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海,李 娜,李思潔,徐 盛
(湖北大學體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戶外運動是特指在野外或在自然場地進行的、 與自然界緊密結合的新興體育運動[1]。 戶外運動產業發展規劃(2022~2025 年)指出,到2035 年,戶外運動產業要發展成為促進人民群眾身心健康、提升獲得感和幸福感、推進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和體育強國建設的重要力量。 截至2021 年底,全國戶外運動參與人數已超過4 億人[2]?!吨袊讲铰糜伟l展報告(2019)》報告顯示, 徒步高居國內最受喜愛與參與的戶外運動項目榜首[3]。 戶外徒步旅游是指除借助一定的交通工具外,大部分旅行區域靠徒步行走,從起點到終點,中間可能跨越山嶺、叢林、沙漠、雪域、溪流或峽谷等地貌的一種戶外活動。 戶外徒步旅游因其成本低、簡單易行,已成為大眾喜聞樂見的的休閑活動方式,具有較好的群眾基礎,受到廣大人群的喜愛。
社會支持是指與個體密切相關的社會網絡成員,為其提供的物質和精神方面的支持和幫助[4],負性情緒是個體隨著緊張反應、痛苦表達、不愉快、不高興的體驗或感悟,表現出來的焦慮、抑郁、緊張等[5]。社會支持是影響負性情緒的前因變量之一,一項面向青少年女性的研究表明,社會支持能夠負向預測負性情緒,負性情緒總分與社會支持及其各維度均呈負相關[6]。良好的社會支持可以緩解個體心理壓力,抑制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7],還可以降低負性情緒對生命質量的負面影響[8]。 一個人得到的社會支持越多,其心理健康水平越好[9],社會支持作為個體應對壓力的重要資源, 可以緩解壓力對個體的心理損害,從而提高個體心理健康水平,促進良好情緒的體驗[10]。 過度的負性情緒會影響身心健康,而有規律的身體活動尤其是有氧鍛煉能夠有效緩解負性情緒,增進心理健康[11]。 有研究指出,在30 min 的有氧運動后,積極情緒呈上升趨勢,消極情緒呈下降趨勢,并且這一心理效果至少保持到運動結束后60 min[12],戶外徒步作為一種有氧運動的一種形式, 對個體的情緒影響也是顯著的, 經常參加戶外運動的大學生抑郁情緒水平要顯著低于未參加過戶外運動的學生[13]。 綜上所述,提出研究假設H1:社會支持可以負向預測負性情緒。
群體認同是指個體在加入某個群體后,當其融入群體之后會隨著群內其他成員的變化進而引起自身的行為變化[14]。社會支持是群體認同與個體心理健康產生聯系的重要途徑[15]。社會支持理論認為,源于外界的支持、包容等關懷行為有助于調節個體壓力反應、緩解抑郁情緒、形成主觀規范意識,并從認知上保持群體一致性情感,提升群體認同感[16],認同感增強后又會反作用于群體,使兩者不斷強化[17]。 個體的群體認同感越強,就越容易在情感上被激發,從而參與集體活動[18]。 通過群體認同的認知過程, 個體通常會對其自身所處的環境產生情感依賴,產生的依賴性給集體之間的人際交流提供激勵,通過交流,群體之間的個體親密度增加,營造了積極的情感氛圍[19],減少負性情緒的產生。 一項面向廣場舞群體的研究結果顯示,群體成員的認同、 支持等反饋會削弱個體已感知到的負性情緒體驗對自身的影響,進而提高了主觀幸福感[20]。 據此提出假設H2:群體認同在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之間起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以戶外徒步旅游者為調查對象,考察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影響, 以及群體認同在其中的中介作用。 為戶外徒步旅游對改善個體負性情緒提供實證依據。 綜合研究假設,構建中介模型(圖1)。

圖1 中介模型
課題組于2022 年6~7 月在武漢市大花山、青龍山和八分山等周邊群山對戶外徒步旅游者發放調查問卷, 共發放問卷650 份,回收有效問卷565 份,有效率86.92%。 其中男性358人(63.4%),女性207 人(36.6%);18 歲以下48 人(8.5%),18~25 歲167 人(29.6%),26~30 歲101 人(17.9%),31~40 歲124人(21.9%),41~50 歲64 人(11.3%),51~60 歲41 人(7.3%),60 歲以上20 人 (3.5%); 在學歷分布上, 初中及以下65 人(11.5%),高中/中專91 人(16.1%),大專/本科356 人(63%),研究生53 人(9.4%)。 問卷都是由調查對象獨立完成,現場發放現場完成。
社會支持量表結合Nambisan 等在研究中已經得到驗證的感知社會支持量表[21-22]和ZIMET 編制的領悟社會支持量表[23],通過整合后的量表共包括7 個條目, 采用李克特5 點計分(1“完全沒有”~5“非常強烈”),分值越高,表明社會支持感越強。題項如 “我可以在徒步群體中抒發個人的喜怒哀樂”“當我遇到徒步運動相關問題時, 徒步群體成員會提供切實具體的幫助”等。 本研究中社會支持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95。
群體認同的測量采用方樂[24]參考國內外經典研究范式修改的群體認同量表[25-26],共包括4 個條目,采用李克特5 點計分(1“完全沒有”~5“非常強烈”),分值越高,表明群體認同感越強。 題項如“我是徒步群體的一員”“我很喜歡徒步旅游者這一身份”“徒步旅游者這一身份對我很重要”“我以我是一個徒步旅游者這一身份而感到自豪”等。 本研究中群體認同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59。
負性情緒量表采用Watson 等人編制[27],黃麗等人修訂的正性負性情緒量表(PANAS)中的消極情緒分量表[28],原量表共計10 個條目,結合戶外徒步運動實際,刪除“害羞的”這一條目,最終量表共計9 個條目,采用李克特5 點計分(1“完全沒有”~5“非常強烈”),分值越高,表明負性情緒越強。 題項如“內疚的”“害怕的”“緊張的”“心煩的”“心神不寧的”“恐懼的”等。 本研究中負性情緒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926。
使用SPSS26.0 統計軟件對問卷所得數據進行可靠性分析、描述性統計、相關分析、因子分析、回歸分析和中介效應檢驗;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中介檢驗方法對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中介機制進行檢驗[29]。 以SPSS統計軟件中的Process 3.3 宏程序為中介模型檢驗工具。
根據Harman 單因素檢驗法進行共同方差偏差檢驗[30],將社會支持、 群體認同與負性情緒變量的所有題項進行未旋轉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顯示,共有3 個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最大特征根變異量系數為31.78%小于臨界值40%,故本研究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通過獨立樣本t 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對不同性別、年齡、學歷的人群在社會支持、群體認同、負性情緒的得分進行分析檢驗。 結果顯示,不同性別和學歷的人群在社會支持、群體認同和負性情緒上的得分均無顯著性差異。 對于不同年齡階段的人群, 社會支持的得分無顯著性差異; 群體認同 (p<0.001)和負性情緒(p<0.01)的得分均具有顯著性差異。經過事后多重比較,18~25 歲的人群與31~40 歲的人群在群體認同的得分上具有顯著性差異;41~50 和60 歲以上的人群與18歲以下、18~25、26~30、31~40 歲年齡段的人群在群體認同的的得分上均具有顯著性差異;51~60 歲的人群與18 歲以下、18~25、26~30 歲之間的人群在群體認同上的得分均具有顯著性差異。60 歲以上的人群在群體認同上得分最高,18~25 歲之間的人群在群體認同上得分最低, 群體認同的得分呈現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的趨勢。
18~25 歲的人群與<18、26~30、31~40、41~50、51~60、>60歲6 個年齡階段的人群在在負性情緒上的得分均具有顯著性差異,其中,18~25 歲的人群在負性情緒上得分最高,表明負性情緒最多,60 歲以上的人群在負性情緒上得分最低,表明負性情緒最少。 負性情緒的得分呈現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的趨勢。
為探討社會支持、群體認同、負性情緒變量之間的關系,采用Person 相關系數分析3 者之間的相關程度, 結果如表2所示。

表1 不同類別變量的人口統計學差異

表2 各變量相關關系(n=565)
相關分析結果顯示, 社會支持與群體認同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關系(p<0.01),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之間呈顯著負相關關系(p<0.01),群體認同與負性情緒之間呈顯著負相關關系(p<0.01),由此可知3 者關系密切。
使用Hayes 編制的SPSS 宏程序Process,選擇模型4。 以社會支持為自變量,群體認同為中介變量,負性情緒為因變量進行中介效應分析。 Bootstrap 的樣本量設為5 000,置信區間的顯著性水平設為95%,當置信區間不包含0 時即為顯著。
首先檢驗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總效應, 然后檢驗加入群體認同作為中介變量后各路徑的顯著程度。 結果顯示 (表3),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能顯著負向預測負性情緒(B=-0.124,p<0.01);社會支持能顯著正向預測群體認同(B=0.517,p<0.001),因此,假設H1 成立。但是社會支持和群體認同不能同時預測負性情緒,在加入群體認同這一中介變量后,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負向預測作用不顯著 (B=-0.065,p>0.05),但是群體認同對負性情緒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 (B=-0.115,p<0.05)。

表3 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影響模型中變量關系的回歸分析

表4 群體認同的中介效應
加入群體認同這一中介變量后, 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直接效應Bootstrap95%置信區間為[-0.230 9,0.055 5],包含0,說明直接效應不顯著;群體認同的Bootstrap95%置信區間為[-0.168 2,-0.004 2],不包含0,說明群體認同在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之間存在顯著的中介效應,效應值為-0.081,占總效應的47.65%,由此,假設H2 成立。 由于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直接效應不顯著,因此,群體認同在社會支持和負性情緒之間起到完全中介作用[31]。
通過對不同類別變量的人口統計學進行分析發現, 不同年齡的人群在群體認同和負性情緒兩個維度上的得分具有顯著性差異。 年齡在60 歲以上的人群群體得分最高,負性情緒得分最低,18~25 歲的人群群體認同得分最低,負性情緒得分最高。 并且18~25 之間的人群與多個年齡階段的人群在群體認同和負性情緒的得分上具有顯著性差異。
對于群體認同的差異,已有研究表明,年齡越大,身份認同度越高[32]。 隨著年齡的增長,個人的閱歷更加豐富,接觸到的人和事也更多,社會適應能力增加,對群體的認同感也會增加。 對于負性情緒的差異,一項面向上海青少年的調查指出,隨著年齡的增加,負性情緒的發生率也隨之上升[33]。 年齡越大,情緒會更穩定、平和,情緒表達委婉和可控[34]。 不僅其情緒體驗的量變少,情緒的變化也不那么復雜[35]。 經過歲月的積淀, 年長者對于負性情緒沒有年輕人敏感, 處理事情更加沉穩,情緒受外界影響也較少。 18~25 歲之間正是年輕氣盛、精力旺盛的時期,但是在此期間有學業、就業、家庭等各方面的壓力以及對未來的不確定性, 在社會因素和個人因素的雙重作用下, 更容易使人產生較低的群體認同感和更為明顯的負性情緒。
目前, 有關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醫學領域,涉及的調查對象有老年人、青少年、醫務工作者等多個年齡段和不同職業的群體, 但以戶外休閑活動參與者為調查對象的研究寥寥無幾。 本研究以戶外徒步旅游者為調查對象,進一步探討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的關系。
相關分析結果顯示, 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即社會支持越高,負性情緒越少;回歸分析結果也進一步證明了社會支持對負性情緒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這也和前人的研究結果一致[6,36]。 徒步旅游最大的特點是娛樂性、趣味性和健身性[37],通過參與戶外徒步旅游,參與者可以與大自然親近接觸,獲得在日常生活中無法獲得的感受,在這個過程中可以充分放松自我,舒緩身心壓力,享受徒步的過程,從而減少負性情緒的產生;此外,參與徒步旅游是以趣緣為紐帶的社會互動, 有著共同的興趣愛好為基礎,在趣緣關系下,參與者獲得的體驗更加平等和隨性,能使參與者感知到更多的社會支持,從而突破自我,展現出與平時不一樣的、積極主動的精神面貌[38],最終抑制負性情緒的產生。 外界情感和物質上的支持,會對參與者產生推動作用,促使其能夠積極參與其中,暫時忘掉生活中的不快,感受徒步所帶來的樂趣。 這也驗證了社會支持的主效應模型:社會支持能夠提升積極情緒減少消極情緒[39]。
相關分析結果顯示, 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與群體認同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群體認同與負性情緒呈顯著負相關關系。 已有研究也顯示,社會支持、群體認同、負性情緒之間有緊密聯系[40]。 中介效應分析結果進一步驗證了群體認同在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之間存在完全中介效應,即存在社會支持→群體認同→負性情緒這一路徑。 社會支持和群體認同都是正向激勵因素, 社會支持可以使參與者得到身心上的滿足, 群體認同可以使參與者有強烈的歸屬感和可依靠感,但是單獨通過外界在情感或物質上的支持,無法有效減少負性情緒的產生。 參與者在徒步開始階段和其他的旅游者是一種陌生的關系,通過人際交流、互相鼓勵和互幫互助,彼此之間打開邊界,促進了共在體驗的生成[41],拉進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在徒步過程中,個人的身份、地位等社會標簽被暫時掩蓋,群體成員會朝著共同的目標前進,享受旅程帶來的多維體驗,在此過程中個體會形成對群體的認同感[42],促進積極情緒的產生。 同時,已有研究表明,相較于其他旅游者,徒步旅游者對自我身份有強烈的認同感[43],通過群體活動的參與和對群體的融入,當群體活動取得成就時,如果參與者對群體的認同感較強,就可能更多地將行動的成功歸因于內部原因,并產生積極的情緒體驗[18]。 此外,通過對群體的融入,能讓參與者感受到自身價值的存在,提高個人的獲得感,從而減少負性情緒的產生。
在戶外徒步旅游者中, 不同年齡階段的人群在群體認同和負性情緒上的得分具有顯著性差異,18~25 歲之間的人群群體得分最低,負性情緒得分最高,60 歲以上人群群體得分最高,負性情緒得分最低;社會支持、群體認同、負性情緒兩兩之間都呈顯著相關關系,其中,社會支持與群體認同呈顯著正相關,社會支持與負性情緒呈顯著負相關,群體認同與負性情緒呈顯著負相關; 群體認同在戶外徒步旅游者社會支持和負性情緒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