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論視角下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判斷與定位

馬如意

摘 要：《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中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不能直接在刑法上適用。考察行政法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依據(jù)，對于其中交通違法行為要審查其是否構成對結果回避義務的違反，判斷是否為實行行為，逃逸等非實行行為被排除在外；對于其中的主觀過錯因素也應被排除在外。在刑法中，事故責任形態(tài)是獨立的犯罪成立條件，但其本身又依賴于作為依據(jù)的判斷材料，因此要在排除非實行行為、主觀過錯后，以實行行為作為認定依據(jù)，并根據(jù)結果回避可能性的大小，判斷結果回避義務違反程度，以此構建犯罪論上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事故責任形態(tài)意在當存在兩個或多個過失時限制處罰范圍，而該意旨是在違法性層面通過違法阻卻事由來實現(xiàn)的。

關鍵詞：事故責任形態(tài) 逃逸 結果回避義務 實行行為 違法性

一、交通肇事逃逸案中事故責任形態(tài)司法適用之爭議

［基本案情］2019年6月7日23時許，陳某某醉酒后無證駕駛無號牌二輪摩托車沿324國道由東往西方向行駛時，撞到劉某某臨時停放在公路右側的重型倉柵式貨車左后角，陳某某連人帶車往左側路面倒地時，被跟在后面由黃某某駕駛的小型客車碰撞、推行，造成陳某某當場死亡、車輛損壞。隨后，劉某某駕車逃離現(xiàn)場。案發(fā)時陳某某的血液乙醇含量為458.38mg/100ml，在非機動車道行駛時未戴安全頭盔，未保持安全車速，臨危采取措施不當；劉某某駕車夜間在道路臨時停車時未開啟后位燈并妨礙其他車輛通行；黃某某駕車未保持安全車速。鑒于劉某某發(fā)生事故后駕車逃逸，交警大隊認定：劉某某負本事故的主要責任；陳某某負事故的次要責任；黃某某負事故的次要責任。一審法院判決被告人劉某某犯交通肇事罪，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劉某某上訴后，二審法院撤銷原判，判決上訴人劉某某無罪。［1］

《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以下簡稱《道路交通安全法》）中事故責任形態(tài)有全部責任、主要責任、同等責任以及次要責任等，然而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責”，并非法律上的責任之謂，其規(guī)范意旨不在于追究行政責任（道路交通法律法規(guī)均無針對某一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行政處罰），而在于民事責任、刑事責任之承擔。在刑法中，事故責任形態(tài)被《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交通肇事罪司法解釋》）規(guī)定為交通肇事罪成立條件之一。［2］

事故責任形態(tài)是否可以在刑法中直接適用，如本案中以逃逸為依據(jù)作出的劉某某負主要責任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是否可以直接作為認定劉某某構成交通肇事罪的依據(jù)，需要深入研究。在“龔某田交通肇事案”中，交管部門根據(jù)行為人超速行駛且在事故發(fā)生后棄車離開現(xiàn)場認定其對事故負主要責任，法院對于交管部門所認定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直接適用，并將認定事故責任形態(tài)依據(jù)的逃逸行為，作為交通肇事罪的入罪要件。［3］然而，行政法和刑法規(guī)范目的不同，不宜將不具有刑法意義的行政違法行為納入犯罪判斷領域。況且，在民法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尚不能作為民事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分配的唯一依據(jù)［4］，那么對刑法而言，也不能直接將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作為犯罪成立條件，應立足犯罪論原理，通過對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依據(jù)和事故責任形態(tài)兩個層面的檢討，建立行刑區(qū)分的標準，構建犯罪判斷上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

二、犯罪論視角下對行政法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依據(jù)之分析

《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第60條規(guī)定，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應當根據(jù)當事人的行為對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所起的作用以及過錯的嚴重程度，確定當事人的責任。事故責任形態(tài)認定依據(jù)中既包括客觀上的交通違法行為，又包括主觀上的過錯，而這兩項也是交通肇事罪判斷的主客觀要件，然而二者法域不同，有必要厘清交通違法行為、主觀過錯在犯罪論上的意義。

（一）交通違法行為、結果回避義務與實行行為

交通肇事罪是過失犯罪。過失是對注意義務之違反，而注意義務則由結果預見義務與結果回避義務所構成。其中，通過結果預見可能性而被肯定的對結果預見義務之違反定位于與故意相對應的責任要素；而通過結果回避可能性被肯定的對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則是旨在肯定構成要件該當性的要件。［5］至于結果回避義務，“對于引起法益侵害是由于其他目的（不存在故意）的行為，只要行為人所追求的目的不是該罰則想要禁止與處罰的，該行為的實施就是具有一定積極意義的，法律就應該考慮在一定限度內保障該行為自由實施的利益。在這個意義上，不可能要求法律完全地禁止行為的實施本身，取而代之的是，應該要求行為人采取消除引起結果發(fā)生的危險的措施”［6］。如果采取措施管控風險，履行了結果回避義務，結果仍然會發(fā)生，此時結果之發(fā)生已不具備結果回避可能性，則不得將該結果歸責于行為人。只有對法益侵害結果發(fā)生有緊迫的現(xiàn)實危險性的行為，才是刑法第133條“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guī)”的行為。交通肇事罪結果要件為“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實行行為應界定為對這一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

交通違法行為系根據(jù)《道路交通安全法》判斷，其樣態(tài)各異，輕重有別，并不一定都構成交通肇事罪的實行行為。《道路交通安全法》是刑事判斷的前置法，但是，“違反前置法只不過是‘冒煙，但是煙霧之下未必真有刑事違法的‘火”［7］。除非交通違法行為本身即可被直接評定為結果回避義務的違反，否則必須通過進一步考察是否違反結果回避義務來判斷交通肇事罪的實行行為。此外，如果危險減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行為人不實施該行為就成為結果回避義務的內容。［8］案例中黃某某雖未以安全車速行駛，但是否符合構成要件，仍須進一步考量，如果是因過于自信不能及時減速或該減速時疏忽大意加油門造成事故，刑法要追究的是因過失不能及時減速或加油門的行為；如果未等開始減速即撞死了突然竄出來的行人，那么刑法要追究的就是應減至安全車速卻未減速的過失行為。交通違法行為僅系交通肇事罪實行行為的初步證明，是否符合構成要件，還須視其是否可歸結為對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而定，對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才是構成要件判斷的實質內容。

在本文案例所涉逃逸場合，逃逸是在發(fā)生交通事故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交通違法行為。然而，“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是交通肇事行為而非逃逸所造成。如果交通肇事行為致被害人當場死亡或重傷，逃逸自然不能對危害結果有任何“貢獻”；即使是在逃逸的當時未死亡而是事后非因其他因素介入死亡之場合，也不能將這一危害結果歸責于行為人之逃逸。易言之，既然危害結果業(yè)已造成或必然造成，結果回避可能性之前提已蕩然無存，結果回避義務亦不復存在，就更談不上對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這與因逃逸致人死亡（死亡結果應歸于逃逸）的場合不同。更值得注意的是，在《交通肇事罪司法解釋》第2條第2款第（六）項規(guī)定的場合，交通肇事致1人以上重傷與逃逸均為實行行為，此時已建立一個新的行為模式；二者各自獨立，逃逸顯然不是交通肇事致1人以上重傷的實行行為。

（二）主觀過錯與過失責任

“過錯”一語不是刑法用語，刑法使用“過失”概念。考察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淵源，首先規(guī)定于1992年《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已失效），2004年廢止后公安部制定《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已失效），2008年代之以《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該規(guī)定又于2017年修訂）。從時間先后分析，2000年《交通肇事罪司法解釋》制定時事故責任形態(tài)應系來源于《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按照該辦法第17條第1款，公安機關在查明交通事故原因后，應當根據(jù)當事人的違章行為與交通事故之間的因果關系，以及違章行為在交通事故中的作用，認定當事人的交通事故責任。而作為判斷依據(jù)的材料中包括主觀過錯要素始自《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第45條，后被《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所承繼。交通肇事罪是行政犯，在行政犯中，行政法是刑法的補充規(guī)范，當行政法變更時，犯罪成立條件是否隨之變更應區(qū)別對待。如果客觀要件變更，無疑犯罪成立條件隨之變更；但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第45條對《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17條第1款之修改，已涉及責任要件，對此實難贊同。罪過形式由刑法總則所規(guī)范，不將主觀過錯作為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認定依據(jù)更符合這一定位。

如果將主觀過錯輕重作為犯罪成立條件，且只有相較而言更重的過失才構成犯罪，那么相較而言較輕的過失即不可能再構成犯罪，這不符合刑法上的過失責任規(guī)定。刑法在犯罪判斷上僅止于考察過失之有無，而過失之大小并無必要納入考察范圍。即使對于多個過失，亦不具有重要意義，“縱使是行為人所犯僅是輕微過失，也僅在量刑上考慮而已，并不影響過失犯之成立”［9］。因此，必須將其中主觀過錯因素排除在事故責任形態(tài)判斷之外。

三、犯罪論視角下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構建

根據(jù)《交通肇事罪司法解釋》第2條第1款、第2款，事故責任形態(tài)是獨立的犯罪成立條件。那么其是否獨立于作為其依據(jù)的判斷材料？應進一步厘清實行行為與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關系，確定犯罪論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認定依據(jù)，在此基礎上構建犯罪論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

（一）犯罪論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認定依據(jù)

《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法定文書，其意義首先是確認交通違法行為，其次是公安機關根據(jù)交通違法行為對發(fā)生交通事故所起的作用以及過錯嚴重程度，確定事故責任形態(tài)。事故責任形態(tài)雖是依據(jù)判斷材料作出的衡量，但其獨立于判斷材料，二者已然是兩個不同的客觀事物。既然非實行行為與主觀過錯對于刑法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判斷沒有“貢獻”，那么仍然維持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綜合體狀態(tài)在刑法上將毫無意義可言。因此，事故責任形態(tài)判斷材料中的非實行行為、主觀過錯因素就不得納入犯罪論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考量，此時事故責任形態(tài)僅為兩個以上實行行為原因力或作用力之比較、衡量。

司法實踐中事故責任形態(tài)與犯罪成立條件呈現(xiàn)混同狀態(tài)，如前文案例中檢察人員認為，劉某某違章停車是事故發(fā)生的重要原因，其交通肇事后逃逸，依照法律規(guī)定負事故主要責任。檢察人員將劉某某交通肇事逃逸行為認定為負事故主要責任的依據(jù)，并將其作為入罪的條件。但該理由未被二審采納，二審裁判理由認為，刑事責任的根據(jù)是行為與結果存在刑法意義上的因果關系。當事人的事后逃逸行為，并不是引起事故發(fā)生的原因，與危害結果沒有刑法意義上的因果關系，除法律或司法解釋明確規(guī)定可以作為構罪要件外，一般不得作為犯罪構成要件予以評價。新近有判決理由也提出，在交通肇事罪的法定構成要件中，事故的全部或主要責任，不直接等同于交通管理部門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里認定的事故責任，刑法意義上的交通肇事事故責任認定，應當以事故發(fā)生的因果關系為主要分析對象，來具體分析各方面要素對交通事故發(fā)生所產(chǎn)生的作用大小。［10］這一標準對于司法實務有建構意義。以因果關系立論固然是一個可接受的路徑，冠以“刑法上”一語更顯限制范圍之意，但仍然外延過寬，例如本案例二審判決認為，劉某某違章停車就具有刑法上的因果關系。但是，法律適用要努力探求法律之規(guī)范目的，將對行為人的處罰限制在規(guī)范目的之內，處罰違章停車的規(guī)范目的絕不是防止他人主動往上撞，將其作為實行行為，難以實現(xiàn)客觀歸責。

（二）犯罪論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構建

事故責任形態(tài)不能直接在犯罪判斷上適用，必須經(jīng)過進一步審查，排除其中的主觀過錯因素、非實行行為，將實行行為也就是通過結果回避可能性被肯定的結果回避義務違反，作為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判斷材料。結果回避可能性大，回避義務就重，結果回避可能性小，回避義務就輕，義務違反的程度大小即是犯罪論上的事故責任形態(tài)。這個過程是從歸因到歸責的判斷過程，能精確發(fā)掘出到底是誰的行為侵害了法益或提升了法益危險，進而衡量出孰輕孰重。按照這種路徑演繹，逃逸等非實行行為在構成要件層面就被排除在外，從而無法進入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判斷范圍。由于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也就無須適用禁止重復評價原則。

本文案例中，首先要明確的是，劉某某的逃逸行為不是實行行為。另外，經(jīng)法庭調查，發(fā)生事故時路面完好，路面兩側路燈較亮，視線良好，劉某某的重型貨車后車箱開了雙閃燈進行警示。此時，劉某某夜間在道路臨時停車時未開啟后位燈，只是一般違章行為，難以認為該行為對法益侵害有緊迫的現(xiàn)實危險性，不可能是實行行為。反觀被害人一方，至少存在酒后駕車、未保持安全車速、臨危措施不當?shù)冉煌ㄟ`法行為，被害人嚴重醉酒導致其駕車時注意力嚴重下降，沒有發(fā)現(xiàn)路邊停放車輛，對事故發(fā)生有緊迫危險性，應一體評價為是對結果回避義務之違反；至于其無駕駛資質駕駛未經(jīng)檢測合格的無牌照車輛，除非有證據(jù)證明進一步的結果回避義務違反的情形，否則不得作為考量因素。黃某某駕車未保持安全車速，而且經(jīng)鑒定，本例死者騎摩托車碰撞大貨車及倒地之后被轎車撞擊所致傷，分別屬于協(xié)同根本死因和直接死因，需進一步審查在被害人碰撞大貨車倒地時黃某某是否有應減至安全車速卻未減速的過失行為，如果有，無疑也是實行行為。當然在該緊急情況下即使安全車速也避免不了事故發(fā)生，那么黃某某將因無回避可能性而不負回避義務。排除逃逸、違章停車等非實行行為，衡量被害人與黃某某回避義務違反程度，被害人顯然回避可能性更大，回避義務更重，承擔主要責任或全部責任；黃某某回避可能性較小甚至沒有，回避義務輕甚至沒有，因而承擔次要責任甚或不負責。

四、事故責任形態(tài)在犯罪論上之定位

對于過失犯，如果有實行行為，又有過失責任，則可以成立犯罪。但是，我國法律規(guī)制的論理基礎或者說價值抉擇是什么，也是必須要厘清的問題。

（一）增加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規(guī)范意旨

根據(jù)前文對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考察，事故責任形態(tài)不能等同于實行行為，實行行為是一個行為，而事故責任形態(tài)是對兩個以上實行行為原因力或作用力之比較、衡量，在此區(qū)別基礎上，事故責任形態(tài)應被界定為對實行行為之限定因素，即須是負全部責任、主要責任乃至同等責任的實行行為者始負刑責。也就是說，增加事故責任形態(tài)作為犯罪成立條件，意在限制在兩個或多個過失并存時交通肇事罪的處罰范圍。對于交通肇事罪而言，相較于對交通事故負全部責任、主要責任乃至同等責任的行為，對負次要責任或同等責任之行為科以行政、民事責任已足以實現(xiàn)對其規(guī)制目的，刑法對此應當保持謙抑，“不難想象，對于一個主要由死亡者本人的違章行為釀成的交通事故，讓僅僅承擔次要責任的肇事者既負民事賠償責任，同時還要承擔刑事責任，這是一個于理于法都難于說通的事實”［11］。

（二）事故責任形態(tài)的定位

限制處罰在犯罪論上的實現(xiàn)路徑，涉及對事故責任形態(tài)之定位。“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之結果亦可歸責于負同等責任、次要責任行為人，負同等責任、次要責任行為人的行為也符合構成要件。根據(jù)《交通肇事罪司法解釋》第2條第1款第（一）項，針對致死亡1人或重傷3人以上，負同等責任即可不負刑責，而根據(jù)第（二）項，針對致死亡3人以上，負同等責任仍須負刑責；同系同等責任之行為，同系致人死亡，或負刑責或不負刑責，可見，在構成要件層面不能排除負次要責任、同等責任的行為人的行為。而且，這一限定實質上是獨立于實行行為之外的評價因素，不是結果預見義務所指涉之對象，因此不能在有責性上排除。事故責任形態(tài)判斷的依據(jù)仍在于實行行為，系為違法性奠定基礎的要件，因此宜將其界定為對違法性之檢討。對于交通事故負全部責任、主要責任乃至同等責任的行為人在刑法上始認為其有違法性并加以追究的必要；對于負次要責任的行為人，則不認為其有違法性，不予追究刑事責任。況且，我國刑法對此有實定法上的規(guī)定，第13條規(guī)定即“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可作為理據(jù)；當然，“但書”規(guī)定極具抽象性，由司法解釋予以細化作為裁判上的依據(jù)，如此在刑法上即非超法規(guī)的違法阻卻事由，而是實定規(guī)范上的違法阻卻事由。也就是說，增加事故責任形態(tài)作為限制處罰條件，不是通過構成要件、有責性，而是在違法性層面通過判斷違法阻卻事由來實現(xiàn)的。

本文案例中，如果被害人負全部責任、黃某某不負責，則由被害人自己負責；如果被害人負主要責任、黃某某負次要責任，雙方互有過失，屬于對抗型的過失類型，次要責任則被作為違法阻卻要件，不得進入犯罪判斷范疇。同理，對于行為人負全部責任、被害人不負責的情形，就屬于單獨犯，由此和普通的殺人、傷害或過失致人死亡無異，宜將全部責任解釋為違法的同義反復，系非真正的犯罪成立條件；在行為人負主要責任、被害人負次要責任的情形下，則行為人達到交通肇事罪之違法性程度，而被害人雖有過失也不能由其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