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富源
關鍵詞:我國改革實踐;勞動價值論;要素價值論;生產要素分配制;證實;證偽
摘 要:馬克思唯物史觀認為,勞動是人世間一切創造的源泉,活勞動是剩余價值的唯一源泉。科學技術發展是勞動創造性不斷提高的集中表現,自然資源和作為資本的生產資料是勞動創造性得以發揮的條件。因而那種用“要素價值論”來取代“勞動價值論”的觀點,是不能成立的。我國改革實踐堅持和發展了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馬克思資本理論。此二者是根本一致的。因而那種認為我國改革實踐證偽了“勞動價值論”的觀點,也是不能成立的。勞動所得神圣不可侵犯是“勞動價值論”所內含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但它并非指勞動所得只歸勞動者所有。因而不能以這種曲解為理由,用我國現階段的“生產要素分配制”去否定“勞動價值論”和對“要素價值論”加以證實。
中圖分類號:B01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2435(2023)04-0025-12
Does China's Reform Practice Prove or Falsify the Labor Theory of Value?—Also on the Factor Theory of Value and the Distribution System of Production Factors
TAO Fuyuan(School of Marxism,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0,China)
Key words:China's reform practice;Labor Theory of Value;Factor Theory of Value;distribution system of production factors;prove;falsify
Abstract: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holds that labor is the source of all creation in the world and living labor is the only source of surplus value. Scientific development is the full expression of continuous improvement of labor creativity while natural resources and means of production as capital are the conditions for labor creativity to be brought into play. Therefore,the idea of replacing Labor Theory of Value with Factor Theory of Value cannot be established. China's reform and practice adhere to and develop Marx's capital theory with the Labor Theory of Value as its core. The two are fundamentally consistent. Therefore,the view that China's reform practice falsifies the Labor Theory of Value is also untenable. The sanctity of labor gains is the implied expression of socialist distribution contained in the Labor Theory of Value. But it does not mean that the labor gains belongs only to workers. Therefore,we can not deny the Labor Theory of Value while proving the Factor Theory of Value in the pretext of China's "distribution system of production factors" implemented at the present stage.
一、問題的提起
馬克思資本理論的核心勞動價值論,自提出以來,在西方就一直受到一些人的非議。1現在需要引起注意的是,這種非議在當代中國也獲得了某些論者頗具聲量的響應。盡管這種響應,不過是馬歇爾之后西方主流經濟觀念在當代中國的翻版,但它確實又是以我國改革實踐為背景,從而認為,我國改革實踐證偽了馬克思勞動價值論。這是我們所不能回避的。
他們的觀點概括起來有二:一是“背離論”。即認為,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只承認勞動是剩余價值的唯一源泉,而否定資本是剩余價值的源泉,批判資本對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無償占有,因而主張消滅資本。而我國改革實踐的一個重要方面則是運用和發展資本。這就意味著承認資本也是剩余價值的一個源泉。由此認為,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與我國改革實踐是完全背道而馳的,于是主張用包括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在內的“要素價值論”來取而代之。二是“無用論”。即認為,在我國現階段,如果按照“勞動價值論”把全部價值分給勞動者,這在中國改革實踐中是行不通的、有害的,因而只能依據“要素價值論”實行“生產要素分配制”。2
怎樣看待上述觀點呢?這里涉及對“勞動價值論”及其與中國改革實踐關系的科學理解。下面以唯物史觀為指導,就此來展開論述。
二、“勞動價值論”的科學依據
這里的依據是指馬克思歷史哲學和政治經濟學。
1. “勞動價值論”的馬克思歷史哲學及政治經濟學依據
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之所以會遭到一些論者的否定,說到底,是因為在理論上他們有一個根本問題沒有弄清楚,即剩余價值創造以及人世間一切創造的根據或源泉是什么?從馬克思唯物史觀來看,這個源泉既不是萬能的上帝,也不是抽象的能動精神,或所謂自然界本身,亦非作為勞動力的人本身,而是以自然為條件的“人類勞動力耗費”即“勞動”。3
(1)人的勞動是人世間一切創造的源泉。人的勞動是區別于動物活動的一種創造性活動。這是自黑格爾以來,許多哲學家的共識。不過,黑格爾所說的勞動是“想象主體的想象活動”,即抽象的精神勞動。對此,馬克思在繼承中加以改造,即認為勞動是人的“現實的、感性的活動”4,“勞動是積極的、創造性的活動”5。
正因為勞動具有創造的特性,所以人的勞動,也只有人的勞動,才是人世間一切創造的源泉。正是基于這一認識,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或自我改變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6這里的實踐也就是指作為現實的、感性活動的人的勞動。因此,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勞動不僅“創造了世界歷史”7,而且“創造了人本身”8。
(2)活勞動是剩余價值的唯一源泉。既然在馬克思歷史哲學看來,勞動是人世間一切創造的源泉,那么馬克思所提出的相對于物化勞動的“活勞動”是“剩余價值唯一源泉的理論”1,也就不顯突兀,而是順理成章、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當然,這樣說,并不意味著上述結論的得出是依據馬克思歷史哲學單純邏輯推演的結果。實際情況是,馬克思是以其歷史哲學即唯物史觀為指導,立足于資本主義商品生產勞動的實際,通過對政治經濟學長達數十年的艱辛研究而獲得這一科學結論的。用恩格斯的話說,馬克思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徹底研究了勞動所具有的創造價值的特性”的人。2通過研究,馬克思認識到“工人的生產活動,亦即創造力量。工人通過這種力量不僅能補償工人所消費的東西,而且還使積累起來的勞動具有比以前更大的價值”3,亦即創造剩余價值。
不難看出,馬克思在這里所言的創造剩余價值的勞動,不是原始共同勞動、奴隸強制勞動、封建依附勞動,而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商品生產勞動。在馬克思那里,已經概括形成了“商品生產勞動”4這個一般概念。所謂商品生產勞動,即勞動產品采用商品形式并進行交易的勞動。這其中包括創造物質性商品的物質生產勞動、創造精神文化性商品的精神生產勞動、創造服務性商品的社會服務勞動,以及創造勞動協作性商品的流通(作為商品的人流、物流、信息流的流通)勞動5和管理勞動等,它們共同構成了商品生產的總體勞動。
總之,馬克思關于活勞動是剩余價值唯一源泉的觀點,是有歷史哲學及為其所指導的政治經濟學的科學依據的,因而是不能否定的。
基于上述認識,筆者并不贊同哈貝馬斯等西方學者那種把科學技術視為有別于勞動的剩余價值另一源泉的觀點。
2. 科學技術發展是勞動創造性不斷提高的集中表現
哈貝馬斯認為,現代科學技術實際上決定著生產力發展和經濟的增長,已經“成為獨立的變數”和“獨立的剩余價值來源”。因而在這里,“運用馬克思的勞動價值學說的條件不存在了”。6怎樣看待這一觀點呢?這里可以談以下三點。
(1)馬克思高度重視科學技術發展在價值創造中的作用,認為工業生產的“巨大效率”“取決于科學的一般水平和技術進步,或者說取決于這種科學在生產上的運用”。7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鄧小平繼承和發展了這一思想,從而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8
(2)科學技術的生產價值從屬于總體生產勞動的價值。如上所言,這里的“總體”是指生產勞動中的操作勞動、科技勞動、服務勞動、流通勞動,以及管理勞動等所構成的總體。之所以說科學技術的生產價值從屬于總體生產勞動的價值,是因為:其一,科學技術的發展取決于社會物質生產的需要;其二,科學技術的發現或發明是作為人類勞動一部分的科技勞動的產物;其三,科學技術的生產價值是通過勞動者勞動能力的提升和在生產勞動中的發揮而得以實現的。因為勞動者的智力素質,主要是指其擁有的科學技術素質,因而在歷史發展中,勞動者的勞動過程,也就愈來愈多地表現為智力,即科學技術運用的過程。1
(3)智能科技的運用并不否定勞動價值論。在智能科技或人工智能獲得極大發展的當今時代條件下,在生產中,智能機器愈來愈多地取代了勞動者的直接操作,而且還更有效、更精準。由此,涌現出了大量的無人車間、無人工廠。那么能否以此為據,而斷言“勞動價值論”在這里不再管用呢?不能。因為這里的“無人”只是相對于生產的直接操作而言。然而這種操作之得以進行,又是以勞動者的間接操控為前提的,也就是說,是從屬于人的智力勞動的。
由上可見,那種脫離勞動特別是智力勞動的創造性,把科學技術說成是關于價值的有別于勞動的另一源泉的觀點,是不能成立的。
那么自然資源或自然界,以及作為資本的生產資料等物的因素,在價值創造中的作用如何呢?它們只是價值得以創造的條件,而非所謂源泉。
三、自然界和物化勞動是價值得以創造的條件
有論者認為,自然界或自然資源以及作為資本的生產資料等物的因素,也分別是價值的一個源泉。怎樣看待這一觀點呢?這里涉及到具體勞動與抽象勞動、產品與商品、財富即使用價值與價值,以及價值創造的源泉性因素與條件性因素等的關系問題。下面就此來加以具體說明。
1. 不能用財富的“要素源泉論”來否定價值的“勞動源泉論”
任何現實勞動都既有具體性或特殊性的一面,又有一般性或抽象性的一面。在具體勞動層面上,任何勞動都是滿足人特定需要的勞動。這意味著其勞動產品因有使用價值,從而成為人們眼中的財富。在抽象勞動層面上,任何勞動都是包括人的體力、智力和意志力等在內的勞動力運用,因而其產品都凝結著無差別的一般人類勞動,從而才能作為商品在交易中顯示為以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衡量的價值。
在這里,如果追問財富的源泉何如,即回答此產品何以有此種使用價值或效用的問題,那么這就涉及“勞動的質”2,即用什么材料和工具來進行勞動的問題。這樣一來,也就涉及人與物、物與物的多重關系,以及構成這多重關系的多種因素。于是在這個層面上,構成財富源泉的因素必然是多元的。正是在財富初創的意義上,馬克思指出:“自然界同勞動一樣也是使用價值(而物質財富就是由使用價值構成的)的源泉。”3誠然,隨著生產的發展,生產環境(溫度、濕度、清潔度等)和介于勞動者與勞動對象之間的生產工具,以及作為勞動滲透性要素的科學技術等,也就成為社會財富源泉的重要構成因素。
但如果追問作為商品的此產品與彼產品在市場上如何進行交易,即衡量彼此的標準是什么?那么很顯然,這個標準只能是一元而非多元的。如同衡量長短只論“尺寸”,衡量輕重只論“斤兩”一樣。那么衡量商品交易的唯一標準是什么呢?這里涉及“勞動的量”,即勞動多少、勞動時間多長的問題;4或者說,彼此作為勞動產品,其中所凝結的借助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衡量的人類勞動量的多少,即價值的多少。
價值作為人類勞動量的標示,其增值或剩余價值的創造,也就是人類勞動量的增值,即扣除生產勞動力的必要勞動之外的剩余勞動的創造。
由上可見,財富的多元要素源泉論和價值的一元勞動源泉論都是能夠成立的,但此源泉非彼源泉。因而不能脫離各自維度,把二者混為一談,或對立起來,并用前者去否定后者,這是絕不可以的。
2. 自然界和物化勞動不是價值的源泉
如上所述,在財富創造的問題上,馬克思曾指出,財富或使用價值的生產是通過勞動與自然界的相互作用實現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在財富創造中,人與物的作用是并列的、完全一樣的。對此,馬克思曾指出“勞動作為主體,作為活動是財富的一般可能性”。1也就是說,自然界或物只有作為勞動對象,在勞動中獲得“激活”,才能變為人們的現實財富。或者說,通過勞動才開辟了它們得以成為財富的一般可能。因而,勞動才是人類財富的主要源泉。
如同財富創造離不開物一樣,價值創造也離不開物。但這些物只是人的勞動創造性得以展開,或價值創造得以實現的條件,而非源泉。勞動才是這樣的源泉。正如馬克思所言,勞動須有對象,但“勞動不是作為對象,而是作為活動存在;不是作為價值本身,而是作為價值的活的源泉存在”。2
拿土地、水、礦藏等自然資源來說,沒有它們,勞動的創造性確實無從談起,但它們只是人的勞動創造性得以發揮的條件,其本身談不上有什么創造性。因此馬克思說:“把任何創造奇跡的力量,歸于土地是毫無道理的,并且這本身就是可笑的。”3
那么以資本形式存在的、凝結在生產資料中的“死勞動”是否創造價值呢?我國有論者認為,“死勞動”也創造價值。4在筆者看來,這一觀點不能令人贊同。因為在生產中,生產資料轉移和保存在商品中的價值,絕不會大于它耗損的價值。如前所言,只有人的勞動才具創造性,而以物的形態表現的生產資料,不管是否具有資本的性質,它本身只有受動性,即在人的勞動中被利用或被改造的特性。
另外,作為資本的生產資料不僅在勞動中不能實現價值增值,而且離開了勞動,其自身價值的保存都難以實現。因為在自然力的作用下,“鐵會生銹,木會腐爛。紗不用來織或編,會成為廢棉”。5由此“我們就可以看到,只要資本家不再讓工人勞動,就連他的已有的資本也會喪失價值,可見,活勞動不僅追加新價值,而且正是通過在舊價值上追加新價值的行為,也保存了舊價值,使其永久化”。6因而那種認為作為資本的凝結在生產資料中的“死勞動”也是剩余價值一個源泉的觀點,是一種虛言,是不能成立的。
3. 資本無償占有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秘密所在
如上所言,自然資源和生產資料并非是剩余價值的源泉。那么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這些勞動條件的占有者,即地主和資本家為何能無償占有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呢?原因在于,他們是勞動條件的占有者。這種占有是以上述勞動條件與勞動者的分離為前提的。而對勞動者而言,離開了這些條件,勞動就無從進行。這樣一來,勞動者本人和其家人也就無以為生。于是,這些勞動條件的占有者,也就利用自己對勞動條件的占有使其發展為一種強制關系,或曰資本權力,繼而憑借這種權力迫使工人為其勞動,并攫取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馬克思指出:“所有權在資本方面就辯證地轉化為對他人的產品所擁有的權利,或者說轉化為對他人勞動的所有權,轉化為不支付等價物,便占有他人勞動的權利。”7不難看出,資本無償占有工人勞動的剩余價值,其秘密就在于:生產資料的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制。也就是說,對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占有,不過是勞動條件的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在經濟上的實現。正因為如此,馬克思、恩格斯把廢除資本主義私有制和一切私有制,作為無產階級的根本要求和馬克思主義的終極目標。8
可是令有些論者不解的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走出了一條運用資本包括非公有資本來發展經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因而在他們看來,這也就意味著作為馬克思資本理論之核心的“勞動價值論”,與我國改革實踐相背離,即為我國改革實踐所證偽。其實,這是誤解。
四、正確理解“勞動價值論”與中國改革實踐的關系
馬克思資本理論是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展開的。
1. 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
關于這一理論的理解,這里可以講如下三點。
(1)馬克思所批判的是資本主義資本。馬克思用40年心血寫作《資本論》,其所批判的資本,并非區別于資本特殊所有制的一般資本,也非作為資本特殊所有制的那種在中世紀具有封建土地所有制性質的資本1,更非我們現在所言的公有資本(這個概念那時還沒有發明出來),而是作為資本特殊所有制的資本主義資本。2在馬克思那里,其實際所指,是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或曰上升為統治階級的資產階級資本3,即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受資本主義制度保障的、占統治地位的資本。馬克思對資本主義資本的批判,也就是批判這種資本所承載的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用馬克思的話說,其所“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4
(2)馬克思對資本主義資本所進行的是具體歷史批判,即這種批判并非單純的道義譴責。誠如恩格斯所言:“道義上的憤怒,無論多么入情入理,經濟科學總不能把它看作證據,而只能看作象征。”5所謂具體歷史批判,即把資本主義資本放到歷史發展中加以考察,揭示這種資本的本質和資本家剝削工人的秘密,評價其歷史作用,指明其歷史命運,即在對資本的“肯定的理解”中包含“否定的理解”。6
(3)馬克思資本理論的三點結論。通過對資本主義資本的具體歷史批判,馬克思形成了三點結論,它們分別是:
①資本主義資本是一種歷史存在。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資本……是一種歷史的生產關系”。7它萌芽于原始社會末期的簡單商品生產中;經過長期發展,作為占統治地位的社會經濟存在,它成熟于近代以來的資本主義商品生產中;它的充分發展又將為自己最終被廢除創造條件。
②資本主義資本具有“偉大的文明作用”。8在馬克思看來,“它榨取這種剩余勞動的方式和條件,同以前的奴隸制、農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有利于社會關系的發展,有利于更高級的新形態的各種要素的創造”。9這是因為它不是通過單純的政治或暴力手段,而主要是通過市場運作,對資源進行合理配置,借以促進物的作用的發揮和人的潛能的激發,以及社會聯系的不斷擴大來提高效率和競爭力,從而實現其利益最大化。
③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是一種災難性力量。這災難來自它的私人占有性。憑借這種私有性,它無償占有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并用這種占有獲得的大量財富來對國家和社會進行支配。對此,馬克思指出:“資本是資產階級社會的支配一切的經濟權力。”10正因為資本主義資本具有這種支配性或主宰性,從而使其病變為一種貪婪性、掠奪性、破壞性的存在。這表現在:它造成了社會的貧富兩極分化,引發了周期性的經濟危機;導致了西方各資本國之間以及東西方之間的尖銳矛盾,爆發了大量慘烈戰爭1;惡化了人與自然的關系,造成了嚴重的生態危機2。因而資本主宰的資本主義社會必將消滅,而被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社會所取代。
那么如此說來,是否要立即廢除私有制,要消滅資本的剝削即資本對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占有呢?對此,馬克思曾有明確說明。他指出:“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胞胎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3然而,對這個說明,在相當長一個時期,中國共產黨人由于缺少完全清醒的認識,從而使中國社會主義事業走了彎路,有其歷史的教訓。這也是中國改革實踐的起因。
2. 中國的歷史教訓與改革實踐
(1)中國的歷史教訓。如前所述,馬克思主義的最終目的是廢除包括資本主義私有制在內的一切私有制。但并非要立即廢除私有制,因為那是浪漫主義的空想。在他們看來,私有制“是不能一下子……廢除”的。因為私有制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它的廢除也必須以生產力的高度發展為基礎。而現有生產力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因此,他們主張“只能逐步改造現今社會,只有創造了所必需的大量生產資料之后,才能廢除私有制”。4
然而在中國這樣一個貧窮落后的東方國度中,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中國共產黨人,曾犯下了馬克思、恩格斯所批評的上述超階段的“左”的錯誤,即對中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國情和社會主義經濟發展規律認識不足。于是在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人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在中國消滅地主土地私有制和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即對占全國工業、運輸業固定資產百分之八十的、主宰中國社會的官僚資本進行沒收以后,急于求成,在城鄉搞“一大二公”的所有制升級,消滅個體和私營經濟,急于割所謂“資本主義尾巴”和破除資產階級法權,加之移植和套用了蘇聯式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沒有認識到市場經濟是社會經濟發展不可逾越的一個必經階段,是世界各國實現經濟繁榮、社會進步的共同選擇,以致造成了災難性后果。
(2)中國經濟改革實踐的核心要義。基于對上述經驗教訓的總結,從1978年起,我國開啟了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于是在經濟上實現了三大轉變:一是,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變。二是,從兩種公有制到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的轉變。三是,從以按勞分配為名義的平均主義分配到按生產要素分配的轉變,即“確立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或曰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5這三大轉變的核心要義就是,要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原則來運用和規范資本,包括私有資本,使其為社會主義服務。
(3)中國改革為何能使資本為社會主義服務。這里涉及以下幾個問題。
①為什么要運用資本?因為如馬克思所言,在生產力不甚發達的社會中,資本有偉大的文明作用。這集中表現在資本對利潤的自發性、競爭性追求,有利于社會經濟的發展。因而中國在貧窮落后的基礎上所建立的不夠格的社會主義,必須要利用資本的文明作用去構筑作為夠格的社會主義的物質文化基礎。
②為什么要在運用資本的同時,又要用社會主義制度去規范資本?因為如馬克思所言,資本有自發性、競爭性。特別是私有資本,如果任其野蠻生長、形成壟斷,那么勢必會成為社會的主宰,即從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蛻變為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如果那樣,也就會使社會主義和平演變為資本主義,從而帶來巨大災難。規范的目的就在于使私有資本沿著社會主義軌道,發揮其對社會的服務性,并阻遏其主宰性滋生。
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何既能運用又能規范資本,從而使其為社會主義服務?這是因為,其一,在性質上,中國社會主義社會包括私有資本在內的資本區別于主宰性的資本主義資本。如前所說,資本主義社會是資本至上的社會,因而與資本主義制度相聯系的資本是一種主宰型資本;而社會主義社會是人民至上的社會,因而社會主義社會的資本從其規范指向來說,是服務社會的資本,或簡稱服務型資本。誠然,資本作為一種社會力量,個人對之無能為力。人民只有聯合起來,取得人民革命的勝利,并組織成人民政府,才能駕馭資本,使其為人民服務。因此,在當代中國,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其核心是在堅持人民至上的社會主義制度規范下,既要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又要充分發揮好政府的作用。其二,在結構上,它不是那種以私有制為主體,而是以公有制特別是國有制為主體的資本。誰是主體,就意味著誰是經濟生活的普照之光,從而在整體上決定經濟的性質和走向。其三,在私有企業的勞資關系上,它不是那種在根本利益上“勞資對立”的資本,而是在共同利益基礎上,通過政府協調可以實現“勞資兩利”的資本。其四,在私有企業的資本利益與公眾利益的關系上,它是在政府的制度監管下,約束企業利益的最大化追求,通過合法經營,以實現資本利益與公眾利益兼顧的資本。誠然,這里的監管不可能一步到位,立馬成功,而有一個不斷提高理性自覺、不斷健全監管制度、不斷強化執行力度的過程。
通過上面的分析,不難看出,在運用和規范資本的層面上,中國改革實踐所遵循的就是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同時也是對這個理論的極大豐富和發展。毋庸諱言,馬克思所處的是資本主義的上升階段和其一統天下的時代,社會主義作為一種取代資本主義的更高一級的社會形態還處在理論的探索時期,尚未成為現實。因而馬克思在總體上還是從歷史必然性的維度,而不是從社會主義具體實踐的維度來探討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從而形成關于社會主義對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消滅論。但現在看來,消滅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不等于消滅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更不等于消滅資本。至于如何看待和處理社會主義與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關系,由于時代和認識的局限,馬克思沒有論及。正是在這樣一個問題上,在新的時代條件下,中國共產黨人基于社會主義特別是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經驗的科學總結,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這里的豐富和發展表現在,社會主義要消滅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但在社會生產力尚未得到充分發展的情況下,又要運用和規范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使其為社會主義服務,從而為最終消滅資本創造條件。這樣一來,也就把馬克思關于社會主義對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消滅論,豐富和發展為社會主義對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消滅與對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利用規范及最終消滅的統一論。正是有了這種創新和豐富,也就使馬克思的上述理論在中國大地上煥發出勃勃生機,并轉化為一種現實力量,從而給中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福祉。
可以說,脫離了對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不可能有中國改革實踐的發生,也不可能正確理解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與中國改革實踐的關系,甚至還會產生誤讀。上述所謂“背離論”就是這種誤讀的一種表現。
3. “背離論”的誤讀與澄清
如上所言,所謂“背離論”,即認為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與我國改革實踐相背離。這種“背離論”對二者關系的誤讀,不外乎以下兩個方面。
一方面是對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的誤讀。誠然,馬克思承認勞動是剩余價值的唯一源泉,而否定資本是剩余價值的一個源泉;批判資本對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無償占有;要用社會主義去消滅資本主義資本對社會的主宰性,這在前文已經說過了。但否定資本是剩余價值的一個源泉,并不否定在一定歷史階段上,資本是剩余價值得以創造的一個條件;批判資本對工人勞動剩余價值的無償占有,并不否定這種占有在一定條件下的正當性、合理性(關于這一點,后文還將作詳細說明);用社會主義消滅資本主義資本的主宰性,和用社會主義制度加以規范從而防止這種主宰性的再生,在這一點上,中國改革實踐與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是根本一致的。另外,在消滅資本主義資本主宰性和防止其再生的同時,中國改革實踐利用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為社會主義服務。這與馬克思上述理論關于要發揮資本的文明作用來促進生產力發展的觀點也是根本一致的。
然而“背離論”不作這種具體的、歷史的分析。它把馬克思對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的“批判”誤讀成了對一切私有資本的批判,或曰一味地否定。這樣一來,也就消解了馬克思資本理論的唯物史觀基礎,消解了這一理路所內含的辯證發展性質。于是在其心目中,中國的改革實踐對私有資本加以運用和發展,也就是在發展資本主義,或用一個不太刺眼的說法,叫“補資本主義的課”。然而無論是發展資本主義,還是所謂補資本主義的課,反正都與社會主義無關。這樣一來,作這種理解的中國改革實踐,自然與馬克思以勞動價值論為核心的資本理論是背道而馳的。不難看出,這種觀點的失誤就在于:首先,它把馬克思所否定的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與我國改革實踐所運用和發展的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即為社會主義服務的資本主義資本,不加區別,混為一談了。其次,它把資本主義基本制度所保護的社會整全態資本主義,即綁架國家政權、異化公共權力、傷及絕大多數人根本利益的資本主義,與我國改革實踐所運用和發展的,在無產階級政權掌管下、國有資本主導下的服務于社會主義的一種經濟成分態資本主義,不加區別,混為一談了。而這是不可以的。
另一方面是對中國改革實踐的誤讀,即把中國改革實踐誤讀成對資本的單純運用和發展。這樣一來,也就從一個側面,遮蔽了中國改革實踐的社會主義本質,遮蔽了這一本質所規定的中國改革實踐對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或資本主義經濟成分加以社會主義運用和規范的特性。作這種誤讀的改革實踐,以及以這種誤讀為基礎所理解的、脫離社會主義制度規范的資本的運用和發展,也就不是以馬克思資本理論及其“勞動價值論”為指導的現實的中國改革實踐,而是一種曲解的中國改革實踐,是新自由主義所主張的那種改革實踐,即去主權化、私有化、市場自由化的改革實踐。很顯然,作這種誤讀的中國改革實踐與馬克思資本理論及其勞動價值論的旨趣,自然是格格不入的。用鄧小平的話說,如果是那樣,也就是走上了一條邪路、死路。正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中國人民在改革實踐中,才與新自由主義的中國版本——資產階級自由化進行了堅決斗爭,并取得了巨大勝利,從而開辟出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問題的嚴重性還在于,這種建立在誤讀基礎上的“背離論”,站在資本主義立場上,不是把中國改革實踐的成功看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而是將其看成資本主義的成功,并用這種所謂的成功,去否定馬克思資本理論及其勞動價值論。這就不僅混淆視聽,而且顛倒黑白了。因而對這一觀點,不可等閑視之,而須予以嚴正批判。
總之,我國運用和規范非主宰性資本主義資本來發展經濟的社會主義改革實踐與馬克思資本理論及其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指向是根本一致的。那種認為后者背離了前者的觀點,是不符合我國改革實踐的客觀進程的,是錯誤的。這里的錯誤,不僅表現為它誤讀了二者的真實關系,而且還誤讀了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
五、科學解讀“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
如前所引,一些論者否定“勞動價值論”,還提出了所謂“無用論”來作為論據,即認為,承認“勞動價值論”,也即意味著全部價值只能分給勞動者。如若提供其他生產要素的人要分紅,那就是剝削,可是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人辦企業了。1于是,在這種觀點看來,我國現階段所實行的生產要素分配制,也就在實際上否定了“勞動價值論”,而肯定了“要素價值論”。怎樣看待這一觀點呢?這里談以下三點。
1. 提供其他生產要素的人要分紅并非都是剝削
比如,提供科技、流通、管理的人要分紅,就不是剝削。這在前文已經說過了。只有以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而無償占有他人勞動的經濟關系,才能稱之為剝削。1在這個意義上說,在我國私營經濟中,資本私有者利用資本來占有剩余價值,這無疑是一種剝削。但這種剝削關系在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規范下,合理地加以利用,仍有著重大進步意義,或曰具有暫時的歷史正當性。
2. 資本剝削在我國現階段具有暫時的歷史正當性
如前所說,在以公有制為主體的資本結構中,允許和鼓勵非公經濟發展,有利于加速我國生產力的發展、增強我國的綜合國力和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要私營經濟依法經營,在促進生產力發展和維護國家和人民根本利益(社會主義國家制度和法律所體現的利益)的前提下,獲取剩余價值就是允許的、合法的,也是正義的。誠如馬克思所言:“只有與生產方式相適應,相一致,就是正義的;只有與生產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義的。”2恩格斯也曾就此進一步指出,正是在促進一定歷史時期生產力發展的意義上,“馬克思也承認剝削即占有他人勞動產品的暫時的歷史正當性”。3誠然,這里的剝削還應用社會主義制度去加以規范。其總的目標是防止兩極分化,促進共同富裕。
那么如此說來,我國現階段所實行的按包括資本在內的生產要素進行分配的制度,是否如某些論者所認為的,是對“勞動價值論”的否定和對“要素價值論”的支撐呢?對此下面來做一些具體分析。
3. “勞動價值論”與我國現階段的“生產要素分配制”根本一致
這里有三點要指明。
(1)不能脫離價值生產談價值分配。針對我國改革實踐所設置的生產要素分配制是否有違“勞動價值論”的疑問,早在1998年就有經濟學家指出,按生產要素分配并不違背“勞動價值論”。這一觀點后來成為我國經濟學界的主流觀點。對這一觀點我是深表贊同的。但到目前為止,關于這一觀點的論證,我認為并不令人滿意。
這種論證的理由是:勞動價值論所涉及的是商品價值的生產領域,而按生產要素進行分配,則是指對創造出來的價值如何分配,它所涉及的是分配領域,因而不能不加區別,并用后者去否定前者。
我認為,這一論證不僅沒有解決問題,而且還引出了新的問題,即造成價值生產與價值分配的二元分裂。馬克思在批判庸俗社會主義時曾指出:“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而生產條件的分配,則表現生產方式本身的性質。”因而任何脫離生產方式而空談分配問題的做法,是在“開倒車”。4這里的“生產條件”,其實質是指生產資料和勞動力歸誰所有。在我國現階段,在勞動力歸勞動者所有的前提下,所存在的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生產資料所有制結構,也就決定了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形式并存的分配方式。也就是說,我國現階段的分配方式根源于我國現實生產條件所決定的生產方式。
這里要指明的是,價值生產的條件與價值創造的源泉不可混為一談。這在前文已經說過了。因而不能以這種混淆為前提,把按生產條件進行分配說成所謂按價值創造貢獻進行分配。不能把我國現階段的“生產要素分配制”說成是“價值貢獻分配制”,從而用“生產要素分配制”去證成“要素價值論”,這是不可以的。
勞動作為價值源泉,不同于分享價值的其他生產要素。正因為它是源泉,所以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勞動價值論”,提供勞動的勞動者的勞動所得必須得到根本保障。原因在于如前所說,在財富維度上,勞動是財富的主要源泉;在價值維度上,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因而價值總得先創造出來,然后才能被分享。因此,保障勞動所得才成為社會主義分配制度與資本主義分配制度的一個根本區別之所在,也是我國現階段的“生產要素分配制”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2)“勞動價值論”有其社會主義分配意蘊。這個意蘊就是,既然剩余價值是勞動者的勞動創造的,那么其必然的邏輯就是: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勞動者的勞動所得神圣不可侵犯。這里的“不可侵犯”,也就意味著,這是社會主義社會對勞動者的根本保障,是社會主義勞動目的和社會主義本質的體現,即勞動者的主人翁地位和人民當家作主的本質體現。這一意蘊也就要求社會主義國家,要在法律上充分保護勞動權,充分保護勞動所得權,充分保護勞動者對勞動所得的支配權。
毋庸諱言,在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曾有相當長一段時期,上述這種保護顯得軟弱無力、很不到位。各級政府對于勞動法表現出有意無意的忽略。比如,曾有相當大比例的勞動者是在沒有合同保障的條件下從事勞動的;又比如,克扣、拖欠勞動者,特別是農民工工資的情況曾大面積發生;另外也曾有不少地方為了鼓勵所謂外商投資而不惜損害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再比如,在股份制企業中按資分配的權重大于按勞分配的權重,這已成為一個有待解決的重大問題。之所以發生這種情況,原因固然很多,從理論上來說,這與“勞動價值論”遭到質疑,以及其社會主義分配意蘊受到遮蔽不無關系。
(3)勞動所得神圣不可侵犯并非指“勞動所得只屬于勞動者”。也就是說,“勞動價值論”所含有的勞動所得神圣不可侵犯這一社會主義分配意蘊,并非如某些論者所認為的,這意味著勞動所得只屬勞動者。不是的,這種認識實際是把“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曲解成了拉薩爾所主張的“不折不扣的勞動所得”。1而這是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早已批駁過的觀點。
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所論述的分配(消費資料),雖然是指消滅了生產資料私有制,沒有商品貨幣關系,因而沒有市場經濟的經典社會主義所理解的分配,但其理論所體現的原則對我們科學認識和解決我國現階段的分配問題,以及澄清“勞動所得只屬勞動者”的觀點,還是有啟發和指導意義的。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①要堅持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原則。馬克思指出:“權利決不能超出社會的經濟結構以及由經濟結構制約的社會的文化發展。”2馬克思的這一著名論斷啟示人們,要著眼于社會經濟和文化的可持續發展,來正確處理積累和消費、生產與生活的關系,要協調二者的平衡發展。不能只顧消費,而不顧積累;不能只關心生活提高,而不關心生產發展。為了實現上述目標,也就必然要求堅持下述前提原則。
②要堅持勞動積累和勞動條件維持的前提原則。為了激發勞動者的勞動積極性,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提出了社會主義階段個人消費品的按勞分配原則。但這種分配的勞動所得不是拉薩爾所謂的不折不扣的勞動所得,而是“有折有扣”的勞動所得,即“只有不必用來維持勞動‘條件,即維持社會的那一部分,才歸各個勞動者所得”。3為此,馬克思提出了兩步扣除的操作方法。第一步,要扣除補償消費掉的生產資料所需要的費用、用以擴大再生產的附加部分,以及為應付不幸事故、自然災害而用來保險的后備基金或保險基金等。第二步,要扣除社會管理費用;滿足共同需要的部分,如學校、保健設施等;為喪失勞動能力者設立基金等。馬克思指出:“同現代社會比起來,這一部分一開始就會顯著地增加,并隨著新社會的發展而日益增長。”4
上述第一步扣除,是為了維持勞動得以正常進行的企業內部條件;第二步扣除,則是為了維持勞動得以正常進行的企業外部條件,即社會條件。這些被扣除的部分,其中一部分是用于這些條件的本身運轉、維護和改善,另一部分則是用于支付這些條件的提供者、維護者的個人收益。
誠然,我國現階段的社會主義不同于馬克思所設想的那種經典社會主義。比如,在私營企業中,勞動所得還應扣除資本私有者作為其經濟實現的資本收益部分。但是不管怎么不同,我國現階段所實行的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生產要素分配制”是體現了馬克思所提出的兼顧勞動激勵和勞動條件維護的社會主義分配原則的,是體現了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的。此二者之間是根本一致的,并不存在某些論者所認為的,生產要素分配制是對“勞動價值論”否定的那種關系。
③要堅持辯證對待“按勞分配”的歷史原則。馬克思曾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家與工人之間在交易平等的名義下,掩蓋著攫取剩余價值的不平等。而在消滅了資本主義私有制,實現了“以生產資料公有為基礎的社會中……每一個生產者,在作了各項扣除以后,從社會領回的,正好是他給予社會的。它給予社會的,就是他個人的勞動量”。在這里,“生產者的權利是同他們提供的勞動成正比的;平等就在于以同一尺度——勞動——來計量”。這種以勞動為尺度的分配平等相對于資本主義的那種名義上的平等,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歷史進步。但馬克思又認為,“這種平等的權利,對不同等的勞動來說是不平等的權利”。1因為每個勞動者的天賦不同,從而其工作能力不同。另外,每個勞動者的家庭負擔不同,因而每個人實際擁有的收入不同。這種因勞動能力和家庭負擔不同所造成的收入不平等,只有到社會產品極大豐富的共產主義社會才能最后消除。因而只有到那時,“社會才能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各盡所能,按需分配!”2
從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出發,還只能實行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形式并存的分配制度。也就是說,還遠沒有達到“按需分配”的條件。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按馬克思的要求,歷史辯證地對待我國現階段的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形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即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和社會產品的日漸豐富,在堅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形式并存的前提下,采取各種措施不斷縮小收入差距,在最低生活保障、基本教育、醫療、就業、養老、環保等方面,滿足人們的基本需要,持續提高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水平。這實際是在現階段所實現的低層次的按需分配。
總之,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真理性不可撼動。我國改革實踐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是根本一致的,我國現階段實行的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生產要素分配制”與“勞動價值論”也是根本一致的。那種把“勞動價值論”的社會主義分配意蘊說成是“勞動所得只屬勞動者”的觀點,是一種曲解。以這種曲解為基礎,認為我國現階段的生產要素分配制是對“勞動價值論”證偽和對“要素價值論”證實的觀點,是不能成立的、錯誤的。
責任編輯:劉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