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健壯 王科娜










[摘要]為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地區經濟增長是否存在著持續穩定的促進作用,即檢驗其瓶頸效應是否存在,通過構建以地區經濟增長為被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為解釋變量和科技水平為控制變量的面板平滑遷移(PLSTR)模型,并利用2011至2020年間浙江省11個地(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研究發現:(1)地區數字經濟發展與其經濟增長呈非線性關系。其中,數字建設和數字應用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由負轉向正,而數字服務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則由正轉為負。(2)數字服務對地區經濟增長存在門檻效應。當數字服務達到一定規模時,其對地方經濟的影響將產生瓶頸效應。目前,除衢州、舟山和麗水外,浙江省大多數地(市)數字服務水平對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已趨飽和。因此,數字經濟的先發地區和后發地區要實施有差別的數字經濟發展新戰略,前者要以數字建設、數字應用和研發投入為核心,而后者要以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三者協同為核心。
[關鍵詞]數字經濟;經濟增長;PLSTR模型;瓶頸效應
一、 引言
近年來,由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新冠疫情的巨大沖擊,我國經濟正面臨嚴峻的挑戰。與此同時,我國政府高度重視數字經濟的發展,通過出臺《“十四五”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等文件,積極引導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數字經濟實現了快速發展。作為數字經濟規模位居全球第二的中國,數字經濟總量已從2005年的2.6萬億元增長到2020年的39.2萬億元,占GDP比重達38.6%[1],15年間年均增速達到19.83%,高于同期GDP年均增速的6.36個百分點?!妒澜缃洕搲分赋觯粐鴶底只潭让刻岣?0%,人均GDP將增長0.5%至0.62%[2]。因此,數字經濟已成為支撐我國經濟發展的新驅動力。
隨著數字經濟總量快速增長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新問題亟待我們去深入思考。一方面,數字經濟已成為我國絕大多數省份穩經濟促增長的關鍵動力。2020年,我國已有13個省(市)數字經濟規模超過1萬億,其中,北京、上海數字經濟占GDP的比重已分別達到55.9%和55.1%,另外8個省(市)也超過5千億。另一方面,2018—2020年間,數字經濟增速分別為20.9%、15.6%和9.7%[3],其增速已出現明顯減緩態勢且對經濟的拉動作用也出現瓶頸效應[2]。但綜觀國內已有的研究成果,目前仍多以國家或產業宏觀層面為研究對象且基本停留在對經濟發展促進作用的研究上[4],鮮有聚焦一個省份研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其經濟增長的動態效應,即是否存在瓶頸效應以及其內在機理的研究。其實,作為以數據或數字為主要生產要素的一種新經濟形態,隨著新要素的不斷投入以及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數字經濟對于地區經濟的促進作用可能會呈現動態變化[2]。因此,聚焦某個特定省份,研究其數字經濟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程度及其瓶頸效應,不僅能豐富數字經濟的相關理論而且還能進一步完善數字經濟的發展政策。基于此,本文以數字經濟強省——浙江省為例,選取2011至2020年間該省11個地(市)的面板數據,通過構建以地區的經濟增長為被解釋變量、數字經濟(數字建設、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為解釋變量和科技水平(地區研發投入和科研人員數量)為控制變量的面板平滑遷移(PLSTR)模型,以探究地區數字經濟對其經濟增長影響的作用機理。
二、 理論基礎與基本假設
1. 數字經濟與地區經濟增長
數字經濟是以數字或數據形式存在的知識作為其主要生產要素,由新一代信息技術族群為其核心驅動力,所形成的有別于傳統農業和工業經濟的數字產業化經濟、產業數字化經濟及其經濟治理體系。它具有經濟要素的數字化和虛擬化,經濟組織的小型化、去中心化和融合化以及經濟過程的創新化、產銷一體化和即時化等八大特征[5]。
近年來,國內外相關研究一般都認為數字經濟能有效促進地區經濟增長,其內在機理可被歸納為供給和需求兩個方面。首先,從供給方面來看,數字經濟本質上就是數據(數字)的知識化,即數字經濟的發展促進了知識的供給,而知識的供給又推動了經濟的發展。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促進了對數字化和虛擬化的數字(數據)資源的深度開發和利用。具體而言,通過以基礎設施數字化(如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等)為特征的數字建設[6]、以信息技術服務(如互聯網和電信服務等)為特征的數字服務水平的不斷提高[2]以及以數字資源應用(如數字化產業和產業數字化的形成和發展)為特征的數字應用的進一步拓展[7],不斷產生和擴散新的知識[2]。上述三者中,數字建設是基礎,它不斷地為地區經濟社會發展進行數字化賦能[6],數字服務是紐帶,它是連接數字建設和數字應用的橋梁,而數字應用是目的,它最終促進地區產業結構的調整和經濟增長的實現。簡言之,隨著知識的產生、擴散和應用,促進了經濟社會的全過程和全方面的技術創新和組織創新[8],最終實現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和地區經濟增長[9-10]。其次,從需求方面而言,由于數字經濟強的正向外部經濟性[4],通過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不僅能實現生產和經營成本的降低,而且可以通過對消費者需求的精準分析而促進消費需求的增加。另外,由于數字資源的某種公共性(共享性),有利于生產組織的衍生和擴大[11],從而促進生產性需求的增加和區域經濟的發展[12]。上述思想可用圖1簡單表示。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經濟發展有利于地區經濟增長。
與此同時,也有一些學者發現數字經濟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并非存在持續的正向促進作用,而往往呈現倒“U”形的關系,即隨著數字經濟水平的發展,地區經濟發展的水平和質量存在著先升后降的過程[13]。究其原因,可歸結為以下兩點。一方面,從供給角度來看,任何資源的產出都可能存在邊際效應遞減規律。隨著數據(數字)要素的不斷增加和擴散,受制于新一代信息技術發展的數據(數字)要素加工能力(“算力”)并不能相應地提升,這就出現了創新效率退化和經濟增長衰減[14]。另一方面,從需求角度而言,由于一些核心技術未受合法保護[15],出現了大量同質性的“新興行業”,由于這些產業缺乏真正的創新性,形成了“野蠻生長,曇花一現”,最終對區域經濟的發展產生了負向的影響。上述缺乏真正創新性的大量同質性的經濟組織的存在,不僅浪費了資源也無力向市場提供新的產品和服務,從長遠來看,最終也將制約消費需求的增長。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數字經濟發展對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具有瓶頸效應。
2. 數字經濟與經濟增長的相關測度
隨著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數字經濟測度也成為一個難以回避的問題。目前對其測度主要可歸納為直接法和間接法兩大類。直接法就是用一定的統計方法直接估算數字經濟的總量,如中國信通院測算我國數字經濟水平的方法[16]。由于數字經濟不僅包括數字產業化經濟,還包括規模更大影響力更強的產業數字化經濟(占數字經濟總量的70%—80%),而后者目前很難采用直接法進行準確測度。因此,間接法是目前測度數字經濟水平的主要方法。所謂間接法,就是通過構建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程度的指標體系以間接反映數字經濟的發展程度?;诒狙芯恐饕P注地區數字經濟與其經濟增長兩者的關系,因此,在參考劉達禹等[2]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將數字素養合并到數字應用,用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三個指標代表一個地區數字經濟水平。之所以這樣進行處理,是基于以下兩方面的考量。其一,數字素養和數字應用具有內在的強相關性。以在校大學生數量衡量人力資本的數字素養[2],其實質也是反映一個地區數字應用的程度。其二,數字素養可能會與本文后續研究中的控制變量(科技水平)存在較高的相關性。
經濟增長一般是指一段時間內,一個國家(或地區)人均產出(或人均收入)水平的持續增長。區域經濟增長通常采用地區實際GDP值進行衡量[2]。
三、 模型構建與變量定義
1. 模型構建
為驗證上述兩個假設,本文在基本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的基礎上,利用技術函數將數字經濟引入模型中,以構建數字經濟對地區經濟增長作用的模型。
基本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表現如下:
[Yt=AtKαtLβt] ?(1)
式(1)中,t表示時間(年份),[Y]表示總產值,[A]表示技術進步,[K]表示資本,[L]表示勞動,[α]和[β]表示資本和勞動的產出彈性。
首先,借鑒郭家堂等的研究[17],本文用技術函數將數字經濟帶入模型中,令:
[At=aeftect+εt] ?(2)
式(2)中,a是一個常數,[εt]是誤差項,而[tect]表示與數字經濟相關的三個維度,[ftect]為技術函數,其計算公式為:
[ftect=λilntecit] (3)
式(3)中,i是數字經濟的第i個維度對技術進步的影響。將式(2)和(3)代入式(1)中,并對公式兩邊取對數。為保持公式兩邊的一致性,對常數項C進行對數化處理,令[lna=C],最終得到以下公式(4)。
[lnYt=C+αlnKt+βlnLt+λilntecit+εt] (4)
式(4)是基本的數字經濟生產函數。參考劉達禹等的研究[2],為使模型更具經濟意義,本文采用研發投入(R1)和科研人員數量(R2)代替式(4)中的資本和勞動,并結合本文對數字經濟發展量化指標的研究,選取數字建設(D1)、數字服務(D2)和數字應用(D3)這三個指標作為數字經濟的代理變量?;诖?,得到以下實證模型(式5)。
[lnYa=C+αlnR1it+βlnR2it+λ1lnD1it+λ2lnD2it++λ3lnD3it+εt] (5)
為進一步研究數字經濟對區域經濟增長的貢獻是否存在規模瓶頸效應,本文采用PLSTR模型對式(5)進行估計。之所以采用PLSTR模型,是因為該模型不僅能夠有效處理變量之間的非線性關系,而且能有效捕捉不同截面間異質性,特別適合多截面數據的非線性研究[2]。對式(5)轉化處理后,我們得到以下模型式(6)。
[lnYa=C+αlnR1it+βlnR2it+λ1lnD1it+λ2D2it+λ3D3it+k=1k(αk1lnR1it+βk1lnR2it+λk4lnD1it+λk5lnD2it+λk6lnD3it)Γk(qit;γ,qh)+εit] ?(6)
其中,
[Γkqit;γ,qh=1+exp(-γHkh=1Hk(qit-qh))-1] (7)
式(7)表示一個轉移函數,根據其結構,可以發現它是基于門檻變量的一個函數,具有單調有界性,取值區間為[0,1]。轉移函數的數量取決于[Hk]的大小,[Hk]大于1代表存在一個以上的臨界點,模型具有([Hk+1])個穩態區間;[qh]表示系統結構遷移的中心位置,可以把它看成是數字經濟提升促進經濟增長的規模門檻;[γ]表示一種指數項系數,當它具有較大的絕對值時,就會發生瞬時的轉移,從而使整個系統變成一個面板門檻系統。相反,當[γ]的絕對值較小時,整個轉移會相對平穩,且不存在數據間依賴關系的轉換門檻,整個系統大概率會處于一個動態的變化過程中。
當[qh]遠不及[qh]時,指數項趨向正無窮,整個函數會收斂到0。模型將收斂至公式(5)所示的基本方程,即處于數字經濟低水平穩態區間;相反,若[qh]遠超過[qh]時,指數項朝0方向收斂,該函數的整體取值就會接近1,模型將收斂于一個數字經濟高水平穩態區間,如式(8)所示。
[lnYit=C+α+k=1kαk1lnR1it+β+k=1kβk1lnR2it+(λ1+k=1kλk4)lnD1it+(λ2+k=1kλk5)lnD2it+(λ3+k=1kλk6)lnD3it+εit] ?(8)
2. 變量定義
在變量選取方面,在參考劉達禹等的研究方法[2]的基礎上,本文選取研發投入和科研人員數量作為控制變量以衡量地區科技水平。這里需要說明的是,與劉達禹等研究略有差異,本文不采用“3G、4G移動網絡用戶數”[2]而是使用“移動電話用戶數”作為“數字服務”的度量指標,主要考慮到移動電話作為一種移動終端最能反映當下信息技術服務水平,而且目前已出現大量的5G用戶。具體的變量選取可見表1所示。
四、 實證研究
1. 研究對象
本研究對象為浙江省,樣本為浙江省11個地(市),具體包括杭州、寧波、溫州、嘉興、紹興、舟山、麗水、衢州、金華、嘉興、湖州和臺州。樣本數據為上述11個地(市)2011—2020年的相關面板數據。數據來源于浙江省統計年鑒和各地(市)統計年鑒。分析工具為Matlab和Eviews軟件。
近年來,浙江省深入實施數字經濟“一號工程”,以數字化改革為引領,推動產業鏈、創新鏈、供應鏈深度融合,高水平推進國家數字經濟創新發展試驗區建設,著力構建以數字經濟為核心的現代化經濟體系,奮力打造數字中國示范區、全球數字變革高地。據《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白皮書(2021)》顯示[3],2020年,浙江省數字經濟規模排名列全國第四。據浙江省統計局數據顯示,2017—2021年,浙江省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分別為4853、5548、6229、7020和8348億元,增速為9.4%、9.9%、10.0%、10.9%和13.3%,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的份額分別為13.1%、12.7%、14.5%、13.0%和11.4%。綜上所述,浙江省數字經濟在快速增長的同時,從2020年開始已出現明顯趨緩。另外,從地區來看,浙江數字經濟發展仍存在明顯的地區不平衡性。從2020年浙江省11個地(市)的數字經濟發展綜合評價結果來看,總體呈現杭州數字經濟發展遙遙領先,寧波、溫州、嘉興、湖州發展較好,其他地區發展一般的局面1。
2. 描述性統計分析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由于部分數據的缺失,研發投入和科研人員數量的觀測數少于其他變量的觀測數,但在可接受范圍內,并不影響對統計結果的分析。從表2可知,浙江各地(市)的GDP、研發投入、科研人員數量、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等指標極差和標準差較大而科研人員數量的極差和標準差較小,這說明,10年間,浙江省在各項數字資源的投入上都有明顯增加,數字化程度有顯著提升,并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但科研人員數量增加有限。
3. 門檻效應檢驗
為驗證本文的研究假設,本文使用PLSTR模型式(8)對地區數字經濟與其經濟增長相關性進行檢驗。在此之前,必須對PLSTR模型的適用性進行評估。首先,需確定門檻變量。鑒于本文衡量數字經濟程度的變量有3個:數字建設(D1)、數字服務(D2)和數字應用(D3)。本文依次將上述3個變量作為門檻變量診斷其門檻效應是否存在。在診斷方法上,本文參考劉達禹等[2]的研究方法,在綜合考查LM、LMF與LRT 3個統計量后做出判斷。
檢驗結果可見表3。由表3可知,三個模型各個統計量的p值均為0,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都拒絕了原假設,這說明地區數字經濟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具有顯著的非線性。由剩余非線性檢驗可知,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僅有以數字服務(D2)為門檻的模型接受了原假設,其余均拒絕了原假設,這說明以數字建設(D1)和數字應用(D3)為門檻變量的兩個模型存在顯著的二次門檻效應(r≥2),而以數字服務(D2)為門檻變量的模型不存在二次門檻效應(r=1)。
基于數字建設(D1)、數字應用(D3)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機理非常復雜,與規模經濟和不經濟的一般性認知不符,因此,從經濟意義、統計特征以及可操作性等多角度的考量,借鑒劉達禹等[2]的研究,本文選取數字服務(D2)變量作為PLSTR模型的門檻變量展開后續研究。
由上述分析可知,以數字服務(D2)為門檻變量的模型的最優轉換函數個數為1(r=1),在對其進行參數估計前,需對最優位置參數個數(m)進行確定。通常來說,m=1或2。本文分別從這兩種情況出發確定m的具體取值,結果可見表4。根據AIC和BIC判定法則,AIC和BIC在m=1時的取值都小于在m=2時的取值,說明最優位置參數個數為1(m=1)。
4. PLSTR模型估計
接下來,我們采用非線性最小二乘法(NLS)對PLSTR模型進行參數估計,結果可見表5。
表5中,各變量對應的線性部分的系數符號和轉換函數部分的系數符號均相反,這說明2011年至2020年期間,地區數字經濟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具有明顯的門檻效應。
根據表5中估計結果,可以得出如下的顯性表達式式(9)。
[lnYit=-0.25lnR1it+1.05lnR2it-0.10lnD1it+2.99lnD2it-1.15lnD3it+1+exp-5.34lnD2it-5.54-10.67lnR1it-1.17lnR2it+0.37lnD1it-2.59lnD2it+1.41lnD3it] (9)
從估計結果式(9)來看,五個變量對地區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都十分顯著。而lnD2對應的位置參數為5.5373,相對較小,表明樣本多數居于門檻水平的上方,趨向服從區間2的影響機制。區間1和區間2的表達式分別如式(10)和式(11)所示:
[lnYit=-0.25lnR1it+1.05lnR2it-0.10lnD1it+2.99lnD2it-1.15lnD3it] (10)
[lnYit=0.42lnR1it-0.12lnR2it+0.27lnD1it+0.40lnD2it+0.26lnD3it] (11)
其中,當lnD2取值較小,低于門檻水平時,地區數字化程度與其經濟增長的關系符合區間1的表達式(10);相反,當lnD2取值高于門檻水平時,該關系符合區間2的表達式(11)。
從表5可知,線性部分和轉移函數部分的系數均顯著,說明各變量在樣本期內都存在明顯的機制遷移過程。其中,研發投入(R1)、數字建設(D1)和數字應用(D3)三者與當地經濟增長的關系由負相關轉向了正相關,這說明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初期,增加研發投入、提升數字建設、推廣數字應用等仍不能在短期內促進當地的經濟增長,但長期看來,隨著三者的持續投入和增加,數字化程度不斷提高,能有效促進地區的經濟增長。
另外,從表5可知,科研人員數量(R2)和數字服務(D2)與地區經濟增長的關系由正相關轉向了負相關,這說明地區科研人員數量的增加和數字服務的提升在數字經濟發展的起步階段確實能提升數字化程度從而推動當地經濟的增長,但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產生瓶頸效應。當科研人員數量和數字服務提升到一定程度后,再增加這些要素的投入不僅不能拉動地區經濟增長,反而會產生負面效應。
5. 進一步分析
為進一步分析2011—2020年浙江省各地(市)數字經濟程度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本文構建了全樣本點平滑遷移的散點圖(圖2)。
由圖2可知,在全樣本觀測點下進行觀測,平滑參數γ=5.3409,整個轉移過程比較緩和,并非瞬時完成。當門檻變量取值在5~6.3時,模型基本處于一個上升區間,也就是說,數字經濟的發展對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處于一個動態變化中;當門檻變量取值超過6.3時,即一地的移動電話用戶數達到544.57萬戶時,模型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此時數字服務方面的資源投入已經達到一個相對飽和的狀態,數字服務對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將產生瓶頸效應。此外,該模型的低穩態區間在該圖中尚未充分展現,根據該散點圖的趨勢容易分析出,該低穩態區間可能落在門檻變量取值低于5的范圍內,此時是數字化發展的初級階段,數字化程度低,發展數字經濟具有紅利效應。探數字服務的瓶頸效應產生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相比于以數字技術基礎條件開發為主的數字建設的高投入性以及以數字化產業和產業數字化為核心的數字應用的高難度性,以互聯網和電信服務等信息技術服務為核心的數字服務具有相對的便捷性。因此,當數字服務發展速度快于數字建設和數字服務的發展速度時,就出現了三者的不匹配性,最終產生了數字服務的瓶頸效應。
從實際情況來看,2020年浙江省11個地(市)的門檻變量值(lnD2)如表6所示。從表6可知,2020年,浙江全省除衢州、舟山和麗水外,其余地(市)的數字服務都已接近或達到飽和狀態(門檻變量值6.3),這既說明當前浙江省各地(市)數字服務已具有較高的質量,同時也說明大多數地(市)數字服務對其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已出現了瓶頸效應。
6. 穩健性分析
參考龔鋒等[18]的研究,本文通過替換變量法與滯后一期法對PLSTR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
(1)替換變量法
本文在此選取人均GDP代替GDP作為新的被解釋變量,對PLSTR模型的參數進行重新估計,結果可見表7。從表7可知,與原估計結果(表5)相比,雖然研發投入(R1)與數字建設(D1)對應的系數不再顯著,且數字建設(D1)對應系數的符號方向相反,但其余多個變量的系數依舊顯著,且符號變化與原估計結果相同。這說明本文的主要結論未發生變化,研究假設H1和H2仍成立,PLSTR的估計結果較為穩健。
(2)滯后一期法
本文所構建的模型主要研究地區數字經濟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然而,地區數字經濟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很可能存在滯后效應。該影響的滯后性很有可能會引發內生性風險,從而對研究結果和模型的穩健性造成一定影響。為解決此問題,本文對控制變量和解釋變量都取一個時期的滯后值,并以滯后一期值重新估計PLSTR模型,估計結果可見表8。對比表5和表8,科研人員數量(R2)與數字服務(D2)兩部分的系數顯著,且科研人員數量(R2)符號相反,數字應用(D3)轉移函數部分的系數顯著,該部分的系數符號也與線性部分符號相反,這說明本文主要結論依然沒有改變,模型估計結果仍較為穩健。
五、 結論與啟示
圍繞地區數字經濟對其經濟增長是否存在持續的促進作用,即各個地(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其經濟增長是否存在瓶頸效應,本文通過構建以地區的經濟增長為被解釋變量、數字經濟(數字建設、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為解釋變量和科技水平(地區研發投入和科研人員數量)為控制變量的面板平滑遷移(PLSTR)模型,并選取2011至2020年間浙江省11個地(市)的面板數據,通過門檻效應檢驗、PLSTR模型估計和穩健性分析等進行較為系統和深入的實證研究。研究得到以下三個重要結論。
第一,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存在非線性關系。具體而言,地區的數字建設、數字應用以及研發投入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由負面轉向正面。而地區的數字服務和科研人員數量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則由正轉為負。這表明,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地區的數字建設、數字應用以及研發投入的增加可能不會帶來即時的正向促進效應,但隨著不斷的積累,其對于地區經濟增長的正向促進效應將不斷顯現;而地區的數字服務和科研人員數量這兩個變量的作用效應恰好相反,即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初期,上述兩者的增加便能快速發揮對地區經濟增長的正向促進效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會產生瓶頸效應。
第二,數字服務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作用具有較弱的門檻效應,即數字服務具有較低的門檻效應和更快的見效效應。具體而言,在跨越該門檻前,數字服務的提高對地區經濟增長能起到較好的促進作用,但隨著門檻的到來,單純通過增加數字服務的投入對于地區經濟增長的作用已趨向降低甚至會出現負向效應。
第三,數字經濟的不同維度之所以對地區經濟增長存在不同的作用效應,其實可通過技術創新的基本原理予以解釋。要實現數字經濟的創新效應,以基礎設施數字化程度為核心的數字建設是基礎。而以數字技術融入經濟主體的生產、經營與管理全過程的數字應用是核心,在上述兩者的基礎上加大研發投入是關鍵。而以電信服務水平、互聯網服務水平和信息技術服務水平等為代表的數字服務以及一定科研人員數量僅是一個基本條件,離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技術應用和大量的研發投入而形成的高新技術產業,僅靠“流量”或“商業模式創新”,地區經濟增長是不可持續的。因此,未來浙江應加大基于數字建設、數字應用以及研發投入的數字經濟發展戰略。
針對上述結論,地方政府在發展數字經濟上應著重把握以下三點。
第一,在理念確立上,實施基于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的數字經濟發展新戰略,地方政府要避免“急功近利”的思想。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對于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在數字經濟發展的不同時期存在不同的作用。只有堅持“久久為功”思想,才能實現數字經濟對地區經濟增長的持續促進。
第二,在政策的制定上,地方政府應基于本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以及本地區數字經濟所處的發展階段采取針對性的發展政策。對于數字經濟的先發地區,要積極實施以數字建設、數字應用和研發投入為核心的數字經濟發展新戰略。對于數字經濟的后發地區,要實施以數字建設、數字服務和數字應用三者協同為核心的數字經濟發展戰略。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地方政府可重點增加數字服務的投入并積極引進高層次人力資源。具體而言,在積極提升電信服務水平、互聯網服務水平和其他信息技術服務水平的基礎上,通過引進高層次人才進一步發揮數字服務的效應。在數字經濟發展的中后期,地方政府發展數字經濟的重點應轉移到如何推進數字建設、數字應用以及加快發揮研發投入的作用上來。
第三,在重點推進上,要重點圍繞數字建設和數字應用上下功夫。地方政府要堅持適度超前建設數字基礎設施,全面推進5G網絡和千兆光網建設,加快工業互聯網、車聯網等布局,加快建設國家工業互聯網大數據中心,合理部署超級計算中心,打造若干國家大數據樞紐節點和區域中心集群。與此同時,地方政府應大力推動數字應用,重點要加快當地中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和制造業集群數字化轉型。另外,政府要推進數據資源整合和開放共享、著力拓展融合應用場景、探索基于數字驅動的新業態,培育新興的數字化產業。
本文是基于2011至2020年間浙江省11個地(市)的面板數據所進行的實證研究,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特征,尤其是數字經濟發展階段等的差異性,研究結論可能或多或少地存在“天然局限性”。因此,在后續的研究中,有必要進行跨地區的比較研究,以期研究結論更具科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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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形勢下我國制造業集群數字化轉型的典型路徑與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0BJY100)。
作者簡介:鄭健壯(1965-),男,博士,浙江大學城市學院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與數字經濟;王科娜(1999-),通訊作者,女,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社會科學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
(收稿日期:2022-09-27 ?責任編輯:蘇子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