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凝成的友誼歷久彌新

米振明 趙瑾

摘 要：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張耀義舍生忘死、奮不顧身地從烈火中搶救出五名朝鮮婦女和兒童。英雄壯舉銘刻在朝鮮人民心中，他們寄來一封封家書表達感激和思念之情，贈送的玉米、稻子、大豆等種籽在中朝“友誼地”里開花結果，書寫了國際關系史上的一段佳話。

關鍵詞：抗美援朝；張耀義；中國人民志愿軍

2023年7月27日是抗美援朝勝利70周年紀念日。70多年前，中國人民志愿軍為了保衛祖國，跨過鴨綠江，同朝鮮人民和軍隊一道，歷經兩年零九個月艱苦卓絕的浴血奮戰，最終贏得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偉大勝利。

在這場戰爭中，涌現出楊根思、黃繼光、邱少云等30多萬名英雄功臣和近6000個功臣集體。而在新沂市檔案館里就珍藏有一位功臣的檔案，這位英雄就是志愿軍“一等功臣、二級愛民模范”“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勛章”獲得者張耀義。

張耀義，1929年出生在江蘇省新沂縣邵店鄉許墩村一戶貧苦農民家庭。1950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51年2月入伍。同年10月，響應黨中央“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號召奔赴朝鮮戰場。

1953年4月17日上午10點左右，20多架美國轟炸機對平壤原直洞村實行連續轟炸，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時任中國人民志愿軍六十九師二〇六團第二營營部通訊員的張耀義從山上執勤回來，看到整個村莊陷入火海，急忙跑到附近防空洞里拿了一袋急救包，冒著敵機轟炸的危險，沖進了火海。

他首先看到一位炸傷胳膊的婦女，便把她扶到就近防空洞內，并給她包扎傷口。他第二次沖進火海時，已被硝煙熏得睜不開眼睛，頭發也被大火燒焦了。然而他毫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仍四處尋找需要救助的人。原直洞委員長金成玉的愛人嚴正夑，已懷孕三個月，她多處負傷，倒在火堆里呻吟。張耀義此時已筋疲力盡，怎么也背不起她。緊急關頭，原直洞書記長姜石周跑來，與張耀義一起將嚴正夑救出火海。當他們救出最后一個人的時候，一顆炸彈在他們不遠處爆炸，姜石周負了傷，張耀義迅速為他包扎傷口。然而，包扎還未完成，新的轟炸又來了，張耀義的頭部和臀部受到重創，昏厥在地。負傷的張耀義被送到后方醫院，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才得以康復。

1953年10月，他復員回到家鄉參加農業生產。由于他干勁大、辦法多，被社員一致推舉為初級社社長，1955年任村高級社社長。在他的積極帶動下，許墩村多次被評為先進社。1955年9月17日，他被評為江蘇省青年建設社會主義積極分子，出席了全國青年建設社會主義積極分子大會，受到毛澤東等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

1955年6月，中國人民志愿軍總政治部接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委托，授予張耀義“一級國旗勛章”。同時，中國人民志愿軍領導機關授予他為“一等功臣、二級愛民模范”。1955年7月12日，授勛典禮在新沂縣新安鎮禮堂舉行。出席儀式的有志愿軍代表和新沂縣黨政軍民各階層代表400余人。新沂縣委書記楊天銳主持了典禮，并號召在全縣黨員群眾中開展張耀義模范事跡宣傳。此外，大會還宣讀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江原道平康郡福滿里原直洞委員長金成玉致張耀義的慰問信：

親愛的張耀義同志：

1953年4月17日，美帝國主義野蠻轟炸原直洞村莊時，我的愛人嚴正夑負了重傷。當她在火焰中掙扎時，是你把她救了出來，我特地向你致以萬分的感謝。

以前，聽到你在醫院里犧牲了，我們非常難受。最近才知道你已復員回家生產，在后方愉快地工作著，所以我以愉快的心情給你寫這封信。

在轟炸的當時，我的愛人負傷25處，你給她包扎了12處重傷，因而她沒有死亡。在6個月后，就生了個女兒，現已三歲，長得活潑可愛。她母親雖然殘疾了，但還能操持家務，照顧家庭。張耀義同志，我想在轟炸當時，要沒有你來搶救，我的愛人是不會活的，同時也不會有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為報答你的情誼，我帶領村內全體黨員，帶頭參加了農業社。決心向你保證，一定把全體社員鼓勵與推動起來，爭取完成和超額完成黨和政府交給的工作任務，為勝利結束三年經濟恢復工作，為將來實現五年計劃而奮斗。

金成玉

1955年5月

張耀義冒著敵機轟炸的危險，奮不顧身從烈火中搶救朝鮮婦女的英雄事跡，給朝鮮人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增進了中朝人民友誼。原直洞人民為了紀念救命恩人張耀義，將原直洞農業生產合作社第一作業班命名為“張耀義生產突擊班”。

1957年2月，朝鮮的張耀義農業生產合作社以全體社員、民青盟員和四個被救婦女的名義，寫了三封信，分別寄給中國的張耀義農業生產合作社（原友誼村）、社里共青團員和張耀義本人，并寄去精選的玉米、稻子、麥子和黃豆種子。5月，他們收到了四封回信和回贈的高粱、小米、土豆、花生、西瓜籽種。回信里談到，寄去的種子，已經在一塊名為“友誼地”的土壤里開花結果。

1957年10月25日，志愿軍出國作戰七周年紀念，朝鮮平康郡福滿里黨委員長和正、副社長等人組成代表團，帶來許多禮品，再次來到六十九師二〇六團慰問，感謝志愿軍培養出像張耀義這樣的好戰士。

1960年中國訪朝軍事代表團帶回嚴正夑贈送給張耀義的蜂蜜一桶，附慰問信一封，還有一條用中朝文字寫著“以血肉凝成的戰斗友誼永恒萬年”的絲織手帕，一并轉交張耀義。1961年4月3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內務部優撫局致函新沂縣人民委員會民政科，要求以張耀義個人名義向嚴正夑寫信表示感謝。

1961年6月7日，張耀義在邵店家中給嚴正夑回了一封信（節選）：

嚴正夑同志：

長時間沒有給你們寫回信，心里總感到不安，猶如一個工作沒有完成一樣。

當我們現在過著幸福、充滿喜悅的和平生活，當我們看到我們以及世界上一切愛好和平的人們共同敵人——美帝國主義，又把戰爭的火焰在老撾重演的時候，我們怎么能忘記那種殘酷戰爭帶給我們的痛苦？怎能忘卻野蠻的美帝國主義在朝鮮欠下的血海深仇！多少美麗的鄉村和城市，多少親愛的兄弟姐妹在敵人的屠殺和炮火中毀滅了，使我們的兄弟失去父母，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母親。

……

我的身體很健康，我們家庭很幸福。我已應我原在部隊的邀請，準備于今年“八一”建軍節去北京。……

張 耀 義

1961年6月7日

之后，1964年3月張耀義由縣政府安排在馬陵山工作，1972年7月，工作調動至新沂沭河果園。此后，他又轉至踢球山林場工作十幾年，擔任技術員。1983年1月10日，張耀義因身體原因不能繼續參加工作，經縣勞動局批準，提前辦理退休手續。

時光荏苒，但情誼未卻。1985年，嚴正夑的女兒金玉女又給張耀義回了封信。

張耀義同志：

……

在解放戰爭時期，你們高舉抗美援朝、保衛祖國的旗幟，在朝鮮戰場上不顧自己生命危險，赴湯蹈火、英勇殺敵的情景，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們全體牧萬里人民仍舊沒有忘記。您在炮火連天、美帝國主義大掃蕩的年月里，為了保衛我國人民生命財產，發揮了國際主義革命精神，我們日日夜夜想念你們，講起你們的故事，撫育著中朝友誼之花。

……

我們通過您的來信，深深感到朝中人民友誼是用鮮血凝成的，愿中朝友誼之花盛開在祖國大地。三十年時間過去了，金成玉同志至今掛念著您。

祝您工作取得成就，祝您身體健康。

1985年2月28日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江原道平江郡牧萬里管理委員會

金 玉 女

張耀義與金成玉一家最后一封信的聯絡是在1987年，而這個時候，兩位老人都年齡不小了。

國際主義戰士張耀義同志：

……

張耀義同志，我的老伴之所以能夠幸福地生活到今日，都是您給的啊。如果我們在同一個國家里，離得近一些，那該有多好，我們會重重地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遺憾的是一別多年竟沒有見到過您，甚至連書信來往也很少有。

我至今忘不了一九五三年四月十七日那天，美帝強盜飛機轟炸原直洞村，我的老伴被困在熊熊大火之中，是您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她。我今已是六十四歲的人了，老伴也六十一了，家里只有我們老兩口子，女兒玉女也都三十三歲了。

……

老伴常給女兒、女婿、外孫子講您的故事，張耀義同志，以后有時間一定要到我們家來做客。我們都老了，恐怕是去不了中國的。我們在世時能夠再見到您，將是我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今天就寫到這里。

祝您身體健康！

江原都平江郡牧萬里三作業班 金成玉

平江郡平江邑協同農場人民班十一班 金玉女

2012年2月4日，張耀義因病逝世，享年八十三歲。為了紀念張耀義的功績，新沂市檔案館于1985年6月根據走訪征集，建立了“國際英雄張耀義名人全宗”，內容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為“英雄簡歷、傳記”，第二部分是“照片”，第三部分是“來往書信”，第四部分為“獎章、證書”，第五部分則是“報刊評價材料”等。上文中提及的所有書信均收錄在卷宗的第三部分，是張耀義個人檔案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抗美援朝戰爭中中朝人民團結抗敵的歷史見證。

為了傳承和發揚志愿軍浴血奮戰、不怕犧牲的斗爭精神，新沂市檔案館內的“紅色新沂”展廳還開辟了專欄，專門展出張耀義照片、書信、證書、事跡等，張耀義與金成玉一家的書信亦是重要展品之一。一件件檔案承載著歷史的厚重，讓參觀者感受到紅色力量，感悟紅色精神，讓歷史“老齒輪”轉出時代新動力。

2023年3月30日，張耀義長子張新華來到新沂市檔案館，將其父珍藏多年的朝鮮“一級國旗勛章證書”捐獻出來。檔案館舉行了捐贈儀式，并為其頒發捐贈證書。這些檔案和證書是革命先輩保家衛國的歷史見證，也是我們開展黨史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生動教材。

歷史從未忘記英烈，也不曾遺落英雄。英雄兒女舍生忘死、浴血奮戰的精神，始終激勵中國人民在新時代新征程中披荊斬棘、奮勇前行。

注釋與參考文獻

[1]習近平：《在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2020年10月23日，https：//www.gov. cn/xinwen/2020-10/23/content_5553715.htm。

[2]胡存英：《在當年的抗美援朝戰場上》，《徐州日報》，1985年7月3日第2版。

[3]新沂縣板報委員會：《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勛章獲得者——張耀義》，《黑板報》，1955年7月12日第1版。

[4]國際英雄張耀義名人全宗，1953—1987年，新沂市檔案館藏，檔號：H3-0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