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緩步走到元帥們面前,打量著他們身上的海藍色禮服,接著又向前傾著身子,直視著朱德元帥的臉:‘啊,元帥升帳了,好神氣!”
徐熊(1927-不詳),江蘇濱海人。曾任新華社記者、新華社新聞業務研究室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系研究生導師等職。
1954年4月間,徐熊到中南海勤政殿采訪,第一次見到毛澤東。毛澤東給他留下的頭一個也是持久不變的印象是:“毛澤東是位受人民無比崇敬的領袖,又有著和藹可親的風度,就像在街頭看到的成千上萬的普通人一樣,是我們隊伍中的普通一員,只是他有著能夠把人深深吸引的那種超凡的內在力量。”
1954年初至1957年1月,徐熊作為新華社政治時事記者,據他回憶:
我是在1954年4月間到中南海勤政殿采訪時第一次見到毛主席的。在最初的瞬間,我似乎覺得,一個高不可攀的巨人就站在我面前。我欣喜若狂,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那身材魁偉的高大形象,竟然忘卻把自己的激動盈眶的淚水抹掉。很快我就發現,在我眼前的毛主席是那么平易近人,他絲毫不想給人以任何了不起的感覺,他倒像是一位慈祥的一點兒不使人感到威嚴的長者……
我曾遇到這樣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有一年夏天的一天,火辣辣的太陽掛在當空,給中南海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芒。我剛趕到頤年堂,踏進毛主席書房的門檻,就看到毛主席正給一位尊貴的客人——胡志明主席遞去一條熱毛巾,請這位風塵仆仆的遠方來客擦汗。他含著微笑,輕輕揮手,對在座的人說:“他是應我私人邀請來走親戚的,不發消息,也不照相。”
聽到主席的話,當我和別人退出房外時,我回頭看到毛主席正勸胡志明主席索性把汗衫也脫掉。胡主席摸一摸長長的胡子,仰天大笑:“哪能?哪能?”這時我才發現毛主席上身只穿著白色襯衣,腳踏一雙布制拖鞋,而胡主席赤腳穿著越南有名的“抗戰鞋”,上身被汗水滲濕的襯衫已經脫掉了。毛主席一邊給胡主席扇著扇子,一邊說:“別客氣,在這里就像在家里一樣嘛!”胡主席在他熱情而親切的勸說下,脫去了汗衫,袒露著上身。
兩國領導人于是分坐在兩張沙發上,開懷暢談,這情景實在太使人感動了。我不由想起蘇加諾總統在一次訪華時發表的感想,他認為同毛主席相處,毫無拘束之感。他的這個感覺非常確切。
毛主席會見外賓時,有著這種巨大的魅力:他的熱情而富于幽默感的歡迎詞,常常能夠一下子就使外賓緊張而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并且產生一種似乎沒有其他人在場的親切感。毛主席的許多談話的內容雖然氣勢磅礴,卻非常真誠坦率。他能深入淺出地把問題講得清清楚楚,還善于運用比喻和中外典故,旁征博引,以古喻今,從而緊緊抓住人們的注意力。
有一次,一群日本客人向他談到美國占領者如何歧視日本人,他聽時神情很嚴肅,當客人的話一講完,他就敏捷地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很看得起有色金屬,卻看不起有色人種。”聽了這句機智俏皮的比喻,客人舉座大笑,贊嘆毛主席有著特殊的洞察力和敏銳的、高深的智慧,稱頌他不愧是一位深邃而豁達的偉大政治家、思想家。
毛主席幾乎對所有領域的事都感興趣,他的腦海里充滿了當代世界風云,而他的視野卻往往超越了眼前的時空。有一次,他同一個來自阿拉伯國家的代表團談到人世間紛爭不斷的問題,客人十分感慨。忽然,毛主席的談話離開了正題,他問客人:“伊斯蘭教的真主是誰?”對方對他提出這個問題,感到意外。毛主席吸了兩口煙,看著滿臉驚訝的客人笑了起來,連連發問:“誰是佛祖?誰是基督教的上帝?”對方有禮貌地一一作了回答。他告訴客人:“按照中國道教的看法,天國還有位眾神之王,他叫‘玉皇大帝。”跟著,他話鋒一轉,說:“如此看來,天堂也不會那么安寧了,因為天上也要劃分勢力范圍呀!”
他的這番風趣橫溢的話,說得客人個個鼓掌叫好。他們稱贊他真是一位富有想象力而又很含蓄的人,一句普通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能賦予新的含義,打開人們的思路。
毛主席同中央其他領導人的那種親密無間的融洽關系,也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當毛主席授予元帥軍銜和勛章的典禮在北京懷仁堂舉行時,氣氛十分莊嚴。但在休息室,我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歡樂的景象和毫無拘束的氣氛。在這里,容光煥發的毛主席緩步走到元帥們的面前,一一打量著他們身上的海藍色禮服。接著,他又向前傾著身子,直視著朱德元帥的臉,打趣地說:“啊,元帥升帳了,好神氣!”在一陣笑聲中,陳毅元帥和賀龍元帥故意挺胸昂首,揮動著雙臂,邁著正步從他的面前走過,讓這位最高統帥檢閱。
1956年4月25日和1957年2月27日,毛主席先后發表了著名講話《論十大關系》和《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這兩次,我都曾有幸到會場采訪和聆聽。毛主席一手拿著提綱,一手打著有力手勢的姿態,那談笑風生的神釆和從容自若的風度,我至今記憶猶新。他的講話言簡意賅,邏輯嚴密,條理分明,富有高度的概括力和強烈的吸引力,幾乎使所有聽者入迷,忘了時間。
一篇題為《毛澤東——傳奇和現實》的評論中寫道,毛澤東“是中國革命之父,也是中國革命之子”。我認為,它說得非常中肯。毛主席偉大的足跡已深深地印在我們時代的歷史上,他的光輝思想也定將永遠照耀著我們的未來。
(責編/陳小婷 責校/張超 來源/《第一次見到毛澤東》,華敏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7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