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國際秩序觀是一國認知世界、處理自身與世界關系的重要理念指引,反映了一國政府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態度、立場以及對理想國際秩序的主張和愿景。一國對固有和關系身份的認知作為權力、制度和觀念因素共同發揮作用的起點和通道,內在地影響著一國政府對國家利益和國際秩序觀的認知。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不僅強調自身基于“和合”文化特質的固有身份認知,還在與外部世界的互動聯系中確立了“現行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參與者、建設者和引領式改革者”的角色認知。文化特質與角色認知通過國內和國際層次分別影響中國政府對國家利益的主觀認知和界定,進而影響新時代中國對現行國際秩序的認知以及以構建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目標的理想國際秩序主張與愿景。
關鍵詞:國際秩序觀;文化特質;角色認知;“和合”文化
作者簡介:孫通,山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華東師范大學國際關系與地區發展研究院博士后(郵政編碼 200062)
中圖分類號:D820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2-6359(2023)01-0032-06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當前,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中國與世界的互動關系、中國對國際秩序的認知、態度、主張和構想也發生了新的變化。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向國際社會闡述中國對于現行國際秩序的立場和態度,創造性地提出了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秩序理念與主張。本文搭建文化特質、角色認知與國際秩序觀關系的框架,分析新時代中國國家身份認知如何影響、塑構了其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態度以及對理想國際秩序的主張與愿景,以期為學界繼續深化相關問題研究提供一些參考。
一、國家身份與國際秩序觀的理論內涵與特質
國家身份與國際秩序是本文研究的核心自變變量。
(一)國家身份的內涵
在哲學層面,身份是使事物成為該事物的重要因素。在社會學范疇,身份則被定義為行為體所持有和表現的、通過與重要“他者”的關系而形成的個性和獨特的自我形象。在國際關系領域,亞歷山大·溫特(Alexander Wendt)和彼得·卡贊斯坦(Peter Katzenstein)均將國家身份界定為內在和外在結構共同建構的“自我”與“他我”認知的結合。溫特指出,國家身份不僅具有內生的自然屬性,也具有主體間或體系性的社會建構(社會屬性)特征。卡贊斯坦也將國家身份劃分為兩種基本形式,一種是外生于社會互動的行為體內生特征;另一種是通過行為體在社會結構中與他者的關系建構的社會身份。在建構主義理論中,無論國內或國際社會中的共有觀念(文化)均具有建構功能,可以建構行為體的相應身份。[1]
國家身份就是國際社會中的國家基于對自身特質的自我理解(self-understanding)而與他者相互建構、不斷變化的一種“自我與他我意象”的融合。這一定義涵蓋了內生屬性和社會建構兩方面意涵:國家身份是國家對自身特性的一種自我認知和自我理解,包括一國對固有的傳統文化、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等國內特性的自我認知;國家身份是一國與他國在互動過程中經由主體間建構所形成的一種社會性或關系身份認同,是自我與他我認知兩種意象混合存在、互相交織的結果。
(二)國際秩序觀的內涵
國際秩序觀實際上是一國對建立什么樣的國際秩序的觀點和看法。對現行國際秩序的認知、態度與理想國際秩序的取向、主張構成了關于國際秩序的價值傾向和理念主張。國際秩序觀包括兩個層面的內涵:一是一國對現有國際秩序的態度和立場,二是對理想國際秩序的愿景、主張及其對國際秩序轉型方式的設想。國際秩序觀是國家在國際體系層面戰略考量的一部分,涉及國際秩序當前與未來的發展以及本國的利益訴求和價值取向,既包括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態度立場、經驗考證與價值評估,也包括對理想中國際秩序模式與國家間關系的愿景與主張。國際秩序觀是國家對外戰略與外交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國家在國際秩序中的具體實踐有著至關重要的指導意義。
二、國家身份認知影響國際秩序觀的內在機理
鑒于國際秩序觀主要是一國對國際秩序態度、主張的總體價值傾向,必然帶有自我中心性、利益導向性的特征。國家行為體基于對國家身份的認知來塑造和改造世界,使之符合自身的意愿。作為連接客觀物質與主觀認知的重要變量,一國對自身文化特質和角色身份的認知通過國內和國際兩個層面影響其國家利益的界定,進而影響其國際秩序觀的生成和變化。
(一)文化特質:國際秩序觀形成的內生根基
文化特質作為一國固有身份的核心要素,是指國家行為體或民族在主體間互動前就已經具有的區別于他國的、具有穩定性的內生文化特質。文化作為一種背景知識(background knowledge)不僅塑造了施動者的內生屬性,還在潛移默化中塑造了一國政府和決策者觀察和認知世界、處理自身與世界關系的獨特視角和方式,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譬如中國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創造出以“和諧共生”“和而不同”“親仁善鄰”“協和萬邦”“兼濟天下”“天人合一”等具有“和合”特質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些文化和價值內涵不僅影響著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也反映出中國與世界互動中所倡導和一以貫之的交往原則和秩序愿景。而相較之下,西方文化在發展過程中深受基督教信仰和歐洲文化啟蒙運動影響,更追求自我與個性,重“個人私利”保障,強調“規則”的重要性。因此,西方國家在與他國的互動、塑造國際秩序過程中往往“過于重視原則”而分歧沖突不斷,國家間交往與秩序運行陷入過度強調“理性”“規則”而導致矛盾無法調和的困境之中。
文化特質主要通過國內系統、決策者兩個層次影響著一國政府對國家利益的認知和界定,使其具有鮮明的本國文化特征。具體而言,一國文化(特質)中特有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國內系統各成員以及決策者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處事原則,從而為決策者提供觀察自身與世界關系、國家間互動關系的獨特視角,最終影響著其對國家利益的最終主觀判定。受之影響,決策集團或決策者在制定和執行國家對外政策過程中,必然有意或無意地將存在于他們意識深處的價值和行為偏好體現出來,使本國的秩序觀念和對外戰略嵌入了本國文化特性的烙印。也正是基于各國內生文化特質及其影響下價值取向、利益偏好的差異,中西方國際秩序觀的價值導向截然不同,體現出各自鮮明的內生文化特征。
(二)角色認知:國際秩序觀的主觀依憑
一國的角色身份也被稱為關系身份,是指國家行為體在與國際社會“他者”的互動中形成的、相對于他者的角色身份認知(role identity)。在國際秩序的場域中,國家的角色身份是該國在與他國的互動中形成的“在國際秩序中扮演何種角色”的自我與他我角色認知的鞏固和確認。[2]這是因為角色認知是一個自我與他我雙向互動、相互建構且在不斷變化的“意象”。在與他國的互動中,一國以某種角色參與到國際互動之中,但這一身份是否能夠得以鞏固和確立,則還需要關注國際社會對自我身份認知的回應和信息反饋。
角色身份對國際秩序觀的塑造主要通過影響自我與他者互動中形成的“社會性利益”得以實現。換言之,一國政府需要在與國際社會“他者”的互動中確立“自身在國際秩序、國際體系中扮演何種角色”的認知,根據這一身份界定利益追求的類型、目標和程度,最終形成對現行國際秩序的立場態度以及對理想國際秩序的主張。在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WTO)后,中國逐步融入國際社會,確立了作為“現行秩序的受益者和改革者”的角色認知,對國際秩序的態度也轉變為“融入和利用現行秩序來促進本國發展,并從內部推動國際秩序改革”。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在與國際社會“他者”的互動中不斷強化其作為“推動國際秩序改革的引領者”角色認知,從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態五個維度提出了中國關于理想國際秩序的主張和愿景。
(三)交織互動:國際秩序觀的現實塑造
文化特質與角色認知都是影響一國國際秩序觀的重要變量,分別是從國內和國際層面影響一國政府或決策者對國際秩序的立場和主張。文化特質主要通過影響決策者觀察、認知世界的價值觀視角,影響一國對理想國際關系以及國際秩序的主張。角色定位作為行為體在國際社會中互動實踐的結果,則是在國際層面上影響一國對自身扮演國際角色以及自身與國際社會的關系的認知。例如,目前中國對自身在國際社會的角色定位是現行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和積極推動國際秩序改革的引領者。受這一身份認知影響,中國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態度也相應表現為維護現行國際秩序合理內核,并積極推動國際秩序改革重塑。(見圖1)
文化特質與角色認知除了分別作用并影響國際秩序觀的塑構外,二者之間還存在著一定的互動關系。其中,文化特質對于決策者行為偏好和價值取向的影響程度往往會隨著該國實力定位和角色認知的變化而顯示出程度上的差異。譬如在地區或國際體系中居于中心地位、扮演主導者或改革者角色的國家,往往更有能力和意愿將本國的價值理念和文化特質內嵌于其倡導的國際秩序主張和愿景之中;相較于實力定位,角色認知更容易對決策者塑構符合本國文化特質的國際秩序觀進程產生影響。
角色認知是影響一國國際秩序觀的核心變量,當一國在國際秩序中扮演角色的認知發生變化時,往往會調整對現行秩序的認知、立場甚至主張。而文化特質作為具有歷史繼承性、不易發生變化的中介變量,對一國國際秩序觀的影響更多體現在塑造理想國際秩序的主張而非改變對現行秩序的看法,影響程度往往取決于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決策者觀察和認知世界的價值觀視角。同時,文化特質只是一個本體意義的“常量”,其對一國國際秩序觀的影響程度還可能受到該國與國際社會互動中角色認知變化的影響。
三、新時代的中國國家身份與國際秩序觀
在新時代的歷史方位下,中國開始重新認識自己、重新認識自身與世界的關系。相應地,中國對國家身份定位的認知也在發生變化,具有了新的內涵與特征。新時代的中國國際秩序觀的塑構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政府對自身國家身份認知的影響。文化特質使新時代中國國際秩序理念具有鮮明的“和合共生”的價值取向和文化特征,而對角色身份的認知則在體系層面影響著中國對國際秩序的認知、態度和主張。
(一)新時代中國國家身份的核心內涵
1.強化以“和合”文化為內核的文化特征
“和合”文化作為中國傳統和當下主流文化、價值觀的最佳概括,是中國內生身份的重要構成要素。“和合”文化作為中華民族內在的精神和文化特質,不僅在歷久彌新的傳承和發展中深刻影響著中國的社會理想、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和行為準則,也對中國國家身份產生顯著影響。具體而言,中國傳統文化和政治思想中的“和諧共生”“和而不同”“協和萬邦”“兼濟天下”的包容性社會觀、世界觀以及儒家思想中“中庸權變”的處世之道塑造了中國有別于西方國家的獨特文化特征和身份認同。孔子在《論語》提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3]人與人、各族群、民族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要倡導和追求“和諧統一”的關系,必要時要因時因勢進行折衷調和、增刪損益,最終達至各方均能接受的“致中和”狀態。
習近平總書記非常重視對中華民族“文化基因”的弘揚和發展,并將之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運用到國家身份、國際形象的塑造中。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國內外多個場合闡釋和強調中國以“和合”文化為核心的文化基因和文化身份,指出“在5000多年的文明發展中,中華民族一直追求和傳承和平、和睦、和諧的堅定理念。以和為貴,與人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理念在中國代代相傳,深深植根于中國人的精神中,深深體現在中國人的行為上”。[4]
2.強調現行國際秩序參與者、建設者和引領者的角色身份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綜合國力穩步提升,國際話語權、影響力和塑造力進一步提高。與此同時,中國與世界的互動模式和互動關系也在發生深刻變化,從國際舞臺的邊緣角色逐漸轉變為國際事務的重要的深度參與者,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伴隨著中國實力影響力提升以及與世界互動關系的變化,中國政府對新時代中國在國際秩序中扮演何種角色的定位也發生相應變化,通過強調自身作為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和引領者的角色身份,以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引導并推動國際秩序的發展、改革與重塑進程。
從整體上來看,新時代中國政府仍舊堅持1997年提出的“負責任大國”的身份定位,[5]通過積極參與全球治理、參加多邊外交活動,充分發揮在聯合國和其他國際組織中的作用,在國際社會中踐行“負責任大國”的承諾。但“負責任大國”這一角色認知較為寬泛,可被視為集合了中國在國際社會中扮演諸多角色的“角色叢”,反映了中國在國際社會不同領域和事務中所扮演角色的共有特征。例如在國際安全上中國扮演著“世界和平的建設者”角色、在全球發展中扮演著“全球發展的貢獻者”角色,同時還扮演著現行國際體系中的“參與者、建設者、貢獻者”以及國際秩序中的“參與者、維護者和改革者”角色。
具體到國際秩序的場域中,中國在國際秩序中積極扮演“現行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和積極推動國際秩序改革的引領者”角色。2015年9月,習近平在訪美時就明確指出了中國對自身在國際秩序中角色的定位,指出“中國是現行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和貢獻者也是受益者”,“中國不會另起爐灶,而是要推動它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6]2017年7月29日,時任中國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主任委員傅瑩在新加坡第22屆國際戰略研究所富麗敦論壇發表演說中表示,中國在構建國際秩序過程中的角色已從“學習適應”轉變為“參與受益”與“改革促進”。傅瑩指出,“源于自身經歷,中國十分強調國際秩序中公平、公正、開放、平等原則的重要性,并支持對現行國際秩序一切有必要的改革,以適應新的現實,籌建亞投行、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等多項舉措都很好地表明了中國支持對現行國際秩序進行改革的立場”。[7]在政策實踐中,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始終堅持和踐行多邊主義,在堅定支持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支持以國際法為準則的國際秩序基礎上,通過發起和創設國際機制(亞投行、新開發銀行、一帶一路)以及倡導傳播國際規范、理念(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并積極塑造和改革現行國際秩序,踐行和發揮自身作為“現行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尤其是推動國際秩序改革的引領者”的角色和作用。
大部分東盟國家認同中國追求合作共贏和共同發展的多邊主義政策,尤其對中國在應對如國際金融危機、地區安全問題和供給地區經濟公共產品等全球治理問題中表現出的負責任姿態予以認可。[8]他國對于中國在國際秩序中角色認知的反饋,將作為角色要求的一部分建構施動者自身的角色認知,影響著中國對自身角色認知和實踐的方向。
(二)身份認知對新時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影響
“和合”文化賦予新時代中國國際秩序觀鮮明的內生特質。“和合”價值理念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內涵,其本身就蘊含了中國政府在國內和國際觀念層面上的國家利益訴求。受國內“和合”文化特質所賦予的“群體本位”價值取向和追求“多樣性統一、和諧共生”利益偏好影響,中國政府倡導一種基于原則和規范指導下的各國間“求同存異”“和諧共生”的相處模式和狀態。近年來中國政府所倡導的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等中國特色的國際交往模式和國際秩序理念體現了中國文化“重整體、輕個體”“重融合、輕分歧”“重和諧、弱沖突”“重道義、輕私利”的群體本位、倫理本位、關系本位價值觀特征。其中,“新型國際關系”主張各國在交往中應當遵循“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原則。這些主張也反映了中華文化的和合精神,是對“和合”文化中“天下為公”“仁者愛人”“重義輕利”“兼濟天下”“以和為貴”價值理念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新時代中國對國際秩序重塑的愿景和目標,也體現出鮮明的“和合”文化特征。中華和合文化中蘊含的“天人合一”宇宙觀、“天下為公”政治觀、“和而不同”社會觀等重要價值理念,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文化基因。《中庸》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9]人類命運共同體所倡導構建的“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理想國際秩序愿景,恰恰就是在倡導國際社會各國在交往中追求“多樣性統一、和諧共生”的“致中和”的共生模式和狀態,揭示了世界各國相互依存和人類命運緊密相連的客觀規律。
(三)角色認知影響著中國對國際秩序的認知與主張
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在與國際秩序的互動中積極扮演著現行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建設者和引領者”角色。受此角色認知的影響,新時代中國政府對現行國際秩序的立場和態度也相應具有維護現行國際秩序合理內核和推動國際秩序改革重塑兩方面的意涵。
一方面,中國作為現行國際秩序的堅定維護者和積極參與者,對現行秩序的核心訴求是在積極融入和參與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多邊主義國際秩序基礎上,努力維護現行國際秩序的合理內核。中國政府所維護和參與的國際秩序是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礎、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規范與國際機制約束下的、真正基于規則和多邊治理下的戰后國際秩序。在2020年9月10日發布的《中國關于聯合國成立75周年立場文件》中,中國政府闡明中國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明確立場,即中國堅定地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全球治理體系、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石的國際關系基本準則、聯合國權威和地位以及聯合國在國際事務中的核心作用;強調堅定支持多邊主義,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和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推動國際關系民主化法治化合理化。
另一方面,作為國際秩序的“建設者、改革者和引領者”角色認知,中國政府認為現行國際秩序并不完美,需要進行改革。而改革的方向就是在現有國際秩序之外尋求“增量發展”,推動國際秩序的機制改革和理念創新,讓新興國家的合理訴求得到更多正視,提出和倡導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理念、改制和創制國際機制等方式積極推動現有國際秩序向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具體而言,中國倡導的國際秩序理念以及引領的國際秩序改革為人類發展和國與國之間交往提供一種另外可能性;在既有國際制度框架下修正制定這些規則的決定方式,提升新興國家的在國際制度中的制度決定權和觀念話語權,讓新興國家的秩序理念、方案以及對國際秩序改革的合理訴求得到更多正視,讓國家間關系重新回到對等狀態,推動國際秩序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10]
四、結論
文化特質和角色認知作為國家身份的重要構成要素,顯著影響著中國對國際秩序的認知與主張。伴隨中國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與世界互動關系的不斷深化,新時代中國政府對國家身份的認知也發生了相應變化。受文化特質與角色認知影響,未來中國對國際秩序的認知與主張將呈現“變”與“相對不變”兩方面的特征。一方面,在百年變局及其國際秩序轉型加速背景下,中國與國際社會“他者”的互動關系處于變動不居的動態發展之中。中國政府對自身在國際社會中的角色認知和利益訴求也將發生相應變化,并進而影響中國的外交政策以及與國際秩序的互動實踐。另一方面,“和合”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內涵,具有一定的歷史延續性和繼承性。未來一段時間內的中國外交政策和國際秩序理念仍繼續具有鮮明的本國文化特征與價值取向。“相對不變”的本質在于文化內核不變基礎上的形式和理念創新,體現出中國國際秩序理念與時俱進的動態性。未來,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精髓的新時代中國國際秩序理念將會基于長期外交實踐所積累的智慧,在與國際社會交往互動的動態過程中不斷創新和發展,在具體領域中呈現新的形式與內容。
但同時也需看到,在當下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下,不同國家間秩序理念呈現出多元化、分散化、碎片化和競爭化相互交織的態勢。中國國際秩序理念能否有效對外傳播的關鍵在于找到“特殊性”與“普遍性”的結合點。換言之,新時代中國國際秩序理念的塑構也要將本國特色秩序理念與國際社會大多數國家認同的“通用規范”和“共有觀念”相結合,在提升本國國際秩序理念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上多做文章。這就需要我們在倡導國際秩序理念過程中兼顧本國文化價值取向和國際社會的“他者”期待,繼而生產一套既符合中國價值取向、利益偏好,又容易被國際社會他國所接受的國際秩序理念和行為規范,以更好地推動國際秩序的改革和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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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胡愛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