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義框架視角下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的特點及漢譯*

李香遐 程 昕

一、引言

國際海事新聞涉及航運、船舶、港口、船員、環保、安保、國際公約、技術發展等內容[1]，兼具普通新聞面向大眾的廣泛性和海事領域的專業性。及時漢譯國際海事新聞有助于國內海事相關部門跟蹤國際海事的發展動態。新聞中的半技術詞以普通英語為基礎，有普通英語詞匯的詞義，也有航海、輪機、海商法、船舶工程等海事英語的專業詞義，歸屬涉海框架。因此，要準確翻譯該框架下的半技術詞，譯者需具備海事各領域專業知識，能準確、簡明、清晰地向目的語讀者傳達專業信息。本文以語義框架為理論依據，通過框架構建語境，選取恰當的翻譯策略和方法，指導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的翻譯實踐。

二、語義框架

美國語言學家Charles Fillmore在1968年首次提出框架語義學理論。Fillmore強調必須參照一定的背景知識體系來確定詞義，而這種背景知識體系在該理論中則為“框架”。語義框架（semantic frame），簡稱框架，是該理論的核心概念之一。國內外學者對語義框架和其構成元素有各自的理解。Atkins和Rundell認為某一場景下的參與者即為語義角色或框架元素；Boas認為語義框架是詞義理解的共同知識背景，表明語義很大程度上和人類的認知經驗密切相關，需注重結合認知、參與元素等動態因素。

楊林偉總結Fillmore的框架語義學大致有四個發展階段，即從初期格語法、格語法、框架語義學到2003年建立起較為完善的框架網絡[2]。同國外理論研究類似，馬偉林認為確定文本所在的框架有助于理解詞匯的意義，建立語篇的連貫[3]。馬洪海和馬思鳴將框架理解為是中由詞元（lexical unit）和一定框架元素（frame elements）共同構成的一種表達特定場景的語義結構形式[4]。詞元是能夠激活一個語義框架的具有某個特定義項的詞語，框架元素是語義框架中由詞元所聯系的各種參與角色，有助于分析半技術詞在具體框架中的詞義，即理解詞語應首先根據語句中的詞元和相關聯的框架元素，判斷該詞語所表征的事物歸屬的框架，然后在框架下準確釋義。不同學者對該理論的概念解釋不同，但核心思想一致，即意義的描述須結合語義框架，是言語社團中意義互動的基礎，因此內部不同的詞元和框架元素的結合方式所表達的意義也不同[5]。

目前，該理論被廣泛應用于認知語言學、語言教學等各領域。從上文所述可知，語篇的意義連貫與框架存在關聯性，即語義連貫實際上與人類知識有關[6]，應用該理論指導翻譯實踐切實可行。但國內外缺少將框架語義學理論和翻譯相結合的研究，如Dougherty、Baker等學者的研究多集中在該理論的分類、評述和思想繼承等研究方向。

本文主要利用框架語義學理論發展第三階段中的語義框架，對國際海事新聞中半技術詞詞義進行分析，根據新聞的詞元和核心框架元素，激活半技術詞所在的具體海事領域子框架，以確定詞義。

三、國際海事新聞中半技術詞特點

1.半技術詞定義

半技術詞（semi-technical words）最初由Barber提出，隨后Cowan、Phillips等人將其廣泛應用到其他領域研究，被視為科技英語（English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EST）下一個詞匯領域的分支。目前，國內外學者普遍將半技術詞視為介于普通英語詞（general English words）和科技英語詞（fully technical English words）之間的詞匯，根據半技術詞專業性程度再加以分類，如Louis Trimble將其劃分為非情景性詞（context-independent words）和上下文相關詞（context-dependent words），Cowan和Natio則將其分為純技術詞（highly technical words）、次技術詞（sub-technical words）、半技術詞（semi-technical words）和非技術詞（nontechnical words）。本文結合國際海事新聞的特點，對半技術詞和次技術詞不加區分，視為一類，將半技術詞理解為普通英語詞匯但在核心框架中具有海事英語相關領域的專業性詞義的詞匯。

2.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特點

如上所述，國際海事新聞內容各異，分類詳細。半技術詞在不同類別的海事框架下詞義發生轉變，即其衍生出特定技術含義的現象，不是突發、偶然的，而是語言自然度（naturalness）的一種體現[7]。為了保證新聞翻譯的準確度，譯者不僅需要查證專業詞匯，還需要確定與之相關的半技術詞在特定情景下的語義。吳云濤認為半技術詞具有高頻率、詞義多變的特點[8]，劉藝文認為半技術詞具有語義負荷低的基本特性[9]。在國際海事新聞中，半技術詞的上述特點具體表現為詞匯搭配靈活，比喻性強，具有大量明喻和隱喻意義，且表達專業。

四、語義框架下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的翻譯

本文將半技術詞放在科技文本下涉海事務的大框架中，從同一半技術詞在普通英語和航海英語的不同詞義，以及航海英語中同一半技術詞在不同涉海領域子框架的不同詞義兩個角度進行分析。

筆者從國際海事（中國）研究中心的新聞網站中選取有代表性的半技術詞進行分析。首先根據承載半技術詞語句中的詞元激活框架，判斷該框架是否為涉海框架，結合框架元素進一步確定子框架。其次，利用框架鏈接和框架調整的分析手段[10]，按照歸化和異化兩大翻譯策略，采用直譯、意譯、零譯、套譯的翻譯方法[11]，力求實現英中語義框架對應，具體過程如圖1所示。

圖1 語義框架視角下半技術詞的翻譯過程

五、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的漢譯實踐及分析

劉國輝認為框架是理解的基礎，框架內任何一個概念的理解都必須以對整個框架的理解為前提[12]。在翻譯國際海事新聞半技術詞時，需要結合詞匯特點，找到凸顯的詞元，準確激活框架，確認詞義。

1.詞匯搭配

一些半技術詞在通用英語框架中的基底詞義十分豐富，故而難以確定該詞在特定領域框架內的詞義，需要譯者結合專業背景知識、查閱專有詞匯等相關內容確定詞義。以“call”為例分析如下。韋氏詞典可追溯詞匯的起源和最初含義，根據該詞典可知“call”源于古挪威語，在古高地德語中表示“大聲說話”（talk loudly），而在古教會斯拉夫語中則代表“聲音”（voice），在當代英語中可作為及物動詞/不及物動詞和名詞，共十幾條定義，詞義相當豐富。

原文：

①IMO:Callfor views on effectiveness of Global Integrated Shipping Information System（February 8，2023 in Smart）

②Greenpeace AfricaCallsOn West African States To Strengthen Surveillance Of Illegal Fishing （March 2，2023 Shipping News）

③Precautions necessary duringCallsat Port of Nouakchott （January 24，2023 in Alerts，Ports )

④Failure to follow port control instructions leads to closeCallincident （January 4，2023 in Accidents）

譯文：

①國際海事組織征集關于全球綜合航運信息系統（GISIS）有效性的意見。

②非洲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 Africa）呼吁西非國家加強非法捕撈監管。

③停靠努瓦克肖特港期間，船舶必須采取預防措施。

④船舶未遵守港口控制指令，導致發生險情。

上述四個例句中的“call”皆摘自新聞標題，以動詞和名詞的形式，分別和介詞“for”“on”“at”及“close”搭配。根據發出動作的實施者和搭配的名詞，分別激活通用英語框架（第①、②句）和涉海框架下航海類子框架（第③、④句），找到對應目標語的框架，可以直接套用中文對相應情境下的專業表述進行翻譯，即采取歸化的策略，以框架銜接的手段，采用套譯法分別譯為“征集”“呼吁”“停靠”和“險情”。

2.明喻和隱喻

張曉峰研究發現海事漢語術語大多數源自西方，大多數海事英語詞匯具有明喻和隱喻特征[13]，該領域下的半技術詞同樣具有此特征，因此需要使用意譯的翻譯方法，通過框架調整，對框架元素進行擴大或縮小，確定半技術詞在特定框架內的表達含義。以“dolphin”和“crab”為例，分析如下。

原文：...the terminal will be served by completely new marine and land infrastructure including two cargo berths（Berth A: 251m and Berth C: 300m，plus adolphin）...（March 19，2018 Shipping News）

譯文：全新的海陸基礎設施將在DWDR貨物碼頭投入使用，包括兩個貨物碼頭（碼頭A：251米長；碼頭C：300米長），以及一個墩式碼頭……

此例中“dolphin”作為一種海洋生物，在普通英語中的詞義為“海豚”，根據張曉峰對明喻特征的表述，這類詞匯都可以套在以“look like”即“看起來像”為連接詞的句子中。盡管同屬于涉海框架內的詞匯，在本例中仍需先通過凸顯詞“terminal”和“cargo berth”，激活碼頭建設類的子框架，再通過框架擴大，將“dolphin”的象形含義放大，最后結合Berth A和Berth C共同的關鍵詞“碼頭”，意譯為“墩式碼頭”。

原文：Arklow Shipping，…，the Netherlands，asked its captains and superintendents for feedback，which revealed a strong need for the capability ofcrabbing； the ability of a ship to move sideways without moving forwards.

譯文：荷蘭Arklow航運公司向船長和監督員征求反饋意見，他們對船舶橫漂能力有強烈需求；即船舶橫向移動而不是向前移動的能力。

此例中同樣涉及動物詞匯“crab”的變體“crabbing”。通用英語框架下“crab”的含義為“螃蟹”，其中一個特點為橫向行走，據此引申至船舶航行的特點。在涉海框架下“crabbing”的隱喻意義可以通過框架縮小，結合后文對該半技術詞的解釋，確定到具體船舶相關的能力，以歸化策略中意譯的方式，翻譯成“橫漂”。

3.專業表達

同在涉海框架下，半技術詞的修飾詞不同，詞義也不同。以“operation”為例，當與“maintenance”用“and”連接構成“operation and maintenance”時，一般指船舶的使用或操作；當用具體名詞進行修飾時，則表示具體操作或運轉修飾名詞所表示的內容，通常譯為“作業”（如ballast operation 壓載作業）和“營運”（如ship operation 船舶營運）。但并不絕對，比如“operation of ship”在船舶公司經營的子框架中通常被譯為“營運”，而在航海的子框架中通常被譯為“操作”。綜上所述，相同框架下的同一個詞匯詞義并不完全相同，譯者需根據凸顯的框架核心元素確定具體框架。以“navigation”為例，具體分析如下。

原文：

①EMSA: Analysis ofNavigationAccidents（September 29，2022 in Accidents）

②KumiaiNavigationdoubles its dual-fuel VLGC order at Kawasaki（February 1，2023）

③ICS: Reliance on electronicnavigationaids is not enough（April 11，2022 in Opinions）（April 11，2022 in Opinions）

④Presentations topics including：the use of mobile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 as an aid tonavigation，the use of unique identifiers in Maritime Resource Names（MRNs）（10 November 2022）

譯文：

①歐洲海事安全局（EMSA）：航行事故分析。

②日本新加坡子公司KumiaiNavigation在川崎重工增訂一艘雙燃料VLGC。

③國際航運公會（ICS）：不能僅依靠電子導航儀器。

④講課主題包括使用移動通信技術作為助航標志和使用海上資源唯一識別符。

韋氏字典中“navigation”是“navigate”的變體形式，最初在西語中代表了船舶（navis）和行駛（ogere），意為“航行”，普通英語中仍沿用此含義，但在國際海事新聞中則有所不同。上述四個例句分別摘自Safety4Sea的“海事事故”“海事觀點”、Offshore Energy“船舶建造”類新聞及IMO官網。句①中EMSA明確其所在的情景，即2011年至2021年發生的船舶事故原因分析，以此激活海事框架。結合該半技術詞的基底含義，指船舶的航行過程，源語和目標語框架對等，則將其直譯為“航行”。句②中結合修飾詞“Kumiai”和大寫首字母可知，Kumiai Navigation為專有名詞和半技術詞結合構成的新專有名詞。根據后文“船舶訂單”內容可推測并查證此處指的是船東公司，故選擇零翻譯的異化策略，利用增譯的翻譯手段，將其譯為“日本新加坡子公司Kumiai Navigation”。第③、④句中需注意“navigation”和“aid”的搭配在不同框架下表達的含義不同。句③中是一段關于船舶導航問題分析的采訪，可激活船舶工程和海洋科技的子框架，與“aids”搭配表示用于船舶導航的儀表、系統、裝置等，故將其譯為“導航儀器”。句④講述的是與國際航標協會等組織合作，利用船舶移動通信和數字技術保障航行安全，此處表示幫助船舶定位、航行等助航設施，激活航標類子框架，故將其譯為“助航標志”。這兩句雖然都采用了歸化下直譯的翻譯方法，但仍需借助框架，找到正確的譯文。另外，“navigation”在其他子框架下還需省譯，如在海上通信的子框架中“A-1 navigation area”需按照慣例法譯為“A-1海區”。

六、結語

本文以國際海事新聞中半技術詞為研究對象，根據其詞匯搭配靈活、比喻性內涵豐富及專業性強的三大特點，從語義框架的角度出發，確定半技術詞所在的大框架是否為科技文本框架下的涉海框架，再根據詞元和框架元素進一步確定核心子框架，選取歸化或異化的翻譯策略，采用直譯、意譯、零譯或套譯的翻譯方法，準確選詞，進行翻譯。綜上所述，此類文本翻譯需要譯者了解相關的海事背景知識，熟悉海事領域概念的中英文表述，分辨同一個半技術詞與不同詞匯搭配時的詞義，經過思考、查證后靈活處理。本文以案例分析的形式，為國際海事新聞中半技術詞的翻譯研究提供信息，以期為相關譯者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