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個“魔術家”
——論《荷馬史詩》中諸神的變形

○ 曾蒙

(湖州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湖州 313000)

變形現象在古代的許多故事中都有出現。這種類型的故事通常顯示“神或人變形為動物、植物或無生命的物體”[1]。盡管幾乎所有西方學者都從奧維德的《變形記》開始研究這種變形現象[2],但變形的傳統實際上可以追溯到早期的希臘文學,尤其是荷馬史詩。當然,由于諸神的變形通常發生在神與凡人的交往之中,相關研究更多地聚焦諸神的顯圣(divine epiphany)而不是他們的變形[3-6]。有鑒于此,本文試圖對荷馬史詩中諸神的變形現象展開詳細考察,總結諸神變形的特征并探求諸神變形背后的動機。

一、諸神偏愛變形為凡人

古人其實早就認識到了《荷馬史詩》中諸神的變形現象。柏拉圖在《理想國》中認為荷馬筆下的神就如“魔術家”一樣,“故意要在不同的時候現不同的形狀,時而現他的原形,時而拋開原形來變成許多不同的形狀”[7]。據筆者統計,在兩部《荷馬史詩》中,天神變形現象共出現了48次①。根據統計結果,首先可以看出《荷馬史詩》中除了宙斯之外②,能變形的諸神眾多,不僅有居于奧林波斯山上的雅典娜、阿波羅,也有居于大海的波塞冬、普羅透斯。其次,神變形為動植物及非生命物體僅為11次,約為變形總次數的1/4,這遠遠不及神變形為凡人的比例。可見,荷馬筆下的眾神盡管其外形變幻多端,但這些變形現象之中卻存在著一些共性。其中最大的共性莫過于神主要變形偽裝成凡人模樣,而諸神變形為凡人采用的慣用手段主要由兩部分組成:既模仿人的外形又模仿人的聲音。

從模仿人的外形層面而言,《荷馬史詩》中的諸神變形為凡人模樣大致有四個重要的特點。史詩中對諸神變幻成人形模樣所使用的描述詞通常是demas,而非其另外兩個近義詞eidos或phuê,這三個術語“都是描述一個人的外貌”,“與其他表示思想特征或狀態的詞相反”[8]。由此可見,諸神變形為凡人的第一個突出特點是諸神僅僅從外在形式或者說視覺形式上偽裝成凡人。盡管這三個詞都含有“人形”之意,但又存在含義上的細微區別。demas不同于eidos之處在于其強調客觀性,而后者突出的是主觀性,人形模樣的神也許只是觀看者睡夢中的一種幻覺[8]。故而,諸神變形為凡人的第二個特點便是這種神所偽裝的凡人是客觀的物理存在,是凡人神志清醒時面對的真實存在,而非某種幻影。demas不同于phuê之處在于其強調靜態的和構造的,而后者強調有機生長或發展的含義,這種含義“在一個瞬間性假定的偽裝背景中并不適合”[8]。首先,因為“古希臘的眾神都被束縛在他們的祭祀場所”,“他們不得不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3],故而眾神實際上非常忙碌,不太可能在凡間的一處地方停滯久留,而變形也隨之成為一種短暫性的偽裝。其次,因為這種靜態含義指向也凸顯了諸神的特性“不僅是不死的,他們也是不老的”[8]。由此,諸神變形為凡人的第三個特點便是變形效果的短暫性,變形后,神并未改變其不死不老本性。最后,諸神變形為凡人的第四個特點是他們主要模仿凡人中那些不凡者的外形。這種不凡之處不僅體現在其貴族家世層面,也體現在其出眾的外貌層面。簡而言之,這些變取的對象不僅有身份、有地位,而且“顏值”也極高。例如夢神變形為“涅斯托爾”,此人是“最受阿伽門農敬重的長老”[9]26。又如雅典娜變形為外鄉人“門斯特”,此人是“塔福斯人的首領”[10]5。再如當神使伊里斯去找海倫時,化身為拉奧狄克,此人在“顏值”方面高出眾人,“是普里阿摩斯的女兒中最俊美的女子”[9]63。

從人的聲音層面而言,人說話的聲音也是諸神變形為凡人所需要模仿的重要內容。盡管史詩詞語中有許多詞表示“聲音”,但“audê”與其他詞的細微差別之處在于其不僅表示制造聲音,還表示智慧的人類的演講[8]。故而,諸神在變形后“他們的聲音尤其以某種方式進行調整”,詩人荷馬通過“audê”這一術語來暗示他們使用的特殊的人類的聲音[8]。由此,可以肯定的是,諸神發出的聲音或說出的話語實際上與凡人有著天壤之別。至于這種區別是否是二者使用語言符號系統不同,史詩中并沒有給出詳細說明。而史詩中可以明確見出的是,諸神發出的聲音與凡人發出的聲音在音量大小與穿透能力上確乎有著天壤之別。戰神阿瑞斯“大聲叫喚,有如九千或一萬戰士/在激烈的戰斗中大聲齊吼”[9]128;又如地震神波塞冬“放聲大喊奔過平原。/如同九千個或一萬個士兵在戰場上/齊聲吶喊”[9]320;再如,雅典娜在遙遠處大喊回應阿基琉斯,“有如陣陣尖銳的號角聲遠遠傳揚”[9]429。此外,作為眾神之王的宙斯,其發出的聲音也許更加特殊,更加不同于凡人,因為他在史詩中經常需要傳信者比如天神伊里斯和赫爾墨斯,其聲音從未直接傳給凡人。故而,在《荷馬史詩》中,audê(人聲)可謂必死的凡人所具有的獨特特征,因為其“既區別于動物的噪音又區別于神的說話”[8]。當神選擇變形為凡人時,不僅需要模仿該凡人的外貌,而且也需要模仿該凡人的說話方式和聲音。例如雅典娜為鼓勵戰爭中的墨涅拉奧斯變形為福尼克斯來與其說話時,雅典娜“采用福尼克斯的形象和他那堅定的聲音”[9]413。再如雅典娜在阿基琉斯與赫克托爾城下追逐大決戰時,變形為得伊福波斯,“模仿得伊福波斯的外貌和洪亮的嗓音”[9]508。此類例子在《荷馬史詩》中還有很多,從模仿人的模樣到模仿人的聲音,諸神所具有模仿能力是一種視覺與聽覺層面的雙重模仿,某種程度上而言,可謂由表及里的高超模仿能力。

然而,這是否意味著神變形偽裝的凡人和凡人之間毫無差別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當神變形為凡人之后,“不等于說他(或她)已經是人,已經從根本上脫胎換骨,改變了為神的屬性或本質”[11]6。即便是在變形的那個短暫瞬間,兩者也存在著根本差異。

這種差異從根本上而言,并非來自視覺效果和聽覺效果,而是來自更加內在性的思想、精神層面與神的不死屬性。因為史詩中涉及諸神變形為人的模樣時,專門使用的是與表示思想或狀態特征相反的術語:demas(人形)。換言之,諸神變形后并不在思想或精神層面似人而僅僅外貌似人。諸神的變形,看似模仿了凡人的外貌,實則“不如說人擬似了神的形象”[11]28。實際上,諸神好比原型或模子,凡人則是對諸神這種原型的模仿而產生的。這種看法,可以從《荷馬對史詩》中出現的那些凡人的描繪中得以證實。形容阿基琉斯時,荷馬寫道“神樣的阿基琉斯”[9]6;形容奧德修斯時,荷馬寫道“聰明有如宙斯的”[9]40;形容奧德修斯的兒子特勒馬科斯時,荷馬也寫道“和神樣俊美的”[10]5;形容奧德修斯的妻子時,荷馬寫道“審慎的佩涅洛佩這時舉步出寢間,有如阿爾特彌斯或黃金的阿佛羅狄忒”[10]352。諸如此類將人“似神”作為對凡人最高夸贊的例子在史詩中不勝枚舉。盡管凡人中的佼佼者只能在外貌、力量和智慧上做到“似神”,但他們只是在某種情況下無限地接近神而已。當擅長吶喊的狄奧墨得斯想殺死被阿波羅伸開手臂保護的埃涅阿斯時,“他三次猛撲,怒氣沖沖”,“他像一位天神,第四次向他撲去”,這時阿波羅卻告誡狄奧墨得斯:“你考慮考慮,往后退卻,/別希望你的精神像天神,永生的神明/和地上行走的凡人在種族上不相同。”[9]114即便荷馬使用“像一位天神”形容此時的狄奧墨得斯,但他仍舊屬于會死的“族類”也即凡人,“似神”與“是神”仍有著天壤之別。反之,諸神變取凡人模樣,“似人”與“是人”同樣也有著天壤之別。

凡人可以在外貌、心智、氣力等內外多方面“似神”,可謂一種全面的升級模仿行為。諸神則僅僅在外貌和說話方面“似人”,心智與精神上仍高于凡人,可謂一種有限的降級模仿效果。

二、諸神何以要變形為人?

作為人與神之間親密關系的一部分,眾神通過變形偽裝自己,降臨人間與凡人尤其是與凡間的英雄互動。一方面,這意味著那個凡人是眾神的最愛,另一方面,也意味著那個凡人可能處于嚴重危險之中[12]。不管諸神變形的結果對凡人來說是什么,天神變形的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干涉人世。《荷馬史詩》中的凡人將人世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歸于天神。例如,特洛伊的老國王普里阿摩斯認為,與希臘人的戰爭是眾神而不是由海倫所造成的[9]65。此外,荷馬對宙斯與眾神商議如何干預人類事務的大量描述,直接證明了凡人對天神的這種強烈印象。然而,凡人對這種印象存在一定程度的誤解。在某種程度上,“命運”(moira)是神明干預凡間的根本原因。“命運”不僅使人成其為人,而且使神像纏繞在紡錘上的紡線一樣圍繞著凡人旋轉。

(一)直接原因:便于干涉人世

如果說變形只是天神干涉人類世界的一種策略和手段,那么眾神頻繁地選擇變身為凡人,有著以下兩方面的考慮。

一是天神若是以“原貌”來到人間,無疑會驚嚇到凡人[9]462,甚至被凡人一眼識破身份。一方面,神的原貌與凡人之間存在著極大的差異,“天神原貌是‘巨大的’和‘顯眼的’;凡人與之相比則是更加小的”[13]。波塞冬抬腳便可跨過山峰、森林、大陸[9]285-286。又如睡眠神與天后赫拉在陸路上行走時,他們腳下的樹梢竟然搖晃發顫[9]324。再如宙斯一片頭發從頭上飄下竟然震動天山[9]23。盡管史詩中描寫的時代偏好“以貌取人”[11]170,體貌越高大魁梧越俊美,也越容易獲得榮譽與信任,但這種體貌的異常俊美卻并非一件好事。因為這種美中蘊含著非凡的神性力量,這種力量會提醒凡人對方既可降福祉又可降災難的屬神身份。另一方面,天神以原貌降臨人間時,有著諸如自然現象瞬間的異常變化。實際上,詩人荷馬經常“將神的顯現以人們所理解的諸如此類自然現象形式來加以描述”[3]。譬如戰神阿瑞斯“帶著濃云升入遼闊的天空”[9]128,銀弓之神阿波羅的降臨“有如黑夜覆蓋大地”[9]3,女神忒提斯從灰色海水里升起時,“像一片云霧升起來”[9]15,女神雅典娜從奧林波斯山下降時猶如宙斯放出的流星,“發出朵朵炫目的閃光,非常明亮”[9]79。故而,天神以原貌降臨人間易于被凡人所感知或覺察,其干涉人間事務也容易受到極大影響。

二是天神選擇變形為凡人更為重要的原因在于變形后與凡人交往更方便,更易獲取凡人的信任從而成功地干涉人世。神變形為凡人并不是隨意地變取對象,其變取的對象大多與天神要去干涉的那個凡人之間有著相對密切的關系,天神會“采取某種為凡人所熟悉的模樣”[14]。譬如《奧德賽》中,當奧德修斯受困無助于費埃克斯人的國土時,雅典娜女神前往相助。雅典娜選擇變形為“狄馬斯的女兒模樣”就是有針對性的變形,因為“此女與瑙西卡婭同齡,很令她喜歡”[10]104,如此便易于獲取公主的信任以勸說公主前往河邊洗衣服。再如《伊利亞特》中,當以“捷足”聞名的阿基琉斯繞著城已追了三圈仍未趕上赫克托爾時,天神雅典娜此時特意變幻為得伊福波斯模樣勸說赫克托爾停止逃跑,去與阿基琉斯決戰。赫克托爾毫不猶豫地顯示出了對雅典娜的信任:“在赫卡柏和普里阿摩斯/給我的所有兄弟中,你一向對我最親近,/現在我心中比以前更為深摯地敬愛你,/只有你看見我被追趕,愿意出城幫助我。”[9]508如若雅典娜以本來面目顯圣在赫克托爾面前,他即便不被雅典娜給嚇到,也很難對其勸說的內容產生信任,因為神在凡人眼中既可降福,也可降災。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天神主要變形為凡人中的那些非凡者。因為荷馬筆下的凡人重視外表,往往“以貌取人”,那些外表美麗和高貴的人可能會獲得信任。因此,神可以通過偽裝成這些杰出的凡人來獲得凡人更大的信任。

(二)根本原因:受制于命運

如果說天神變形為凡人是為了更好地干涉人世,我們不禁要繼續追問天神為何要干涉人世?在此追問下,將發現天神變形現象所引出的一個更為重要的概念:“命運”(Moira,Fate)。

雖然“命運”是一個古老而復雜的概念,在希臘神話中具有多種含義,但其核心含義是“份額”(allotted portion)[15-16][17]16。由于份額是分配的產物,因此它表明了適當的限制。換句話說,每一部分都有它的邊界和限制,這也是德爾斐神廟著名神諭“過猶不及”(μηδεν αγαν,Nothing in excess)的最初思想源頭。事實上,這種分配部分的概念支配著古希臘的宇宙學、政治和道德思想[18]。凡人,甚至神,在《荷馬史詩》中都有自己的份額[17]16。諸神與凡人都要堅守自己的份額,一旦超過了自己的份額,或者越界了,就會遭受災難和懲罰。即便天神也會在“份額”面前服軟,宙斯發現震地神波塞冬在特洛亞戰爭中幫助阿開奧斯人后,派神使伊里斯傳話給波塞冬:“他奉勸你不要試圖進行這場較量,/因為他自視比你更強大,也比你年長。”[9]341波塞冬氣上心頭:“我和他一樣強大,他竟然威脅強制我。/我們是克羅諾斯和瑞婭所生的三兄弟,/宙斯和我,第三個是掌管死者的哈得斯。/一切分成三份,各得自己的一份。”[9]341這里的“份”也即“份額”,“份額”同時也意味著界限。天空、海洋、冥府便是界限分明地分屬宙斯、波塞冬、哈得斯三位天神,這種界限也意味著權力和權限。故而,當伊里斯再次詢問波塞冬是否打算以這樣的口吻向宙斯回話時,波塞冬卻立即改了口吻,主動從戰場退出,回到了屬于自己“份額”的海洋。

“命運”是高于眾神和眾人的“無情”力量。康福德指出“在荷馬那里,神服從于一種遙控力”,這種力量“比神本身更古老”[17]12,這種力量就是“命運”。天神看似超脫于命運之外,因永生而免于和命運經常關聯的死亡;但神在某種程度上也受制于命運,因為神也要按照命運行事,而不能僅憑自己的喜好。一些凡人盡管向神獻祭了許多犧牲,神也非常喜歡他們,但天神又不得不親自將他們引向死亡,引向命運規定之結果。因為“死亡對凡人一視同仁,即使神明們/也不能使他所寵愛的凡人免遭殞命,當帶來悲痛的死亡的悲慘命運降臨時”[10]43。當赫克托爾在城墻下被阿基琉斯追殺時,天神和凡人的父親盡管心中猶豫,想救這個他寵愛的人,但雅典娜立即質問父親:“一個有死的凡人命運早作限定,/難道你想讓他免除可怕的死亡?”[9]506宙斯最后選擇派雅典娜下到人間,促成他所喜愛的凡人走向自己死亡的命運終點。此外,宙斯有桿“黃金天秤”,把兩個人各放一端,誰的一側下傾,誰就將走向死亡,去往冥府。宙斯雖然表面上控制著凡人的命運,但在某種程度上,他是命運的外化,因為嚴格來說,他并不是《荷馬史詩》中的終極力量。他既不是最古老的神明,也沒有無窮的力量。奧克阿諾斯和特梯斯分別作為眾神的始祖、始母,他們遠比宙斯年長[9]322。宙斯害怕“能制服天神和凡人的黑夜”[9]324。簡而言之,與命運相比,包括宙斯在內的奧林匹亞諸神顯然擁有有限的力量。

作為一種神秘的力量,命運既體現了必然性,也體現了冷酷無情。史詩中的凡人相信神,尤其是宙斯“按自己的意愿賜勞作的凡人或福或禍”[10]14。他們與神的關系“不是內在的和精神的,而是外在的和機械的”[19]。這些特殊關系也“以交換恩惠的方式定義”[20]。因此,凡人經常提供祭品和禮物以換取神的憐憫或恩惠。然而,人無法對命運獻祭,史詩中也未出現任何人去獻祭,去祈求命運的行為。事實上,“命運的‘必然’性質使得它不可理喻,賦予它某種昭示‘終結’的極度強悍”[11]61。命運意味著一股神秘的、強大的力量,它是永恒的、毫無情面而言的。它似乎也是一種先驗的存在,它先于眾神和眾人而存在。神變形來到人間的真正目的就是將可能偏離命運軌道的凡人、越出“命運”界限的凡人,重新扶正或拉回命運的軌道。所有的干涉無不是幫助眾生實現自己應得的“命運”,這也是神變形現象背后所隱藏的更為深層的原因。

三、結 語

荷馬在兩部史詩中塑造了大量可以變換形貌的諸神,諸神仿佛一個個“魔術師”。從統計結果來看,諸神更偏好將自己的形貌變換成凡人模樣。諸神的變形作為一種模仿某個對象的行為,可謂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凡人,諸神不僅完美地再現了凡人的外貌特征,而且復刻了凡人的聲音特征。然而,諸神對凡人的變形模仿僅僅停留在外貌與聲音所代表的物理層面,諸神在精神與智慧上仍然保留著作為神明的優勢。“似人”與“是人”仍然有著天壤之別。諸神借助這種有限的、短暫的、降級的模仿行為,降臨人間與那些凡人打交道。變形作為一種偽裝策略,有效地隱藏了諸神的屬神身份,使得他們輕而易舉地騙取了凡人的信任,最終順利地干涉人間的事務。究其根本,諸神頻頻干涉人間事務源自《荷馬史詩》中另一個更為重要與神秘的力量——“命運”。諸神受制于命運力量,他們可謂命運力量的外化執行者,這使得他們不得不頻繁地變形偽裝成凡人模樣,讓諸位凡人按照命運的安排度過一生。

【注 釋】

①兩部史詩合計約為28 000行,數量龐大。筆者逐一閱讀統計,可能存有遺漏,統計結果供參考。統計采用的兩部史詩版本見本文參考文獻。

②宙斯作為眾神之王,“偏好于從遙遠的地方發揮干預作用”(參見本文參考文獻第3條),加之史詩所敘述的主要是阿開奧斯人與特洛亞人這兩大部族之間的十年戰爭這種公共事務,故而史詩中并未留下其變形的證據。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宙斯不具備變形技能,當其干預的人間事務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私人事務比如自我性欲滿足時,宙斯也常常使用變形技能幻化成公牛、天鵝等模樣接近凡間多位美貌女子與她們交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