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的鐘聲（抒情長詩）

王法艇

一

起初細密，像海浪的波紋

從遙遠的歐羅巴洲悄無聲息

在洋流和海風的推動下

抵達亞細亞的岸坻

在太陽升起的地方

這些聲音開始蜂聚

開始如細沙一般抬高世界

涌起的星瀚，儲滿陽光和雨水

和風雷一起構成經典

燦爛的大地開啟了新生

從新青年的簡體字封面

大步流星地聚積雷鳴

枕著海潮的炎黃子孫

在七月最初的早上

第一次諦聽初心的豪邁和召喚

隨著鐘聲的悠遠和徹蕩

河流從冰層流向春天

田疇在荒蕪中復蘇生機

長城在頹勢中挺起脊梁

黃河在咆哮中喚醒力量

那些聽到鐘聲的人們

以質樸的形象，拆開杜鵑花苞

擎起鐮刀，舉著錘頭

圍繞在一面旗幟周圍

以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

無窮大地奏響夏天

身披霞光的盜火者

用燃燒的赤誠撞擊鐘鼎

激蕩的鐘聲融入大地

從草木開始浸潤

從金屬質地抽繹意志

匯聚成峰巒和波濤

吶喊著成為時代磅礴洪流

滔滔成鋪天蓋地的聲響

聲響是喚醒，是集結的金鏑

是開天辟地的光明雷霆

潮頭上的人影披星戴月

招展著湖水才有的深度

陽光下的漢字，開始

承載大地之上的構設

開始像撒豆成兵的將軍

奮臂一揮，激蕩的熱血從脈管迸發

血是力度的迸發，血是火焰的蓬勃

在映山紅夭夭時節，擎起火炬

把黑夜淬火成赤色

倒在大地上的勇士

把血澆灌在竹筍根部

草木成兵，眾志成城

頭顱高昂，在每一個黎明前眺望星空

像一面奔宕的旗幟

手臂如林，在烽火中取出使命

在繃緊的時代彎弓上

向陽光奉獻信念

靈魂涅槃，生生不息

二

誰能擦亮辛酉年的天窗

誰能數清黃浦江的浪花

誰能擘畫蒼茫大地的經緯

誰能主宰世間沉浮的命途

這是枕著江水酣眠的中國

這是烏云壓城城欲摧的中國

上海望志路逼仄的石庫門內

一群書生，飛揚意氣

用手指上的火焰和骨骼的硬度

大寫意地抒寫史詩

于無聲處聽驚雷

一個熔鑄路碑的時代

在太陽點燃江河的時刻

在月亮照拂雪嶺的時刻

光明和火種，悄然來臨

像哲學家一樣深耕現實

像農夫一樣拙樸殷勤

將真理像雨水一樣廣播

把希望的種子埋進息壤

一望無際的原野，高闊

在歷史激變中叢生鐵流

笑傲權貴，赤膽忠心

他們有著比鐮刀更鋒利的思想

收割沉渣深處的蒺藜

他們有著比錘頭更堅固的信仰

在陡峭的歷史拐彎處

敲擊出意志的火花和器度

最疼的愛，必然深刻凝重

在黎明的地平線上

他們攥緊力量和大義

將最樸素的具象不分晝夜地鍛打

最終成為一枚經典圖案

五千年的典籍中

農工的表層意象，至此

從詩經楚辭唐詩宋詞中閃亮

從日月星辰和大海站出來

不斷把清新氣息萃取出來

風起云涌的歲月平面

像一場盛大的花期

而十萬工農，浩蕩成恢宏巨流

塵瀌飛揚的路上，龍的傳人

甘愿以粗糲的茶飯

帶著一粒粒灼熱的種子

培植對大地的忱愛和激情

把正義和公理當作了自己的

雙足，夸父追日一般

彼時世間迤邐，金戈鐵馬

鐘聲，從不缺席任何一場

黎民對土地和稻菽的頌唱

那些赤誠于理想的奔跑者

常常把心底的愿景

描摹得萬紫千紅

八角樓上的燈火，如同金箭

穿林越梢，跋涉江河

筆直指向幸福的坐標

星火燎原，風卷殘云

無數的種子密集發芽，對應星空

懷揣初心的無畏者

以熔巖的力量淬煉乾坤

與愛熔鑄，與和平鏈接

在盤馬彎弓的歷史埡口

總能讓洪荒的泥土，滋養生機

揭竿而起的草木，堅如磐石

為歷史鐫刻銘文的工匠

懷著追求自由求得解放的豪情

義無反顧地沖鋒陷陣

在旗幟與紅纓輝映的拂曉

一次次感天動地的抗爭

堅韌著挺直華夏胸膛

從血泊中挖掘青銅和礦石

揉合肉體，日夜鍛鑄

屬于自己命運的鑰匙

鐘聲渾厚，長空縈回

云卷云舒著革命風度

三

在啟明星最亮的刻度

萬物就有了生長的驚喜

稻菽破殼，麥稈拔節

太多傳遞茂疊的力量

連同嬰兒舒展肢體

一往無前地奔向燦爛和自由

當黃鐘大呂奏響

彌散的聲音飽含寬闊

無邊的光芒鍍亮金器

扎根渴望光明的角落

從四方八方而來的人

聚積在祖國心臟

他們風塵仆仆，滿面欣喜

胸前蓄滿期待和力量

以矯首昂揚的自信和干勁

舞動鐵錘 鍛鑄江山

揮動鐮刀 收割豐碩

大風起兮，大鐘鳴兮

連綿不絕的炊煙和燈火

井然有序走進祖國內心

建設者抬高陽光和路基

新中國以芝麻開花的隱喻

節節向上，顆粒飽滿

大地在暖色里呈現生動

河流舞動彩練

草木扭起腰身

山岳迎風歌唱

荒漠開辟綠洲

在爐火鏜響的鋼花內核

層層疊疊的希望閃爍

像彩虹一般充滿想象力

空氣流韻，鳥鳴啾啾

一個時代的莊嚴承諾

不折不扣地成為現實

這一切一切的驕傲

隱藏在勞動者手心

蓬勃著民族的生機

這一切一切的明亮

是閃電背后的千軍萬馬

是鐮刀和錘頭烙合的赤光

四

那是一場恢弘的直播

大地是熱淋淋的現場

天空是層次分明的屏幕

成群的建設者忙碌栽種

種桃種李種春風

泥土在犁鏵下發出歡笑

艱難掘進中見證奇跡

大風大雨描畫的意境

在耒人的農具上步入詩行

1978年的12月，北京

一場改變命運的會議

為街衢里弄邊疆哨卡

再次迎來披著霞光的雷鳴

每一聲都能驚動歷史

每一聲都能氣壯山河

利樂有情，莊嚴大地

萬千鋼釬，任無懈的鐘聲擦拭舊塵

一切閃亮的再次閃亮

一切勞動者更加勤奮

把銹跡斑駁的路軌鍍亮

把落滿塵埃的道路清掃

莊稼們從田間走到城市

以壯實的姿影沿街起舞

金風點亮每一扇窗口的燈火

在跳躍的明媚里看見歸來的親人

晴朗的天色像未來一樣涌來

南國漁村的船艙堆滿白銀

鐘聲激越，比激越更嘹亮

送達的洪亮比春雷更宏闊

是時候了——

稠密的鐘聲褪掉歲月的哀愁

在一粒飽滿的種子里孵化愛戀

在一枚漢字里擴充欣喜

啊！鐘聲，青銅一般的高貴

成千萬噸地傾布人間

被喜鵲復制后粘貼在大街小巷

向曾經的憂傷奉上最舒坦的笑容

讓人間大愛盛開在每朵花的頭頂

五

轟隆隆——

轟隆隆——

歡愉在大地之上的鐘聲

把春風注滿大地的蒼闊

撒播吉祥種子的人

更相信種子蘊育力量

大江大河的領航者

胸膺鼓蕩著鐘聲的闊博和宏大

成為新時代畫卷最醒目的頭題

橫平豎直，排列有序

向世間坦陳愛和理想

那些綿長的天籟音韻

始終閃耀在十月之巔

浩浩蕩蕩，撲閃著喜悅

直至，它們嵌入盛世華章

成為歲月的經典背影

而鐘聲，沿著和平的方向

自帶光輝，一望無際

鐘聲響著，阡陌生動了息壤

鐘聲響著，溪流喧嘩著寧謐

鐘聲響著，邊陲堅固著鐵壁

鐘聲響著，山岳肅穆著莊嚴

鐘聲響著，春秋刷新著歷史

葳蕤的善意和名詞

披掛亮色

在綠水青山中演繹精彩

在八千里路種植欣喜

鐘聲嘹亮，集結著明天的飛翔

和滿山杜鵑花相互璀璨

鴿子淺翔，廣場明亮

十月裝扮的國土，富饒平等

那些彩色的云朵

在秋天的琴房里優雅歌唱

合著金色的暖芒

起伏在帶露的草尖上

渲染對未來的憧憬

兩個百年的宏偉愿景

被時代擘畫得日新月異

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情感

用一種嶄新的語法暢意表達

五谷簇擁鐘聲，一路芬芳

朝霞鋪灑前程，底色赤紅

熱土滋潤藍圖，瑰麗芬華

在名為祖國的十月深處

我們的命運和她相伴永生

鐘聲連著鐘聲

是長江黃河的回應

融入新時代的期忱

在越來越盛大的舞臺

十四億朵花，齊聲朗誦

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樂章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文章轉載自《農民日報》2022年10月16日第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