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寫作作為學科的態勢及中國化路徑

摘要：創意寫作起源于美國，發展于英語國家，現在全世界傳播并成為高校人才培養的重要模式，且在英語國家由高校蔓延到中小學，形成了創造性人才培養的比較成熟的教育體系。如今，英語國家創意寫作從課程普遍開設、學科化發展與專業人才培養，到與文化創意產業對接等，呈現多元化態勢。創意寫作引入中國后，從概念和理論的引入到學科的初創，再到課程體系與人才培養體系的相對完善及學科的建立，僅僅花了十年。它的中國化有五條具體的可操作的路徑：一是在現有的中文學科體制下生存，二是專業學位培養，三是作為跨學科或交叉學科建設，四是作為通識教育，五是加強文體創作研究人才培養，六是與基礎教育銜接。

關鍵詞：創意寫作；學科態勢；中國化路徑

創意寫作起源于美國，發展于英語國家，現在全世界傳播并成為高校人才培養的重要模式，且在英語國家由高校蔓延到中小學，形成了創造性人才培養的比較成熟的教育體系。2009年創意寫作被引入中國，當年復旦大學率先開始專碩（MFA）培養，接著上海大學成立創意寫作研究中心，隨后開始學術碩士生培養及博士生培養，2012年上海大學招收首位創意寫作博士生，至今創意寫作已經在復旦大學、上海大學、西北大學、同濟大學、東北師大、中國傳媒大學等二十多所高校開始了研究生教育，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也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二級學科下設置了創造性寫作和文學創作與批評方向并招收研究生。而根據第7屆世界華文創意寫作大會的交流，開設課程的高校已經超過了500家，且近年也蔓延到了中小學并影響了語文教育和作文教學。無疑，創意寫作無論作為課程，還是作為學科都是非常有意義的，但它如何中國化，并盡快地融入中國的高校教育，改良文學教育的模式，優化中小學語文教育，其路徑何在？值得探討。

一、 英語國家創意寫作作為學科的狀況

英語國家創意寫作的發展，先是經歷了從“創意寫作”這一名詞的產生（愛默生，1837）①、理念的提出（哈佛大學，1880）②，再由課程開設（愛荷華大學，1897）③到學科建設（愛荷華大學，1936）④之路，接著經歷了由項目制（科目制）發展到系統化、學科化發展之路，如今，英語國家創意寫作總體呈現多元化態勢。

1.課程的普遍開設。英語國家的創意寫作課程開設主要分為四個方面：一是專業課程開設。主要包括創意寫作理論課程，還包括文類和文體寫作課程如虛構寫作、非虛構寫作和詩歌寫作課程，也包括影視戲劇寫作課程。如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剛剛出版的由英國大衛·莫利所著的《劍橋創意寫作導論》這本教材，就是劍橋大學創意寫作課程的理論課程的教材。如《成為作家》《小說寫作教程》和《非虛構寫作》等則是英語國家開設的文學創作課程的教材。其中，《成為作家》的作者多蘿西婭·布蘭德是美國備受尊重的作家，也在芝加哥大學、芝加哥劉易斯學院和密歇根大學任教。這部教材于1934年出版，在美國風行了近九十年，為創意寫作教材的經典，對后來的創意寫作課程開發和作家授課有很大啟發，也催生了一個比較主流的作家培養的路徑。二是通識課程開設。英語國家高校很多的創意寫作課程，不是作為學位課程和文學專業訓練的，而是用為提高學生表達能力和寫作素養的通識性課程的。如澳大利亞的科廷大學，其前身為西澳理工學院，作為一所職業學院，旨在提供專業化培訓，在此背景下創意寫作以通識課和選修課的形式開設。而悉尼科技大學也將創意寫作作為一門“服務性”課程為其他院系的學生提供基本的寫作技巧，培養適應市場風向的技術型寫作者。[1]我國譯介的創意寫作著作中，有的就是通識課理念的教材。如雪莉·艾利斯的《開始寫吧！虛構文學創作》《開始寫吧！非虛構文學創作》就是作家開設通識性創意寫作課后形成的教材，適合于個人自學、小組學習或課堂教學。三是社區課程開設。英國一些高校把創意寫作課程向社會開放。“為了適應不同社會背景人士的需求，許多大學開設了新穎的課程，除了傳統的短篇小說、懸疑小說、非虛構文學等，還開設了城市文學、電視劇本寫作、環境文學寫作等課程。”倫敦城市大學還開設了“家族故事寫作工坊”和“人生寫作課”等。[2]加拿大麥吉爾大學專門為少年（10-13歲）提供創意工坊。學生在各種創意媒體上進行研討，專注于以藝術為基礎的項目，并幫助周圍社區。[3]澳大利亞高校也響應政府的號召，將高校的創意寫作學科體系建設的重點轉向校園與社區兩位一體的發展鏈條，使創意寫作從校園向社區發展，對整個社會發展的影響也擴大了。創意寫作來源于生活，在生活中得到檢驗并最終服務于生活。四是作家研討會上的授課。這也是英語國家高校創意寫作本科課程和MA、MFA課程的重要內容。愛爾蘭的高威大學的創意寫作本科課程第一年就明確規定進行小說和非小說的探索和學習，并圍繞定期的嘉賓講座和研討會來進行寫作的教學。如《沖突與懸念：小說創作的要素》就是詹姆斯·斯科特·貝爾在美國、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的作家研討會上的授課，當然也有他在美國佩珀代因大學教授小說寫作課程時的講課內容。五是中小學課程開設。從英語國家的創意寫作課程開設可以看出，創意寫作已經全方位進入了高校、社區和中小學，形成了一個有相當規模、影響力和系統的教育教學模式。美國創意寫作在高校普及前，就先在中小學展開了。“高等創意寫作教育則相對滯后，這是因為中小學創意寫作更易于接納靈活的寫作訓練，但高校創意寫作教育則需要學科形態。”[4]愛爾蘭中小學普遍開設愛爾蘭語詩歌創意寫作工坊，以推動學生了解和熱愛母語，保護和傳承民族文化，也有利于在基礎教育階段形成尊重創意的文化氛圍，培養學生的創造力、理性反思能力和團隊寫作能力。[5]可以說，創意寫作課程的普遍開設，促進了寫作的大眾化，也推動了文學的民主化。

2.學科化發展與專業人才的培養。如果從1897年春季學期愛荷華大學第一個“詩歌制作”班開始算起，創意寫作教學已逾120年。如果從1922年“創意寫作”作為教育教學課程在美國林肯學校出現算起，至今英語國家高校創意寫作專業化和學科化發展已整整一百年。雪莉·艾利斯認為，印刷業的發展推動了文學創作，當作家成了很多人的具體職業。“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的高中和大學開始發展創意寫作教學，目的是幫助個人更好地表達自己。”[6]據美國“作家與寫作項目聯盟”官網上2021年11月的數據，創意寫作項目在美國、英國、加拿大等英語國家已經有1009個了，包括文學學士、藝術學士項目，文學碩士（MA）和藝術碩士（MFA）項目以及博士（PhD）項目。[7]英語國家的創意寫作學科化發展和專業人才的培養是與以上提到的專業課程開設結合起來的。學科化發展除了專業課程開設之外，還有課程體系的建設，之后才有完善的人才培養方案。創意寫作教學除了文學閱讀課程、專業理論課程、實踐課程、社會服務課程、作品研討會和競賽性活動等，主要形式是工坊課和活動課。工坊（workshop，也被譯成“工作室”）是英語國家創意寫作教學過程的核心機制，幾乎所有的創意寫作專業人才的培養都要開設這門必修課，每一個學生都要參與工坊活動，其教學目標就是讓學生創作出有一定水平的文學作品。“除了培養寫作能力，工坊還直接鍛煉學生的從業能力、從業素質和團隊協作的素質。在一個工坊中，如果有一位學員實力較差，或者任務完成進度太慢，其他的學員會盡全力去幫助他，因為最后每個人的成績是以團隊為準的，而不會看團隊成員中某個人的成績。”[8]這是工坊制教學的一個評價標準，這就涉及到了創意寫作的組織與管理。

3.創意寫作與文化創意產業的系統對接，形成大的創意教育模式和方向。英語國家高校的創意寫作專業化人才培養，沒有固定在文學系人才培養體制下，而是獨自形成了一個具有開放性且自足的教育系統。英國、澳大利亞都較早提出了“創意城市”“創意國家”的概念，很注重創意寫作的基礎性作用，以及它在推動創意文化、創意城市、創意國家發展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特別是澳大利亞這樣的新興國家，將創意產業作為國家的支柱產業發展，所以對創意寫作的選擇更注重產業化的對接。因此，英語國家的創意寫作這個系統不但連接了英語專業、新聞專業、電影專業、戲劇專業和出版專業等，還可以對接傳統的文學人才培養，也可以對接文化創意產業人才的培養，實現了課程、專業與產業的直接對接，在社會服務方面形成了良性的模式。如加拿大高校的創意寫作形成了一個“全方位的支持體系”，從完整成熟的課程，再到完備的寫作網站、豐厚的獎學金，以及與社會需求的對接，可以說，其人才培養不但包括對詩人、作家和編劇的培養，還針對文化產業上游人才的培養，培養會講故事的人才，會做創意文案的人才。

但英語國家高校創意寫作發展也遇到了瓶頸，黛安娜·唐納利莉在審視創意寫作研究的興起時，就指出了“創意寫作又一次站在了自己領域的十字路口”。她認為：“在創意寫作發展歷史上，絕大多數時候，它一直是一個回避學術研究的領域。直到今天，培養創造力和雇傭成功作家并促使他們轉化為最好的教師的假設，還一直未能實現。”唐納利還提醒大家，要把創意寫作和創意寫作研究區分開來。她認為：“創意寫作和創意寫作研究是兩個迥然不同的行當，盡管它們在某些地方存在著交叉，但它們之間根本的區別在于考察和研究。創意寫作系統課程設計的目的是繼續為那些想提高寫作或閱讀技巧和改進正在寫作中的作品的學生提供幫助，而創意寫作研究，則是一個從創意寫作中分離出來反思自己的教育和學術并轉變了教育目標的升華領域。”[9]唐納利的觀點也說明了在美國創意寫作發展過程中，對創意寫作、創意寫作研究的不斷深化的理解，以及加強創意寫作理論研究，決定著創意寫作學科發展的長效性與持續性。

二、 創意寫作引入中國及學科化態勢分析

創意寫作引入中國，從最初的理論與方法的引進，以及學科的初創，再到課程體系與人才培養體系的相對完善及學科的建立，僅僅花了十年，這無疑是一個飛速的發展過程。之所以發展如此迅速并取得成效，主要包括了五個方面的原因：一是由于英語國家高校的創意寫作理論與方法，尤其是教學法和人才培養模式總體已趨成熟，借鑒起來比較方便，并能盡快實施落地。尤其是工坊制教學有很強的可操作性，也很容易發揮教師，尤其是作家型教師的主觀能動性和寫作長處。二是由于我國高校中文教育和大的文學教育體系積弊已久，尤其面臨理論知識與現實需求脫節的問題，亟需新的觀念與理論、方法與課程的撞擊。劉衛東就指出：“當前中文系文學教育本身存在結構性空缺，構成了文學教育改革的入手點，也是創意寫作得以創生的契機。”[10]三是創意寫作本身具有的優勢。“創意寫作概念是具有豐富外延的表述，既涵括了傳統的文學寫作的路徑思維，也指向市場化的廣告、策劃、劇本之類的寫作路徑研究，因此創意寫作實質上包含了具有廣闊市場前景的可操作性的寫作教育。”[11]四是由于大的社會文化環境，尤其是文化創意產業的外部驅動及其對創造性人才的呼喚，為創意寫作及學科發展提供了人才剛需。五是以葛紅兵、刁克利為旗手的學者不但系統譯介引進英語國家創意寫作理論與實踐著作，還全身心投入創意寫作理論研究與學科建設、人才培養、教材編寫、教師培訓、活動組織并致力于創意寫作中國化，召喚了很多創意寫作的追隨者。創意寫作引入中國后，其發展態勢大體如下。

1.課程開設。目前全國高校至少有500多家開設了創意寫作課程，有的是在中文專業課程體系里加入《創意寫作》課程，有的是以“創意寫作”替代原來的“基礎寫作”與“公文寫作”（應用寫作），也有的是用創意寫作課程來豐富人文通識課程，使之與《大學語文》等并列起來。就筆者了解的情況，在綜合性高校和很多師范院校基本上實現了以《創意寫作》取代原來的《基礎寫作》和《文學寫作》等課程。不少高職院校也陸續開設了創意寫作課程。最重要的是，《創意寫作》課程，尤其是許道軍所著的《故事工坊》給各高校帶來了課堂模式的變革，原來的以教師教授為主的寫作課，變成了教師和學生一起寫作、一起訓練、一起想象和創造的課堂。

2.專業教育。目前我國高校創意寫作專業教育有三種方式：一是本科層次的創意寫作教育教學。如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西北大學、溫州大學、內蒙古師大、上海政法學院、惠州學院和重慶移通學院等高校就在中國語言文學專業下開設了創意寫作本科專業方向班。二是專業碩士培養層次的培養方式。專業碩士培養又分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培養兩種模式，同濟大學是非全日制培養，而復旦大學、華東師大、西北大學和中國傳媒大學等則是全日制培養方式。三是學術碩士、博士培養方式。目前只有上海大學在中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下，設立了創意寫作二級學科，并從2011年開始招收學術碩士，2012年開始招收學術博士。從2020年起，西北大學也開始了創意寫作學術碩士的培養。

3.創意寫作的社會化傳播。作為創意寫作中國化的領軍人物，葛紅兵認為，在創意經濟時代浪潮中，文學學科需要一次“轉向”，需要一次面向文化創意產業的社會化“轉向”。[12]而且他還敏感地意識到當代文學的“創意化”的轉型，不僅是當代文學走向大眾，更好地服務社會的一個機遇，也是當代文學發展的學科自覺。劉賽認為：“作為創意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無論文化創意、影視制作、出版發行、廣告媒體、文化會展，還是數字游戲、音樂動漫、演藝娛樂等文創產業，文學都是其創意之源，都是產業鏈條上游源頭，都是文化與社會的內容創意引擎。”[13]正是基于這種理念和看法，上海大學的創意寫作團隊就比較重視與文化產業聯動，重視創意寫作與創意國家、創意城市、語文教育，甚至社區文化建設的對接，并在此基礎上將其價值與意義溢出校園，從而實現社會化服務和傳播。

4.創意寫作從高校向中小學延伸。創意寫作引入高校后，不少基礎教育界的語文教師，包括一些寫作培訓機構的人員，敏感地捕捉到了創意寫作的新穎性和超前性，于是，快速把創意寫作的概念引入了語文教育、作文教育環節，也有一些人嘗試設計一些創意寫作課程，以取代作文課程。但由于這些操持創意寫作概念的人并沒有真正理解創意寫作的要義，也缺乏創意寫作的實踐，尤其是其本身不擅長寫作，因此他們設計的創意寫作課程要么是傳統作文的改頭換面，要么就是從課程營銷角度進行的新鮮裝點。目前來說，中國高校的創意寫作教育教學存在著不平衡性，各高校還有很大的差異，亟需建立知識傳統和專業共識，而基礎教育語文教師培訓也缺乏統一的規劃的課程，因此創意寫作在向中小學延伸過程中，雖然出現了一些可喜的成果，但還存在與現實需要脫節的問題。

三、 創意寫作中國化的幾個路徑

劉衛東認為：“中國的創意寫作從早期觀念奠基、學位創建到學科多元化實踐的不斷深入，在實踐和發展方向上，呈現了三個典型的模式：即分別以文學教育、文化產業和文化創新為核心的發展路徑。”[14]劉衛東的觀點具有前瞻性和引領性，但他所提的這三個方面，嚴格意義上是創意寫作的發展理念和目標，而不是創意寫作發展的具體路徑。創意寫作是從英語國家引進的，它的中國化有幾條具體的可操作的路徑。

一是創意寫作在現有中國語言文學學科體制下生存。教育部即將頒布的學科目錄里，創意寫作如成為中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下正式的二級學科，將是一個很好的消息。目前上海大學的學術碩士和博士生的培養，復旦大學的專業學位教育，就是兩條典型的路徑，就目前的建設來看，基本上是成功的。其他的專業學位教育還有待觀察。但創意寫作的復旦大學模式和上海大學模式并不完全符合中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的總體系統，要完全對接高校中文教育和人才培養非常困難，也受到了一定的制約，尤其是受到現有的課程體系和人才培養機制的制約。上海大學的創意寫作學科建設之所以取得了長足進步，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學校和中文系都支持創新，有比較好的專業發展環境。北京大學在中文系招收兩屆專業碩士即取消招生，就是一個值得警醒的例子，由于受到傳統體系的制約，加之師資和課程未跟上，只好停止招生。創意寫作在現有的中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體系下生存和發展，需要重組課程體系和人才培養方案，并可能沖擊已有的學科和專業化教育體系和機制，這是需要注意的。

二是創意寫作碩士專業學位培養。把創意寫作列入碩士專業學位培養體系，這樣雖容易被人接受，但完全歸于專業教育，又會限制創意寫作學科發展，很容易被當作應用型人才培養的單一模式，不利于培養高端人才。2022年7月12日，國務院學位辦公布2021年全國32家學位授權自主審核單位撤銷和增列的學位授權點名單，華東師范大學的創意寫作專業被教育部批準為碩士專業學位授權點，這是全國首家創意寫作碩士專業學位授權點，這意味著教育部將放開高校創意寫作的專業發展，并使之成為專業學位教育的一個方向。如果創意寫作僅作為文學下面的專業學位教育，且完全變成非全日制高收費的培養模式，而不能進入學術碩士培養體系，那么，它與英語國家創意寫作學科化專業化發展的路徑就很難對接，也容易回到傳統的中文應用型人才培養的軌道上，可能使創意寫作變成市場化的高等職業教育的一部分。

三是創意寫作作為跨學科建設或交叉學科建設。創意寫作在英語國家高校脫胎于英語系的語言學習，但發展于多學科和跨學科的思維和定位。如美國的斯坦福大學、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丹佛大學和康奈爾大學先后設立的創意寫作研究生培養項目，授予藝術碩士和博士學位開啟了美國創意寫作的“系統時代”，但英語國家創意寫作學科的發展在注重專業性和學術性的同時，還有突出的跨學科視野。澳大利亞伍倫貢大學的創意寫作不僅在文學研究、傳播學和專業寫作中得到發展，也在視覺藝術、表演藝術、陶瓷與木工藝術的運用中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創意寫作作為跨學科或交叉學科建設有一個好處，就是讓創意寫作既可以設置在中文系，也可以設置在電影學院、新聞傳播學院或戲劇學院，還可以設置在文化產業管理、編輯出版和廣播電視專業下面，這樣創意寫作既面向文學教育和語文教育，又面向文化產業和文化創新，既面向文學創作人才的培養，也可以對接影視藝術編劇人才的培養，還可以實現文化創意產業人才的培養，當然，也可以與出版產業、數字出版與新媒體傳播專業對接起來，讓編輯出版、數字出版、新媒體專業教育與創意寫作緊密結合。

四是創意寫作可以作為獨立科目設置，并使之與整個大學的寫作與溝通能力的培養銜接起來，讓創意寫作與文化素質教育、人文素養提升和大學生的寫作溝通能力的培養完全結合，形成一個以通識教育課程群為導向的育人體系。在美國和加拿大高校，創意寫作成為很多高校的常規選修課程，其課程定位就是因為它“對于提高寫作、溝通等能力起到基礎性作用”。[15]2018年秋，清華大學開設了以“寫作與溝通”必修課程為主的大學寫作通識課程群就帶著這樣的特點。2022年秋，北京語言大學也開設了“中國作家公開課”線下公選課，特邀作家李敬澤、張楚、閻晶明等十位作家授課。上海大學也即將面向全校本科生開設創意寫作公選課，如果對通識教學內容和方式進行優化，就可以形成一個具有示范性的創意寫作教育方向。

五是在現有的創意寫作自主設立的學科下實現文體創作研究專業人才的培養。如，上海大學的創意寫作學科下設置了影視文學、網絡文學和兒童文學等方向，不但解決了網絡文學和兒童文學因為沒有獨立學科而難以獨立招收研究生的問題，還切實拓寬了創意寫作視野下的網絡文學和兒童文學創作研究人才的培養口徑。事實上，英語國家創意寫作“研究生階段一般學制兩到三年，主要分為虛構和非虛構兩種，也可以細分為詩歌、小說、散文、回憶錄、劇本創作等具體方向”[16]。有些高校創意寫作專業教育中也融合了兒童文學寫作課程和培養方向。如美國中央阿肯色大學的斯蒂芬妮·范德斯利就開設了《兒童文學創作理論》和《兒童文學創作工坊》及《創意寫作導論》《創意寫作教學》等課程，這有利于培養兒童文學作家和兒童文學創意寫作教師。英國的約克大學的克萊芒蒂娜·博韋教授在英語文學工坊課中設計了兒童文學寫作內容，還寫作了《為兒童寫作之完全教程》，該書圍繞“兒童”“創意”“創作技能”等基本寫作理念，“祛除為兒童寫作過程的神秘化和感性認識，從內容到形式還原了為兒童寫作的全過程”[17]。加拿大的維多利亞大學提供了《歷史小說寫作》和《為孩子們寫作》等課程，這樣的課程是與其他分類分體寫作課程一起的，卻又為那些專心于兒童文學創作，乃至研究的人提供了進步進階的機會。

六是讓創意寫作由高校延伸到中小學，實現高校創意寫作對中小學語文教育的支援與銜接。“在繼續引進和借鑒國外理論經驗與教育方法，提高我國高校創意寫作教育教學質量的前提下，應該大力推進我國中小學創意寫作教育教學。”[18]創意寫作延伸到中小學，可以滿足各年齡學生自我表達和個人發展的愿望，還可以激發他們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培養創意的氛圍和風氣。創意寫作延伸到中小學，既可以獨立于語文課程之外，單獨成為小學、初中和高中的創意寫作課程，使之與語文課、作文課平行發展與推進，并成為中小學生寫作能力提升的一個途徑，也可以與作文課結合，使作文課變成創意作文或創意寫作課，這樣一來，從小學到初中、高中就可以構建一個比較完善的中小學創意寫作課程體系，并使之與語文課完全銜接。當然，這樣做對語文教材編寫提出了挑戰，要對教材中的習作和作文課內容進行修改和優化。

結語

無疑，創意寫作是英語國家高校開創并長期實踐的現代文學教育的一個內容和方式，但創意寫作中國化要注意中國國情，尤其要注意對接中國高等教育已有的體系和構架，在創意寫作進入中國語言文學專業教育之路上，尤其要穩妥推進，不能因此全盤否定傳統的高校文學教育，不要以創意寫作教學推翻已有的寫作教學，更不能以創意寫作否認甚至取消已有的語文教育和作文教學。創意寫作的中國化及學科發展意味著創意寫作為高校新文科建設拓寬思路，使之為高校文學教育賦能，也為中小學語文教育和作文教學賦能。

注釋：

①1837年8月愛默生在美國大學優等生協會上的發言《美國學者》中，出現了“creative writing”和“creative reading”這兩個詞。

②1880年哈佛大學開設的English composition被稱為創意寫作的前身。

③愛荷華大學官網在談及自己的創意寫作歷史源頭時，指出愛荷華大學第一個創意寫作班（“詩歌制作”）是1987年春季學期提供的。

④愛荷華大學官網在談及自己的創意寫作歷史源頭時，指出愛荷華大學第一個創意寫作班（“詩歌制作”）是1987年春季學期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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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第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