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行霈
早在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同志等老一輩革命家在研討建國方略的時候,就有意設立專門機構,用以安排當時文化藝術界一批德高望重的知識分子,一來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二來發揮專業學術的影響力。
1951年1月12日,政務院發出指示,要求對“具有相當學識并在地方上有相當聲望的人士,愿為人民服務,但因年老或身體衰弱,現在不能擔任辛勞工作而無法生活者”,“采用適當辦法,吸收他們參加工作”。文史研究館就是在這樣一種時代背景下成立。在決策過程中,毛澤東同志起了決定性作用。1949年,毛澤東同志在寫給柳亞子先生的信中提到“文史機關事”已交周恩來總理辦理,而1951年6月23日符定一先生在寫給毛澤東同志的信中也提到“……去歲下半年,周總理秉承德意,屢次向本人表示,決定由政務院設立文史研究館……”,可見文史研究館的成立與周恩來總理的親切關懷也是分不開的。中央文史研究館最初設于北海公園的“靜心齋”的館址,就是周恩來總理親自選定的。
中央文史研究館,顧名思義,重文史,亦重研究,尤其“研究”二字由毛澤東同志親自擬定,中央文史研究館有別于圖書館、文化館等服務性單位,自成立以來,以“敬老崇文”為宗旨,由歷任國務院總理先后聘任館長、副館長18位,館員314位,受聘者均為文化藝術界德、才、望兼備的耆年碩學之士,符定一、章士釗、楊冬莼、葉圣陶、蕭乾、啟功、袁行霈諸位先生相繼任館長。半個多世紀以來,各位館員積極參加國家重大活動、參政議政,并以編史修志、著書立說、文史研究、書畫創作等各種方式,為黨和政府在開展統戰聯誼、促進祖國和平統一、為兩個文明建設服務等方面做出了積極的努力和貢獻。比如當年老一輩館員葉恭綽和陳半丁先生提議成立北京中國畫院、名醫蕭龍友先生提議設立中醫研究院,均獲準成立。朱啟鈐、章士釗、葉恭綽諸先生還參與了人民英雄紀念碑設計方案的討論。嗣后,章士釗先生的《章士釗全集》、蕭乾先生的《蕭乾全集》、王世襄先生的《錦灰堆》、朱家溍先生的《故宮退食錄》等先后編纂出版,其他擅長書畫創作的館員如沈尹默、謝無量、陳半丁、齊白石、孫墨佛、啟功、孫天牧、許麟廬、秦嶺云等,先后出版個人畫冊、舉辦書畫展覽,圖繪山河壯麗、寓寄家國豪情,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高度肯定,充分展現了中央文史研究館的魅力和風采。

中央文史研究館舊址——北海靜心齋

中央文史研究館現址——前門東大街11號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要真正實現繁榮、強盛,既需要有強大的經濟、軍事力量,還需要有強大的文化力量。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中央文史研究館的主要任務和工作,也逐漸轉換到發掘、梳理、總結、提煉中華民族文化的精華上來,激活經典、古為今用,以增強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貢獻力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中華民族歷代知識分子,都時刻把自己的學術研究、人格修為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身在書齋、心懷天下,無不把為天下蒼生鼓與呼作為自己的分內事。那么,在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的今天,學識淵博的專家學者更應該責無旁貸,以己之長、盡己之能,為建設文化強國而努力奮斗,這既是黨和國家以及廣大人民群眾對于我們的期待,也應該是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
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文化、藝術的重要性,習近平總書記在“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黨的十九大報告”等系列講話中曾多次提及,反復強調。在當今的世界文化格局中,中國文化的形象、中國文化的價值、中國文化的影響力以及中國文化的貢獻力等諸多方面,都還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作為文史學術工作者,我們如何才能夠通過自己的研究和創作全面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對于繁榮文化藝術事業的要求和期待、如何才能夠讓中國的文化藝術在更大更廣國際范圍內弘揚傳播進而贏得世界的矚目,這是我們不可回避的時代責任。對于傳統文化,我們更應該做好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中國文化藝術的國際身份和生命力,最終都將取決于創造。事實上,知識分子尤其是作為藝術家的知識分子,歷來都是最具創造精神、最富創造能力的,因此我們不無理由對書畫藝術家寄予厚望。文藝的創造,又總是同某一時代、某一地域或某些急需解決的文化問題相聯系的。
眾所周知,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文明高度繁榮發達的時代,但同時又是一個人類面臨各種問題挑戰的時代,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技術、人與社會以及國家之間、民族之間、地域文化之間等等,都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常常利益與矛盾交錯,利弊糾纏,能否勇于面對、有沒有能力化解,共贏互補,是衡量我們創造能力的重要標尺。在這里需要說明的是,創造離不開繼承,我們有必要以開放的眼光、兼收并蓄的情懷同時面對中國的傳統、西方的傳統以及其他國家民族的文化傳統,但,在繼承和借鑒的同時,我們又要保持足夠的理智。越是深厚博大的傳統,往往也是創新創造的沉重負擔,因為傳統中的精華以其足夠的魅力常常令我們流連忘返而止步不前,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因此,創新創造需要智慧、勇氣和自信精神。
值得欣慰的是,自中央文史研究館成立以來,各位館員不辱使命、不負眾望,在各自的專業領域里勤于探索、奮力前行,并且在不同歷史時期都留下了應有的足跡和印記。

齊白石 紅菊圖 130×31cm 紙本設色 1953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款識:中央文史研究館,九十三歲白石老人一揮。鈐印:白石(朱)借山甕(朱)

孫墨佛 自作《春雨樓早起即景》七絕 135×32cm 紙本 1986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春雨樓頭報曉天,半江綠柳一村煙。故人來自春江上,詩滿酒瓢花滿船。錄劍門老人《春雨樓早起即景》拙詩七言絕句一首,于北京之小安樂窩西窗之下。丙寅年元旦節日,劍門老人百零八歲,孫墨佛。鈐印:孫墨佛印(朱)百歲老人(白)人長壽(朱)大仁大智大勇大德大言大功(朱)

葉恭綽 五律一首 102×49cm 紙本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到門園樹合,行徑石苔封。偶伴(支)公鶴,重聞初地鐘。閑階交細草,幽鳥過高松。藉地論心久,西闌聽暮蛩。恭綽。鈐印:恭綽長壽(白)

章士釗 奉送蠖公社長游北戴河 27×15cm 紙本 1951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秦皇島畔海東偏,拄杖重來看野煙。一代玄黃開國手,幾人魏晉問津緣。文章誤我悲今日,襆被從君憶昔年。野鶴自飛云自逸,眼中寥廓也翛然。右詩奉送蠖公社長游北戴河。孤桐章士釗。辛卯七月。鈐印:章士釗(朱)

沈尹默 自作《臨江仙》一首 78×38cm 紙本 1961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國際歌聲迎五月,洋洋盈耳薰風。紅旗飄映海西東。兆民俱鳳翥,萬國共龍從。實踐馬恩真理論,亞非日見成功。工人階級作先鋒。加強團結力,投入斗爭中。臨江仙·迎接五一國際勞動節作。一千九百六十一年四月,尹默。鈐印:沈尹默(白)

啟功 周恩來詩 紙本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周總理遺句。啟功。鈐印:啟功之印(白)元白(朱)丁丑(白)功在禹下(白)

譚建丞、許竹樓等 花繁松茂 144×364cm 紙本設色 1987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款識:菊有逸致兮蘭有香,石臥花陰兮松壽長。譚建丞、許竹樓、沈本千、鄧端和、黃均、宋步云、秦嶺云、侯及名、許麟廬合寫。丁卯二月,王遐舉題。鈐印:王(白)

劉繼瑛 蒼松圖 138×68cm 紙本水墨 2005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款識:紀念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周年。公元二千零五年歲在乙酉,劉繼瑛時年八十四。鈐印:絳雪主人(朱)劉繼瑛(白)

袁行霈 節錄《論語》 92×44cm 紙本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袁行霈。鈐印:袁行霈印(白)

程熙 山水 89×46cm 紙本水墨 2005年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款識:程熙寫,乙酉年。鈐印:程熙(朱)

李小可 山魂 68.5×70cm 紙本設色 2017年款識:山魂。丁酉,小可。鈐印:小可(朱)神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