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芳
當我認識一些字以后,就想著看書;可是能看到的書太少太少,不免有很多的遺憾。
我在家里面翻箱倒柜,無果,讓我頗有微詞:這老先人沒有留下錢財可以理解,您總得留下一些書嘛。靜下心來想想,他們是祖祖輩輩的農民,真是難為他們了。
到了鄰居和親戚的家里,還是惦記著有沒有書可看。雖有幸得到一本書,縱然前面沒有封面,后面沒有結尾,我卻如獲至寶,愛不釋手。斷章取義地去讀,開始的故事是怎么發生的,后面的結局又是怎樣的,只能靠自己想象了。
我躺在窯洞的土炕上,身邊放著兩本課本:一本是《語文》,一本是《算術》。這是我的全部家當,已經看過若干遍了,課本的內容我閉著眼睛都知道哪一頁是什么文字,哪一頁是什么圖片。
我知道吃不飽飯的時候肚子會餓,我不知道沒有書讀也會有饑餓的感覺。我是真正理解了高爾基的“我撲在書上,就像饑餓的人撲在面包上”這句話的內在含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突然發現了“新大陸”—在窯洞的墻壁上貼有很多花花綠綠的舊書報。過去的農村人家,都是這樣做的,其作用就是墻圍。
我先從低處看起,這個比較方便;看完低處看高處,需要踩在凳子上,拿著煤油燈去看。墻圍比較大,能夠閱讀好長的時間。墻壁上面的舊書報,有政治、有故事、有詩歌、有散文,應有盡有,無奇不有,內容豐富,圖文并茂。
我把自己家的墻壁看完了,就去鄰居家看。逢年過節,我就到親戚家去看,這就是陪我走過童年、走過少年的“墻上圖書館”,這些內容讓我受益匪淺。
在老舊的墻壁上,我看到了很多東西。參加中考,那年的作文題目是“師生之間”,好多考生蒙圈了,不知道從何下筆;我想起了看過的一篇關于老師和學生的文章,茅塞頓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我讀初中的時候,才漸漸地有意識想讀自己喜歡的書。《小說月報》拿到手里,我如饑似渴地讀著,里面的文字都記住了。這些文章大部分是傷痕文學,有好多膾炙人口的好作品,如劉心武的《班主任》,鐵凝的《哦,香雪》,張賢亮的《牧馬人》……
后來,我走進了城市,走進了新華書店,也走進了圖書館。琳瑯滿目的圖書讓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左顧右盼,流連忘返。
推開古樸、沉重的大門,里面是華麗的殿堂,美味佳肴,高朋滿座,“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既像“吹面不寒楊柳風”,又似“沾衣欲濕杏花雨”。在文字的峰回路轉里,追尋回家的路線;在文字的浩瀚海洋里,駕馭遠航的帆船;和文字說話,喚醒曾經的記憶;在故事的跌宕起伏中,與文字悲,與文字喜。“少聞雞聲眠,老聽雞聲起。” 早餐,文字;午餐,文字;晚餐,文字;夜宵,文字。或清燉,或黃燜,或爆炒,余味無窮。
古語有“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舊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高玉寶曾經大聲疾呼:“我要讀書!”
父母之所以辛辛苦苦地供養我們讀書,是因為他們深受“睜眼瞎”的痛楚,就是有天大的困難,也要堅持讓我們上學。
以往過年時候,父親總是賠著笑臉去請別人寫對聯。有一天,我終于可以自己寫對聯了,看到了父親那揚眉吐氣的樣子,我越是勤奮地學習。
不讀書,我拿什么去和別人拼?何以解憂,唯有讀書。讀書,可以使貧窮變得富有,可以使愚昧變得聰慧,可以使空虛變得充實,可以使幼稚變得成熟,可以使寂寞變得熱鬧。
沏一壺茶,燃一支煙,手不釋卷,慢煮文字,目酣神醉,心曠神怡,與文字高歌,與文字低吟,與文字為伴,此生無憾!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墻上的圖書館”已不多見,偶爾遇見,邂逅重逢,倍感親切。習慣成自然,我還是要仔細看看,這上面都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