風的顏色（外一篇）

孫原林

風是綠色的，生機盎然，像初春剛睡醒的毛茸茸的嫩草，像松花江畔被春雨洗過的粉紅色杏花。

一九七五年春，我在龍?zhí)妒【妥x。一天上午，老師把你領(lǐng)進了教室，對大家說：“這是咱班新來的同學。”隨后，老師把你安排到了我前面的座位上。我很興奮，因為你愛笑，笑起來特美，你的眼睛還會說話哩！在一個充滿陽光的日子里，我正坐在武漢路南側(cè)觀街景，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回頭一看，竟然是你。你長大了，依然愛笑，和我暢談人生……

風是白色的，氣勢恢宏，像北國飛雪從天而至，紛紛揚揚，像電石爐前的黑漢子在爭分奪秒、揮汗如雨。

一九八六年冬，一個風雪交加的夜。咚咚咚，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你來了，穿一件銀毛大氅。啊，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峨眉鳳目，柳腰玉指，鶯聲燕語。你走進我的屋，打開我的書箱，拿走了一摞我心愛的書籍。你在小西湖畔，用淚水描畫了星辰，用嗔怒鞭撻了友情。你使父母發(fā)慌，使我煩惱。而這一切呀，轉(zhuǎn)瞬即逝，如過眼云煙。

風是藍色的，像我從西安市內(nèi)騎了兩個多小時自行車才趕到的古長安阿房宮遺址，像我第一次坐飛機才欣賞到的玉谷瓊峰。

二○○三年夏，我在吳堡縣出差。夕陽西下，黃河大橋上，車水馬龍，人潮涌動。橋東是山西省呂梁市，橋西是陜西省榆林市，橋下青褐色的水面上泛起了層層波瀾。雖然沒有大海的浩渺洶涌，卻使我遐思無限。這就是偉大的母親河——黃河啊！佇立于此，我想到了“黃河之水天上來”，也想到了“銅幫鐵底松花江”。靠吳堡縣的一側(cè)更安靜一些，濕地多情，清風拂面，上百只彩鳥嬉鬧歡暢。仰望星空，上弦月正偷窺人間！這一切呀，多么自然，多么美好。擱淺的小木船上坐著你和我，思緒如風，虹霓閃爍；蟲鳴樹語，柳暗花明；點點燈光，犬吠羊咩。是誰點亮了我的眸光，攜我走進了幸福的花園……

風是金色的，光芒萬丈，像一次次和農(nóng)民兄妹遨游稻浪翻滾的輝煌，像一次次和大學老師研討青梅煮酒的歷史風云。

二○二○年秋，松花湖的周邊，點滴殷紅，次第橘黃。葡萄、海棠、山楂，還有土豆、大蔥、辣椒……當倦怠的時候，不妨說走就走，來一次旅行，給靈魂以洗禮。于是我啟程了，當在豐滿東山下的村落里閑游時，枯葉、紅葉、綠葉悄然觸地的“嚓嚓”聲及農(nóng)家果園里收獲者的腳步聲，都化作了動聽的音符，輕輕融入我的心魂，仿佛在細品一杯好茶，欣賞一幅名畫。

風是彩色的，你來到了海邊，歌聲婉轉(zhuǎn)動聽。碧藍色的波濤，夢幻般的泡沫，巋然不動的礁壁，還有神秘莫測的篝火……

葫蘆瓢

童年時，每戶人的家中，幾乎都有一個大水缸，缸里的水總是裝得滿滿的，上面還浮著半個葫蘆瓢。人們就用這個葫蘆瓢舀水喝、做飯、洗衣等，而我與葫蘆瓢還有一段趣事呢。

有一次，我去家東頭的鄰居廣勝家里玩兒，正趕上廣勝二姐和她的一位女同學在家。由于暑天熱得很，我想喝涼水，恰巧廣勝二姐的漂亮女同學剛用葫蘆瓢喝完水，她便用葫蘆瓢舀了些水給我喝。

我看了一眼她那白凈的手，略有些害羞，沒有馬上喝，而是把葫蘆瓢中的水倒在了一個臉盆里，又用葫蘆瓢舀了些水涮了涮，把水又倒進了臉盆里，之后才用葫蘆瓢舀水喝。廣勝的二姐大笑著對女同學說：“你看看，他還嫌你‘埋汰。”二姐的女同學也羞澀地笑了，我的面頰立刻紅了起來……

前些日子，我在龍?zhí)渡焦珗@東道上溜達時，猛然聽到一陣“咣當咣當”的撞擊聲。抬頭發(fā)現(xiàn)，在東北坡下一個民居家菜園子里的一棵大樹上，結(jié)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葫蘆，它們攀緣依附，生機盎然。這悅耳的音調(diào)，正是風吹動它們相擁時彈奏出來的，這不就是我童年時用過的葫蘆瓢的“同族”嗎？于是，親切感油然而生，我在葫蘆樹下徘徊良久，心情無法平靜。忽然，一陣風又吹過來了，大大小小的葫蘆們又互相嬉鬧著，高聲吟唱起來了……

葫蘆瓢是用葫蘆干殼做成的勺，曾是百姓家常用的一種舀水工具。瓢勺是把老熟的葫蘆剖成兩半所做成的勺子。葫蘆瓢可以舀水，也可以盛米、盛酒、盛藥、盛粟，酸甜苦辣都可盛裝。

秋天來時，被霜打過的葫蘆藤干了，葉子開始枯萎，像在窗臺上經(jīng)年放置的黑木耳，這時，結(jié)在藤上的葫蘆就開始漸漸由綠色泛出灰白色。用手指甲試探性地掐掐，掐不進去時，就說明這只葫蘆老巴了。然后把老葫蘆摘下來，用刀具將葫蘆表面那層白色的外皮削掉，用鉛筆在它身上勾畫出一條一分為二的線，沿著線，小心翼翼地鋸開。鋸開后，掏出里面的瓤子。然后將葫蘆放在太陽底下晾曬。晾曬葫蘆，是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直接放在陽光下曬，會使水瓢外皮不光整，甚至出現(xiàn)裂縫，如果放在室內(nèi)陰干，因為老葫蘆里含水分，容易發(fā)霉。所以在晾曬時，一定要在葫蘆瓢上遮蓋一層紗布。大約一周后，葫蘆已經(jīng)堅硬得帶有金石質(zhì)地了。用手指彈之，錚然作響。于是就可以將葫蘆瓢收回來，涂上油漆，這樣，不僅能讓葫蘆瓢的外表看上去顏色鮮亮，還能延長葫蘆瓢的壽命。如果不摔不碰，一只瓢可以使用很多年。

七月中旬，我在收拾家里老柜子的拉鏈屜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淺黃色的葫蘆，拿出來后，愛不釋手。我想，這一定是父親生前放進去的心愛之物了，頓時，父親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又出現(xiàn)在眼前。我輕輕地把葫蘆放到了書架上，每次觀賞的時候，都會想起父親及童年喝水用過的葫蘆瓢，都會想起鄰居二姐那個漂亮女同學羞澀的笑……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