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牙風波

李長勝

過年了，我們全家團聚。

我一向好吃糯食，尤其是年糕，過年家家必備的甜糯香軟的美食，更有來年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寓意。像山楂糕，紅得透明油光珵亮，十分誘人。那天，我忍不住吃了一大口，滑爽甜蜜粘口，一下子就滑入食道……

突然我大叫一聲“完了”，年夜飯的氛圍瞬間冷卻，全家人直愣愣地呆望著我。“怎么了？”老伴不解地盯著我問，生怕我出什么意外，我結結巴巴說：“那排假牙……呑……呑……進去了。”

“啊！”老伴一聲慘叫。

驚得小孫子沖到我面前嚷嚷著，非要我張開嘴看，左下側新配的一排四顆假牙不見了。小孫子望著那空蕩蕩的牙床，不由自主用手摳著自己的牙，清亮的口水順著紅嘴唇流下。

看著家人驚愕的神色，我趕緊說“沒事沒事”，故作輕松道：“既然能進去，就能出來。”可是心里緊張得咚咚跳，怎么輕松得起來呀！

兒子拿起手機趕緊查詢網上的關于呑牙的信息，兒媳婦電話詢問認識的醫生。一場紅火的團年飯迅速被假牙風波吹熄了火！

這假牙是過年前配的，醫生告誡，因是試戴，過完年了，還要調整的，特別強調不要吃糍粑之類的糯食！可是吃的時候，我全然忘記了這一告誡。

這也是我常犯的錯誤，懲罰自己的錯誤！

孫子非要我再張開嘴巴，看那殘缺的牙洞，我只有笑著，故作無事狀地說：“沒關系的，就等你爺爺拉出來了！”

兒子查詢的結果令人更緊張，有誤呑單顆假牙的，結果是動了大手術才取出。如果我便血或者是肚子痛就立馬去醫院急診！

兒媳也告訴我如果24至48小時沒有出來的話，就必須要上醫院了！

老伴想得更恐怖：古人有呑金子自殺的，何況是一棑帶著金屬托套的牙齒，還有魚刺卡在消化道被刺穿，竟然殺入心臟而導致死亡的先例……萬一你不幸，留下了我一個人咋辦？

我說，不怕！表面上我故作鎮靜，強顏歡笑，私下卻萬分警惕地數著分秒在渡難關呀！身體的每一點細微的反應與變化都令我驚悚不安，心動過速……

那種懊悔、驚恐、自責、恐懼令人通宵難眠，甚至是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假牙掛在胃璧上、腸道食管上而令人窒息！

一夜驚魂，徹夜不眠，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初一的早晨，老婆趕緊讓我先吃泄藥，并且給我準備好了一次性的餐具，隨時準備迎接假牙光臨。

這顆宛若在我體內循環的定時炸彈，謝天謝地，雖然說在胃里有異常不消化的感覺，但愿它平安無事。

好不容易數分數秒地熬到第24小時，終于有了便意，經仔細排查假牙杳無蹤跡！

熬到第27小時后那假牙終于問世。經過我反復搓洗用酒精消毒后，手里緊緊篡著這可笑又可恨的“小炸彈”，出廁所，在外面久候的老伴用狐疑的目光盯著我的臉，我趕緊報喜說了三個字：出來了！這位比我更緊張寢食難安的老伴極不相信地也說了三個字“拿出來！”竟然一把從我手上搶了過去，生怕這罪證再回到我體內引爆了！

這場驚悚年關風波后的最大安慰，是我的腸胃至柔，竟能承假牙至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