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演進邏輯、理論動因與實現機制

王瑞峰

(青島黃海學院 國際商學院，山東 青島 266427)

一、問題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要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同時，全面建設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依然在農村。因而，必須確保農民共同富裕路上不掉隊，才能貫徹好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的總體要求，落實好“十四五”規劃確定的“堅持共同富裕方向，激發全體人民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的基本遵循，做到既持續提升致富能力，又激發內生發展動力，切實推動農民實現共同富裕。為解決這一難題，本文提出電商賦能農民實現共同富裕的思路。一方面，電商作為農業農村數字經濟的突破口，開辟了鄉村振興的新境界，為農民實現共同富裕注入新活力；另一方面，賦能授權是賦予個體一定資源、權利并提升其能力的過程，不僅為農民增收致富提供了無限可能，而且有利于激發其內生發展動力。尤其是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 “深入開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提升行動，帶動小農戶合作經營、共同增收”的大背景下，厘清電商賦能與農民共同富裕之間的內在聯系，進一步發揮電商賦能優勢，解決農民共同富裕進程中的難點與堵點問題，對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義。

KALAKOTA等(1996)［1］首先提出以網絡為媒介實現農產品線上交易，拓寬了農產品的銷售渠道。早期研究中，學者們主要從拓渠道和降成本兩個維度探究電商助農增收的途徑與效果［2］。然而，林廣毅(2016)［3］在對“淘寶村”的研究中發現，農村電商還有一條能夠賦予并不斷提升農民發展能力的“增能”途徑。這一發現使得整合式賦能成為了電商助力農民增收的有效途徑。從電商助農增收的作用途徑來看，已有研究主要有三種觀點。第一，電商助農降本增效。農村電商是減環節、降成本、走出去的重要舉措［4］。農戶借助電商不僅能降成本、增銷量、提利潤［5］，還可直接對接大市場［6］，在增加農戶收入的同時拓寬致富渠道，從而保障農戶能夠持續穩定增收。第二，電商助農增能提質。電商賦予了農戶運用數字技術的機會［7］，其不僅能增強農戶信息獲取能力、提高農產品價值、增加創就業機會［8］，還有助于積極引導生產要素流動，加快農村三次產業聯動［9］，打造農業產業價值鏈、重塑農業產業組織形式［10］，進而逐步縮小城鄉差距。第三，電商助農強主體地位。電商通過降低就業創業門檻、激發學習潛力、增強自信心等途徑對農戶實現賦能授權［11］，通過電商農戶帶動示范效應、多主體聯合價值共創效應和小農戶參與分配財富效應，保障小農戶參與并分享收益，強化參與主體地位［12］。

綜上，已有研究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卓有價值的借鑒，但依然存在進一步深入和完善的空間。其一，電商賦能是時代趨勢，且已有研究表明電商助農增收成效顯著，然而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何以可行？找準電商賦能與農民共同富裕的契合點是前提，農民共同富裕的關鍵與電商助農的演進邏輯有待探明。其二，盡管已經較為全面地探究了電商助農增收的作用途徑，然而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何以實現？厘清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理論動因和實現過程是關鍵，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亟待揭示。為此，本文擬在明晰農民共同富裕三大關鍵問題的基礎上，系統分析電商助農的演進邏輯，探明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理論動因，進而構建并驗證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以為進一步發揮電商賦能優勢，助力農民共同富裕提供借鑒與啟示。

二、農民共同富裕的核心要義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居住在鄉村的人口數量仍然超過5億人，占比36.11%，而且這部分人口多以農村常住居民為主，是共同富裕進程中的重點和難點。農民群體無論是在物質基礎方面，還是在精神文化生活方面都與城鎮居民有著較大的差距。因此，農民共同富裕無論是在踐行主體、涵蓋內容，還是在實現過程上必然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有所區別。只有明確農民共同富裕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之間的區別與聯系，才能精準把握農民共同富裕的關鍵問題，從而有效促進共同富裕戰略落地。

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之一，農民共同富裕作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機組成部分，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其本質上都是要實現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富裕富足”。同時，農民共同富裕又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進程中最繁重最艱巨的部分。促進農民共同富裕是扎實推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重點任務之一。考慮到農村發展基礎薄弱、要素供給不暢等現實約束，農民共同富裕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在踐行主體、涵蓋內容和實現過程等方面要有所區別。首先，從踐行主體來看，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踐行主體是“全體人民”，而農民共同富裕的踐行主體是“農民”。相比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而言，農民共同富裕踐行主體的覆蓋面相對較小，更利于共同富裕戰略落地。其次，從涵蓋內容來看，盡管“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但農民共同富裕的側重點相比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更聚焦于“物質生活的富裕富足”，強調的是農民收入差距的縮小［13］、農民致富能力的提升［14］、農民主體作用的體現［15］。最后，從實現過程來看，盡管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與農民共同富裕都是循序漸進、久久為功的過程，但農民共同富裕則更強調“優先性”，即是要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著力提高低收入群體的收入，優先推進農民共同富裕。

此外，已有研究少有對農民共同富裕的研究，而多是針對“農民農村共同富裕”進行研究。但不難發現，盡管將“農民農村共同富裕”作為整體來進行研究存在完整性的優勢，但是容易造成對“農民農村共同富裕”內涵理解的泛化問題。因此，對于農民共同富裕和農村共同富裕應該進行區別分析。對于農民共同富裕而言，其踐行主體是農民，強調的是農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富裕富足；而農村共同富裕的踐行主體是農村，則難以涵蓋“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富裕富足”的內容，只能呈現的是農村集體經濟實力雄厚、農村產業高質高效和鄉村宜居宜業等內容［16］。可見，農民共同富裕更符合“共同富裕”的以人為中心的本質內涵，農村共同富裕是在對“共同富裕”內涵延伸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是對農民共同富裕的有效補充。

綜上，農民共同富裕的既定目標就是要實現農民群體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富裕富足，其核心要義在于增收渠道的拓寬［17］、致富能力的增強［18］與主體作用的體現［19］，即要保障農民持續穩定增收、致富能力提升和主體地位強化。首先，實現農民共同富裕要以防止返貧致貧為前提，千方百計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促進農民持續穩定增收；其次，實現農民共同富裕必須激發農民積極性，提升農民致富能力，為農民提供公平的發展條件，逐步縮小收入差距；最后，實現農民共同富裕必須要充分發揮農民的主體作用，處理好各類利益關系，強化農民的主體地位，以逐步縮小城鄉間、農村間的發展差距，促進農村社會更加公平和諧的發展。

三、演進邏輯

美國經濟學家愛德華·庫珀于1961年首次提出“電子貿易”這一概念，開啟了“電子商務”的發展歷程。電子商務憑借進入門檻低、打破傳統商業模式時空限制等優勢快速發展，并于20世紀90年代進入大規模發展階段。1991年中國引入EDI(Electronic data interchange)電商，正式開啟了電子商務發展的序幕。尤其是在電商扶貧被列為“精準扶貧十大工程”之后，農村電商逐步成為活躍農產品市場、縮小地區經濟發展差距的一個有利因素［20］。從國內農村電商的發展歷史來看，大體可以分為涉農電子商務(1994—2004年)、農產品電子商務(2005—2012年)和農村電子商務(2013年至今)三個階段［21］。而從農村電商助農過程與成效來看，則大體可以分為“使能”(2005—2014年)、“增能”(2015—2020年)、“賦能”(2021年至今)三個階段。

(一)“使能”階段：農民借助電商實現降本增效

國內電商發展初期，吳敏春(2002)［22］敏銳地觀察到農村地區開展電商活動的必要性，胡天石等(2005)［23］則直接指出電商會成為國內經濟的新動力，并很有可能對傳統行業的地位產生革命性的顛覆。2008年以前，我國在農村電商發展方面的主要任務就是逐步在農業農村區域布局建設電商基礎設施，為農村電商的快速發展夯實根基。直到2009年在浙江、江蘇和河北3個省份相繼出現3個淘寶村(義烏市青巖劉村、睢寧縣沙集鎮東風村、清河縣東高莊)，之后山東、廣東、福建、江西等地也相繼出現淘寶村，淘寶村數量也由2009年的3個增加到2013年的20個，淘寶村開始呈現“多點開花”的態勢。在這一階段，盡管這些淘寶村的農民借助農村電商獲得了一定的增值收益，但農村電商的發展依然只是處于“雷聲大、雨點小”的狀態，并未形成顯著的規模化效應，電商助農增收效應也并不明顯。直到2014年，淘寶村數量激增，達到212個，開始呈現“破繭成蝶”之勢，淘寶村也成為了農村電商發展的生力軍。尤其是隨著2014年“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項目的開啟，農村電商助力農民實現降本增效的積極作用日益明顯。據《中國電子商務發展報告(2014)》統計，商務部舉辦的2014年夏季農產品網上購銷對接會，促成農產品成交近114萬噸、金額超55億元；2014年農業部在成都試點蔬菜產銷平臺“菜易通”，實現了產銷對接、生產指導等多項功能。電商平臺準入門檻低［11］、直接對接大市場［2］等優勢逐漸顯現。農村電商的蓬勃發展不僅改變了農產品傳統的銷售模式，降低了農產品的交易成本，拓寬了農產品的交易渠道，而且讓從事農產品電商的農民獲得了更多的收益，讓更多的農民接觸并認識了“農村電商”。

(二)“增能”階段：農民借助電商增能提質

2015年國家對農村電商的部署力度進一步加大，并提出更高要求。尤其是《電子商務“十三五”發展規劃》明確提出“開展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積極開展電商精準扶貧”，進一步指明了農村電商的發展方向。據《中國電子商務發展報告(2020)》統計，2020年全國農產品網絡零售額高達4 158.9億元，同比增長26.2%；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為55.9%，農村網民規模達2.09億。電商助農增收的規模化效應逐漸顯現，不僅進一步穩固了農戶持續穩定的增收途徑，而且拓寬了農民就業創業新渠道，為農民的增能提質夯實了基礎。一方面，農民借助電商實現了增能。隨著農村電商應用范圍和深度不斷增強，農戶與家庭農場、合作社等的協作日益頻繁，農戶不僅借助電商獲取了更多信息資源，學習了新知識，而且還強化了對接市場能力、外界交流能力以及學習新事物的能力，農戶的身份也正逐步由單純的生產者向生產經營者轉變。另一方面，農民借助電商實現了提質。傳統以生產、加工和銷售為主的農村電商業態開始轉型升級，農村電商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特征初現。尤其是隨著“直播電商”“社區電商”等新業態的出現，手機成為新農具、直播成為新農活、農民成為新網紅，農民更傾向于借助自然景觀、民風民俗、特色方言等“異質性”打造特色品牌。在這一階段，農村電商在帶動農民就業創業和增收、激活農村市場和農民發展潛力等方面成效顯著，并成為有效促進農民增能提質的重要途徑。以淘寶村發展為例，到2020年淘寶村數量達5 425個，覆蓋28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淘寶村交易規模超過1億元的“億元村”達745個，創造了828萬個就業機會，成為就地創業就業、就地城鎮化的重要載體。

(三)“賦能”階段：農民借助電商強化主體地位

隨著電子商務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普及與深入，電子商務逐漸融入農業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各個領域。電商不僅改變了農民傳統觀念習慣、提升了生活品質，而且對于激發農民創新意識、提高農民積極性和主動性具有積極的作用。尤其是隨著2021年《“十四五”電子商務發展規劃》提出大力實施“數商興農”行動，農村電商正式進入“數商興農”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在這一階段，農村電商已經成為農業農村數字經濟的典型代表，農村電商對于農民的影響是顛覆性的，不僅能夠在農民增收、增能提質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更成為了強化農民主體地位的重要引擎。一方面，“數商興農”行動推動數字技術以及數據資源的賦能效應進一步顯現，不僅催生短視頻電商、直播電商、社區團購等新興業態，打造農產品網絡品牌；而且推動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產業鏈建立利益聯結，催生更多農民專業合作社、種植大戶，提升農民參與現代農業產業鏈的積極性，增強其現代農業產業鏈上的主體地位。另一方面，隨著農村電商覆蓋面的進一步擴大，農村電商不僅幫助農民享受到了更多實惠好貨和便利服務，更深刻改變了農業生產和農民生活方式，為農民就地創業就業帶來了良好契機。農村電商的活躍應用，不僅縮小了城鄉差距，提升了農民的幸福感，而且促使電商創業持續升溫，也為農民創造了大量新的鄉村創業就業機會，讓農民真正成為了鄉村振興、數字鄉村發展的踐行主體。

四、理論動因

(一)“政策推動+技術擴散”是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前提條件

2004年我國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僅為3 027元，而到2022年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首次突破2萬元，達到20 133元，年均環比增長8.21%。這一偉大成績的取得，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三農”政策的積極推動與新一代技術的快速發展，“政策推動”和“技術擴散”為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創造了條件、夯實了基礎。

1.政策推動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夯實了制度基礎

2004年以來，中央已經連續20個年頭發布“三農”主題的中央一號文件，并且歷年中央一號文件均將“農民增收”問題放到突出的位置，始終將增加農民收入作為衡量工作成效的標準和事關全局的大事來抓。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在2022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專門強調“要聚焦關鍵環節，明確主攻方向，堅持把增加農民收入作為中心任務，千方百計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縱觀近20年的相關文件與政策，中央分別從“推進現代建設農業”“拓寬來源渠道”“加大惠農增產力度”“提高農產品流通效率”“推進農業產業融合”“促進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深入推進農村改革”“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等多方面、多渠道、多元化探索農民增收途徑，不僅圓滿如期完成了脫貧攻堅、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等關鍵性任務，更為推進農民邁向共同富裕夯實了堅實的物質基礎，為推進農民共同富裕搭建了完善的制度保障體系。尤其是2014年以來，中央一號文件連續發布“加強農產品電子商務平臺建設”“開展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深入開展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推進農村電商發展”“深入實施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實施‘互聯網+’農產品出村進城工程”“擴大電子商務進農村覆蓋面”“深入推進電子商務進農村和農產品出村進城”“實施‘數商興農’工程”“深入實施‘數商興農’和‘互聯網+’農產品出村進城工程”等重點推進電子商務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應用，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夯實了設施基礎，健全了制度支撐。

2.技術擴散解決了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技術瓶頸

電商之所以能夠在農業農村領域迅速普及，并在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其根源就在于電商能夠有效緩解“農民”發展的困境。尤其是從電商發展與農民需求的契合度來看，電商助農“使能——增能——賦能”的發展過程實際上就是電商技術在農業農村領域逐步擴散的過程。技術擴散最恰當的理解應該是新技術大規模的“模仿”［24］，即技術擴散有“新技術”、“大規模”和“模仿”三個重要特征。正是電商所具備的“低準入門檻”和“易于模仿”的優勢為電商技術擴散提供了前提，再加上政府在不同階段輔以干預措施，完美地解決了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技術瓶頸。首先，在電商“使能”階段，電商技術擴散呈現的主要是“新技術”和“模仿”特征，其動力主要來自于市場力量。這期間僅有少量積極尋求改變的農民借助電商“新技術”獲得獲利機會，也逐漸自發推廣電商這一新技術，進而帶動周圍農民開始效仿。電商發展初期，政府并未采取干預措施，政府在此期間更多是從電商基礎設施建設布局等方面為新技術的大規模發展夯實根基，直至2014年“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項目的實施，開啟了政府干預電商技術擴散的序幕。其次，在電商“增能”階段，電商技術擴散呈現的主要是“大規模”特征，其動力來自于政府干預與市場力量的雙重作用。這期間電商助農成效日益明顯，尤其是電商技術擴散在市場力量的推動下，越來越多的農民具備了電商通用技術，能夠輕而易舉地“模仿”參與電商，從而讓電商技術擴散開始呈現“大規模”特征。在這一環境下，隨之而來的就是“同質化競爭”“行業內卷化”“搭便車”等問題日益顯現，不僅嚴重阻礙了電商技術的推廣，而且電商助農負面成效也日益顯現。為此，各級政府部門均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加速并規范電商技術的推廣與應用，以解決市場力量推動電商技術擴散“失靈”問題，為電商技術的“大規模”擴散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最后，在電商“賦能”階段，電商技術擴散呈現的主要是“新技術”的特征，電商技術擴散以市場力量推動為主，政府干預為輔。這期間電商技術在“三農”領域的應用日益成熟，市場已經基本能夠自發地進行技術擴散，過度地政府干預可能導致對技術擴散的方向、速度和規模等產生負面影響。因而，此時市場力量在電商技術擴散過程中又重新占據主導地位。尤其是隨著人工智能、產業互聯網等新技術、新市場因素的出現，將進一步推動電商通用技術更新換代，推動電商技術向更深層次領域擴散。

(二)“技術創新+規模效應”是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重要推手

《2021新新農人成長報告》顯示，每位“新新農人”平均帶動5～10位“95后”參與到電商創業中，并平均帶動當地就業崗位超過50個［25］。《2022年全國高素質農民發展報告》顯示，約有65.04%的高素質農民以農產品銷售等方式平均輻射帶動21戶周邊小農戶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可見，在農村電商的推動下，農民不僅獲得了諸如電商創業就業等技能提升機會，而且還實現了與大市場、現代農業的有機銜接，提高了生產經營效益效率。在農民借助電商實現增能提質過程中，“技術創新”和“規模效應”的雙輪驅動是關鍵。

1.技術創新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提供源源不斷的發展動力

技術創新就是實現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新結合的過程［24］，技術創新是技術擴散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結果。在政策推動和技術擴散的雙重作用下，電商技術在“三農”領域的應用越來越廣泛，越來越深入，農民也已經熟悉電商，并逐漸適應電商對其生產、生活帶來的各種改變。在此背景下，電商在“三農”領域的競爭日益激烈，為保持競爭優勢，借助電商技術創新來增能提質成為農村電商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途徑［26］。首先，電商技術創新會持續優化電商發展模式，催生新模式。新的電商模式助農優勢更加明顯，助農成效更加顯著，這就變相提高了農村電商的準入門檻，原來僅僅靠“簡單模仿”電商獲利的空間越來越小，農村電商“同質化”問題凸顯。這就促使農村電商從業者只有提升電商經營發展技能，才能在“優勝劣汰”中生存，進而從電商技能方面推動電商助農從“使能”向“增能”轉變。其次，電商技術創新會開辟新的市場，促生新產業、新行業。新產業、新行業在“三農”領域產生或下沉，使得農民獲得了從事農業生產經營之外的新就業機會，拓寬了農民增收的渠道，促使農民只有提升相關就業技能才能抓住新就業機會，進而從就業技能方面推動電商助農從“使能”向“增能”轉變。最后，電商技術創新會形成新的組織形式創造，促生新業態。電商新業態層出不窮，更貼近農民，不僅使得農民必須提升自身技能才能適應新業態的需求，而且依托電商所積累的數字化產銷渠道、數據資源要素和數字技術應用場景等資源，從增能提質方面推動電商助農從“使能”向“增能”轉變。

2.規模效應是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得以實現的重要驅動力

《中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報告(2021—2022)》顯示，當前農村電商市場已經進入平穩增長期。其中，2021年全國農村網絡零售額達到2.05萬億元，占全國網絡零售額的15.66%，2022年上半年全國農村網絡零售額9 759.3億元，同比增長2.5%。另外，以農村電商的活躍應用為先導，推動了鄉村一二三產業的融合發展，實現了產銷緊密銜接，積極助力鄉村振興戰略的深入實施。從規模經濟視角來看，上述成績的取得可以概括為以下兩個方面的規模效應。一是電商發展的規模效應。從上文分析的電商助農演進邏輯可以看出，2014年以來我國農村電商已經進入大規模發展階段，借助電商平臺，買賣雙方減少了交易的有關中間環節，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不僅提升了交易效率，而且使得交易透明化，極大地提高了傳統商務活動的效益和效率，從而讓農民能夠獲得相比傳統銷售模式更多的收益，拓寬了農民邁向共同富裕的渠道。二是農業生產的規模效應。傳統農業生產存在“小、弱、散、單”等顯著特征，難以適應農村電商的發展需求。而農村電商的普及與應用，則有助于打通分散經營小農戶與大市場的對接渠道，不僅有效促進了農產品的規模化銷售，而且還有助于實現農業的規模化生產，從而讓小農戶有機會分享到農業生產規模效應帶來的好處，為成千上萬小農戶生計與收入問題的解決帶來了契機。

(三)“氛圍營造+價值塑造”是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環境保障

據《中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報告(2021—2022)》顯示，借助農村電商的快速發展，農民已經從單純的生產者逐步變為生產經營者，進一步強化了農民在電商產業鏈上的主體地位，為農民更多參與并分享電商產業紅利提供了極為堅實的主體保障。在農民借助電商強化其主體地位的過程中，“氛圍營造”能夠增強個人信心、充分調動農民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從而讓越來越多的農民能夠接受電商、參與電商，真正成為電商產業鏈上的參與主體；而“價值塑造”則能夠進一步激發農民的自主性與創造性，更多地創造價值、捕捉價值、放大價值。在“氛圍營造”“價值塑造”的雙重保障下，農民可以在進一步強化自身主體地位的同時，有更多的獲得感、滿足感和幸福感。

1.“氛圍營造”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提供了健康的外部環境保障

農村電商的蓬勃發展，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農民關注農村電商，“手機也成了新農具”，不僅充分調動了農民參與電商的積極性和主動性，而且增強了農民從事農業生產的自信心，讓越來越多的農民從單一的生產者向生產經營者轉變。首先，通過電商農戶的帶動示范效應，能夠形成良好的電商從業氛圍，讓越來越多的農民接受電商、參與電商，擴大了農村電商對農民群體的覆蓋面，讓更多農民享受到農村電商的數字紅利。例如，浙江江山市通過培育電商單打冠軍，帶動長安村及周邊許村等500多家農戶種植適銷對路的鮮花品種，為電商銷售保障貨源，每年可以為鮮花種植農戶增收1 500多萬元。其次，通過多主體聯合價值共創效應，能夠激活農民在農業生產經營領域的內生發展動力，讓農民重拾農業生產經營的自信心，并可以進一步優化鄉村產業結構，助力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例如，拼多多通過“拼模式”“多多農園”等，讓消費者和農民互動起來，成為農業生產的合作者，根據消費需求來創新完善農業生產種植模式，讓農民從事農業生產工作更加有奔頭，獲得更多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最后，通過小農戶參與分配的財富效應，能夠進一步激發農民參與電商、從事電商的主動性，讓小農戶有更多的獲得感，進而能夠自發帶動周圍農民參與電商，并營造出更加良好的電商氛圍。例如，現在大多數農村都設有農村淘寶村點服務站，里面有相對專業的人員，而且很多地方都成立了電商交流協會，農民可以多渠道了解學習農村電商的知識，熟悉電商平臺。

2.“價值塑造”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提供了良性的內部發展環境保障

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是人的價值觀形成的關鍵因素。隨著農村電商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普及與應用，電商正在不斷改變著農民的生產、生活方式，農村電商也正在對農民的價值觀進行著潛移默化的“價值塑造”，農民傳統的價值觀不斷受到“價值塑造”的影響，進而推動著農業農村社會改革。電商助農“使能——增能——賦能”的演進邏輯正是農村電商對農民進行“價值塑造”的基本過程。在“使能”階段，農民借助電商實現降本增效，拓寬了增收致富渠道，滿足了農民物質需求，即實現了人生基本的價值追求——生存價值。物質需求基本滿足以后，農民自然而然地就渴望實現更高層次的價值——社會價值。在“增能”和“賦能”階段，農民借助電商實現了增能提質，強化了主體地位，不僅拓展了農民創業就業新渠道，提升了農民的自身地位價值，而且改變了社會對“農民”的認知，“農民”也成為了有吸引力的職業，即讓農民實現了人生的社會價值。

五、實現機制與案例驗證

(一)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

根據上文對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演進邏輯和理論動因分析，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即是在“政策推動+技術擴散”“技術創新+規模效應”“氛圍營造+價值塑造”等動因的推動下，對農民實現“使能——增能——賦能”，從而“拓寬農民增收渠道”“增強農民致富本領”“強化農民主體地位”，最終實現農民共同富裕的全過程。具體的實現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1.以“制度賦能+平臺賦能”為手段“使能”農民，打造“增收致富鏈”

農民實現共同富裕，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農民收入問題，而現階段農民增收面臨的最大困境就是缺乏持續穩定的增收渠道［27］。借助電商優勢“使能”農民，進而打造“增收致富鏈”是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保障農民持續穩定增收的重要手段。一方面，制度賦能即是通過建立完善的制度體系，為農民賦予更多機會，讓農民能夠在制度的引領與推動下，獲得更多的利益并實現自我發展。政策推動為電商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普及與推廣夯實了制度基礎，而且隨著農村電商發展制度體系的日益完備，電商通過制度賦能手段“使能”農民，讓農民獲得了使用電商的機會。另一方面，平臺賦能即是可以賦予對象一定的能力，借助平臺優勢降本增效［28］。技術擴散為電商在農業農村領域的蓬勃發展解決了技術瓶頸問題，而且隨著電商技術在農業農村領域的逐漸深入，電商通過平臺賦能手段“使能”農民，讓農民掌握了使用電商的基本技能。“制度賦能+平臺賦能”讓農民獲得了使用電商的機會和基本技能，從而農民可以借助電商實現降本增效，電商“使能”為農民提供了相對穩定且持續的增收致富渠道。

2.以“組織賦能+資源賦能”為手段“增能”農民，打造“能力提升鏈”

農民實現共同富裕，第二個要解決的就是城鄉收入差距問題，而現階段城鄉收入差距過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農民的增收致富能力不足。借助電商優勢“增能”農民，進而打造“能力提升鏈”是提高農民增收致富能力，促進農民體制增效的重要途徑［29］。一方面，組織賦能實現的關鍵就在于權力下移，讓農民從“愿意干”到“可以干”，組織賦能即是賦予農民一定的權利，借助電商激活農民的創新潛力和內生發展動力［28］。技術創新為電商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深入發展和農民致富能力的穩步提升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電商催生了越來越多的新模式、新產業和新業態，電商對農民實現“增能”，賦予了農民適應并參與新模式、新產業、新業態發展的相關技能，從而有效推動農民增能提質。另一方面，資源賦能即是賦予農民更多獲取資源的機會和能力，借助電商解決信息不對稱和對接大市場難等困境。資源賦能是有效推動電商與農民形成利益聯結的重要驅動力，電商不僅為農民及時獲取消費者信息提供了途徑，讓交易更加透明化，而且有助于打破小農戶的分散經營模式，推動農民進行規模化生產經營。“組織賦能+資源賦能”激活了農民的創新潛力和內生發展動力，從而農民可以借助電商實現增能提質，電商“增能”為農民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帶來了新契機。

3.以“心理賦能+價值賦能”為手段“賦能”農民，打造“價值認同鏈”

農民實現共同富裕，最終要解決的就是農民的主體地位問題，而現階段農民主體地位不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短期內要根本扭轉難以實現，但是農民作為農村電商產業鏈上的重要參與主體，目前由于電商平臺的壟斷，使得農民始終無法擺脫其對電商平臺的依附［30］。借助電商優勢“賦能”農民，使其能夠強化電商參與主體地位，進而打造“價值認同鏈”是擺脫農民對電商平臺的依附，強化農民主體地位的重要途徑。一方面，心理賦能即是給予能量的過程，借助電商實現對農民的心理賦能，不僅有助于增強農民的自信心，更有助于激發農民學習的主動性，進而在農業農村領域營造更好的電商氛圍，通過電商“賦能”讓農民從單一的生產者轉向生產經營者，讓農民真正成為電商產業鏈上的參與主體。另一方面，價值賦能即是新價值觀形成的過程，借助電商實現對農民的價值賦能，不僅讓農民的生產、生活方式更加現代化，讓農民的幸福感更足，而且還可以改變社會對“農民”的認知，讓農民真正成為有吸引力的職業，讓農民的獲得感和滿足感與日俱增。“心理賦能+價值賦能”增強了農民自主性和認同感，從而農民可以借助電商強化參與主體地位，電商“賦能”為強化農民參與主體地位提供了新思路。

(二)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典型案例驗證

1.農村淘寶打造“增收致富鏈”，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

農村淘寶是較早進入農村的電商項目，是目前農村用戶產品上行和網購的主要渠道之一，農村淘寶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基本路徑就是淘寶C2C模式下鄉，即通過打造“增收致富鏈”來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農村淘寶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過程與途徑如表1所示。

表1 農村淘寶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增收致富鏈”

由表1可見，農村淘寶在政策推動和技術擴散的雙重前提下，通過制度賦能(與地方政府合作，建立“宣傳、財務、場地、培訓”等多維支持體系)和平臺賦能(發揮電商平臺優勢，暢通農民與電商平臺的對接)，從為農產品銷售提供電商渠道和為農民提供新就業渠道兩個方面，拓寬農民的增收致富渠道，打造了農民持續穩定增收的“增收致富鏈”。

2.拼多多打造“能力提升鏈”，增強農民增收致富本領

拼多多采用的是電商社交模式，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將用戶的需求直接聯結生產方。拼多多可以通過拼團方式將大量農產品集中然后分銷到消費者手中，一定程度上可以達到先有需求后有供給的定制化生產模式，幫助了大量農村生產者銷售商品。較傳統農產品上行，效率大幅提升。拼多多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過程與途徑如表2所示。

表2 拼多多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能力提升鏈”

由表2可見，拼多多在技術創新和規模效應的雙輪驅動下，通過組織賦能(依托社交電商幫助小眾商品突破瓶頸，依托社交電商直達農村市場)和資源賦能(聚集海量訂單，再分解訂單，直達農戶，在田間地頭邊采摘、邊銷售，實現“以銷定采”)，賦予了農民適應新模式的能力，賦予了農民獲取信息、利用信息的能力，推動農民在增能提質中獲取更大利益，打造了農民致富能力穩步提升的“能力提升鏈”。

3.唯品會打造“價值認同鏈”，強化農民參與主體地位

唯品會有別于大多數電商平臺，其主要以文化產品為特色，將各地民族文化特色農產品、手工藝品、服飾、飾品通過其平臺銷往大眾，不僅有效避免了電商平臺的同質化競爭，更讓世世代代所傳承的古老傳統手工藝術發揚光大成為可能，提升了那些勤勞樸實、技藝高超的工匠們的自信心和價值。唯品會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過程與途徑如表3所示。

表3 唯品會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價值認同鏈”

由表3可見，唯品會在氛圍營造(推動非遺現代化、商品化、可持續化)和價值塑造(實現對非遺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打造，擴大非遺傳播力、影響力)的內外部環境保障下，通過心理賦能和價值賦能，不僅大幅增加了非遺手藝人數量，提高了非遺手藝人技能水平，而且讓非遺手藝人實現了自我價值，不再因經濟條件而放棄熱愛的技藝，讓非遺手藝人的獲得感、滿足感和幸福感更足，打造了強化農民主體地位的“價值認同鏈”。

六、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電商賦能是時代趨勢，為農民實現共同富裕注入了新活力。為探究電商賦能與農民共同富裕之間的內在聯系，回答“電商賦能如何助力農民實現共同富裕”這一理論和實踐界關注的熱點問題，本文以闡釋“農民共同富裕”的核心要義為切入點，系統分析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演進邏輯及理論動因，厘清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作用過程，構建并驗證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本文的主要結論和研究貢獻如下：其一，明確了農民實現共同富裕進程中需要重點關注的“拓寬農民增收渠道”“增強農民致富能力”“強化農民主體地位”三個關鍵問題，為共同富裕戰略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有效落地和具體實施指明了方向；其二，探明了電商助農“使能——增能——賦能”的演進邏輯，并在此基礎上從“政策推動+技術擴散”“技術創新+規模效應”“氛圍營造+價值塑造”三個維度厘清了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理論動因，為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實現機制的構建確立了依據；其三，基于“理論動因——作用過程——賦能結果”的完整邏輯鏈條，構建并檢驗了由“增收致富鏈”“能力提升鏈”“價值認同鏈”構成的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揭示了電商賦能與農民共同富裕之間的內在聯系，為進一步發揮電商賦能優勢，推進農民共同富裕的路徑選擇提供了理論借鑒。

(二)啟示

本文構建的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實現機制，不僅明晰了電商賦能與農民共同富裕之間的內在聯系，為共同富裕目標下農村電商的發展提供了指引，而且明確了農民實現共同富裕進程中的拓寬增收渠道、增強致富能力和強化主體地位三個關鍵問題，為政府優化農民農村共同富裕相關政策措施提供了借鑒。此外，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在理論分析還是在典型案例驗證過程中，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的“增收致富鏈”“能力提升鏈”“價值認同鏈”三個鏈條之間是存在相互影響的，而且可以發現這種相互影響更多呈現的是協同關系。因此，未來可以從“增收致富鏈”“能力提升鏈”“價值認同鏈”三個鏈條協同關系分析與電商賦能農民共同富裕多鏈條協同路徑等方面進一步深入探討，以為進一步借助電商賦能優勢，推動農民實現共同富裕提供更為有實踐指導價值的結論與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