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 萍 魏鵬飛
當前, 全球產業布局正加速重構。從中長期看,由于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成果轉化不足, 人口老齡化日趨嚴重, 全球經濟尚未走出國際金融危機陰影,陷入2%~3%的低速增長期, 產業轉型升級動力不足;從短期看,在多重因素疊加之下, 全球單邊主義、 民粹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經貿問題更趨政治化, 在某些領域甚至出現“逆全球化”,產業鏈收縮和區域化趨勢明顯。
作為全球制造業和貨物貿易第一大國, 面對日趨復雜緊張的國際形勢, 我國受到的影響和沖擊尤為劇烈。一方面, 全球經濟下行使美日等發達國家愈發重視實體經濟,開始通過實施“再工業化” 戰略等推動高端產業和關鍵產業流入本國。 另一方面,伴隨勞動力、土地等傳統低成本比較優勢的喪失,我國部分低端產業開始向東南亞、 南亞以及非洲等地區的發展中國家轉移。 若不因勢利導,這種“兩端轉出”將嚴重影響我國產業鏈、 供應鏈的穩定暢通, 成為我國高質量發展的掣肘。因此,如何優化我國產業轉移路徑, 使之有效服務和支持我國 “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構建,成為當下學術界關注的重要議題。
進入21 世紀以來,伴隨全球化深入發展, 全球供應鏈、價值鏈進行了動態調整,產業在國家和地區間的轉移日益突出。 我國始終是產業轉移的重要參與者。 改革開放初期, 外資企業作為資金供給者、 先進技術提供者和市場機制承擔者, 為我國經濟高速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但近年來,國際經濟格局深刻演變, 國內企業區位優勢減弱, 新興國家市場潛力釋放, 導致我國以制造業為代表的資源密集型產業逐漸向海外國家轉移。
從出口和對外直接投資兩方面資金流動趨勢的對比來看, 雖然我國出口額仍在增長, 但其發展已逐漸達到上限并呈現下降趨勢(見表1), 而對外直接投資則處于上升階段(見表2)。2020 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分別占當年全球流量和存量的20.2%和6.4%,居于世界第一位和第三位;其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分別占我國當年對外投資流量和存量的14.7%和7.8%。

表1 2010—2020 年我國進出口額情況

表2 2002—2020 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和存量情況
從地理區域看, 可將我國進行產業轉移的“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劃分到七大區域(東亞、東盟、西亞、南亞、中亞、獨聯體、中東歐)。在東亞, 我國對蒙古國的投資規模呈現逐年總體上升趨勢,直接投資行業結構逐漸由貿易和食品加工、餐飲服務、建筑建材和農牧產品加工等向礦產資源勘探開采等行業轉變。在東盟,我國與東盟經貿合作日益密切, 所投資的產業類型從農業和制造業等低附加值產業向能源產業、高端制造業和服務業等高附加值行業延伸。但總的來看,主要是流向區域內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國家, 且投資的產業也主要集中在以制造業為代表的勞動密集型產業。 在西亞, 我國與沙特阿拉伯的產能合作主要是石化、建筑、電力等行業; 與伊朗主要集中在高鐵、 汽車產業和港口等基礎設施建設; 對土耳其投資的領域從傳統的能源、礦產等行業向農業、交通、新能源、 金融業和電信等行業日益拓展。在南亞,目前主要是對印度、 孟加拉國和巴基斯坦投資, 所涉及的產業主要圍繞能源開采、 基礎設施建設、 機械設備制造和紡織生產等領域, 還存在投資領域相對單一、 缺乏鏈式和集群式投資等問題。在中亞,目前仍以采礦業、 低附加值制造業和零售批發業等資源密集型產業投資為主, 缺乏對高附加值產業和服務業的關注, 且隨著中亞五國經濟發展狀況逐漸轉好, 有關礦產資源開采限制等方面的法律制度出臺, 未來我國可能要面臨主要投資產業生產成本上升的風險。在獨聯體,近年來, 我國對其投資規模持續擴大,總投資流量不斷攀升;對俄羅斯的投資占據首位,截至2020 年,我國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存量超過120 億美元, 約為獨聯體國家的93%, 主要投資行業為采礦業、農林牧漁業、制造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 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在中東歐,作為我國與歐洲開展產能合作的重要節點,2020 年, 我國對中東歐地區的直接投資存量達30.5 億美元,較2003 年末0.4 億美元的存量而言年均增長約5 倍, 所投資行業已覆蓋機械、化工、汽車、農業等多個行業, 合作形式也日益多樣。
2013 年,我國正式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互聯互通為重點,從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五個主要方面,全面釋放沿線各國發展潛力,努力實現經濟大融合、 發展大聯動、成果大共享。 在“一帶一路”合作框架下,我國對外產業轉移的廣度和深度不斷拓展, 在促進我國高水平對外開放的同時, 也將世界經濟發展的紅利惠及沿線各國。本文將運用PSM-DID 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等, 實證分析我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產業轉移帶來的互惠共生效應。
1.產業結構升級
(1)模型設定。采用傾向得分匹配(PSM)和雙重差分(DID)相結合的方法,實證分析產業轉移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產業結構升級帶來的驅動效應。 基準模型為:
式(1)中,Y為被解釋變量,表示產業結構升級水平,分別用產業結構合理化(RA) 和產業結構高級化(UPG)衡量(基于篇幅考慮,兩個指標具體計算公式省略);i表示產業轉移承接國,t表示時間;X為國家虛擬變量, 主要用于區分控制組和對照組, 當i為產業轉移承接國時,X取值為1, 當i為非產業轉移承接國時,X取值為0;year為產業轉移實施的時間虛擬變量。由于“一帶一路”倡議在2013 年底正式提出,故本文將2014 年前取值為0,2014 年后取值為1;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v、u、ε 分別表示國家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隨機擾動項。 模型變量選擇和數據來源如表3 所示。
(2)樣本選取。考慮數據可得性,以49 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為產業轉移承接國,在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家中選取阿根廷、澳大利亞等49 個國家作為未承接我國產業轉移國家 (見表4), 研究時間范圍為2006—2019 年。 對個別數據的缺失,運用插值法補齊。同時, 為消除變量間量綱不同產生的影響, 對除產業結構高級化和合理化外的變量均進行對數化處理。

表4 樣本選擇國家名單
(3)實證結果分析。如表5 所示,當加入控制變量后,模型交互項的系數絕對值均有所增加, 表明產業承接國產業結構升級與產業轉移顯著相關。主要原因在于,我國和產業轉移承接國存在巨大的經濟互補性, 雙方可以通過經貿產能等合作, 推動各類要素跨境自由流動, 從而發揮溢出效應, 推動產業承接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

表5 產業轉移對沿線國家產業結構升級的平均效應檢驗結果
2.經濟增長
(1)模型設定以及變量選取。為檢驗產業轉移對“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經濟增長產生的驅動效應, 構建基準模型如下:
其中, 被解釋變量為經濟增長(GDP),核心解釋變量Tit為是否承接我國產業轉移, 對應取值規則與前文一致。 控制變量包括研發支出占GDP 比重、資本形成總額、適齡勞動人口數量、外商直接投資。 選取2000—2019年133 個國家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 數據來源主要為世界銀行、《中國對外投資公報》、中國海關等,并對數據進行了對數化處理。
(2)實證結果分析。通過對模型進行基準回歸(見表6),可以看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 被解釋變量均顯著為正,表明我國向“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進行產業轉移推動了當地經濟增長。

表6 基準回歸
1.模型設計和變量選取
首先,從外貿規模、外貿結構、 外貿競爭力和外貿可持續四個方面, 采用熵值法構建我國外貿發展指數(見表7)。 基于篇幅考慮,略去具體指標構建公式。

表7 外貿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其次, 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來研究產業轉移對我國外貿發展的影響路徑:
其中, 被解釋變量為對外開放水平hq,用外貿發展綜合指數表示。 核心解釋變量為對外直接投資X, 用中國對外投資流量衡量, 并進行對數處理。 中介變量為產業結構升級is和技術進步cm(用技術市場成交額衡量,并進行對數處理)。 控制變量為人力資本、 金融發展水平、政府支出、經濟增長。
模型選取2005—2020年中國內地30 個省 (區市)面板數據進行分析, 數據來源主要為《中國對外投資公報》《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中國金融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等。
2.實證結果分析
從表8 可以看出,三種估計模型的系數均為正,并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其中固定效應模型結果表明我國產業轉移每提高1%, 對外開放水平提高0.005%,由此可見,產業轉移通過帶動產業結構升級和技術進步,對我國高水平對外開放具有一定的驅動效應。

表8 基準回歸結果
本文基于“一帶一路”合作框架, 在分析我國產業轉移現狀的基礎上,運用PSMDID 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等,對我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產業轉移帶來的互惠共生效應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表明:從國際層面看,我國向“一帶一路”國家產業轉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推動產業承接國產業結構升級,并通過拉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消費、出口、投資、基礎設施建設和就業等, 促進了當地經濟增長。從國內層面看,我國對外產業轉移可以通過帶動我國產業結構升級和技術進步, 促進我國對外開放水平提高。
1.做好頂層設計,加強對各類產業轉移的跟蹤研判。 一是在國家和地方層面建立各部門協調溝通機制,促進產業轉移相關信息互通共享, 推動各項工作舉措協同發力。 二是加強產業轉移跟蹤研究, 通過系統評估產業轉移所涉及行業在我國產業結構中的重要程度、 比較優勢、發展潛力,科學研判不同行業轉移的方向路徑與潛在影響, 指導各地有序轉移與承接產業, 實現產業合理布局和區域協調發展。 三是健全和完善企業“走出去”公共服務體系,通過加強與“一帶一路” 沿線各國產業政策對接、 信息交換和監管互認等合作, 支持企業進行全球資源整合和產業鏈布局。
2.完善產業政策,對不同因素導致的產業轉移分類引導。一方面,對于因生產成本、 配套設施等客觀因素導致的重點產業轉移, 通過加大政策支持、 完善基礎設施等減緩產業轉移速度和規模。例如,中西部地區可通過試點對標東南亞國家, 加大減稅降費力度, 以稅收政策工具引導產業有序轉移;同時,探索開展“我國產業鏈+東南亞勞動力” 的產業一體化模式, 通過為東南亞國家的年輕勞動力提供語言培訓、學歷教育等,吸引其來華學習工作。另一方面,對于為規避政策風險、 擴大市場規模等主觀因素導致的重點產業轉移, 可考慮通過放寬市場準入條件、 加大外匯投資便利化程度等措施, 優化其在華生產環境, 提升發展信心。
3.加強優勢互補,以“一帶一路” 為平臺提高我國對外合作水平。為真正實現“一帶一路”效益落地,對內:應加快推進我國高水平自由貿易體制機制改革, 充分發揮自由貿易試驗區制度創新“試驗田”作用,持續提升對外開放的質量和水平;對外:應加強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產業政策對接、 信息交換和監管互認等合作, 完善基礎設施網絡建設, 促進貿易便利化,拓展投融資渠道,深入開展產業合作, 共同辦好經貿、產業合作園區。
4.加快技術創新,把握好數字化、 綠色化產業發展機遇。當前,我國技術對外依存度依然較高, 高精尖技術較為欠缺, 與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不小差距。為此,建議建立高端人才創新培養機制, 加大對技術創新企業的資金支持力度與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積極布局基于新技術的產業業態, 推動我國產業鏈、 價值鏈向中高端不斷邁進。 特別是要搶抓產業發展新機遇, 鼓勵傳統企業實施數字化和綠色低碳轉型,用新技術開辟產業發展新賽道。例如,目前我國已經在新能源汽車、 太陽能光伏等一些數字化和綠色化交匯的產業中形成一定的國際競爭力, 可以通過發揮我國技術領先、產業配套網絡齊全、市場規模巨大等優勢, 將這些產業作為推動我國與 “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產業合作的抓手。此外,應高度重視網絡空間的市場價值, 充分發揮我國在跨境電商平臺上的優勢, 使之成為推動我國對外貿易合作和企業國際化建設的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