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霞,韋 尼
(北京中藥大學東方醫院,北京 100078)
血脂異常是類風濕關節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常見的并發癥,由于其可明顯加速動脈粥樣硬化的發生,RA合并血脂異常患者的冠心病患病風險明顯高于普通人群,大大增加了RA患者的死亡率[1]。RA屬中醫“痹證”的范疇,脾虛是導致痹證發生的基礎且貫穿始終。脾氣散精是脾主運化的具體體現,是精微物質、水濕運化的樞紐,是整個飲食物代謝過程的中心環節,脾氣升清作用為散精提供內在動力,所升之“清”包括津液、精、血等精微物質、陽氣,維持機體正常生理功能。韋尼,北京中醫藥大學東方醫院副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在中醫藥治療RA方面有許多寶貴的臨證經驗,韋尼認為RA患者脾常不足,脾氣虧虛,散精功能減退,膏脂不化是RA出現血脂異常的始動因素,而脾不散精,膏脂內聚,濕痰瘀內生,臟腑氣機失調,是變生壞證的重要原因,同時又可加重痹證臨床表現。因此,從健脾益氣,助脾散精立法治療RA合并血脂異常可達標本兼治之效。
《素問·經脈別論篇》記載:“食入于胃,散精于肝……濁氣歸心,淫精于脈,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水精四布,五經并行,合于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這是關于脾氣散精最早的理論描述,脾將胃受納腐熟的飲食水谷化為精微,且輸送至全身各處,營養機體,維持正常的生理功能,是脾主運化的具體體現,是精微物質、水濕運化的樞紐,是整個飲食物代謝過程的中心環節,與現代研究糖脂、能量代謝有共通之處,因此“脾氣散精”功能的正常是人體能量代謝平衡、脂代謝的先決條件[2]。
此外,脾氣散精涵蓋了脾主升清的特性,升清作用為散精提供內在動力,所升之“清”包括津液、精、血等精微物質、陽氣,以濡頭面諸竅,使耳得其滋而可聞,鼻得其潤而可嗅,目得其養而可視。
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導致RA發生的原因不外乎正氣虧虛,外邪侵犯機體,日久變生變證、壞證,韋尼認為RA患者正氣虧虛首在于脾臟的虛損。脾為后天之本,為氣血生化之源,化生氣血以養五臟,充四肢,實營衛,即《靈樞·本神》言“脾氣虛則四肢不用,五臟不安。”“脾胃之氣下流,使谷氣不得升浮,是生長之令不行,則無陽以護其榮衛,不任風寒,乃生寒熱,皆脾胃之氣不足所致也。”脾氣虧虛,營衛失調,營衛俱虛,可使四肢倦怠乏力,肌膚欠潤、腠理稀疏、風寒濕等侵襲肌膚脈絡,故RA多易受外邪侵襲而反復發作。加之RA患者長期服用非甾體類抗炎藥、糖皮質激素、苦寒中藥等,進一步損脾傷胃,氣血生化乏源,人體肌肉、關節無以為養,氣血虛滯,濕痰瘀互結,久病及腎,關節出現瘀斑、刺痛、結節、畸形、骨質嚴重破壞等癥狀[3],又可在一定程度上加重脾虛之本。脾虛最易生濕,濕邪既是病理產物,也是致病因素,韋尼強調脾為虛之本,濕為實之本,是RA反復纏綿難愈的關鍵。脾虛運化無力,水濕內停,濕邪泛溢于人體的肌膚、關節,其機體濕濁內生化而成痰,痰瘀互結阻痹脈絡,使其經脈不通則導致晨僵、關節疼痛、腫脹、屈伸不利,且濕邪致病反復難愈也正是RA的疾病特點[4]。
《雜病源流犀燭·卷四·脾病源流》言:“蓋脾統四臟,脾有病,必波及之,四臟有病,亦必待養于脾,故脾氣充,四臟皆賴煦育,脾氣絕,四臟不能自生。”指出脾為五臟之源,脾病可及四臟,四臟有病也可傳于脾。韋尼認為RA患者致命的往往不是關節、肌肉等局部癥狀,而是RA發生發展過程中并發的肺部、心臟、腎臟等多系統的損害,而出現一系列并發癥的原因實為脾臟虧虛,邪侵入里,損及他臟,故脾虛是導致RA發生的內在基礎且貫穿始終,脾胃之氣的盛衰往往決定著疾病的發展方向。
脾居中央以灌四旁,RA患者脾常不足,脾失健運,散精功能障礙,水谷精微、津液不得正常布散,則出現膏脂堆積,痰瘀內生,官竅閉塞,則導致臟腑失其滋養、關節功能失常等癥狀。RA患者從早期血脂異常、關節腫脹疼痛到后期并發心血管疾病、關節畸形僵直,“脾不散精”貫穿于病程始終。故根據不同的病程階段,從脾散精功能障礙角度進行簡要分析。
3.1 脾氣虧虛,脾不散精為其始 RA患者多因脾氣虧虛,水谷精微不得以正常輸布,進而出現血脂紊亂。中醫學將血脂歸屬于“膏脂”范疇,其來源與脾密切相關,一是水谷精微化生,二是源自肥甘厚味。《靈樞·五癃津液別》云:“五谷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入于骨空,補益腦髓,而下流于陰股。”指出膏脂源于水谷精微,生理狀態下有益于人體的皮、肉、骨、髓。而血液中“膏濁”的增多與脾氣虛所致的精微物質的異常沉積相關。《素問·太陰陽明論篇》曰:“四肢皆稟氣于胃,而不得至經,必因于脾,乃得稟也。”脾轉輸胃受納的水谷精微以養臟腑、充關節。韋尼根據多年臨床經驗發現RA患者脾胃常虛,在此基礎上或嗜食肥甘厚味,脾失健運,失其“散精”和“游溢精氣”之職,“清”“濁”升降失調,水谷精微無以運化,腸道無法分泌清濁,膏脂輸布障礙,聚而成多,散于血脈,導致血脂異常。而研究表明[5]脾虛氣弱,脾不散精,運化失司,進而導致膽固醇逆向轉運途徑受阻,血脂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亞類動態平衡失調及分布異常,從而影響血脂水平。
3.2 精虧不散,濕痰瘀內生,膏脂凝聚為其標 雖然脾氣虧虛、脾不散精是RA合并血脂異常的始動因素,但是痰瘀是血脂異常的具體表現,也是加重關節疼痛、畸形的重要因素。《景岳全書》言:“痰涎本皆氣血,水谷津液化得其正則為津血,化失其正,則為痰濁。”脾虛運化失職,散精之力弱,水谷精微失其輸布,水濕不化,蓄而成飲,聚飲生痰,痰阻成瘀,痰瘀互結,進一步使血脂紊亂。《醫林改錯》云:“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而留瘀。”脾胃氣虛,精虧不散,氣虛血滯,痰飲內聚,也終致痰瘀內停。韋尼強調痰瘀互結是血脂異常發生、發展、轉歸和預后的基本病理特征[6]。臨床實踐中也發現RA患者中醫證候分布多以痰阻、血瘀、脾氣虧虛多見,尤與脾關系密切[7]。現雖未明確痰瘀即血液中的脂質,但血脂各成分的異常與中醫學的“痰瘀”密切相關,是臨床診斷血脂異常最直觀的標志物[8],而在臨床上化痰祛瘀法是降脂諸法中降脂作用較為顯著的方法,其實驗機制與直接改善血液成分,改善血液黏度和流變性,或提高某種酶類的活性以利于血脂的分解有關,這也從側面證實痰瘀可能為血脂的某種成分。
3.3 脾不散精,氣機失調,臟腑失養為其變 脾氣散精,輸布水谷精微于全身,實為氣的升降出入。《讀醫隨筆·證治總論·升降出入論》中說:“脾具坤靜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故能使心肺之陽降,肝腎之陰升,為上下升降的樞紐。”脾氣健則升,清陽得散,肝腎之氣并之上行,胃氣降則濁陰之氣下運,心肺之氣隨之下達,脾胃調和,升降相因,氣血陰陽相得,則五臟六腑氣機運動正常。王冰云:“升無所不降,降無所不升,無出則不入,無入則不出。”脾主升,胃主降,脾胃一升一降,共同完成飲食的攝入、消化、傳導、運化和輸布。若脾氣不升,散精不及,則胃濁不降,氣機壅滯,水濕痰飲內生,膏脂不化,即《醫宗心讀·痰飲》所云:“脾土虛濕,清氣難升,濁氣難降,留中滯隔。”而脾胃氣機不暢,精微不散、清陽不升使膏脂堆積為痰濁、瘀血,成新的致病因素,黏稠凝滯、極易壅滯經脈、阻礙腦絡從而導致腦梗死的發生,變生壞證,治療時強調輕清升陽、暢達氣機、化濁通絡的治療原則[9]。
血為陰性,其性似水而趨于下,血液運行的過程不僅脾統血于脈中,更需要心、肺、肝氣的推動、宣發和疏通,而不致血液凝滯稠厚。《素問·玉機真臟論篇》云:“脾為孤臟,中央土以灌四旁。”脾氣散精,分為上輸以散津和灌四旁以散津兩種方式,以化生氣血,充養血脈,濡養臟腑。脾胃虧虛,化源不足,散精無力,膏脂難化,則心失所養,心脈不利,留痰聚飲,易致心臟病變。脾主運化,脾氣散精,脾胃損傷,心脈失養,運化遲滯生濕,濕濁凝聚為痰,閉塞心脈則為胸痹心痛[10]。腎失濡養,腎氣不足,無以溫煦推動氣機運行,脾腎虧虛、腎虛寒凝、瘀血痰濁是類風濕關節炎出現血脂異常并發冠心病的關鍵[11]。
4.1 溫補脾陽以固本 基于脾胃虛弱、脾不散精是RA合并血脂異常的關鍵病因病機的特點,臨床治療中當溫補脾陽以扶正氣。脾陽充沛流暢,外可調營衛護機體,內可化水濕散痰瘀,肢體經絡氣血運行無阻,痹病難成,膏脂宜化,正如《扁鵲心書》云:“凡治痹,非溫不可。”《靈樞·邪客》指出:“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脈,化以為血,以營四末,內注五臟六腑。”脾運化水谷精微是營衛氣血的主要物質基礎,脾氣健運則化源充足,實為氣血生化之源,以實四肢,養五臟,肥腠理,利關節,故《景岳全書·雜證謨·脾胃》云:“脾為土臟,灌溉四傍,是以五臟中皆有脾氣,而脾胃中亦有五臟之氣,此其互為相使……故善治脾者,能調五臟。”“氣主煦之”“血得溫而行得寒而凝”臨床實踐中強調了“益脾陽”在風濕病辨治中的重要地位,常用溫中補虛之小建中湯,中焦虛寒之理中湯,陽虛寒凝之大建中湯以溫脾陽、健中土、散寒邪,改善癥狀的同時,使人體正氣得到不斷的充養,營衛得調,機體得護[12]。健脾類方劑中可提煉出神經酰胺、花膠苷等物質,能下調缺氧誘導因子1α(HIF-1α)等炎癥因子表達,穩定皮膚黏膜屏障,從而起到護衛作用[13]。
4.2 健運脾氣以化濁“濁”一為脾運化失司,水谷精微運用障礙而成致病因素,一為脾虛內生濕濁、痰濁,為內生濁邪的范疇,血脂異常在一定程度上也可歸屬于“濁”的范疇[14]。溫補脾陽雖能維護機體陽氣,但脾以“運”為健,壅滯則病,強調脾病重在調而不在補,暢達樞機、鼓舞中州氣化為要務[15],如此才能護衛機體,使瘀血痰濁難生,全身氣機暢達。且痰濁瘀血內聚,最易化熱傷津,蘊而成毒,宜早早除之。脾虛氣血運行受阻是RA重要的病理基礎,氣血流通的關鍵在于陽氣的周流循環,因而健運脾氣以通絡是RA治療的重點,且健脾以化濕通絡對RA并發肺功能降低也有較好的治療作用[16]。
4.3 化痰散瘀以通絡 痰瘀不僅僅是類風濕關節炎患者出現關節屈伸不利、畸形樣變、出現骨質疏松、骨骼疼痛枯萎的重要原因[17],還是RA患者合并血脂異常導致動脈硬化的關鍵[18],大大增加心血管疾病的風險。痰瘀同治法在改善關節癥狀的同時還可以調節血脂代謝,降低血脂水平,從而防止動脈粥樣硬化[19]。
《血證論》云:“須知痰水之魁,由瘀血使然,然使無瘀血,則痰氣自有消溶之地。”痰瘀致病變化多端,暗耗氣血,病邪兼夾為患。“陽化氣、陰成形”,健脾運氣之法可使濕痰瘀等病理之邪不易生,又有助于已生之邪的消散,但僅如此恐療效不佳,故臨床上配合活血化痰并用以行滯通絡。RA合并血脂異常之初多為痰瘀始生,氣機痹阻不通,用植物類中藥如茯苓、穿山龍、薏苡仁、萊菔子、蒼術、雞內金、砂仁等健脾補腎,燥濕化痰,用青風藤、絡石藤、山楂、當歸、桃仁、三七、莪術等活血化瘀通絡,如RA進一步發展出現動脈硬化樣變,此時痰瘀膠著,草本類藥物恐難有卓效,此時用蟲類藥蜈蚣、水蛭、土鱉蟲等搜風通絡以剔頑痰瘀血。痰瘀本為陰邪,在活血化瘀的礎上加用黃芪、陳皮、半夏、桂枝、麻黃等溫通行氣之品,以開散凝結。
5.1 補脾與運脾同調 《傷寒論·辨脈法》所言:“中焦不治,胃氣上沖,脾氣不轉,胃中為濁,營衛不通,血凝不流。”脾胃為氣機升降之樞紐,輸布精微于全身,脾升胃降,共同維護臟腑氣機平衡。脾氣不運,氣機升降失調是脾病重要的病機特點,加之RA患者多屬脾胃虛弱,納運失調,若僅用補益之品,恐虛不受補,滋膩礙脾,反致脾胃之氣停滯不行,故脾健不在補貴在運,補脾在于溫補以固本,運脾在于運化得健,二者同調脾陽得溫,脾氣得運,氣行則血行,寓補于運,運脾行衛,助脾散精。臨證時多選用二陳湯、香砂六君子湯、平胃散、理中湯及砂仁、木香、藿香、香附、白術、厚樸、茯苓、陳皮等溫運理中之方藥。補運同調能顯著增加療效[20],而諸運脾方中以白術應用最廣,因其味甘苦,符合“脾惡濕急食苦以燥之,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的特性,乃為補運同舉的最佳品,《本草崇原》謂之“白術氣味甘溫,質多脂液,乃調和脾土之藥也。”其次在用藥上注重藥物特性的動靜結合,補脾藥多澀、多溫而守而不走,需配合走而不守之運脾藥能助脾健運,使氣機調和。還應當注意的是脾以升為健,胃以降為和,運脾的同時注意調理脾胃氣機,注重升降相因。此外,RA患者多病程較長,痰瘀互結,甚至醞釀成毒,在運脾恢復氣機通暢的同時兼以活血化痰通絡以祛有形之邪。有研究[21]表明在運脾的基礎上配合通絡、解毒之品能有效改善患者臨床表現,尤其是晨僵、關節疼痛、腫脹等表現。
5.2 溫補與溫通并用 《古今名醫方論》云:“陽之動始于溫,溫氣得而谷精運。”脾胃喜溫而惡寒,溫運脾陽,一可辛溫助陽達表以散風寒,燥脾溫中以化濕邪,二可溫補氣血以固本。《景岳全書·論治篇》云:“凡臨證治病,不必論其有虛證無虛證,但無實證可據而為病者,便當兼補,以調營衛精血之氣;亦不必論其有火證無火證,但無熱證可據而為病者,便當兼溫,以培命門脾胃之氣。”強調無論虛實皆可治脾以溫補,以實脾之根,根據患者臨床表現及體質差異,可酌情運用甘溫、辛溫、辛熱之品。《醫驗錄初集·蘭從十戒》中言:“甘溫之藥如行春夏之令,生長萬物者也。”脾土得溫,肝木自伸,甘溫之藥喜脾性,不致峻烈傷陰,新安醫家尤善用黃芪、白術、人參等甘溫益脾之品以補氣實衛,養血和營,外資形體官竅,內濡五臟六腑。《醫法圓通》云:“陽者,陰之主也,陽氣流通,陰氣無滯。陽者,陰之根也,陽氣充足,則陰氣全消,百病不作,陽氣散漫,則陰邪立起。”健康者不僅要求陽氣的充足更要流通流暢,否則郁于體內,補而更熱。雖脾虛氣弱、脾不散精是RA出現血脂異常的基礎,但是外邪久留不去、痰瘀互結亦是RA致病因素,因此加以“溫通”以祛內外邪,雖痰飲易郁而化熱,但其終為陰邪,需以溫之以開散凝結,如黃芪、桂枝、雞血藤、麻黃等品,若見患者有痰瘀化熱之征象,同時配伍桃仁、丹參、積雪草等涼血化瘀,或佐以知母、黃柏、黃芩、陳皮等行氣透熱,現代研究也證明苦寒之丹參與甘溫之黃芪合用可增強益氣活血之功,臨床使用時辨證調整劑量即可[22]。
5.3 陰陽并調 《醫學衷中參西錄》云:“脾為太陰,乃三陰之長,故治陰虛者,當以滋脾陰為主,脾陰足,自能灌溉諸臟腑也。”人體陰陽互根互用,脾陰為營陰之本,脾陰充足則能滋充心血,潤肺金,滋腎水,養肝木。RA患者纏綿難愈,本自傷脾陰,臨床治療更應顧護脾陰以求陰平陽秘。甘淡平和乃益脾陰之法門,甘則能補虛,調和藥性,淡則能滲利,補而不膩,常用藥物有蓮子、山藥、白扁豆、芍藥、薏苡仁、生地黃、茯苓、黃精等。而補脾陰促脾氣升發實為“陰中求陽”,同時潤肺降胃,斡旋中州,維持氣機升降出入,調和人體陰陽平衡[23]。
患者,女,56歲,2021年9月28日初診。主訴:雙手及雙下肢關節疼痛10余年,伴血脂異常2年。患者10余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雙手小關節、膝關節對稱性疼痛,伴晨僵明顯,于當地醫院明確診斷為RA,既往不規律服用甲氨蝶呤、雷公藤、洛索洛芬鈉片(商品名:樂松)等藥物,癥狀反復發作,天氣變化時明顯加重;2年前查血生化示血脂異常,間斷口服阿托伐他汀鈣片、非諾貝他,血脂控制不佳。現雙手指間關節、腕關節及雙下肢關節腫大疼痛,腕關節、膝關節活動不利,偶有頭暈胸悶,晨僵30 min,畏寒喜暖,舌質暗,有齒痕,苔白膩,脈沉滑。實驗室檢查:類風濕因子(RF)(+),紅細胞沉降率(ESR)89mm/h,C反應蛋白(CRP)78.63 mg/L,抗環瓜氨酸肽抗體(抗CCP)(+),總膽固醇7.89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4.95mmol/L,甘油三脂6.13mmol/L、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1.08mmol/L,余未見異常。雙手正位片示:雙手中度骨質疏松,雙手、雙腕關節周圍軟組織腫脹。西醫診斷:RA;高脂血癥。中醫診斷:痹證(脾虛痰瘀痹阻證)。治以健脾化濁,祛痰化瘀。處方:當歸15 g,黃芪30 g,白術15 g,山藥30 g,炙甘草6 g,青風藤15 g,威靈仙10 g,雞血藤30 g,穿山龍15g,桑寄生10g,杜仲10g,細辛3g,赤芍15 g,葛根15 g,生麥芽15 g,焦山楂15 g,陳皮10 g,半夏10 g,荷葉15 g,丹參10 g。14劑,1劑/d,水煎服,早晚分服,囑患者清淡飲食,忌食辛辣、生冷、油膩,注意關節保暖。
2診:2021年10月15日。患者近日感冒,咳嗽,咳黃痰量少,易咯,偶有頭暈,四肢關節疼痛較前好轉,實驗室檢查:ESR:38 mm/h,CRP:45 mg/L,總膽固醇5.29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3.39 mmol/L,甘油三脂4.13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1.05 mmol/L。繼上方加入木蝴蝶、防風15 g,蜜紫菀10 g。28劑,煎服法同前。
3診:2021年11月23日。患者關節疼痛明顯改善,仍覺活動不利,未訴其他明顯不適。實驗室檢查:ESR 27 mm/h,CRP 35mg/L,總膽固醇4.83mmol/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2.89mmol/L,甘油三脂3.16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1.13 mmol/L。該RA患者脾胃虛弱,水濕痰飲內生,膏脂聚集不散所致,原法有效,加減續治,在前方基礎上加木瓜20g,伸筋草15 g。14劑,煎服法同前。
后隨訪患者關節疼痛明顯改善,炎癥指標較前下降,血脂雖尚未達到正常標準,但較前下降明顯,提示健脾之本、化痰瘀之標對RA合并血脂異常的患者尤為重要,囑患者注意關節保暖,避風寒,節飲食,不適隨診。
按語:該RA患者病程較長,虛實夾雜,脾胃虧虛,痰瘀內生,痹阻關節肌肉,不通則痛,故見關節腫脹疼痛,正如《諸病源候論》所言:“風濕痹病之狀,或皮膚頑厚,或肌肉痰痛。”結合患者舌質暗,有齒痕,苔白膩,脈沉滑,辨證為脾虛痰瘀痹阻證,治以健脾化濁,祛痰化瘀。方中黃芪、山藥、白術、半夏、陳皮補脾益氣以固本,行氣化痰以驅邪;桑寄生、杜仲強腎壯骨;赤芍、當歸、丹參、雞血藤、葛根活血化瘀生新;威靈仙、青風藤、穿山龍搜風祛瘀通絡,暢達關節氣機,細辛入腎經,深入關節內部以溫化痰瘀之邪;生麥芽、焦山楂、荷葉健脾化濁,現代藥理研究表明,此3味藥有改善血脂水平的作用。全方共奏健脾化濁,活血祛瘀之效。患者服用一療程之后自覺關節癥狀改善,復測血脂水平較前下降。此外,韋尼強調血脂異常是RA患者常見的并發癥,是引起心血管疾病的關鍵病因,除藥物治療外,生活方式的改善也至關重要,如控制飲食量、低脂飲食、堅持運動、少喝含糖飲料等。
目前西醫關于RA合并血脂異常的病因及發病機制尚且不明,治療方法有限,且西藥副作用明顯,中西醫結合治療有增效、減毒的優勢。韋尼認為RA患者脾常不足,脾虛氣弱,脾不散精是RA出現血脂異常的關鍵,治療上應以溫補脾陽、健運脾氣以全面恢復脾散精功能,同時根據不同階段的辨證配以活血、清熱、養陰等品以求標本兼治,內外共調,如是則脾氣得運,機體得護,膏脂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