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花園》的倫理異化探析

【摘 要】麥克尤恩的小說《水泥花園》講述了在冷漠的現代社會下兄妹四人在失去父母之后，心理逐漸扭曲，倫理逐漸異化的過程。以弗洛姆異化理論為基礎，從家庭內部、兄弟姐妹之間和人與社會三個方面探討其中存在的倫理異化現象，并揭露其背后的隱喻含義。

【關鍵詞】水泥花園；倫理；異化

【中圖分類號】H3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02

引言

麥克尤恩被譽為英國的“民族小說家”是英國當代文學史上最杰出、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第一部小說《最初的愛、最后的儀式》獲得毛姆獎以來，他的作品廣受評論家和讀者的關注。在他的十一部小說中，其中有四部被提名布克獎，最終《阿姆斯特丹》榮膺布克獎。麥克尤恩擅長聚焦人性的探究，描繪當代人在現代社會中艱難的生存境遇。在他的作品中，多以成長、欲望、亂倫和死亡作為主題。麥克尤恩早期作品內容恐怖，風格陰暗，他的作品善于挖掘人性的黑暗，描寫瘋狂甚至變態的情節被人們稱之為“恐怖的伊恩”。尤其是《水泥花園》堪稱“恐怖的伊恩”代表作。《水泥花園》是麥克尤恩出版的首部長篇小說。小說充滿了驚恐和黑暗，令人震驚的是，黑暗恐怖的故事情節發生在孩子們身上。作品描述了一個遠離社會文明近似荒島的家庭中的亂倫故事，父親在開篇勞累去世，母親也因莫名疾病離世，沒有大人的監督，孩子們開始過著無秩序的生活，長女和長子承擔父母責任，繼承父母身份，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超越了傳統的家庭倫理，向人們展示了一種讓人驚恐的倫理異化現象。

弗洛姆作為西方馬克思主義代表人物，從現代社會的病態表征出發，結合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進一步發展了異化論，弗洛姆指出“異化”是一種心理體驗、心理感受，是對某一社會現象所作出的病態性的心理反應。弗洛姆的異化理論拓展到了社會生活、人與自我、人與他人等諸多層面。人與人之間的關愛，甚至是親人之間的情感都失去了生存空間，取而代之的是疏離、冷漠。根據這一理論，從家庭內部父母和代際關系、兄弟姐妹之間以及人與社會之間三個層面探究倫理異化現象，并揭露其背后的隱喻含義。水泥花園用一種特殊的隱喻直指現代文明對人類社會的傷害。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受到壓抑，逐漸退去了自身的自然屬性，導致人性異化的心理。

一、家庭內的倫理異化

人們普遍認為，家庭是最溫暖的地方，但在這個家庭里面，家庭成員之間沒有任何的關心與愛。整個家庭關系就像冰冷的水泥，父母之間，父母與子女之間，兄弟姐妹之間缺乏關愛，從而導致整個家庭的崩潰。家庭空間是社會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家庭空間對一個人的成長與發展起著重要的作用，在教育空間中，我們塑造著人格，也形成了自我。《水泥花園》是一部探討家庭關系的小說，在刻畫近乎封閉家庭中父親、母親和孩子們的形象時，基本以一家人的生活為主線，因此家庭倫理關系是《水泥花園》呈現的首要關系。家庭中最主要的關系是父母和孩子之間的倫理關系。家庭是社會的基本單位，家庭在培養孩子的引導孩子的過程中起著關鍵作用，家庭能否給與孩子關愛決定著孩子關愛心理的發展。根據調查，75%的美國人認為家庭是實現個人幸福的最重要因素。沒有來自家庭成員的支持，人就會有無助甚至無家可歸的感覺。家庭對兒童和青少年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孩子最早的教育是在家庭中接受的，父母的經濟地位，態度，行為經歷直接回對孩子造成一定的影響。家庭本應當是最有感情的地方，然而《水泥花園》中則呈現了一個病態的家庭，父母之間以及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則是冷漠無情。小說一開始，父親想要用水泥建造“水泥花園”的時候，遭到母親的強烈反對，父親支配欲望很強，在與母親的談話中，他控制著局面，做事情不會考慮妻子的感受，導致父母之間爭吵不斷。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沒有夫妻之間應有的尊敬和關愛。由于我是家中的長子，父親在用水泥建造水泥花園的時候，讓我和他一起搬水泥，雖然我知道父親有心臟病，不適合做苦力活，我不僅不考慮父親的身體情況，反而對父親的勞動進行監督，“確保他承擔的重量跟我一模一樣”。甚至在父親因搬運水泥突發心臟病去世的時候，我親眼看到父親死亡的整個過程，作為兒子的我不僅沒有絲毫的難過，反而認為父親的死不值一提，父親與兒子之間冷漠的代際關系清晰的展示在讀者面前。當然父親對待自己的孩子們也從未有過父愛。他總是控制和支配著孩子們，試圖制定嚴格的紀律在孩子們面前行使權威，沒有展示出父親對孩子應有的溫暖和關愛，導致父親和孩子關系日益疏遠。女兒朱莉是短跑冠軍，父親不會對女兒表示贊賞，而是認為女孩跑的太快是件挺愚蠢的事。父親不會考慮孩子們的感受，甚至不允許孩子們帶任何朋友來家里。父親以一種強硬冷漠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孩子們，導致父親與孩子之間冷漠殘忍的關系，體現了父子之間正常倫理關系的扭曲。

在家庭中，母親本應象征著善良和慈愛，然而在《水泥花園》中母親在父親的壓制下喪失了母親應有的關愛，這使得母子之間的代際關系變得冷漠和扭曲。小時候，我有一次假裝生病從學校回來獨占母親的關愛。體現出孩子在家庭中出現了嚴重的戀母情節，母親對偷偷跑回來的孩子寵愛有加，“她知道我是趁父親和姐姐妹妹不在家的時候跑回來獨占她的。”這則說明母親默許了家庭中有悖常倫的關系，同時也說明母親的倫理取向本質上就是倒錯的。由于母親對于這種非正常的倫理關系的支持，兒子也出現了對于非正常關系的認可和對正常倫理關系的背叛。倫理扭曲導致的是人的自然情感的扭曲和缺失。最小的兒子湯姆感情同樣扭曲變態。他對母親有明顯的戀母情節，不停的在母親身邊尋求安慰，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充滿了惡意和不安全感。這個家庭里面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如同這冰冷的水泥，沒有相互溫暖，相互關愛。《水泥花園》通過把對兒童的傷害用水泥隱喻，把當時的整個社會濃縮在一個“水泥花園”當中，展示出在這個冷漠的社會，兒童受到的傷害以及對兒童一身所帶來的影響。

二、兄弟姐妹之間倫理異化

由于父母的冷漠與自私，不知道為人父母的重要性，無視與孩子之間天然的倫理關系，導致孩子身心受到極大創傷，在兄弟姐妹的相處過程中，也是十分的冷漠與無情。姐姐朱莉在母親病重期間，對弟弟妹妹們頤指氣使，在家里充當母親的角色，而弟弟妹妹對于她的命令則表現地冷漠與忽視。對于母親的生病也從未對母親有過關心與安慰。我對于湯姆的異裝癖的反對理由只是會讓他看起來想像個傻子， 并沒有想到這對湯姆今后的個性發展和身心健康造成不良影響。我和妹妹蘇相處的比較自在，兩人相處的大部分時間就像是同謀一樣。這些展現出兄妹之間的手足之情如同陌生人一般。幾個孩子從最初的相互冷漠的關系發展到令人瞠目的亂倫，在父母吵架的時候，孩子們不但沒有對母親同情和安慰，反而在游戲中把妹妹蘇脫光，并在游戲中褻瀆妹妹。家庭倫理的扭曲直接導致了兄弟姐妹之間性別倫理的錯誤。《水泥花園》中最令人驚悚的性別倫理錯位則是我和朱莉的亂倫。父母在世時，我對朱莉的性幻想由于父母的約束處于壓抑狀態，父母去世之后我的戀母情節轉移到朱莉身上，甚至當著朱莉男朋友的面都可以進行亂倫。原本天然的親情卻要靠病態的戀母情節和亂倫才能維系，水泥花園的黑暗本質和墮落由此得以彰顯。當今社會人們內心深處情感極度缺失使得人們深深陷入倫理扭曲的境地，人類社會變得如此荒誕！麥克尤恩筆下的水泥花園已經將人類自然的感情定格為冷漠無情，把人類內心深處最陰暗的部分暴露出來，從而顯示出當代社會中倫理的扭曲與錯位。

三、社會空間下的倫理異化

《水泥花園》營造出一種封閉隔絕的環境，一家人生活在孤零零的處理與街區廢棄的房屋中，遠離其他住戶，這種孤島型的家庭揭示了社會倫理的喪失。這個家庭與外界幾乎沒有聯系，父親和母親沒有什么朋友，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這樣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自然也不懂得如何交朋友，湯姆在上學時遭到同學的暴打，我知道后決定為湯姆報仇，結果在我對湯姆的同學進行施暴后的第二天，這個同學又找了年齡大的姐姐對湯姆實施暴力時，我意識到無法與比自己強大的人進行抗衡，對之后湯姆受到的傷害置之不理。而老師也未履行自己的職責，沒有調節兩人之間的矛盾，只是寫了封信，對湯姆多加稱贊，并沒有改變湯姆受欺負的事實。學校里兒童之家恃強凌弱，老師也沒有任何憐憫之情，倫理關系墮落到如此地冷漠殘暴。兒童在遭受暴力之后并沒有任何的倫理判斷，不再求助于老師，反而意識到對方比自己強大時只能通過變成女孩的方式自救。其次體現在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陌生感和敵意。我又一次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位長得像姐姐朱莉的女人，并跑到她的面前與她主動打招呼。而對方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第一反應則是我要對她實施搶劫。便告訴我她沒有錢，以此來打消我想要搶劫的念頭。這表明人與人之間不再相，而是充滿了不信任與敵意，由此體現了這個社會的倫理關系竟然是如此地恐怖！母親病重期間的遭遇也真實反映出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倫理冷漠。母親從生病到死亡“沒有一分醫生來看過母親。”朱莉的男朋友看見我們家里的大房子時，認為房子肯定值不少錢。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除了利益之外，不存在任何情感的慰藉。家里幾乎和外界不聯系，外面社會也沒有對這個家庭表示過任何關心，預示著人與人之間情感的冷漠，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只能就像冰冷的水泥一樣冷酷無情。《水泥花園》淋漓盡致地展現出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與敵意，正是這種冷漠和敵意造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孤獨。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本該天真無邪的孩子們也對世界充滿了敵意。母親死后，孩子們認為如果別人知道母親死了，就會把家里搶劫一空。現代社會對人們精神的入侵使得人與人之間沒有關愛和幫助，只剩下冷漠的利益關系。《水泥花園》中表現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社會倫理現狀表明，當今社會雖然經濟發展迅速，物質生活富裕，但是人的精神世界卻極其匱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如此冷漠，拋棄了自然而重要的精神秩序。人的真實情感、真實欲望得以消除，人們失去了自己的感情，逐漸成為一個冷漠的水泥人。由此可見水泥花園中的故事是快速發展、物質發達的現代社會的縮影。

四、結語

當今社會物質世界飛速發展，精神層面感到缺乏，水泥花園就像是一個現代荒地，覆蓋了人們的情感。房子只是房子，與家庭無關；父母只是父母，與親情無關；兄弟姐妹只是兄弟姐妹，與關愛無關。現代社會建設速度很快，把家庭變成一個非人化的社會。水泥花園這一故事發生在孩子的身上，他們在水泥覆蓋花園的過程中失去的孩子應有的天真，水泥淹沒了母親所代表的關愛與溫暖，使得孩子們倍感孤獨，在彼此接近過程中陷入混亂的情境，喪失了道德和倫理規范。麥克尤恩以一種夸張與恐懼的感覺描寫人內在的混亂，突出外部社會早已把人內心世界變得扭曲。在現代社會，傳統的社會倫理與價值觀的瓦解使得人類精神沒有依托，情感得不到關愛，只能在冰冷的水泥花園中自我毀滅。《水泥花園》用簡單的人物關系巧妙地將荒誕融入現實生活中，創造出一個悲傷怪誕的世界，小說中呈現的家庭中父母之間冷漠的關系，代際之間病態的關系以及兄弟姐妹之間可悲的、骯臟的關系，表達出麥克尤恩對現代社會倫理困境的擔憂和批判。水泥花園中不同倫理階層的黑暗現狀折射出現代社會中倫理扭曲和道德缺失的現狀，在這樣的倫理混亂中，人們善惡不分，價值觀被徹底顛覆，人類最后的一絲尊嚴也被無情摧毀，麥克尤恩這種冷靜的陳述迫使人們在錯亂中冷靜下來，思索在高速發展的當今社會，我們應當怎樣堅守底線，才能避免被冰冷的水泥所異化，才能保持高貴的靈魂與健全的人格。

參考文獻：

[1]Fromm，Erich.The Sane Society[M].New York：Holt，Rinehart and Winston，1990.

[2]麥克尤恩.水泥花園[M].馮濤，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

[3]Florence Noiville.The Contemporary British Novel——A French Perspective[J].European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06（6）.

[4]劉春芳.當代英語小說中的都市文化困境[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5]張潔.倫理倒錯的水泥花園[J].天津大學學報，2014（1）.

[6]張和龍.成長的迷誤——評麥克尤恩的長篇小說《水泥花園》[J].當代外國文學，2003（4）.

[7]尚必武.成長的不能承受之輕：麥克尤恩《水泥花園》的倫理意識與倫理選擇[J].外語教學，2014（4）.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山西省高校外語教育與研究專項課題“大學英語寫作混合教學模式研究和實踐”（項目編號：SSKLYY2020056）；山西工程技術學院2020年校級科研項目“大學生英語寫作中存在的問題與對策”（項目編號：2020012）。

作者簡介：張岳賢（1987—），女， 山西陽泉人，碩士，山西工程技術學院基礎課教學部，講師，研究方向為語篇分析和英語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