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化態度影響因素的研究進展

吳越晉 張鑫 連曉倩 李峰

Keywords? ? elderly； attitudes toward aging； elderly care； influencing factors； psychological nursing； review

摘要? 對老化態度的內涵、一般老化態度和自我老化態度的研究現狀、影響因素進行綜述，提出展望，以期為我國制定科學的老年護理干預措施提供參考。

關鍵詞? 老年人；老化態度；老年護理；影響因素；心理護理；綜述

doi：10.12102/j.issn.1009-6493.2023.06.021

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重達18.7%，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約占總人口比重的13.0%，預測到2025年，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將達到3.04億人，占總人口比重的21.6%[1]。老年人口數量持續增加，同時老年人心理健康問題也日益突出。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身體功能、認知功能下降，心理問題逐漸突出，焦慮與抑郁是其最普遍的負面情緒[2]，這類情緒直接或間接影響老年人對自身衰老的態度；此外，我國獨生子女眾多、養老負擔加重，家庭結構和社會發展變化使我國社會對衰老普遍持消極態度，老年人被視為阻礙社會生產力發展、增加社會公共負擔的不利因素[3]，社會對老年人產生負面態度并排斥、貶低老年人價值，也可引起年輕人對衰老的恐懼[4]。老化態度是指老年人對自身變老的體驗和評價。已有研究表明，老年人不同的老化態度會對生理與心理產生不同的影響，積極的老化態度可以促進老年人身心健康[5?6]，提高老年人晚年生活質量。老化態度是健康老齡化的重要預測因素之一[7]。目前，國內外已有較多研究者從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的內涵、理論模型、測量工具出發，探究了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對生理、心理健康的影響，但其對社會群體老化態度的研究較少。現從社會與老年人兩方面分析老化態度的影響因素，以期為制定科學的老年護理干預措施提供參考。

1? 老化態度的內涵

目前對老化態度的定義尚未統一。Simmons[8]認為老年人問題是人類社會普遍存在的問題，但問題的性質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在不同的社會和不同的時代都有所變化，因此，他提出老化態度是社會文化的衍生物并由社會需要決定。Butler[9]提出“老化歧視”這一概念，認為這是一種類似于“種族歧視”但又與“種族歧視”有所區別的對老年人的偏見。1975年，“老化歧視”被賦予了經典定義，即“一種因為人們老了而對他們進行系統性的刻板印象和歧視的過程”。在這一階段，研究者開始進行關于老年人消極刻板印象的影響研究并探索了不同類型的老化歧視。20世紀90年代以后，研究者逐漸發現積極的老化態度具有有益影響，并開始致力于減少老化歧視。1984年，Wernick等[10]驗證了社會中消極老化態度的存在，發現年輕人及老年人均認為老年人的面孔更缺乏吸引力，且與老年人相比，年輕人對老年人圖片的吸引力評價更低。Levy等[11]研究發現，對衰老的積極自我認知可增加老年人壽命。隨后，關于老化態度的研究在各國陸續展開。

根據研究角度不同，研究者對老化態度的定義有所不同。根據內容性質可以將老化態度分為消極和積極兩個層面，消極層面是指老年人因年齡增長產生的生理、心理和社會等方面的負性感受與體驗；積極層面是指由于健康良好、積極鍛煉以及年齡增長帶來的智慧成長等產生的有關老年的正性感受和體驗[12?13]。根據評價視角可以將老化態度分為一般老化態度和自我老化態度，一般老化態度是指向整個老年人群體的態度；自我老化態度是指向自我的態度[13?15]。近年來對老化態度的研究更為深入細致，研究者強調了從多方面評估老化態度的重要性，如通過評估8個生活領域（包括個性和生活方式、財務狀況和處理與金錢相關的問題、朋友和熟人等）評估衰老刻板印象[16]。總之，老化態度指的是個體對自身和他人衰老的認知和看法[16]，根據它影響個體身心健康的方式[17]，從不同的角度可分為多個層面。

2? 一般老化態度研究進展

2.1 研究現狀 我國一般老化態度呈現較為消極的趨勢。王秀秀[18]調查了社區護士對老年人的態度，結果顯示，其老化知識和老化態度得分較低，總體水平不高。楊思宇[19]調查了上海市居民一般老化態度，結果發現，居民一般老化態度總體得分較低。美國一項研究顯示，衰老刻板印象約在6歲時開始內化，這些刻板印象即使與性別、種族等意識信念背道而馳，也會被無意識地激活，且大多數對年齡的刻板印象是消極的[20]。已有研究顯示，對年齡的刻板印象較為消極的年輕人，年老后記憶表現、自我效能更差，也對其他老年人的記憶表現、記憶自我效能和對衰老的看法判斷更差[21]，原因可能是這類年輕人長期在消極的社會老化態度環境中，會不自覺地將這些偏見內化于心，隨著年齡增長會無意識地“迎合”這種刻板印象，不能充分發揮自身主觀能動性。但Salguero等[22]關于社會年齡歧視是否會對退伍老年人造成影響研究結果顯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對老年人年齡歧視持消極態度均不會對退伍老年人造成影響。總體來看，社會老化態度在健康老齡化進程中有重要作用，且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逐漸改變消極老化態度對老年人與其他社會群體都具有重大意義。

2.2 影響因素

2.2.1 社會教育程度 豐富的老年學科知識對尊重與關愛老年人具有積極意義。多項研究表明，較低的老年知識水平會造成對老年人的誤解與歧視，根據態度?行為一致性理論，由知識欠缺造成的消極性的一般老化態度會降低對老年人的關心與理解程度，從而間接影響老年群體[23?24]。Yao等[25]就中國護生老年知識水平與同情心對老化態度的影響進行調查，提出護理教育工作者應將提高護生老年知識水平和培養更多同理心結合起來培養護生，以減少護生對老年人的消極老化態度。Liu等[26]采取方便抽樣的方法調查了倫敦某專科院校繼續接受專業教育的注冊護士對老年人的一般老化態度發現，他們對老年人持積極態度，89.7%的護士對與老年病人合作持積極態度，也促進了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的積極性。老年護理教育是培養老年護理人才的必要條件，尤其是在當今大健康背景下，為老年人提供全面、全程、全要素的關懷護理，須掌握豐富的老年學知識，摒棄對老年人的偏見，秉持責任感與使命感，從而對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產生積極的推動作用，促使整個社會老年知識的提升以及對老年人的關懷，減少對衰老的恐懼，逐漸形成積極的一般老化態度。

2.2.2 社會媒體傳播 媒體信息對一般老化態度有著重要影響，媒體常將老年人稱為“末日危機”與“銀色海嘯”并傳播老年人是經濟負擔的信息[27]。根據Bodner[28]的社會認同理論，社會群體會將所接收到的關于老年人的負性媒體信息納入自我概念當中并認同這種觀點，最后與老年群體各種特征進行比較，在類化、認同、比較的過程中形成消極的老化態度。因此，要積極采取措施，通過改變社會媒體對老年人的宣傳形象，逐漸改變消極的社會老化態度。

2.2.3 社會醫療政策 受年齡增長、疾病痛苦等因素引起的抑郁、焦慮、藥物濫用和認知障礙等影響，老年人對心理健康服務有較高需求。美國老年人中，女性和男性精神障礙患病率分別為13.6%和10.5%[29]。但衛生系統中的初級保健提供者往往不能識別精神疾病，特別是老年人的精神疾病[30?31]，其原因包括初級衛生保健者的年齡歧視[32]，傾向于不向精神衛生專業人員轉診[33]。社會醫療政策可在老年人心理健康服務認知中發揮作用，故有必要完善老年人社會醫療政策與福利，對醫療保險細節進行公共教育。Mickus等[34]的一項針對65歲以上人群的研究顯示，參與者對一般醫療服務覆蓋均等性的看法因年齡的不同而有顯著差異，且52%的受訪者對老年人心理醫療健康福利的具體益處了解甚少。社會醫療政策對老年群體的消極態度影響了社會群體在就醫過程中的理念與對未來自我衰老的恐懼，影響了社會群體的一般老化態度。

3? 自我老化態度研究進展

3.1 研究現狀 黃一帆等[35]在測量老化態度問卷（AAQ）中文版適用情況調查中發現，我國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總體表現較溫和、正性，對于成年后移民國外的老年人，我國所主導的文化價值觀依舊發揮積極作用，與L?ckenhoff等[36]的研究結果相似，但與紀競垚等[37]的研究結果不一致。有研究者根據AAQ問卷制定了我國臺灣居民對老齡化的態度問卷（TAAQ?SF），該問卷調查結果表明，老化態度受多種因素影響，因人而異[38]。Bowling[39]在一項研究中提出，在西方追求個人主義的背景之下，老年人在年老之后因為“無生產力”而遭受社會歧視，普遍害怕變老與失能，自我老化態度總體消極。

3.2 影響因素

3.2.1 自身健康狀況 Barrett[40]對3 032名老年人進行調查發現，健康狀況不佳的老年人會預測自己在未來身患重病的風險較大，對自己的衰老進程持消極態度，與Lee等[41]的研究結果一致。同時，Lee等[41]的研究首次得出對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產生重大影響的具體活動主要為園藝活動、戶外健身、集體活動，這些活動可以起到改善身體功能（心肺、肌肉骨骼）、心理健康和自我健康評估的作用，且為老年人提供了更多的社交活動機會，增加了自我效能感與成就感，對提升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起到了推動作用。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慢性疾病數量增多，疾病嚴重程度加深，身體健康狀況下降與日常生活自理能力損失，對老年人生活質量與生活滿意度均有影響，也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巨大負面影響，可能使老年人對自我衰老產生消極想法；住院老年人在他人照顧中體會到家庭、社會的支持，但也會形成一定的心理負擔，自我價值感降低，形成消極的自我老化態度。

3.2.2 性別 性別對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的影響尚不明確。Moser等[42]研究發現，性別對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影響不明顯。Janecková等[43]研究發現，男性較女性有更積極的自我老化態度。孫金明[44]對4 911名老年人進行調查后發現，我國老年女性的老化態度比男性積極。這可能與不同地區、環境對性別角色的要求不一致有關。

3.2.3 年齡 年齡是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的重要預測因素之一。不同老年人對待老化歧視的態度不同，與高齡老年人相比，年輕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更為消極[45]，這類老年人不愿意被他人定義為老年群體。其原因可能為年輕老年人更關注年齡帶來的一系列劣勢，不愿意變老以及更加在意他人看法。

3.2.4 社會文化 文化環境不同決定了老化態度存在差異，并對老年人行為活動產生導向作用[46]。我國老年人追求對生的留存與對現實生活的經營，促進了老年人形成積極的老化態度。而西方個人主義文化認為，成功由個人外在標準定義，是美好生活的必要組成部分，個體必須以獨立身份為社會群體服務，并極力主張個體間自由與義務的平等，因此，對“無生產力”的老年人缺乏寬容與支持[47]。一項研究分析了美國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較中國老年人更消極的原因，認為西方老年人喜愛爬山等高強度體育活動，年齡增長使老年人不易實現這類活動目標，而中國老年人喜愛太極等低強度體育活動且易實現，因此老化態度較西方老年人更積極[48]。但隨著我國經濟、政治的飛速發展以及西方思想傳入，我國老年人的老化態度有所轉變，甚至可能損害老年人壽命[49]。目前，國內外關于精確反映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現狀的實證研究較少，原因可能為不同社會背景會有不同的社會文化，因此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存在不一致；且不同時代需求不同，可能引起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改變。

3.2.5 社會支持 配偶、子女、朋友的支持是影響自我老化態度的重要因素。Harrison等[50]在多發性硬化癥患病女性對衰老態度預測因素研究中發現，低社會支持的女性對衰老有更多的負面看法，與Cheng等[51]研究結果相似。當老年人處于孤獨狀態或沒有足夠的社會支持時，消極的自我老化態度會嚴重影響老年人生活質量、生活幸福感等，而生活質量、生活幸福感不高又會進一步加重老年人消極的老化態度，損害老年人心理健康[52]，與Zhou等[53]研究結果相似。周麗清等[54]研究表明，在各種社會支持中，子女的代際支持對老年人積極的老化態度有顯著作用。老年人需要廣泛的社交以提升自我價值感，在真誠的交往中提升心理健康水平與被需要感，從而使生活質量與滿意度得到提高，形成積極的老化態度。

3.2.6 社會資本 Kim[55]對2 067名老年人進行研究，結果顯示，老年人對社會資本的主觀認知程度與老化態度間存在相關性，對社會資本水平有積極認識的老年人對老化的態度更為積極。隨著老年人口日益增長，老年人對如何為晚年生活做準備的關注度越來越高，國家政策是否有利于老年人的晚年生活成為他們關注的重點，積極的國家政策與社會資金支持會讓老年人感覺老有所養、老有所依，從而提升自我老化態度。

3.2.7 其他因素 受教育程度高的老年人自我老化態度更為積極。張建閣等[56]對鄭州市社區老年人積極老齡化情況進行研究發現，文化程度高的老年人愿意接受新興事物，愿意繼續學習新知識，其自我老化態度與教育程度低的老年人相比更為積極，與劉怡萍[57]關于老化態度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相似。同時，居住在城市的老年人較農村老年人老化態度更為積極[58]，可能與社會環境有關。

4? 展望

年齡歧視是對老年人的偏見[9]，它是全世界社會中最普遍和最被接受的偏見形式之一[59]。應根據老化態度的影響因素逐步轉變社會及老年人老化態度，促進積極老齡化社會的建成。

國外對老化態度的研究更加深入，目前已開始分析老化態度在不同健康結局中所起的中介作用，并據此實施干預措施。Deshayes等[60]在研究老年人人格與身體能力的關系中發現，老化態度和主觀年齡介導了老年人人格特質與肌肉力量的關系，并由此制定一系列干預措施。

我國目前已有較多針對老化態度的干預措施。Li等[61]在基于傳統節日活動的群體回憶療法對中國農村獨居老年人孤獨感和應激感知的療效研究中，利用中國傳統節日對農村獨居老年人進行為期8個月、隨訪3個月的團體回憶療法，結果顯示，老年人抑郁、感知壓力等負面情緒顯著下降，老化態度得分提高。宋佳倩等[62]在研究社區老年人自我和諧與老化態度相關性中發現，自我和諧與老化態度得分呈正相關，建議基層護理工作者和家庭可以通過加強老年人的自我和諧度促進積極老化態度的形成。此外，老化態度對改善老年人衰弱也具有一定意義。今后臨床實踐應通過注重改善老年人老化態度促進老年人心理健康。

5? 小結

當前，社會的衰老負面態度仍占據主導[63]。積極的老齡化態度是健康老齡化的重要因素之一，對老化態度的研究能夠為老年人身心健康帶來諸多益處，尤其是在我國養老事業快速發展的時期，老年護理越來越受研究者關注。建議從多方面分析，根據我國國情提出更多切實可行的干預措施，推動我國實現健康老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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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5-01；修回日期：2023-03-02）

（本文編輯 陳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