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郅婷 安寶珍
摘? ? ? 要?智能化時代深刻改變了教育的傳統樣態,其給“知性”教育帶來便利的同時,給“德性”教育帶來了一定風險,使作為“德性”教育保障以及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關鍵的教師道德權威陷入式微之困,具體表現為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傳統型教師道德權威、感召型教師道德權威這三種成分的式微。智能時代依托以大數據、算法為基礎的智能技術進行教師道德權威的理性復歸與重生勢在必行。為此,需要捍衛法理教師道德權威,尋求使其合理合法之路徑;復歸傳統教師道德權威,重塑尊師重教之風;強化感召教師道德權威,堅守教師道德權威之本色。
關 鍵 詞 教師道德權威? 道德教育? 智能時代? 信息技術? 立德樹人? 人工智能
引用格式 李郅婷,安寶珍.智能時代教師道德權威的重塑[J].教學與管理,2023(24):5-10.
21世紀,信息技術迅猛發展為人類社會系統帶來巨大變革,人工智能作為顛覆性技術的代表日益滲透于教育領域之中。人工智能技術在不斷為我國教育發展賦能以加速教育現代化進程、重構教育新生態的同時,其負面作用也日漸顯現,將教育實踐領域之內的主要角色——教師置于困境。教育的終極追求是立德樹人,教師作為教育的主體與成人社會的代表,肩負著教化學生、樹人德行的重要職責。然而人工智能時代文化價值多元化、知識獲取途徑多樣化、知識之“道”弱化等特點無不給教師道德權威造成巨大沖擊而使其日趨消解,這直接導致學校德育工作的失效、立德樹人最終目標偏離等消極后果。在人工智能與教育深度融合的背景之下,尋求教師道德權威式微的原因與使其重獲生機的路徑對于教師本身道德影響力的提升、學生德行品性的形成、學校德育工作建設以及教育終極目標的實現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
一、教師道德權威的內涵
道德,即人們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準則。道德不同于法律,其能否發揮作用絕大多數時候取決于個體向善的內心信念而不是法律規訓的強制。馬克斯·韋伯將“權威”解釋為“某項包含了特定明確內容的命令將會得到某個特定群體服從的概率”[1]。權威亦不同于權力,馬克斯·韋伯以行動命令是否被他人認可對二者進行了區分。權力的行使無需經過他者同意,表現出控制傾向,而權威實現則包含著服從者一定程度的自愿與認同,體現個體內心傾向。無論是道德亦或是權威都因個體內在精神力量而存在。“教育在本質上是一種權威性的活動。”[2]學校作為教育主陣地,其組織本身的正常運轉以及各教育活動的順利開展都離不開權威這一重要保障。于學校教育之中承擔教育教學重擔的教師,其權威存在也相應有其合理性與必要性。通過理性教師權威可以保障教育活動順利施行以幫助個體實現社會化與個性化。在韋伯關于權威解釋的基礎之上,結合我國各學者對于教師權威的界定,教師權威是教師所具備的使學生信從與跟從的教育影響力量[3]。教師道德權威屬于教師權威內容之一,是教師在道德教育領域所具備的使學生自愿認同與跟從的一種重要道德教育影響力,建立在學生對教師的信任基礎之上,感召與吸引學生并形塑其道德認知、情感、意志、行為。
學校組織的維系與效用發揮依賴于個體對教師權威無意識的自愿服從與追隨。教師道德權威正是維系學校德育活動與秩序的重要保障,其對于教師的重要程度可見一斑。那么,教師道德權威從何而來?馬克斯·韋伯從權威獲得來源的不同將權威劃分為傳統權威、感召權威、法理權威[4],教師道德權威的來源和構成與其具有高度相似性。教師道德權威首先是一種法理權威,為確保教育目的實現,社會制度、法律法規以各種形式規定教師教書育人、發揮道德示范的作用與地位。其次是一種傳統權威,尊師重道自古以來都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教師道德權威由傳統習俗所授予并天然具備道德教育的權力。教師道德權威更是一種感召權威。如前文所述,道德、權威都依靠人的內心力量發揮作用,法理、傳統權威僅作為對個體外在的規范與強制遠不足以使其產生真正的道德信仰、形成理性道德精神進而指引道德行動。而教師感召權威指教師以個人的專業知識、道德修養、人格魅力吸引學生自愿追隨與效仿,是教師道德權威起效用的決定力量。來源于社會制度與教師個人的教師道德權威,是法理、傳統與感召道德權威的綜合,三者合力助力教師順利開展道德教育。
二、教師道德權威的必要性
教師道德權威是兒童由他律走向自律的道德發展階段中的重要影響力量,無論從應然還是實然層面上來說,其存在都有相應的必要性。其中,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傳統型教師道德權威作為一種外在強制力,對兒童的道德認知、道德情感、道德意志、道德行為起引導與規約作用。而感召型教師道德權威則作為一種內在感召力量吸引兒童自覺追隨與效仿教師之德性與德行。三者共同發揮作用構建適宜學生道德發展的學校道德生活情境,在有道德的生活中培養有道德的人。
1.順應學生道德發展規律
個體的道德發展具有階段性。皮亞杰指出兒童道德發展分為他律與自律兩個階段[5]。道德成長經由他律轉向自律,他律是自律的前提與基礎,道德自律的實現依賴他律機制的優先作用。他律階段兒童自覺服從權威人物所“制定”的規則,極為敬重權威。加之這一階段兒童道德認知與思維極不成熟,需要道德權威來引導與規范其道德行為。此外,研究表明,制度性教師道德權威地位與作用隨學生年齡增長逐漸減退,而由教師道德品質、個人魅力、專業學識組成的感召道德權威漸趨占據上風,以強大的感召力量激發高學段學生內心道德情感,形成道德自覺。這就決定了教師道德權威作為外在規范與內在感召而存在的必要性,教師作為學校場域中的權威性道德代表,其合乎理性的道德權威是個體處于任何道德發展階段都必不可缺的強大力量,促使個體由“自覺”接受教師道德指令逐步轉向自覺認同道德規范與準則、獨立進行正確道德判斷、理智選擇正確道德行為。
2.構建學校道德生活情境
道德養成具有實踐性。“我們所有的道德德性都不是由自然在我們身上造成的。”[6]德性的養成依賴于實踐中所形成的習慣,實踐中德性的運用是獲得德性的先決條件。實踐即生活,學校生活中的德性養成亦開始于道德習慣的培養。理性教師道德權威利于構建良好的學校道德生活情境,引導師生在共同相處的生活細節之中形成向上的道德氛圍。“道德教育的根本作為在于引導生活的建構。”[7]而教師道德權威恰恰是引導學生在學校場域內建構道德生活所不可或缺的存在,或通過道德指令發揮作用規范學生道德行為,或通過教師自身的道德品質、人格魅力發揮作用形成道德示范,喚醒學生內心對道德的向往,最終幫助學生成為有道德的人,過有道德的生活。
三、智能時代教師道德權威之困境
現代信息技術變化日新月異,與社會各結構交相融合引起變革,使教育各要素不得不卷入智能時代。信息技術改變教師教學方式的同時給教師育人帶來極大挑戰,尤其是教師道德權威在其沖擊下日趨消解,具體體現為法理型、傳統型、感召型教師道德權威的式微。
1.法理道德權威式微:盲目依賴技術,權威淪為“擺設”
社會制度與法律規定作為教師道德權威合法性、合理性的前提而存在,為教師道德權威效用發揮提供最基礎的保障。然而,對智能技術的盲目崇拜使教師道德權威遭遇強烈沖擊致使法理道德權威懸擱一旁,淪為擺設,具體體現在兩個方面。
(1)社會、學校盲目推崇智能技術,教師被迫喪失道德權威
以大數據、算法為支撐的人工智能與教育深度融合,網羅海量學習資源,依靠數據分析精準識別學習者學習特點、進度,提供個性化學習計劃與針對性測評,以其高效率、定制化、類人性的技術手段大大顛覆傳統教師教學育人模式,引發部分學者、學校對其盲目推崇,要求教師給技術讓位。如此全然不顧教師育人為本的根本使命以追求工具理性,將教師視為機器附屬物,降低了大眾對教師道德權威的認同感。由此,以政策法規作保障的教師道德權威在實然層面隨教師道德角色的邊緣化而被懸置,僅存于政策法規之中無法起到應然作用。
(2)教師盲目依賴智能技術,主動放棄自身道德權威
教育智能化過程中,技術以其強大實用性常態化應用于教育教學全過程,教師很容易形成盲目依賴而喪失教育主導性,異化為技術化工具[8]。由此,技術支配下的教師難免為技術所裹挾,失去教育初心,喪失對自身道德權威的認同。此外,過度依賴技術致使學生對機器的信任與信賴超過教師,自然會導致教師道德權威的合法性、合理性遭到忽視甚至質疑,喪失其對學生道德引導的效力。
2.傳統道德權威式微:知識、價值受沖擊,權威神圣光環消散
學高為師,身正為范。自古以來,教師是傳統文化所認可的、民眾約定成俗的道德典范,被賦予極高地位與權力。此種文化氛圍下,教師道德權威好似教師理應所有,天然所歸。然而智能時代,迎面而來的豐富資源、多元文化、價值觀念使教師的傳統道德權威地位受到極大沖擊與挑戰,體現在兩方面。
(1)智能時代知識大爆炸的沖撞
傳統道德教育中教師因聞道在先,術業有攻而處于道德知識體系上位,受到學生景仰與尊重。信息技術迅猛發展的智能時代,各類知識呈井噴式增長。形式各異的在線教育模式、學習機器人與APP大量涌現,人們可以利用智能媒介隨時隨地學習不同國界、類型的知識,致使道德教育內容、方式、途徑發生重大變遷,肩負德育使命的教師不再是權威知識的專有者。且智能技術影響下教師知識具有相對局限性,智能素養相較于作為“數字土著”的學生存在一定落后性,“數字鴻溝”“文化反哺”現象大量存在。知識光環的黯淡引發學生對其主導道德教育的質疑,導致尊師重道傳統文化賦能的教師道德權威失落。
(2)智能時代多元道德價值觀沖撞
傳統道德教育中,教師作為社會主流價值觀代表是學生核心價值觀的主要來源,價值觀的傳遞、選擇途徑總體呈單一性線路。智能時代,智能網絡媒介承載著來自不同文化、地域紛繁復雜的多元價值觀念,拓寬了學生的價值選擇。學生在面對混亂叢生的價值觀無所適從時,智能機器與設備往往會無孔不入地推送符合其個性偏好的信息。如此學生信息的獲取在算法黑箱的操縱下極易同質化并陷入由自我構造的“信息繭房”而不自知,進而固化自我價值觀念與道德認知,加大教師引領主流價值的難度。加之智能時代學生個體自主性、獨立性日益增強,不愿受教師權威主導,甚至產生排逆心理,大大弱化教師道德權威。
3.感召道德權威式微:個人魅力受挑戰,挫減權威感召力量
教師的感召道德權威是激發學生內心道德情感與意志而將外在道德規范轉為個體內心道德律令的主要動因,通過教師個人魅力如崇高道德、豐富學識、情感關懷而感召學生,是教師道德權威的集中體現。智能時代,人機交互成為教育新常態,各類智媒體、智能教育平臺與設備的介入使得教師個人魅力大打折扣,感召力驟減,弱化了其道德權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教師個人知識魅力勢弱,感召基礎不穩
學生對教師的敬佩首先來自教師過硬的專業知識與技能。人工智能時代,智能機器網羅各類學科專業知識,精準傳遞復雜信息,相比之下教師原本引以為傲的豐富知識好似微小星塵無法引發學生發自內心的欽佩,賦能于教師感召力量的知識魅力已然失去往日風采。如前文所述,在各類智能技術的應用疊加影響下,社會迅速進入后喻文化時代,人人可以為師矣,“數字鴻溝”的形成加劇了教師與學生間知識的差異,教師知識權威面臨消解,感召力量衰微。
(2)教師個人情感魅力缺位,感召動力不足
情感是人類有別于機器的關鍵特質[9],道德行為的激發脫離情感將寸步難行。師生良好情感交流能夠潛移默化召喚學生對教師發自內心的認同,提高教師道德感召力。智能時代,智能教育機器有效整合大數據、人工智能、5G等智能技術應用于學校場域中,以其強大優勢迅速成為教育教學主體,與師生共同形成三主并立的局面,學校教育從教師—學生之間的守望創生走向人師—機師—學生的協同共生。智能機器教師諸如AI導師、學伴等能夠為學生提供個性化定制教學,學情監控、學習評價、類人化溝通,某種程度上阻礙了傳統師生以教學為原點展開的無機器式阻礙的情感交流與溝通。傳統教師用來烘托情感氛圍的表情、語調、目光均被遮蔽于冰冷機器之后。師生交往在智能機器的介入下日益間接化、虛擬化,導致教師情感關懷缺位而削弱教師個人感召力。
(3)教師個人道德魅力下滑,感召力量不足
智能時代教師受技術恐懼、技術拜物思潮影響而過度依賴智能機器[10],不再幫助學生剖析知識背后的道德價值與意義,消極對待學生在學校場域內發生的道德事件,將繁瑣機械的重復性工作讓渡于機器的同時也讓渡了自身道德教育主導地位并放棄自身對道德的追求。此外,價值觀傳播速度隨智能媒介的迅速發展得到空前提升,渠道來源拓寬,教師價值觀受沖擊呈多元化傾向。部分教師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逐漸功利化、拜物化,將師道拋至腦后追求一己私利,導致師德失范現象層出不窮,如課后收費補習、過度體罰、收受賄賂等。教師身處于算法、數據營造的全息空間內,一舉一動都倍受關注,此類師德失范熱點問題成為媒體熱議焦點。更有甚者,為奪取流量,吸引眼球,不惜將教師“妖魔化”,刻意歪曲事實,損毀教師群體崇高道德形象。由此,教師本身道德素養的下滑加之教師負面新聞在媒體聚光燈下快速發酵,勢必弱化教師道德人格的感召力量,從而使教師道德權威式微成為必然。
四、智能時代重塑教師道德權威之路徑
教師道德權威受智能時代社會經濟、文化等條件沖擊走向衰弱,對個體道德成長與生活的影響力量逐漸減退。智能時代應以新興智能技術為依托,通過尋求合理合法教師道德權威,復歸尊師重教傳統文化,堅守教師道德權威感召本色等路徑重塑教師道德權威。
1.捍衛法理教師道德權威,尋求合法合理之道
智能時代技術至上、技術恐懼思潮“倒逼”教師給技術讓位,使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被迫懸置,而未能真正發揮實然作用。智能時代,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皈依與指向終是獲得學校支持以及學生的內心情感認同。
目前,盡管人工智能技術取得一定成就,但就其現實發展狀況來看,仍未達到強人工智能階段[11]。唯技術論者秉持機師優于人師的錯誤理念,盲目要求教師給技術讓位,致使教師被技術宰制,喪失對自身道德權威的認同。學校是教師工作與角色實現的主要場域,因此學校首先應秉持正確的智能技術觀念,認識到教育的原點是人,教育權力無法完全讓渡于算法操控下冰冷無情的機器。盡管智能機器能夠模擬人類思考進行精準預測,實現個性教學,但因其不具備使人稱之為人的獨特特性,諸如情感、道德、高級思維,而僅能進行機械式知識傳授,無法將工具理性上升到價值理性,繼而無法發揮高階道德教育作用。學校對教師道德角色及其道德權威的肯定有極大必要性,能夠避免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僅以條文形式存在而被迫懸置與落空。除學校認同之外,教師群體是實際道德權威的所有者,其對于自身道德權威的自信與認同是其道德指令、話語權發揮效用的前提。完全依賴于算法、數據勢必導致教師放棄自身化人責任。教師需堅持自我主體性道德權威,既不排斥技術,也不受技術裹挾,以智能技術平臺、工具為支持開展道德教育,充分利用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實現對學生德性的規約與培養。
學生是教師道德權威作用的對象,學生群體發自內心的認同與服從是教師道德權威存在且發揮實然影響力的必要條件。“真正的權威來自于內在的精神力量。”[12]一旦源自學生內在精神力量的認同消失,外在法理型道德權威也將隨之消逝。教師理性道德權威是學生認同的首要來源。假如權威內部不深蘊理性,只是權威濫用下的強權與霸權,則會滋生反對權威的理性力量[13]。法理型道德權威實質上是一種外在規范,在現實道德教育中表現為權力保護下的強制約束力量。教師機械灌輸道德知識、強制學生執行道德指令,使得學生在教師形式權威的高壓震懾之下產生畏懼感,而被動接受教師的說教與命令。此種忽視學生需求、情感、道德形成規律的高壓政策只會使學生喪失道德判斷與選擇的能力,繼而使其道德僅停留在他律階段而無法上升至道德自覺。智能時代,教師在道德教育上的單向霸權強權早已被彰顯學生主體的智能技術所消解。此時,教師應在智能技術的基礎之上搭建以尊重、關懷為特征的師生間信任橋梁,使教師的理性道德權威獲得師生間的雙向認同。了解學生是尊重與關懷學生的前提,智能數據能夠大量搜集學生德性方面的隱性信息,對學生道德意識、道德行為進行精準個性化“畫像”[14],以顯性方式呈現于教師。教師據此能夠分析學生的整體道德特征,針對不同學生的不同道德發展現實需要進行針對性、個性化道德教育,不易引發學生的反感。繼而創設符合學生需求的、活生生的德育課堂。教師應改變傳統單向灌輸式道德教學方式,利用圖像、語音、視頻等電子資源以及VR、AR等虛擬技術營造符合學生道德發展與需求的德育情境式課堂,盡量為學生創造與現實生活世界近乎相似的道德情境,使學生在多種感官的刺激之下獲得沉浸式感性道德體驗,以具備強大感染力的德育課堂激發學生的道德情感與精神共鳴,在虛擬道德環境中做出真實行為選擇并形成相應道德習慣與品質。以智能技術為依托,開展以學生為主體的道德教育一改法理型教師道德權威的強制形象,可以使教師道德權威在極大程度上贏得學生認同,發揮其應有效力,避免懸置。
2.復歸傳統教師道德權威,重塑尊師重教之風
智能時代受多元文化、海量數據信息的影響,教師之“知”與“道”的傳授均受不同程度的沖擊,傳統文化賦予教師道德權威的話語權被弱化。智能時代背景下傳統教師道德權威的理性復歸需要教師自身與整個社會的共同努力。
(1)教師應從知識的絕對傳遞者轉變為引導者
由于智能信息資源具有敞開性、共享性等特點,使學生作為網絡“土著民”在道德知識獲取的數量與途徑方面與教師趨于平等甚至優于教師。教師不再是道德知識的唯一供應者,道德知識的傳遞也不再是單向渠道。由此,傳統文化賦予教師在道德知識教育方面的話語霸權隨智能技術與媒介的迅速發展而日漸消解。在此背景下,教師應將自我角色由道德知識的傳授者轉向道德學習的指導者、德育內容的鑒別者、德育環境的創設者。借助精準“畫像”對學生行為、思想、情緒的復現,結合現實生活分層、分批次引導學生道德學習;提高自身媒介素養,做好把關人,幫助學生從海量學習資源之中鑒別與挑選道德知識;利用虛擬技術提供復雜且接近生活現實的道德情境。
(2)教師須承擔培養學生智能素養的責任,引導學生形成正確價值觀
算法、大數據是人工智能的重要基礎,但客觀存在的數據失實,算法偏見使得人工智能本身難以保持價值中立[15]。失實數據反哺算法,算法又受資本權力掌控。數據算法這一本身帶有價值偏見的組合通過追蹤個體日常行動蹤跡而判定個體行為偏好、窺視個體思想動態,將個體標簽化為符號、數字,繼而分門別類構建有針對性、個性化的信息投放系統,使得個體終日惶惶困于“信息繭房”,迷失于“過濾氣泡”之中,遮蔽個體獲取信息的多元視角,最終個體道德認知體系以及價值觀念在潛移默化之中被形塑,影響個體價值選擇。教師應主動承擔培養學生良好人工智能素養的責任,使其在沒有教師、家長指導的情況下,能夠主動鑒別信息并拓寬吸收知識的視野,使認知、價值觀念向社會集體視角靠攏而不被算法黑箱、權力所操縱。此外,西方國家以其先進的人工智能技術不斷向我國輸入其價值觀念,瓦解學生對教師所代表的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認同。教師應明確自身社會主流價值觀代言人的地位,發揮傳統文化賦予其道德權威的影響力量,以自身道德角色應有的智慧、力量彌補人工智能時代算法的風險,借助智能技術創新靈活、生動的教學方式以吸引學生回歸現實,傳播主流意識形態,使其價值觀念團簇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周圍。
(3)社會、學校、家庭合力重塑尊師重教之風
國家需要通過立法、政策出臺提升教師地位、聲譽,引領學校在遵守法律法規前提下維護教師道德權威,在學校形成尊敬師長,熱愛老師的和諧環境。家庭是社會的最小細胞構成,也是學校教育的輔助,家長應認同教師必要道德權威,在兒童面前維護教師的正面形象,配合學校發揮教師道德權威的感召力量,助力于智能時代下整個社會形成尊師重教的良好氛圍。
3.強化感召教師道德權威,堅守道德權威本色
教師感召道德權威以教師個人魅力為指引激蕩、感召學生心靈,使其真正向往教師所傳達的道德知識、價值觀念。智能時代教師應充分利用智能技術提升個人魅力,強化感召型教師道德權威。
教師知識魅力是吸引并引發學生崇拜的重要感召力量。智能時代,體系龐雜、信息量龐大的知識以圖片、音頻等形式存在于各類電子屏幕、網頁之中,蔓延于整個生活世界從而延展教育場景,打破學校作為主要知識傳授場域、教師作為主要知識所有人的傳統教育格局。機器之識過于師、學生之識達于師現象屢見不鮮。教師須跳出技術決定視角,始終保持對知識的熱愛與追求,做智慧學習者,明確智能時代“向誰學”以及“學什么”的問題。在“向誰學”方面,智能時代,教師除了向同輩群體、人工智能學習之外,更應該向學生學習。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智能時代學生獲取信息渠道多元、知識涉獵面廣,在某些超越教師的方面亦可以為師矣。教師應轉變傳統知識權威賦予的知識上位觀念,尊重并認可學生主體性,主動向學生學習。在“學什么”方面,因智能技術的有限性,其于教學中的應用需要教師作為輔助者賦予其人性智慧,以發揮其最大效用。因此,教師需要刻苦研習專業知識,拓寬自身知識視野以幫助學生合理建構認知結構,實現知識創新;完善與建構心理輔導知識體系[16],洞察學生心理發展狀態,適時給予學生必要情感關懷,發揮人工智能所不具備的人文關懷、價值引領、情感陪伴等作用。此外,智能技術的介入要求教育者盡快掌握應用智能技術開展有效教學的知識與策略,合理運用智能技術以創設智能教育環境,提供適切智能資源,開展智能教學活動。如此在無形之中提升知識魅力,獲得教師感召道德權威。
教師的道德魅力與情感魅力充盈于師生日常人際交往之間,目前已出現智能助手、智能辦學等陪伴型人工智能產品,但因其不具備社會屬性及心理屬性而無法為學生提供人師所獨有的情感關懷與鼓勵、道德支持與示范。智能時代,智能機器代替教師從事繁重、機械的重復性工作,解放教師腦力、體力、心力,將更加凸顯教師身為人師所獨有的情感與道德方面的關照能力。教師應積極利用智能技術、媒介、數據所提供的便利,建立與學生的情感與道德聯系,強化自身感召型道德權威。情感交流方面:首先,突破場域,實時交流。人工智能技術浪潮推動下的師生交互早已打破傳統以學校為中心,以教室為主要根據地的傳統樣態,形成師生間情感交流多元時空場域。師生間的情感溝通不再局限于課堂教學,無論師生雙方是否面對面具身于實在現場,教師都能夠借助智能媒介開展實時情感交流互動。其次,借助數據,關懷到位。教師作為學生情感的呵護者,應積極基于智能機器所捕捉的學生情感、情緒變化數據,洞察學生情感體驗,通過對話、溝通、鼓勵等方式為學生提供適切的情感關懷,構建充滿師生、生生情感互動的智能教育場景,建立尊重學生生命,重視學生體驗與感受的雙向信任的師生間關懷關系,實現師生間雙向情感互通,贏得學生認同。道德修養方面:首先,教師應認同自身道德教育的角色及其道德權威,主動承擔智慧教育時代“機師”無法承擔的道德教育責任,完善自身道德追求。其次,智能時代,人際之間交往與行為日益透明化、公開化,教師身為社會代言人一舉一動都被空前放大,成為輿論焦點。由此,智能背景下教師隊伍優良師德師風重要性則愈發突出。教師群體應從自身做起,在遵守教師職業道德規范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升自身道德修養,堅定崇高的理想信念,切身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于言行之中展現自我高尚道德品格魅力,發揮感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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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郅婷(1998-),女,山西忻州人,山西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碩士生;安寶珍(1965-),女,山西霍州人,山西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碩士。]
【責任編輯? 鄭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