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丹 董家伶



摘 要:在數字革命的驅動下,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作用顯著,企業數字化轉型會因為企業類型、所屬地區的不同而存在差異。具體而言,數字化轉型對國有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促進作用明顯大于非國有制企業,對東部地區的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促進作用明顯大于中西部東北部地區企業。企業數字化轉型能通過企業創新渠道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產生影響。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創新水平;出口產品質量
中圖分類號:F270;F7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 - 5381(2023)03 - 0104 - 14
一、引言
在數字革命背景下,數字經濟與傳統經濟的深度融合已經逐步滲透至經濟社會的眾多領域,這也導致以此為表征的數字化轉型日益嵌入企業生產經營活動的各環節。國家發改委為了解決“不會轉、不能轉、不敢轉”這一難題,于2020 年發布《數字化轉型伙伴行動倡議》,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和紓困提供幫助。《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也指出要加快數字化發展,建設數字中國,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
當前,全球經濟正處于數字化轉型的關鍵時期,數字技術是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推動力,也是世界各國提升國際競爭力的關鍵。近年來,隨著數字經濟新時代的到來以及中國出口貿易的迅速發展,中國對外貿易規模不斷擴大,在全球分工中的參與度不斷提高。2020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約占GDP比重的40%,成為全球第二大數字經濟體,其中產業數字化規模對GDP的貢獻率接近31%。可以看出,數字技術逐漸成為經濟發展中新的增長點和核心驅動力,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從而在國際市場中產生貿易新優勢。同時,中國高度重視以數字化轉型引領高質量發展,以數字賦能推動貿易強國建設,出臺了很多支持數字化轉型的政策來推動企業“走出去”。在“十四五”規劃中,“加快數字化發展,建設數字中國”的論述為未來各行業的發展提供了機遇。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了“支持專精特新企業發展”“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等政策,為制造業企業的發展指明了前進方向。
然而,在競爭激烈的數字化時代,傳統企業的低效發展模式已經無法滿足我國未來的發展戰略,我國出口貿易仍然存在很多不足。比如,我國當前對進口中間產品的依賴性較高、最終出口產品的附加值較低、人口紅利與勞動力成本逐漸失去競爭優勢、在關鍵技術上難以突破、缺乏創新型人才等,這些問題亟待解決。數字經濟的迅速發展對各行各業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也為我國經濟增長注入了強勁動力。數字技術的不斷融合與投入,可以帶來生產效率的提高、產品質量的提升。因此,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出口有關鍵作用,企業在新發展階段需要進行數字化轉型,充分利用自身資源,促進生產環節升級優化,提升出口產品質量,維持自身競爭優勢。
本研究從企業層面入手,研究數字化轉型對其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作用,在此基礎上探究企業創新水平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邏輯關聯,為全球數字化背景下我國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提升提供經驗支持和理論支撐。本研究在理論和實證上為有關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出口產品質量的研究提供了事實支撐,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拓展了新新貿易理論,將數字技術納入理論模型當中,分析了出口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其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第二,豐富了關于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影響因素的現有研究,數字化變革背景下的創新效應是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重要因素,有助于企業擺脫“低端鎖定”困境,向價值鏈高端攀升;第三,理論與實證結合,利用雙重差分、工具變量法進行實證回歸,驗證理論模型提出的假設,得到的結論較為可靠。
二、文獻綜述
Ebert C和Duarte C將數字化轉型定義為企業在生產、經營和服務過程中運用數字技術降低重復勞動比例,或利用先進數字技術替代傳統數字技術的變革過程[1]。關于數字化轉型的研究,早期主要聚焦于信息技術在制造業中的應用、制造業企業通過網絡信息技術改變現有生產格局、提高生產效率[2]。后期“互聯網 + 制造業”發展模式為制造業實現數字化轉型開辟了新路徑,極大地促進了制造業提質增效[3]。在這些研究的基礎上,學者們從生產要素投入的視角將數字化引入傳統企業生產理論框架中進行分析。趙宸宇等通過對上市公司的年度報告與數字化相關的詞頻進行處理和統計得出數字化轉型指標,實證發現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提高企業創新、優化人力資本結構進而提升企業生產率[4]。袁淳等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構建相對完備的數字化詞典,通過文本分析法構建上市公司數字化指標,實證發現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企業專業化分工,進而提升企業生產效率[5]。張晴和于津平根據完全消耗系數構建制造業行業數字化依賴度,通過實證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提高了企業全球價值鏈地位[6]。事實上,在數字技術或數字化方面備受熱議的問題還有關于計算機與生產率之間的“索洛悖論”。數字化革命需要經歷多階段迭代,進而滲透至經濟社會的各個環節,逐漸融合于傳統經濟進而實現生產率的增長,但對于數字化程度較低的部門而言,則很容易出現生產率增長停滯的現象。李帥娜在Acemoglu 和Restrepo研究的基礎上,將自動化因素引入最終產品的CES生產函數的中間產品項中,并在一般均衡框架下考察數字技術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大量經驗證據也可作為數字化轉型有利于提振全要素生產率的例證。
此外,還有部分學者研究了數字化轉型對出口行為的影響。何菊香等驗證了互聯網的發展對出口促進作用的空間溢出效應。施炳展等指出互聯網通過降低出口固定成本從而擴大出口規模,但具體的影響程度與企業本身的特征息息相關[7]。易靖韜等驗證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具有重要影響,企業創新、市場競爭對數字化與出口的關系有正向調節作用,對制度環境具有負向調節作用。
可見,企業發展必然走向企業數字化,企業數字化能提高企業參加貿易的概率。從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來看,企業原有的組織和管理方式將伴隨數字化水平的提升而優化,更加高效地利用內部資源,實現創新能力的提升和加強對創新機遇的預測,從而有可能提升生產能力和出口產品的質量。數字技術應用的普及和智能設備的互聯互通為企業提供了高效的外部學習條件,企業能夠及時感知外部環境的變化。也就是說,數字化轉型能夠賦能企業獲取外部創新資源,進而催化企業創新模式開放,促進企業技術創新。
從上述文獻回顧可以發現,現有研究多側重數字經濟的一般影響,數字經濟對出口的影響多是從宏觀層面研究,從企業出口產品質量角度出發的研究較少;對數字技術與產品質量關系的研究主要是從互聯網、機器人或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角度討論其對產品質量的影響,對產品本身的數字化程度討論較少,產品數字化轉型能否提升產品質量仍有待研究。現有數字經濟相關研究多從理論或測算角度展開,集中闡述數字經濟的發展邏輯及指標測算,從微觀企業主體角度深入分析的較少。通過對已有的企業產品質量的影響因素研究回顧,還缺乏細化的關于數字經濟對企業產品質量的作用機制研究。
三、理論機制
本文將討論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作用以及影響路徑,并探究企業創新能力是否是數字化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的中介變量。
(一)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直接影響
數字化轉型以信息技術為引擎,在數字化浪潮中逐步成為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數據生產要素改變了傳統的生產組織方式,提高信息傳遞和經濟運行的效率,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數字化轉型有利于企業生產高質量產品,降低產品需求彈性,增強市場競爭力,擁有更高的產品定價權,從而有利于提高企業的出口競爭力。數字化轉型能夠為制造業企業帶來全方位的優化和升級,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企業生產能力、生產效率兩條途徑來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高。制造業的數字化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之間具有顯著的U型關系,只有當數字化投入超過某一臨界值時,才能明顯地提升企業生產效率、降低產品生產成本以及推動產業融合,對企業出口產品產生積極影響。數字技術可以在企業內部實現人力、機器、產品的互聯互通,不斷優化生產流程,提高生產的資源配置效率,同時推動產業的生態演進,通過不同企業的相互協作進一步提高產品質量。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數字化轉型水平高的企業出口產品的質量更高。
(二)企業創新能力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間接影響
企業能夠借助數字化轉型來減少資源錯配的發生,提升運營效率,增強數據推動創新的能力。同時,數字化會創造更多科技創新資源,增強企業組織韌性,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應對風險的能力。新興技術革命以信息技術為核心,數字技術降低了企業運營生產全流程中的各類成本,使企業可以分配更多資金用于研發創新,增加ICT投入激勵了創新行為,從而使產品的綜合性能得到提升,進而體現在產品質量等方面。數字技術通過數字平臺,加速知識、技術等的流動和擴散,拓展全球價值鏈的學習或干中學知識邊界,大大加速了技術創新,提高了企業出口產品質量。企業通過數字平臺運用數字技術改造企業運營模式,內化知識并聚焦于更細分的垂直專業化產品,實現產品創新和產品質量提升。因此,數字化轉型可通過降低成本、提高企業資本利用效率、提升創新能力等途徑,提升實體企業的產品質量及經濟效益。
另外,本文從消費者、生產者行為以及市場一般均衡條件的角度入手,分析數字化轉型水平對企業出口質量的影響。
參考Hallak et al.的模型[8],消費者偏好函數采用CES偏好形式:
(1)
表示產品? 的質量, 表示消費者對產品? 的需求量, 是消費者能夠買到的所有種類的產品集合, 衡量了不同產品之間的替代彈性, 表示對產品質量的偏好強度。
通過局部均衡可以求得:
(2)
其中,,是衡量不同質量層級產品的綜合價格指數;代表給定的國外市場支出水平。
從生產者行為角度來看,通過數字化賦能傳統產業,可以加速企業生產的數字化智能化進程,改變企業的創新模式,使消費者消息可以更便捷有效地收集并投入新產品生產過程,加快企業對產品升級更新的進程,提高產品的綜合性能。此外,數字技術的應用擴大了數據和知識要素在企業內部系統之間的交流和分享,助力企業內部研發設計創新。根據已有學者關于數字技術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可以假設企業的創新能力R是其數字化轉型水平e的函數,, 代表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
對于出口企業而言,考慮到出口過程中的冰山成本,其出口產品的價格可以表示為。其中代表國際貿易的冰山成本,表示企業在不考慮冰山成本時的價格。由于運輸成本在高質量產品的價格組成中占比相對更小,所以本文假定關于是遞減的。
出口企業的收入可以表示為:,將價格的表達式代入收入表達式化簡得:
(3)
再令,則有:
(4)
由于企業生產率反映了企業能以更低投入成本生產產品的能力。參考Hallak et al.的設定,將企業的邊際成本設定為? ? ? ? ? ? ? ? ? ? ? ? ? ? ? ?。其中,為常數,為企業的生產率,為邊際成本的質量彈性。
企業要生產達到一定質量標準的產品,首先要投入固定成本,而且對于具有不同創新能力的企業,其在給定支出下生產高質量產品的能力也不同。一家具有較高產品創新能力的企業,能夠更有效地生產新產品,將消費者的差異化質量需求更快速地轉化為高質量產品的生產,實現商品和服務生產創新的精準匹配,降低產品創新失敗的成本。基于Alexis Antoniades的理論,在Hallk et al.的基礎上加以應用,將企業的固定成本設定為:
其中,表示企業達到的創新能力。越大,表明企業的生產成本隨著企業創新而下降,即企業創新能力越強。為常數,表示固定成本的質量彈性。
根據出口企業的收入和成本函數,利潤函數可表示為:
(5)
其中,為企業出口的固定成本。根據一般均衡條件,求得最優價格為:
(6)
將最優價格代入利潤函數(5)式,令可得:
(7)
對求導得到利潤最大化的一階條件,即:
(8)
的彈性為,假定,令,
將(8)式等式左右兩邊同時乘以,化簡可得:
(9)
由于關于 是遞減的,關于 是遞增的,分析可得。又由于,則。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通過影響企業創新能力影響企業產品質量。
四、模型構建、數據來源與變量選取
(一)模型構建
1.基準模型
根據前面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質量影響的分析,從中間投入的角度測算了中國各部門的數字化程度。本文將設定計量模型對理論假設做出驗證,模型設定如下:
(10)
其中,下標i、d、t分別代表上市企業、出口目的國、年份,表示t年i企業出口到d國的產品質量,表示i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是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此外,本文在計量模型中還加入了企業—目的國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
(二)數據來源
本文首先將海關數據與我國上市企業數據進行匹配,再將其與企業層面的變量進行匹配合并。考慮到2007年以前上市企業變量缺失較多,且我國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及深化應用集中發生在2007年以后,因此將研究樣本確定為2007—2015年的上市企業。篩選數據的原則如下:
1.僅保留A股上市企業母公司;
2.剔除金融行業樣本;
3.剔除 ST、PT 以及資不抵債的樣本;
4.剔除相關變量缺失的樣本。
最終得到1317家上市公司的118466個企業—出口目的國的年度觀測值。上市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數據主要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Wind數據庫,省份層面的具體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
基于測算出的上市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和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將其逐年的平均水平反映在圖1中。從圖1來看,2007—2015年間上市企業數字化轉型逐漸加快,呈穩步轉型狀態,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整體增加。這一特征與目前學者的研究基本一致,為我們的研究假設和后續實證提供了初步事實依據。
(三)變量選取與說明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出口產品質量(quality)。產品出口質量測度參照Hallak et al.和Khandelwal et al.在具體測度我國的產品質量時的巧妙方法,構建產品的需求函數,借助這一函數進一步構建出計量模型,從而推導得到企業在t年對d國出口產品g的數量表示為:
(11)
對上式兩邊取對數,進行簡單整理后可得計量回歸方程式:
(12)
在(12)式中,代表出口目的國—年的虛擬變量;代表隨機擾動項,這一項涵蓋了出口產品質量。
上述推斷方法沒有排除價格因素和水平性差異對產品質量衡量可能帶來的干擾,本文計算出i企業出口到d國以外的目的國的g產品的均價,用其代表i企業對d國出口g產品價格的工具變量。借鑒Khandelwal的處理方式[9],在(9)式中添加各省的實際國內生產總值來代表國內自身市場的需求。將這些因素考慮在內,再對(9)式估計,得到產品質量的推斷表達式為:
(13)
其中,借鑒施炳展等的已有研究,將其取3。進一步將上面計算得到的產品質量標準化得到:
(14)
分母上的質量最大和最小值分別代表研究樣本內的全部企業在各年份對全部國家出口產品g的質量最大和最小值。
考慮到前文理論模型構建中簡化處理為針對一種類型的產品進行建模,在實證部分,將上面算出的出口產品質量加權匯總到企業—目的國—年份層面,獲得標準化質量指標,將這一匯總水平看作企業出口“一籃子”產品的總體質量水平(與前文理論模型中的相對應),代表一個出口企業的產品質量水平:
(15)
其中,? ? ?為產品種類數,為某一產品g的出口額,為出口總額。
2.核心解釋變量
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dig)。由于目前缺少官方的指標反映企業的數字化水平,因此企業層面的細化貿易數據也較為缺乏。在企業層面關于數字化轉型的討論,多是對理論機制及轉型邏輯等展開闡述,從微觀企業層面直觀展示數字轉型現狀的不多。現有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測度的方法主要分為兩種,第一種是以上市公司財務報告附注披露的年末無形資產明細項中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部分占無形資產總額的比例來度量企業的數字化水平,這種衡量方法較為簡潔,但可能存在企業跟風進行非理性投資等因素干擾,未必能反映出企業的真實數字應用水平。第二種方法是通過設計問卷調研具體企業的雇員中使用計算機工作的所占比例,將這一比例指標作為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代替指標。然而這一指標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內涵頗有不同,不能很好地反映出信息通信技術在企業中的多場景應用。早前還有研究從企業建設數字信息系統(如CRM、ERP等)這一角度入手進行衡量,這也存在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維度覆蓋不夠全面的問題。近年來,隨著文本大數據在經濟學和金融學領域的廣泛應用,部分研究文獻開始運用文本分析方法闡述企業數字化轉型,較有代表性的研究包括吳非、趙宸宇、戚聿東和蔡呈偉、何帆和劉紅霞等。以企業公布的年報這一綜合反映數字化行動理念和具體規劃的文本為藍本,從中篩選出與數字化相關的文字信息并構造分詞庫,再運用文本分析的方法構造指標。
通過運用政策文件的關鍵詞建立與本研究相關的企業數字化自定義詞庫,并利用文本分析的方法進行分詞及詞頻統計,從而構建出適合度量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指標,具體實施步驟如圖2所示。
第一步,考慮到“Jieba”中文分詞組件的詞庫對于數字經濟領域的特有名詞及新詞收錄不足,一些能夠集中反映出數字化的詞語并不能通過常見的分詞模式自行識別出來,因此本文通過建立與企業數字化相關的分詞詞典從而對數字化轉型水平進行衡量。首先收集政府網及工信部網站上關于數字經濟的政策文件,篩選出30份關鍵政策文件,然后運用python的“Jieba”詞庫對其進行分詞處理,通過詞頻統計及人工篩選處理得到數字化相關的關鍵詞238個,運用這些詞匯建立本文研究所使用的自定義詞典。
第二步,由于我國上市企業公開年報的“管理層討論與分析”(MD&A)部分反映了管理層對企業原本經營的評價剖析及對企業未來發展方向的研判,從這一部分更容易把握企業的發展重心和轉型著力點。因此,基于上面的自定義詞典和“Jieba”,先對企業年報文本的MD&A部分進行分詞處理,并統計與數字化相關關鍵詞的出現次數。
第三步,將上面統計的數字化詞匯出現次數加總,采用總詞頻數與年報MD&A文本總長度的比值作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衡量的代替指標。
(16)
3.控制變量
(1)要素密集度(facdens),選取企業的固定資產凈值與其雇員總數的比值作為要素密集度的替代變量。這一指標如果較高則表明企業運用高級的生產要素對傳統要素的替代度較高,高級要素的集聚為企業生產優質產品提供中間投入優勢。
(2)政府補助 (govsub),本文選取政府補貼金額并取對數來衡量。政府的支持能夠為企業面臨產品升級所帶來的資金窘境紓困,企業可以將部分資金投入研發高質量產品的活動中,還可以將部分資金用于購買高質量的中間品,從而為生產的產品提高質量提供技術含量高的投入品。
(3)稅收優惠(fiscal),用企業收到的稅費返還與支付的各項稅費的比值的對數來衡量。
(4)總資產凈利潤率(roa),用企業的凈利潤與總資產平均余額的對數來衡量。
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五、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展示了全樣本的基準回歸結果。本文使用了年份固定效應、企業固定效應和目的國固定效應,考慮到企業出口可能與其所在地區的行業集聚的專業化優勢相關,還控制了地區—行業固定效應。首先采用數字化轉型水平單變量面板回歸,在后續依次加入其他控制變量,結果顯示在第(1)—(5)列。根據回歸結果,隨著逐步加入控制變量,在控制其他影響因素不變時,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作用是穩定且顯著的。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在樣本時段內,上市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每提高1單位強度,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將提升0.0085個單位強度。換言之,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越高,越有利于產品出口質量的提升。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設1得以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1.考慮交互固定效應的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在基準回歸中分別加入各類固定效應,結果對應于表3的第(1)(2)(3)列。第(1)列控制了年份—目的國交互項及城市—行業交互項,第(2)列控制了年份—城市交互項及目的國,第(3)列控制了年份—目的國交互項及年份—城市交互項。從表3展示的回歸結果來看,控制各類不同的固定效應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效應仍穩健,各控制變量的符號也未發生明顯改變。
2.測量誤差的檢驗
為消除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測量誤差對實證結果帶來的偏差,本文采用更換產品替代彈性再次計算出口產品質量,將產品間的替代彈性σ取為5,得到新的回歸結果在表6的第(4)列給出。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用新方法計算得到的產品出口質量替換原來的產品出口質量后,核心解釋變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效應在5%顯著性水平下仍成立,各控制變量的系數符號也保持一致,驗證了核心結論的穩健性。
3.內生性討論
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出口質量之間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從而導致前文研究結論可能面臨潛在的內生性問題挑戰,企業數字化轉型既可能提升出口產品質量,同時具有較高產品出口質量的企業也可能有更強的意愿采用數字技術。出口質量較高的企業本身對技術發展的需求也更加強烈,會積極推進數字化轉型,即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企業會傾向于進行數字化變革,以獲得更大的經濟效益,從而導致同時性偏差問題。此外,模型設定偏誤或遺漏變量等問題也可能導致內生性問題產生,例如可能遺漏同時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和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因素。
為了緩解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已有研究的思路,搜集1984年的郵電數據作為工具變量。樣本企業所屬地區在過去可以通過技術偏好、使用習慣、接受度等影響企業對高端數字技術的選擇和使用,相關性條件得以滿足。郵電部門對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沒有直接影響,因而外生性條件能夠被滿足。此外,考慮到工具變量原始數據為截面數據,因此不能直接用于面板數據的計量分析,參考以往學者的處理方法,本文引入一個時間序列變量來構造面板工具變量。具體地,使用滯后一期的全國上網人數(萬人)分別與1984年各地級市每萬人擁有電話機數量構造交互項,將其作為當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工具變量,緩解內生性問題對研究結論的不利影響。
表4展示了采用IV-2SLS 法估計的結果,其中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條件。此外,Kleibergen-PaapLM 統計量為10.504,并通過了不可識別和弱工具變量檢驗,共同印證了本文所選取的工具變量的合理性。在第二階段回歸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估計系數在 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本文主要結論仍成立。本文還利用GMM和LIML方法進行估計驗證,發現數字化轉型水平的估計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
可見,選取上述工具變量并采用IV-2SLS 法重新進行估計,發現Digital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這說明采用工具變量法控制內生性問題后,本文的主要結論依然可靠。
(三)異質性分析
1.基于企業所有制異質性的檢驗
不同所有制企業的技術基礎、政策支撐和信貸約束等條件不同,且在企業決策、資源要素優化配置方面均有明顯差異。考慮到這些因素,本文將研究樣本分為國有和非國有企業兩類,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中的第(1)—(2)列。結果顯示,國有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在5%水平下正向顯著,而非國有企業的影響則不明顯。考慮到國有企業在政策支持、政策補貼、資金規模、技術基礎等方面具有的相對優勢,這些因素為國有企業轉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競爭外部壓力相對小,能夠覆蓋前期的數字轉型成本,而且有扎實的技術設備配套,從而能更容易使數字化轉型帶來的提升效應體現在出口產品質量提升上。
2.企業所在區域異質性的檢驗
由于我國不同區域數字化基礎設施水平參差不齊,本文將樣本按照東部、中西部和東北部地區進行劃分并分別進行回歸。表6第(1)(2)列反映出東部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中西部和東北部地區企業的回歸結果不顯著。出現這一結果,可能是由于東部地區經濟普遍發展較好,且自身的制造業產業鏈條較為成熟,便于進行較快的數字化迭代革新。在數字化產業拓展升級方面具備“領頭雁”效應,信息基礎設施發展快速完善,數字化產業園規模效應顯著,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獲得優質資源及核心技術的可得性高。中西部及東北地區經濟基礎相對不夠扎實,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較為緩慢,數字經濟在企業落地生根的機會相對較少,在數字化產業規模、技術、資金上相對匱乏。
(四)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通過前面的理論機制分析可以發現,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促進企業創新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為檢驗假設2,驗證企業創新在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出口產品質量間起到的中介作用,本文進一步構建中介效應模型進行檢驗:
其中,i、d、t分別表示企業、出口目的國和年份,是反映企業創新的中介變量;表示i企業向d國出口產品t的質量;表示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是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此外,本文在計量模型中加入了企業—目的國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本文采用企業的專利總授予量的對數進行測度,具體測度為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的總授予量,并加1取對數。
表7展示了創新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第(1)列表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總效應,第(2)列表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創新存在正向影響,第(3)列反映出同時將數字化轉型和企業創新納入模型后,企業創新仍在1%水平下顯示出正顯著,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則減弱,且各控制變量的符號未發生明顯改變,反映數字化轉型通過企業創新對出口產品質量產生促進效應。以上結果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能通過企業創新渠道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產生影響,假設2得以驗證。
六、結論與建議
通過理論模型推導發現,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后,邊際成本降低,整體利潤水平得以提高,企業數字化轉型可能通過促進企業創新進而提升出口產品質量。
通過基準回歸及穩健性檢驗可以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有顯著的正向推動作用,并且該結論在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此后的中介效應檢驗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能通過企業創新渠道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產生影響。在此基礎上,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不同企業類型、不同企業所屬地區而言,其影響的顯著性存在差異。從企業類型來看,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國有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對非國有企業的影響不明顯,這與國有企業所具備的資金規模、技術基礎、政策支持、政策補貼、信貸融資等相對優勢有關。這些因素讓國有企業因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競爭外部壓力相對小,從而更容易使數字化轉型帶來的提升效應體現在出口產品質量提升上。從企業所屬的地理區域來看,東部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對其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中西部和東北部地區企業的數字化對其出口產品質量的促進作用不顯著,這可能與東部地區經濟普遍發展較好且自身的制造業產業鏈條較為成熟有關。中西部及東北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較為緩慢,數字經濟在企業落地生根的機會相對較少,在數字化產業規模、技術、資金上相對匱乏,企業發展差異明顯。
因此,在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及相關政策制定的過程中,需要因類施策,充分考慮到企業類型和地理位置的差異性,優先推進受數字化轉型影響顯著的企業率先進行數字化轉型,其數字科技創新成果及外溢效應將惠及并帶動其他企業。與此同時,應適度對非國有制企業、中西部及東北部地區的中小微企業給予前期補貼,降低此類企業數字化轉型門檻。
參考文獻:
[1]EBERT C,DUARTE C.Digital Transformation[J].IEEE Software,2018,35(4):16-21.
[2]韓先鋒,惠寧,宋文飛.信息化能提高中國工業部門技術創新效率嗎[J].中國工業經濟,2014(12):70-82.
[3]王如玉,梁琦,李廣乾.虛擬集聚: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空間組織新形態[J].管理世界,2018,34(2):13-21.
[4]趙宸宇,王文春,李雪松.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全要素生產率[J].財貿經濟,2021,42(7):114 -129.
[5]袁淳,肖土盛,耿春曉,等.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分工:專業化還是縱向一體化[J].中國工業經濟,2021(9):137-155.
[6]張晴,于津平.投入數字化與全球價值鏈高端攀升——來自中國制造業企業的微觀證據[J].經濟評論,2020(6):72-89.
[7]施炳展.中國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測度與事實[J].經濟學(季刊),2014,13(1):263-284.
[8]HALLAK J C,Sivadasan J.Firms'Exporting Behavior Under Quality Constraints[J].SSRN Electronic Journal,2009(7):345-373.
[9]AMIT K.The Long and Short(of)Quality Ladders[J].Review of Economics Studies,2010(1):1450-1467.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and Quality Improvement of Export Products
——Analysis of Data from Chinese Customs
Ma Dan,Dong Jialing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Chengdu 611130,Sichuan,China)
Abstract:The research shows that driven by the digital revolution,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has a significant effect on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and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will be different due to different types of enterprises and regions. Specifically,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a significantly greater impact on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 of state-owned enterprises than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and a significantly greater impact on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 of enterprises in the eastern region than enterprises in the central,western and northeastern regions.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can affect the quality of enterprise export products through enterprise innovation channels.
Key words:digital transformation;innovation level;export product quality
責任編輯:李祖杰 劉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