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滿,袁源
(1.合肥工業大學,合肥 230000;2.廣州番禺職業技術學院,廣州 511483)
產學研協同是在政府支持和引導下,以生產企業、高校和科研院為核心主體組成創新網絡,對各自的要素進行優化組合,促進科技知識創新和技術創新,以推動經濟和社會快速發展。產學研協同是其主體為實現重大科技創新而開展的合作,主要是基于科學的創新,但更突出創新。這既由科技創新發展趨勢所決定,也符合“分工”基本理論。
知識經濟時代的本質是創新,創新可分為“基于科學的創新”和“基于技術的創新”。“基于技術的創新”以技術開發為基礎,對科學研究的依賴性較弱,以解決當前技術問題和提升短期市場價值為目的,滿足社會的即時需求,創新成果多為漸進式,難以帶來長期利潤和超額利潤;而“基于科學的創新”顯著基于科學研究,特別是基礎科學研究,不大關注短期市場需求和經濟效益,而是強調思考眼前利益之外的更長遠問題,其成果往往屬于突破性創新,能為企業帶來超額利潤。
隨著對“創新”認識的不斷提升,國內外學者對以上兩類“創新”進行了深入研究并得出較一致的結論:基礎科學研究對企業新產品新工藝的出現有重大影響,技術對科學依賴性很強,產品設計和工藝設計是一系列相關學科科研成果的商業開發,科學進展可創造大量潛在的新產品[1][2]。企業研發首先是基礎性的科學技術研究,再是具體產品和工藝的研發。以強大的科技創新能力為引領,實現創新驅動發展、塑造更多發揮先發優勢的引領型發展,源頭在基礎研究。這是因為,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往往是基礎研究重大進步推動的結果。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真正核心、關鍵的技術是買不來的。我國要縮小與科技強國的差距,形成強大的原始創新能力,實現從跟跑到并跑再到領跑的歷史性變革,須在基礎研究方面取得重大進展和突破。但從基礎研究到技術應用鏈條往往較長,因此需加強應用基礎研究,實現前瞻性基礎研究、引領性原創成果的重大突破。
科學發展史證明,大多有益于人類的偉大發現并非由實用愿望所推動,而是基于滿足好奇心。如電磁場理論、量子理論、相對論等基礎理論提出時沒有市場目標;電機、無線電、晶體結構等發現和相應理論的建立均非功利性目的。當今信息時代,電子產品及相關技術的出現對人類生活產生一系列變化,并對相關技術的發展產生巨大推動作用。為了與人類需求相契合,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基于互聯網優勢誕生的互聯網通信、原子能、航天和空間等技術經濟價值巨大。為適應時代發展,促進技術的相互融合應用,推動國民經濟社會持續發展,基礎研究需不斷創立新的理論和方法,走在學科領域最前沿,并不斷優化提升產品技術及服務質量,主動進行技術創新。[3]對企業而言,技術創新是企業發展的重要動力,將起決定性作用,能使企業形成核心競爭力,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即便是加工企業也能提高生產效率,創造更多經濟價值。[4]企業要實現技術創新,必須有專業知識、科學態度、創新意識。只有前期準備充分,各方因素合理管控,才能達到良好的創新和發展效果。
技術進步以科學進步為前提。我國目前蓬勃開展的產學研協同絕不能將目標瞄準“基于技術的創新”。依靠他國提供基礎科學知識來發展自身技術,不但不能獲得“同發優勢”,且很難取得重大創新成果,也永遠不可能站在世界科技前沿。知識經濟時代,科學對生產、經濟發展的作用表現在兩方面:一是指導作用越來越強。既促進了傳統產業升級,又奠定了高新技術的理論基礎。在科學的指導下,物耗、能耗不斷降低,新型替代資源不斷開發;設備不斷創新,生產迎來自動化和智能化。許多高科技產業本身就是學術領域前沿,很多基礎科學研究也融入技術領域,改變科技或生產形勢并帶動經濟效益快速增長。同時,科學知識還體現為組織創新和管理創新。優化生產系統,增強服務能力,軟化經濟結構。經過科學知識武裝,能使普通勞動上升為創造性活動,推動生產和經濟發展,促進知識再積累,實現知識再創新。二是對生產、國民經濟增長具有明顯倍增作用。“真正具有控制力的資源與絕對決定性的‘生產要素’,現在既不是資本,不是土地,也不是勞動,它是知識”[5]。因此,產學研協同必須加強基礎科學研究,深入開展基于科學創新的協同才能真正實現國家的發展和企業的進步。
產學研協同是“基于科學的創新”由社會分工所決定。關于分工,人們早在古希臘時期就認識其重要性[6];亞當·斯密嚴密地論述了分工思想,提出分工是推動經濟增長的根本原因[7];馬克思也十分重視分工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指出“一個民族的生產力發展水平,最明顯表現于該民族分工的發展程度。任何的生產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產力單純的量的擴大(如開墾土地),都會引起分工的進一步發展”[8];哈耶克則把分工從勞動分工推進到知識分工,他認為“知識生產之所以必須分工,是因為只有深入到特定角落里去發掘,才能獲得真正的、新的知識”[9];德魯克等也對知識分工問題給予高度重視。
產學研協同是典型的分工問題,只有開展“基于科學的創新”產學研協同,才能在深化企業、高校、科研院分工的前提下促進各方合作與發展。在此過程中,各機構由于社會分工不同,知識組織不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需通過價格機制來調節和配置資源。高校和科研院蘊含豐富的人才和知識、深厚的科研能力和豐碩的科研成果,其資源是經過長期積累形成的社會公有資源,“物美價廉”且能使企業獲得遠高于投入的利潤。因此,與高校和科研院交流、協同成為企業提升創新能力的必然選擇,但這絕不是將高校和科研院的科研功能轉為對企業的技術創新服務。因為科學雖具有巨大的潛在經濟價值,但企圖將高校和科研院功能擴大到產業技術領域并完成技術創新任務,這種過分要求學術部門向生產靠攏的做法,既不重視知識、技術與生產的區別,也忽視企業才是技術創新主體,明顯違背經濟學的分工原則。
企業和高校的協同絕不是雙方的趨同,而是保持和發揚各自優勢。分工是協同的基礎,其本身就是一種協同方式。為取得更好的協同效果,企業、高校、科研院各自擁有獨特、互補的要素,發展和提升明顯占優的要素十分必要。這就意味著企業應以生產技術研究為主,為社會提供所需產品和服務;而高校和科研院應以培養人才和開展科研為主,為社會提供創新知識并做好傳播。一個國家或民族,也應以“基于科學的創新”為基礎,促進“基于技術的創新”,形成產品創新和產業創新,構建國家產學研協同創新。這就需要有效聚集企業、高校、科研院、政府、科技中介服務機構、金融機構等參與主體的創新要素,打破彼此間的壁壘,建立戰略聯盟開展技術創新[10]。
產學研協同創新本質是構建一個創新網絡,以產業群和大學群為主體,政府、金融機構、中介組織等為輔助要素建設區域創新平臺,實現知識創造主體與技術創新主體全面深入合作的國家創新體系。產學研協同只有構建以科學技術戰略前沿問題為引導,以產業共性問題為核心,由多學科的專家和技術人員共同參與的協同平臺,才能實現重大創新突破。促進產學研協同創新須解決“基于科學的創新”的社會契約和報酬機制問題。
2.1.1 “基于科學的創新”是公共產品
“基于科學的創新”投入巨大,普遍表現為顯性知識,且其創新成果難以排斥未付費使用者,即在消費使用上不具自然排他性和競爭性,傳播成本低、溢出效應明顯,具有很強的外部性,完全符合薩繆爾森關于公共產品的定義[11]。公共產品概念的提出有重要的經濟學意義,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是其重要屬性,但非最本質。公共產品是在一定的歷史和區域條件下,為滿足社會生存、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共同需要而做出的選擇。本質上,公共產品的產生是從總體上控制和調整資源配置,而非對市場失靈的校正。馬克思指出,社會總產品在進行個人分配前,必須扣除“用來應付不幸事故、自然災害等的后備基金或保險基金”,“用來滿足共同需要的部分”,[12]。這里“必須扣除”本質上正是公共產品。環境控制、自然資源保護等并不符合市場經濟的利得性,建立兒童福利院、養老機構等也不符合市場等價交換原則,但其是保障社會生存需要、維持社會穩定、促進社會公益發展的必需品,現代社會將其視作公共產品。交通、水利、電信等被看作公共產品,“低價”或“無償”提供給社會大眾或企事業單位,是現代社會經濟發展的共同需要。公共產品或準公共產品的選擇,不僅是經濟問題,也是政治和社會政策問題。
企業對能產生直接經濟效益的知識能認清其價值,投資興趣濃厚。但很多價值巨大的科學創新在誕生時并無功利目的,也不能直接指導生產,其成果的重大作用易被忽視。“基于科學的創新”通常先進入應用研究和開發,再進行技術發展,最后才轉化為物質生產力,這需要漫長過程和大量資本的推動才能轉化為有效的技術成果和商品。更何況“基于科學的創新”本身是一種探索,無法保證絕對成功。這與企業追求短期利潤的特性相背,若讓“基于科學的創新”完全實行市場調節,由企業自主投資,或將致“市場失靈”,造成基礎科學研究投入嚴重不足。而基礎研究、科學創新又是社會發展、國家經濟建設的必需品,極有必要由政府將其作為公共產品進行提供。
2.1.2 構建促進“基于科學的創新”的社會契約
企業生產能力的提高、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離不開科學知識。然而,由于“基于科學的創新”的公共產品特性,投資基礎研究并不符合市場中企業的本性。政府有必要、有責任為科學創新投資,保證為社會提供所需的科學知識,而從事基礎科學研究并為社會提供和傳播創新知識正是高校和科研院所擅長。這自然形成了一種社會契約行為:企業向政府納稅,政府對稅收進行資源配置,通過科學的評議方法將資金資助給高校和科研院進行基礎研究;高校和科研院通過科學創新不斷豐富公共科學知識庫,企業通過吸收科學知識不斷提高自身創新能力并快速實現知識產業化[13]。企業、高校、科研院通過面向基礎研究的社會契約,來滿足“基于科學的創新”領域的產學研協同。
現有研究主要關注企業研發過程中道德風險問題,但忽略了政府選擇創新補貼對象時的逆向選擇問題,且鮮有考慮政府和企業的重復博弈。鑒于此,以信息不對稱下企業逆向選擇問題為切入點,首次基于契約理論刻畫不同信息結構下政府和企業的創新補貼博弈,綜合考察企業的風險偏好、研發項目風險、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等因素,最后根據博弈的均衡得到最優政府補貼系數和企業R&D 投入。在此基礎上運用關系契約理論建立政府和企業的“非正式契約”,進而分析政府創新補貼政策的合理性和局限性,以期發現現行管理措施的薄弱環節,提高政府創新補貼效率[14]。
政府行為本身有其內在局限性,一切由政府決定同樣會“失調”。因此政府職能不僅是發出指令,而是在政府引導下,通過市場調節有效增進社會成員的決策能力、質量和效果,促進社會資源有效配置。面向基礎研究的社會契約有必要引入市場機制,通過市場手段更好達成有效供給。市場手段包括:在科學領域始終堅持學術自由和學術民主,個人或集體自主決策并平等進行科學創新活動;對學術成果采用公共評價的方法,不承認任何超越學術標準的經濟和政治特權,保證市場的開放性、平等性;繼續實施研究人員通過盡早發表高水平創新成果來競爭科學發現的優先權,并通過同行評價獲得學術聲譽,保證市場的競爭性;政府對經過市場認定享有高聲譽的研究人員或單位提供更多的科研經費支持,通過高酬勞實現市場的效益機制等。只有開放、平等的市場才有利于動員一切力量,沖破障礙,打破單位、部門、地區甚至國家之間的封閉狀態,共同參與世界科學創新活動。研究人員對發現優先權和學術聲譽的競爭,將最大限度地調動人們從事基礎研究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為科學事業的發展壯大提供強大動力。而效益機制能引導政府不斷地從能力低的向能力高的人員和部門提供資金,實現社會資源優化配置,同時促使科學創新成果及時、全面向全社會披露與開放。
在知識經濟時代,知識是第一生產要素,科學知識、科學創新是稀缺性資源。獲得科學成果既是一個消耗大量腦力和體力勞動的創造過程,也是具有高投入、高失敗風險的極其復雜且長周期過程。因此,一名合格的科研人員,須經過長期知識積累,并投入大量金錢、時間、機會成本;學術部門更要投入大量的財力、物力和人力資源。然而,從事基礎理論研究的人員和部門,其成果不能直接指導生產,社會對其價值的認識滯后,其價值不能直接通過市場交換來體現。雖然許多科研人員創造的成果具有重大社會收益,但由于科學創新本身強調無功利性,以及其公共產品特性,使得個人從創新成果得到的收益很低,往往僅是學術聲譽。如果只強調精神鼓勵,弱化物質激勵,這既不符合知識資本化理論,也不符合人力資本激勵理論,更難以滿足社會對科學創新的強烈需要。作為人類勞動產品的知識,不論最初是以何種形式產生和出現,并被認為如何高潔,但在市場經濟運行方式下,其價值須得到承認并以貨幣化形式實現。否則,知識只是觀念的、抽象的財富,而不可能成為現實財富。馬克思指出:“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8],科研人員主觀上有據其投入和產出獲得自我價值實現和額外價值補償的需要。因此,須盡力提高知識價值工作的個人回報率,縮小科研人員個人收益率和社會收益率的差距,保護其應得權益,激發其學習、研究、創造的熱情,為科學創新提供強大的內驅力。“基于科學的創新”的無功利性和社會對為此做貢獻人員予以物質獎勵并不矛盾。開展科學創新不僅可提高個人聲望和地位,獲得更多的政府科研經費支持,還應得到更高的物質報酬,促進物質富足和精神富有的統一。
產學研協同不是一所高校和科研院與一個企業間點對點的簡單合作,而是以產業群和大學群為主體,知識創造主體與技術創新主體間的全面深入合作。產學研協同是“基于科學的創新”,應關注科學技術戰略前沿問題和產業共性問題。若僅以某企業的具體需求為科研目標,某些人獨立作戰,既難有大作為,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產學研協同。協同中的企業必須摒棄追求短期利益的觀念,增強發展的戰略性和前瞻性,從追求技術、工藝能力轉向提升科學能力和自主創新能力,形成科技發展與產業發展共同進步的局面。
企業是產學研協同中技術創新的主體,這是目前普遍接受的概念,但不能因此就萌生高校和科研院向企業靠攏的想法。這是因為,產學研協同創新是“基于科學的創新”,高校、科研院和企業的社會分工不同,科學、技術、生產分屬不同知識領域,它們的有效融合只能建立在各自科學、技術、生產長足發展的基礎上,并實現功能和優勢互補。知識應轉化為“知識資本”而非轉化為產品,高校和科研院致力于生產只能事倍功半。
“基于科學的創新”是公共產品,由科學創新到應用研究到技術發展再到物質產品生產、商品生產,這既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需要大量貨幣資本的推動。要想取得科學創新的有效供給并滿足“基于科學的創新”領域的產學研協同,需要政府在平等、開放、競爭的市場調節手段下,構建面向基礎研究的社會契約。同時,在科學創新成果很難通過市場交換直接體現其價值的條件下,為提升科研人員的學習、研究、創造熱情,為科學創新提供強大的內在動力,必須要讓科研人員既獲取學術聲譽又給予物質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