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作物生產及種業現狀與分析

謝建引，曾 安，張洪亮

（1. 海南大學 三亞南繁研究院，海南，三亞，572022; 2. 中國農業大學 三亞研究院，海南，三亞， 572025）

農業是支撐國民經濟建設與發展的基礎產業，是人們賴以生存的保障，是整個社會發展的根基。因此，自古就有無農不穩的說法。中國高度重視農業發展，中共中央在1982—1986 年連續5 a、2004 年至今連續20 a 發布以農為主題的中央一號文件，對農業發展作出重要部署。農業包括種植業、林業、畜牧業、漁業、副業等5 種產業形式，其中農作物的種植與生產是農業生產最基本的形式。根據CPC（Central Product Classification）分類體系（V2.1），農作物可分為9 大類，包括谷物類、蔬菜類、水果堅果類、油料類、食用根莖類、糖類、香辛料類、經濟作物類和食用豆類。種業是農業的源頭產業，很容易成為農業的卡脖子產業。習近平總書記在2021 年7 月9 日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次會議時強調，農業現代化，種子是基礎，必須把民族種業搞上去，把種源安全提升到關系國家安全的戰略高度，集中力量破難題、補短板、強優勢、控風險，實現種業科技自立自強、種源自主可控[1]。根據近十年全球農業發展的基本數據資料，本文重點對比分析了中國與全球的農業生產與貿易概況、農作物生產與貿易及種業發展的現狀，探討了農作物生產與種業發展的趨勢。以期通過本文為農作物及其種業的生產和科研決策及規劃提供基本數據參考。

1 數據類型及其來源

參考CPC 編碼信息，將農作物分為谷物類、蔬菜類、水果堅果類、油料類、食用根莖類、經濟作物、香辛料類、糖類和食用豆類，具體見表1。基于CPC 編碼獲取對應農作物的收獲面積、總產量、總產值以及國際進出口貿易數據，統計全球和中國農作物收獲面積、總產量、總產值以及進出口貿易信息，進而通過統計中國各種農作物的凈進口依存度Dht來評價中國主要農作物的現狀和安全狀況。

表1 CPC 的農作物類型界定

其中，凈進口依存度計算公式:Dht= IMht/（ IMht+Pht）式中: IMht——t年農作物h的凈進口量;Pht——t年農作物h的國內產量，其中凈進口量=總進口量-總出口量[2]。

全球與中國農業生產與貿易、農作物生產與貿易相關數據來自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網站。中國種業相關數據來自農業農村部種業管理司的中國種業大數據平臺（http://202.127.42.145/bigdata New/home/ManageOrg#）。重點統計了五大農作物包括玉米、水稻、小麥、大豆和棉花的品種審定、品種推廣面積以及進出口等相關信息。

2 全球農業生產與貿易概況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網站提供的數據統計，近十年全球可統計農業年度總產值18.94 萬億～23.32 萬億美元（圖1）。在五大洲中，亞洲是名副其實的農業大洲，農業總產值達11.30 萬億～14.50 萬億美元；其次是美洲，達3.40 萬億～4.16 萬億美元；其他洲依次為歐洲2.33 萬億～3.10 萬億美元、非洲1.37 萬億～1.66 萬億美元和大洋洲0.23 萬億～0.32 萬億美元。農業總產值達到萬億美元以上的國家有中國（5.74 萬億～7.95 萬億美元）、印度（1.24 萬億～1.79 萬億美元）和美國（1.29 萬億～1.60 萬億美元）。中國（未做特別說明則指代中國大陸）的農業總產值超過排名第二的美洲，貢獻了全球29%～37%的農業總產值；更是貢獻了亞洲超過一半的農業總產值，達到51%～58%；而且，中國農業總產值占全球總產值的比例最近幾年一直處于上升期。

圖1 近十年全球各大洲及主要農業大國的農業總產值（萬億美元）

近十年，九大類農作物的全球年度總產值（未包括種子）可統計額為3.27 萬億～4.22 萬億美元，占全球農業總產值的17%～19%（圖2）。在九大類農作物中，按總產值排名穩居前五位的依次為谷物類（1.03 萬億～1.33 萬億美元）、蔬菜類（0.75 萬億～0.96 萬億美元）、水果堅果類（0.47 萬億～0.75 萬億美元）、油料類（0.35 萬億～0.50 萬億美元）和食用根莖類（0.20 萬億～0.32 萬億美元）。剩余4 類中，糖類某些年份可以超過2 000 億美元，香辛料類和經濟作物類平均約1 200億～1 300 億美元，食用豆類則平均不足500 億美元。按單類作物算，全球產值排名前10 的作物包括玉米、水稻、小麥、大豆、甘蔗、西紅柿、馬鈴薯、葡萄、蘋果、茶葉，其產值平均為4 470 億～786億美元。中國九大類農作物可統計額為0.44 萬億～0.91 萬億美元，占全球相應年份比例居于13%～22%之間。各大類中，谷物類（0.11 萬億～0.26 萬億美元）和蔬菜類（0.17 萬億～0.29 萬億美元）各年度穩居前2 位，但兩者排名在不同年份各有先后；水果堅果類（0.47 萬億～0.75 萬億美元）各年份均處于第3 位，除2014—2018 年期間不足1 000 億美元外，平均可達1 000 億美元以上；而其余幾類最高年份也僅有37 億～817 億美元。

圖2 近十年全球和中國九大類農作物總產值（萬億美元）

對全球農產品進出口貿易統計顯示，五大洲及中國和美國的進出口額在2019—2021 年均處于上升狀態（圖3）。各年份中，歐洲和亞洲進出口額均明顯高于其他洲，兩者進口額各年度相差不大（平均值均為9.70 萬億美元），而歐洲的出口額（8.89 萬億～12.04 萬億美元）在各個年份均高于亞洲的（7.93 萬億～11.43 萬億美元）；美洲的進口額（4.79 萬億～6.33 萬億美元）和出口額（4.61 萬億～5.97 萬億均居第3 位；非洲進口額（平均值為1.05 萬億美元）和大洋洲進口額（平均值為0.38 萬億美元）分居第4 位和第5 位，兩者的出口額相差不大（平均值在0.64 萬億～0.75 萬億美元范圍）。單個國家進出口額最大的2 個國家是中國和美國，兩國的進口額差異不大（分別為2.52 萬億～4.05 萬億美元和2.86 萬億～3.80 萬億美元），而中國各年份的出口額（2.96 萬億～4.56 萬億美元）均高于美國的（2.16 萬億～2.66 萬億美元）；而其他國家年度出口和進口額均不足萬億美元。

圖3 近十年全球各大洲及主要農業大國的農業進出口總額（萬億美元）

分析近十年全球和中國九大類農作物進出口情況表明（圖4），谷物類、水果干果類和油料類位居全球進出口額第1 檔，明顯高于其他類型；經濟作物類、香辛料類和蔬菜類位居第2 檔；剩余其他3 個額度均比較低。出口方面，我國蔬菜類和水果干果類明顯高于其他農作物，香辛料類位于第2 檔，食用豆類及油料類位于第3 檔，但與剩余其他農作物類型差異不大。進口方面，以大豆為代表的油料類遠高于其他類型，經濟作物類、谷物類和水果干果類可算作第2 檔，但與剩余其他類差異不大。

圖4 近十年全球和中國九大類農作物進出口總額（億美元）

3 中國農作物生產與貿易概況

九大類農作物中，中國種植面積最大的是谷物類，其次是蔬菜類，處于第3 個檔次的是油料類、水果堅果類和食用根莖類，剩余4 類則處于第4 個檔次（表2）。中國種植面積占全球面積比例最大是蔬菜類（41%），其次是水果堅果類（21%），谷物類、食用根莖類和香辛料類各占到10%以上，剩余4 類則不足10%（圖5）。全球產值最高的十大農作物（玉米、水稻、小麥、大豆、甘蔗、西紅柿、馬鈴薯、葡萄、蘋果和茶葉），我國2021 年種植面積分別為4340、3010、2360、840、110、110、580、60、210 和340 萬hm2。

圖5 中國2021 年各類作物種植面積占全球同類作物的百分比

表2 中國近十年各類作物種植面積/ 萬hm2

與全球平均單產相比，除香辛料類僅可達到85%～91%外，中國各大類作物平均單產均高于全球平均，約為全球平均單產的1.2 倍～1.8 倍。然而，將具體作物與各個國家的單產比較顯示，中國各種作物平均排名位居各個國家前23.1%～34.2%，谷物類、食用根莖類和糖類沒有任何作物排名全球前5 名，其他類型作物數量也較少（表3）。全球產值排名前10 的作物（玉米、水稻、小麥、大豆、甘蔗、西紅柿、馬鈴薯、葡萄、蘋果和茶葉）中，中國沒有任何一個作物的單產能夠排進全球前5 名，分別排名第54、13、19、45、25、46、85、10、28 和24 位。

表3 中國各類作物中單產在全球排名情況

分析全球產值排名前10 的農作物（玉米、水稻、小麥、大豆、甘蔗、西紅柿、馬鈴薯、葡萄、蘋果和茶葉）在中國的進出口情況（圖6）發現，近十年玉米、小麥、大豆和甘蔗進口額均占進出口總額的88.7%以上，幾乎屬于凈進口作物；西紅柿和馬鈴薯幾乎全部為出口，蘋果、茶葉和水稻以出口為主，占進出口總額的70%以上；葡萄逐漸由進口高于出口變為出口高于進口。除小麥以外，上述所有作物的出口目的國均遠多于進口來源國數量；進口來源國數量除茶葉高達106 個國家和地區外，其余在2～42 個國家和地區之間；出口目的國除大豆、蘋果和茶葉涉及100 多個國家和地區，其余在13～75 個國家和地區之間。

圖6 近十年全球產值最高的十大農作物在中國凈進口額占進出口總額百分比

進一步，分析產值最高的十大農作物在中國的凈進口依存度發現，大豆凈進口依存度高達82.28%～87.08%，表明當前中國大豆生產還遠不能滿足國內需要，主要依賴于進口（圖7）；小麥凈進口依存度在3.03%～7.42%之間，玉米凈進口依存度則為2.70%～10.70%，盡管這2 個作物目前進口依存度不高，但從統計結果來看，2 種作物凈進口依存度在2019 年之后均略微有所上升，未來走勢值得繼續關注；葡萄凈進口依存度逐漸由正轉負，轉換時間在2017—2019 年之間；甘蔗凈進口依存度不到0.5%，基本實現了自給自足；水稻凈進口為負，說明以出口為主，但凈出口量占國內總需求的比例不到0.05%，表明中國目前的水稻生產主要在于滿足國內需求，能夠盈余出口的量十分有限。西紅柿、馬鈴薯、蘋果和茶葉均以出口為主，凈出口量占國內總需求量的1%～4%之間（圖7）。

圖7 近十年全球產值最高的十大農作物在中國的凈進口依存度現狀

4 中國農作物種業發展概況

根據農業農村部種業管理司中國種業大數據平臺所提供的數據，截至2023-05-15，該數據庫中共收錄審定品種信息52 843 條、品種登記信息28 156 條、品種保護信息96 806 條、品種推廣信息130 513 條；收錄種子出口信息5 797 條、種子進口信息90 543 條。

圖8所示為中國五大作物近十年每年審定品種數量。由圖8 可見，2021 年審定的棉花和大豆品種數量至少比十年前翻了一番，但是，總體數量并不多。2021 年審定的玉米、水稻和小麥品種數量是十年前的5 倍多；其大量增加主要始于2017 年聯合體制度的提出。在130 513 條品種推廣信息中，僅0.2%的年推廣面積可達66.67 萬hm2以上，主要包括44 個小麥品種，17 個玉米品種，13 個水稻品種；僅0.7%的年推廣面積可達33.33 萬hm2以上，主要包括167 個小麥品種，72 個玉米品種，75 個水稻品種，16 個大豆品種和15 個棉花品種。考察不同年代年推廣面積情況，五大作物的單個品種年推廣面積均明顯下降（圖9）。可見，由于審定品種數量快速增加，而表現突出品種不多，導致了推廣中很難有一家獨大的品種出現。

圖8 中國近十年五大農作物審定品種數

圖9 近35 年以來五大作物單個品種各年份平均年度推廣面積

截至2023-05-15，中國出口種子中，玉米142 個、水稻865 個、小麥5 個、大豆25 個（其他豆313 個），未見甘蔗、葡萄、蘋果、茶、西紅柿和馬鈴薯種子出口（表4）；其中，用于大田生產的962 個，用于對外制種的4 540 個，國內制種178 個，實驗293 個。進口種子中，絕大多數為蔬菜類，全球產值最高的十大作物中，玉米1 557 個、水稻49 個、小麥162 個、大豆254 個（其他豆3 166個）、甘蔗90 個、葡萄181 個、蘋果104 個和茶50 個，未見西紅柿和馬鈴薯種子進口；其中，用于大田生產的7 674 個，用于對外制種的27 239 個，大田生產自用37 個，國內制種178 個，實驗23 105個，可轉讓銷售的32 214 個。由上述結果可見，大宗作物中玉米、小麥、大豆、甘蔗、葡萄、蘋果和茶以種子進口為主，而水稻以出口為主。進口種子以轉讓銷售和制種為主要目標（分別占36%和30%），約有四分之一用于實驗，用于大田生產占8%；而出口種子以制種為主要目的占78%，用于大田生產的占17%。

表4 中國主要農作物進出口品種數（截止2023-05-15）

5 中國農作物生產與種業發展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中國是人口大國，糧食安全始終是黨和政府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之一，農業生產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中之重。中國以全球7%的耕地，養活了占全球22%的人口，農業生產創造了中國奇跡[3]。近十多年來， 中國農業生產持續增長。前述分析表明，中國的農業總產值超過排名第2 的美洲，貢獻了全球約三分之一、亞洲超過一半的農業總產值。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首先得益于歷屆中央領導集體對中國農村發展和農業生產開展的一系列改革，比如，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各種農業補貼政策的實施等。其次，得益于農業農村基本建設和科技的加大投入，一方面基礎設施明顯改善，農機裝備大幅度提升；另一方面農業科技發展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目前中國農業科技創新整體水平已進入世界第二方陣，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達到58.3%，已成為促進中國農業農村經濟增長最重要的驅動力。近年來，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以及國際形勢的變化，中國進一步加強了解決“三農”問題的決心和布局，提出和開展了“鄉村振興”“種業振興行動方案”“南繁硅谷”建設等一系列重大發展戰略，為中國糧食安全及由農業大國向農業強國的轉變提供了動力。

然而，中國農作物的生產與發展仍然面臨著不少問題與挑戰。首先，中國糧食安全還面臨農作物生產及自足能力不平衡以及生產水平較低的壓力。從本文數據分析可知，中國大宗糧食作物及油料（如玉米、小麥、大豆等）還深度依賴進口，尤其大豆凈進口依存度高達85%以上，值得警惕。全球產值最高的十大作物中，中國沒有一個作物的單產水平排名進入前5。作物的單產水平一方面由種業發展的基礎決定，另一方面還要有配套的高效精準栽培和綠色豐產技術，同時依賴于不同生產模式形成的生產條件。與一些農業強國相比，中國還需要從各個層面加大科技投入和研發，綜合提升主要農作物，尤其是大宗和高產值農作物的生產力。其次，農作物種業的發展面臨創新動力不足的根本性問題。中國各類農作物種子進出口的數據顯示，大宗作物中玉米、小麥、大豆、甘蔗、葡萄、蘋果和茶以種子進口為主，僅有水稻以出口為主，表明中國多數農作物的育種水平尚待提高。對審定品種歷年來年度推廣面積的分析表明，近些年來單個品種年度推廣面積在逐年下降。這個現象一方面可能歸因于現代育種技術的提升，選育新品種的速度加快，新品種數量的增長加劇了品種間的競爭，從而拉低了單個品種的市場占有率。然而，更多人認為近些年來主要農作物審定品種數量井噴式的增長，或許只是表面繁榮，因為在現有生物技術發展的背景下，選育品種的確變得更加容易，現代育種技術只是提高了育種的速度，還遠沒有提升育種的質量，造成品種間嚴重同質化，缺乏突破性品種[4-5]。未來，需要利用基因編輯、基因組選擇育種、生物育種、合成生物學等多種現代育種手段來加強選育突破性品種方面的研究[6]。也有研究認為，限制中國種業創新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中國種業企業數量過于龐大，低水平競爭過強，造成種業企業規模偏小、資源不夠集中，最終導致企業主體的研發能力偏弱[7-8]。未來，國家需要在體制機制上創新，適當引導和支持種業企業做大做強、提升原始創新能力。

最后，農業發展是涉及技術、人才、政策及社會和自然環境等諸多因素。本文僅僅分析了農業總產值、種植面積、進出口貿易以及品種審定、推廣和進出口貿易等表面數據，只能為開展農作物研究、決策和規劃的單位和個人提供部分數據和信息參考。對于農業和農作物及其種業的發展更深層次的問題及解決方案，則還需更為系統地分析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