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歌曲《孟姜女》的創作技法與演奏分析

□胡夢蝶 楊 楠

藝術歌曲《孟姜女》是根據我國民間傳說孟姜女的故事加工創作而成的一首經典民歌作品，具有豐富的文化底蘊和藝術價值。本文將結合鋼琴譜例對本首作品的創作技法及演奏特征進行分析，希望通過對這首曲目的分析，為鋼琴演奏者和聲樂演唱者提供一些借鑒與參考。

一、作品的故事背景

經過兩千多年的流傳，孟姜女的故事出現了許多不同的版本，而對這個故事的評述，更是眾說紛紜。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傳說是在秦朝的時候，孟姜女與范喜良剛結婚不久，丈夫范喜良就被發配去修筑長城。由于任務過于繁重且食不果腹，最終范喜良過度勞累而死。孟姜女歷經艱險，萬里尋夫，最后到長城卻得知了丈夫的死訊。得知丈夫死訊的孟姜女由于過度悲傷便放聲大哭，最后哭倒了巍巍800 里長城，從此山海關就被指定為孟姜女哭長城傳說的發生之地，甚至還在那里修建了孟姜女廟以作紀念。該故事歷經千年，經久不衰，廣為世人所傳頌。

《孟姜女》的故事最早是以民間口頭文學的形式出現的。而隨著民間戲曲等藝術形式的發展，在宋元時期，有關孟姜女故事的音樂開始逐漸出現小調形式的唱段，并不斷產生各種形式的變體。這些變體在國內各地廣為流傳，甚至對戲曲、說唱音樂、民族器樂等領域產生了很大影響。《孟姜女》是以孟姜女為主人公，以她尋夫哭倒長城的故事為素材展開創作的藝術歌曲。作品描述了一位新婚婦人的悲慘命運，并通過細膩的筆觸刻畫了孟姜女心理的變化，使孟姜女的形象立體而深入人心，而這種藝術加工形式也極大地推動了《孟姜女》這首藝術歌曲在國內的傳播。

二、作品的創作技法分析

（一）曲式結構分析

作品主體一共分為四段，調性分別為D 徵調—C徵調—D羽調—F徵調。原來的民歌結構為單段體，總共有12 段歌詞，唱出12 個月。改編后的《孟姜女》改變了原來民歌單一的曲式結構，而采用五聲調式進行作品詮釋。歌曲四次的調式轉變象征著一年四季的更替，而歌詞部分又以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為內容，層層遞進，步步深入，并在原來的基礎上進行曲調變化，使整個作品更加豐富，感情更加細膩委婉。在歌曲進行過程中，隨著情緒的不斷發展變化，原本的五聲調式逐漸加入新的偏音形成六聲和七聲調式。這些歌曲處理方式極大地豐富了歌曲的表現力和情感張力，使歌曲更加細膩動人。

歌曲首先以舒展的慢板展開，在開始的弱起小節位置，鋼琴伴奏的左右手在不同的八度演奏下行的旋律音“sol-sol-mi”，奠定了歌曲的悲情色彩。第一小節鋼琴伴奏采用長線條的D 徴調式主歌弦來奠定情緒基調，接著再通過和弦轉位推動情緒上升，并在小節后一拍把織體由和弦轉為不同八度的單音進行。第二小節是在第一小節的基礎上進行變化，變化主要體現在小節的后一拍，旋律走向由平穩發展轉向下行。第三小節的情緒承前啟后，右手部分是以八度單音的形式，波浪下行的走向，推動情緒的轉變。第四、第五小節右手部分的旋律連續兩次波浪下行，并在第五小節末尾處使用高八度的波浪下行，使歌曲的悲情色彩更為濃重。

第一段歌詞的調式為D 徴五聲調式。這個段落由四個小的短句組合成了一個長的句子，用稍慢的速度，委婉哀怨地敘述著正月新春佳節，萬家團圓時刻，孟姜女的丈夫卻去修筑長城這一悲慘現實。這一部分的旋律走向整體是波浪下行的，旋律走向沒有特別大的音程跨度，歌曲情緒是稍內斂的，但字里行間蘊藏著濃濃的悲情色彩。第一段整體旋律走向完整地保留了民歌原本的“起承轉合”的寫法。

第一段間奏短短四個小節的過渡，音樂情緒就由正月新春轉為了夏夜。間奏的第一小節，右手部分主要是和弦式的織體，而旋律部分來到了左手的低聲部。此時右手高聲部是厚重的和弦和雙音八度音的織體，高聲部淪為陪襯，低聲部成為主角。左手不再是和弦式的厚重織體了，低聲部開始具有流動性，音樂織體轉變為線條性的分解和弦琶音，旋律聲部由高聲部來到低聲部的轉化，使人耳目一新。而高低聲部功能的互換，巧妙地推動了情緒的發展。而到間奏的最后一小節，旋律回歸高聲部，低聲部回歸伴奏聲部，完美地過渡到了第二段旋律。

第二段歌詞與第一段歌詞在規模上保持一致，音樂情緒漸漸開始流動，音程跨度也由原來的五度內擴展到七度，歌曲的悲情情緒進一步發展。第二段結尾處歌詞以問句結束，似乎是在訴說內心的不平與傷感。

第二段與第三段之間的銜接有三個小節，歌曲情緒承接上文，左手是分解和弦上行，右手是柱式和弦琶音，緊接著連續兩小節下行的旋律線條使情緒更為低迷，而在此過程中又巧妙地進行了轉調，進一步推動了音樂情緒的轉變。

第三段旋律經過間奏的發展，調式由原本的大調（D 徴）轉為同主音小調D 羽調式。調式的轉換再一次推動悲情情緒的發展，音樂情緒整體變得更加凄楚悲涼。從旋律的起音和最后的結束音來看，旋律整體還是保持上行的，但是旋律大部分時間是在低位發展，象征著幽怨情緒難以排解。

第三段與第四段之間的銜接部分，音樂速度開始逐漸加快，進入快板。這部分在音樂的內容上通過震音、三連音、八度音階下行的手法給人一種沉悶、緊張、悲憤的情緒。密集的三連音下行過后，緊接著左右手的震音給人一種極度的不安和緊張之感，而兩個小節的連續八度下行，讓人的思緒沉入谷底。這十個小節的銜接部分，通過密集的音符模進，在聽感上給人以極大的震撼。

第四段運用“緊打慢唱”的方式，在一個全新調性上再現連接部分的節奏。旋律是長線條的、緩慢的，伴奏聲部是密集的、緊張的。旋律聲部與伴奏聲部的強烈對比，再一次推動了音樂情緒的發展。在音程關系上，七、八度的音程跳進，推動了音樂情緒走向高潮。值得一提的是，全曲最高音降re 音出現在音樂的最后一句。

（二）和聲風格

此曲在和聲的功能上，大量采用了帶有五聲風格的民族化和聲。徵和弦到羽和弦的進行、左右手徵和弦與角和弦配合等都是帶有民族風格特點的和聲。另外，作曲家善于運用不和諧和弦渲染氣氛。

如圖1 第二十六小節V7/V 到III64 的進行以及第三段與第四段之間的間奏也大量運用減七和弦、增三和弦以及減三和弦，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為主人公悲慘的命運做鋪墊。本曲的和聲處理大多是為了與旋律的配合，在歌曲音符密集時采用柱式和弦作為鋪底音色。而在歌曲旋律音符稀疏時，又常常加入分解和弦的形式，豐富旋律線條推動音樂發展。在處理手法上，有時還加入八度音，拓寬音域，豐富樂曲的音響色彩。在終止式的使用上，本曲多次使用從屬到主的終止形式。在和弦安排上，多使用傳統的三和弦，具有音韻美。

圖1

（三）主要伴奏織體

1.柱式和弦

如圖2 中，左手使用了柱式和弦轉位，右手出現連續高疊柱式和弦的織體形式。左手部分是以八分音符的長度為基礎的穩定排列形態，右手部分是六連音的密集排列形態。左右手的織體配合形成了“松緊結合”的對位模式，柱式和弦的厚重感加上密集的和弦節奏，營造出沉重、緊張、悲壯的氛圍。

圖2

2.分解和弦

如圖3 中，左手部分主要為分解和弦上行織體，在小節起始的強拍位置以八度加厚的形式強調節奏，右手部分為波浪上行的分解和弦織體，并在固定位置加入雙音疊置，加厚織體，豐富音樂色彩。左手部分是以四分音符時值為基礎的穩定排列，右手是以八分音符為基礎的節奏排列。左右手部分的織體形成了插空對位的模式，音樂在長線條的旋律基礎下形成了一種溫和舒緩的背景式的色彩鋪墊。

圖3

三、技術難點分析

（一）連續八度

這首伴奏剛開始便為左右手同時八度彈奏，在曲子段與段之間的間奏也經常出現這種技術。在彈奏時，演奏者應注意觸鍵要求，手掌、手腕和小臂盡量保持一條直線，并且與鍵盤面基本平行。同時，演奏者要根據音量或者音色需求來調整身體的重心。彈奏時應主要以手腕為發力點，既要用力也要放松。

在這首作品中，作者也善于利用休止符和八度音程來營造氣氛。音程的大量使用豐富了織體的層次。大量的柱式的八度織體，配合短暫的停頓、突然出現加強語氣的雙音織體，使關鍵的字句得到強調，更加突出了畫面感，增加了戲劇性。八度音程的使用拓寬了音域，極大地增強了音樂的表現力。

（二）震音與刮奏

這首伴奏在第三段至第四段間奏中出現大量震音，同時曲子中也出現少量刮奏。在震音彈奏時，應保持手腕的松弛與平衡，以平衡點作為對稱軸，圍繞著對稱軸輕微震動，力量主要用在指尖。在練習時可以先慢后快，從斷奏開始把音分開，熟悉放松的感覺后再慢慢加速，最后變成均勻有力的震音。在刮奏時，一般來說右手刮奏時，上行使用2、3、4、5 指，下行使用1 指。而左手就是上行使用1 指，下行使用2、3、4、5 指。

（三）與演唱者的配合

伴奏者應深入理解歌曲的歌詞，了解音樂敘述故事或場景，在伴奏音色上隨時做出相應的調整，以配合音樂情緒的發展變化。例如，在人聲情緒較為激動的部分，鋼琴伴奏需要適當減小音量，甚至弱奏。此外，在旋律音符較為稀疏的部分，鋼琴伴奏需要適時突出自己聲部的旋律以填充旋律上的空白，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總之，鋼琴藝術指導的作用就是使伴奏聲部與人聲演唱聲部盡可能相互融合，相輔相成。這首《孟姜女》，由于是傳統民歌改編而來，節奏是緊打慢唱的音樂表達，鋼琴伴奏者在演奏時往往需要平穩均勻地跟隨演唱者的旋律。當演唱者出現短暫停休時，鋼琴伴奏也應配合演唱者的情緒，適當空出旋律，營造一種緊張感。在減速時，鋼琴伴奏者需密切關注演唱者的狀態，配合他們的呼吸與情緒，使音樂情緒充分表達。歌曲出現間奏時，鋼琴伴奏者演奏的力度需要稍稍加強，以便在下一段開始前，為演唱者奠定情緒基調。

當我們在處理一首聲樂藝術作品時，鋼琴藝術指導常常需要結合作品的創作背景，以及作品想要表達的思想內涵等，對作品進行二次創作。僅憑借樂譜上的內容，有時難以把握作品的情緒力度以及速度，而速度、力度等要素，對音樂情緒的表達又至關重要。歌曲能否完美地表情達意，除了要依靠人聲的演唱外，還需要伴奏聲部的烘托。做好對速度、力度、情緒等細節的準確把握，需要鋼琴藝術指導對作品的思想內涵有深刻的理解，并將自己心中所理解的情感外化為細膩準確的情感表達。只有恰到好處的音響效果，才能打動觀眾。

在伴奏實踐以前，我們都應深入了解作品表達的內容以及作曲家和作詞家希望表達的情感，這樣才能更好地進行伴奏，進而指導演唱者的情緒與作品處理，最終完美地表達歌曲的藝術特點。鋼琴藝術指導不應只停留在伴奏，還應更多地進行歌曲的二次創作，對于樂曲的理解也不能僅限于樂譜。一首人們喜聞樂見的作品必定是綜合了許多精妙的設計，最終才能廣為傳頌，經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