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阻老”到“助老”：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的影響因素及作用機理研究

匡亞林 蔣子恒 張帆

[摘要] 數字化社會不斷更迭發(fā)展，老年群體卻因數字技能缺失而深陷數字鴻溝，導致其數字社會融入困難這一問題愈發(fā)突出。基于此，研究在梳理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影響因素的基礎上，引入并整合SOR理論和期望不一致理論，構建以“刺激因素—機體中介—反應行為”為邏輯主線的理論模型，并依托問卷調查和結構方程模型進行驗證。結果顯示，老年人的使用感知、使用態(tài)度等機體范疇變化受外部刺激因素的影響，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受機體范疇變化的影響。因此，社會各界應不斷優(yōu)化刺激因素，給予老年群體支持與鼓勵，幫助其樹立對于數字社會的正面感知，以期減少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的產生，實現從“阻老”到“助老”的轉變，切實增強老年群體在數字社會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關鍵詞] 數字社會融入障礙? 數字鴻溝? 老年群體? SOR理論? 期望不一致理論

[基金項目]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基于用戶畫像的西部農村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境與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2BSH09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 匡亞林，電子科技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字治理與社會保障；蔣子恒，電子科技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數字治理與社會保障；張帆，電子科技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公共政策。

[中圖分類號] C913.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3）03-0070-15

一、 引言

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2.6億，在全國人口中占比為18.70%，社會老齡化現象日趨嚴重。與此同時，中國的互聯網產業(yè)正蓬勃發(fā)展，駛入了“萬物互聯”的數字化新時代，出行、購物、看病、辦事樣樣都離不開數字操作，數字化正不可逆地全方位嵌入人們的工作與生活。人口結構持續(xù)向“老”，數字科技卻推陳出“新”，老齡化、數字化浪潮交匯造成的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受阻現象尤為突出。截至2021年12月，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網民有1.19億人，占比達11.5%，但仍有上億老年人沒能趕上這趟數字快車，他們因發(fā)現數字資源、獲取數字資源、利用數字資源、轉化數字資源、發(fā)展數字資源的能力缺失而深陷數字鴻溝，無法充分享受現代科技之便利與改革發(fā)展之紅利。2020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旨在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時遇到的實際困難，建立解決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的長效機制，以確保社會全體成員共享新時代數字化發(fā)展成果。知其然，更應知其所以然，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障礙為何產生？只有據此對癥下藥，我們才能從源頭上改變融入困難行為，落實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國家戰(zhàn)略。

現有研究多從數字鴻溝供需失衡的結果出發(fā)尋求成因，力圖通過治理手段激發(fā)各主體能動性以解決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但其影響因素尤為繁多，作用關系更是紛紜雜沓，梳理行為過程的研究尤為缺乏。基于上述背景，本文針對老年人融入數字社會的現狀進行分析，著眼于刺激因素對行為的影響，構建并驗證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全過程模型，從過程論視角揭示老年人融入數字社會的影響因素，并提出政策建議以消解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的生成。

二、 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的文獻綜述

（一） 外部刺激因素

已有研究表明是否能獲得來自家庭的鼓勵和支持是影響老年人使用互聯網的主要因素？譹？訛，作為數字原生代的子女后輩通常在數字知識和技術使用上有絕對優(yōu)勢，而老年群體則難以融入日益更新的數字社會。家庭作為老年群體的主要贍養(yǎng)單位，是老年群體習得數字技能的重要場域，老年人在遇到數字設備使用障礙時首先求助于子女的占67.5%，子女通過經濟援助、情感交流和工具支持三種支持方式加速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的進程。但也有學者指出，過于親密的代際關系可能產生技術代理，從而減少老年人數字技術習得的機會。還有學者在后續(xù)研究中，從親代主體視角出發(fā)，揭示了代際技術反哺的內在機制。

國際電信聯盟報告指出，科技可及性就是讓更多的人享受到科技發(fā)展所帶來的產品與服務。就系統(tǒng)因素而言，以應用軟件、操作系統(tǒng)為代表的數字產品，其字體大小？譺？訛、菜單分布、操作邏輯、實用性與安全性等成為老年人使用與否的重要考量指標。更有研究通過測試基于不同頁面形式和操作邏輯的數字產品使用表現，得出系統(tǒng)設計對老年人數字設備使用效率造成顯著影響這一結論。就信息因素而言，互聯網內容供給商出于經濟利益的考量，將其目標群體定位為數字活躍的年輕人，針對老年人的內容開發(fā)與服務較為稀缺，老年人多以“碰信息”的方式與互聯網對話，信息適用度、完整性欠缺，該群體自然缺乏融入數字社會的動力。就服務因素而言，新聞媒體報道中的個人信息泄露、網絡詐騙等負面新聞，導致老年人極度不信任互聯網及其服務。《2019年網絡詐騙趨勢研究報告》顯示，老年人在遭受網絡詐騙的群體中連續(xù)3年占比僅為1%。老年人對網絡信息的可靠性和保障性存疑，擔心使用后果，感知風險大，干脆選擇持回避態(tài)度。此外，還有居住在欠發(fā)達地區(qū)的老年人無法享用穩(wěn)定的網絡接入系統(tǒng)，其使用網絡服務的延遲現象較為明顯，滿意度自然下降。

（二） 主觀感知因素

主觀感知因素在互聯網用戶使用強度和應用環(huán)境等方面有重大差異，一般在網絡行為實施前筑障。老年群體對數字社會的感知由難度、價值和趣味性等維度構成。隨著年齡的增加，老年人視覺、聽覺、觸覺、記憶等感官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退，客觀上導致其在接觸數字化產品時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并且需要不斷重復操作，才能基本掌握。部分老年人因擔心學習智能設備使用的時間成本較高，從而放棄智能設備的使用。此外，老年用戶格外注意互聯網產品的有用性，成為其堅持使用互聯網的關鍵因素。也有研究認為，該群體是否采用信息技術由其感知的有用性水平、使用時的愉悅程度所驅動，而難度、成本等限制因素則不重要。但上述觀點都表明，老年人在接受信息技術時，會將其得到的價值、趣味性與難度、成本加以比較，從而做出使用與否的決定。

老年人在對外部信息進行加工處理后，不僅會形成自我感知，還會產生關聯的情緒和心理狀態(tài)。多數老年人入網學習時都會產生心理障礙，發(fā)出“能不能學會”“會不會耽擱時間”“學會了有沒有用”的心理疑問，在耗費大量精力學習入網后卻收獲甚少，滿意度自然降低。此外，許多老年人在退休后主要依靠養(yǎng)老金和兒女資助生活，若需購買智能化程度較高的產品則需要向子女開口，學習具體操作時也要依靠子女的指導，老年群體的家長權威受到挑戰(zhàn)。他們認為互聯網技術只適合年輕人，對于入網生活的滿意度逐漸降低。互聯網并非老年人的生活必需品，在選擇上自主性較大，老年人在極大的心理壓力、與日俱增的排斥感？讀？訛等作用下，普遍對互聯網的滿意度較低，這成為其難以融入數字社會的重要因素。

（三） 融入困難行為

既有研究圍繞老年人面對數字社會的感知和心理層面的變化展開，然而二者同屬主觀范疇上的變化，如若不納入外化行為的分析，那么研究邏輯將有所缺失。本研究參考了SOR理論模型，將零散的元素納入整體框架中進行研究透視。根據赫什曼（Hirshman）的理論可知，顧客不滿意的心理狀態(tài)演化為退出、呼吁、忠誠三種行為。面對網絡媒體、數字產品時的倦怠和消極行為又可進一步細化為回避、替代、忽略與抵制。其中，回避是指盡可能不使用數字設備及產品；替代是指在人工渠道完成線上操作或尋求他人幫助替代完成數字化操作；忽略是指以前接觸過互聯網，但是現在選擇退出，僅使用簡單的通信功能；抵制是指從物理和心理層面摒棄使用數字平臺及產品。本文選用上述四種表征作為融入困難行為的度量標準。

三、 理論模型與研究假設

（一） 理論模型

1. SOR理論

SOR理論（Stimulus-Organism-Response Theory）是認知主義提出的一種與行為主義學派相對的理論，它認為來自環(huán)境中的刺激因素通過影響人的情緒、認知等機體變量，促使個體達成接近或回避等行為。SOR理論源于SR理論（Stimulus-Response Theory）。SR理論認為，行為變化是外部刺激因素作用的結果，強調了環(huán)境中的刺激因素與行為之間的多元關系，但是該理論忽視了情緒、認知等主觀心理狀態(tài)對行為的影響。1974年，阿爾伯特·梅拉比安（Albert Mehrabian）等提出SOR理論，關注到機體心理狀態(tài)在外部刺激因素和行為反應之間的作用關系，彌補了上述缺陷。該理論被廣泛用于主體行為的成因和機理分析，從早期的接近和回避行為擴展到使用和參與等多元場景中。本文旨在分析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困難的原因，通過把握該行為出現的全過程，回溯其生成起點，據此引入系統(tǒng)論、過程論的思想，將障礙生成全過程視為一個系統(tǒng)，從而分析其外化行為、內部感知和外部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與作用機制。基于此，本文以SOR理論為基礎，探究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影響因素間的關系。

2. 期望不一致理論

期望不一致理論（Expectation Disconfirmation Theory）是一種消費者行為模型，其認為消費行為產生前的預期與消費行為產生后的實際體驗間存在正向或負向差異，與初始期望共同影響消費滿意度。老年群體在使用數字設備和產品前通過社交網絡、新聞媒體等渠道形成關于數字社會的初始預期，而后當該群體體驗數字設備、數字產品、數字服務后，其實際體驗感受和初始預期的差異部分即選擇結果效價。正向結果效價說明其實際體驗感受高于預期，從而帶來滿意度的提升，負向結果效價則說明其實際體驗感受低于預期，從而帶來滿意度的下降。研究表明感知性能顯著影響期望不一致，而期望不一致顯著影響滿意度。基于此，本文整合SOR理論與期望不一致理論，將感知性能、期望不一致和滿意度設計為機體變量（organism），構建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產生的理論模型，探析感知性能、期望不一致和滿意度三者之間的關系及作用機理。

（二） 研究假設

代際支持指的是后輩對長輩提供的經濟支持、情感照料與情感支持，以提高老年人在離退休后的生活質量。家庭作為我國老年群體的主要養(yǎng)老單位，家庭內子女后輩的支持不僅能為老年群體提供適老化程度更高的智能設備，解決其在數字社會中的技術性和知識性問題，并且情感上的支持能極大增強該群體融入數字社會的自我效能。感知易用性指的是主體認為某種系統(tǒng)的使用不費力也不困難，家庭成員的技術性、知識性反哺能減少老年群體對數字系統(tǒng)使用難度的誤判。感知趣味性指的是使用某種系統(tǒng)過程中感受到的愉悅性程度，子女后輩教授老年人上網的過程本身就是贍養(yǎng)行為的一種表現。網絡系統(tǒng)本身也有針對老年群體開設的娛樂資訊板塊，增添了內容使用上的趣味色彩。基于此，本文假設：

代際支持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易用性水平（H1a）；

代際支持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趣味性水平（H1b）。

系統(tǒng)指的是用戶群體使用智能設備和軟件所接觸、依賴和使用的操作系統(tǒng)，是其進入數字社會所依托的虛擬載體。系統(tǒng)的操作方式、交互界面、操作邏輯是老年群體對數字社會的首要感知，適老化程度高的系統(tǒng)能減少老年群體對數字社會的畏懼感，有效提升數字社會接入水平。信息指的是網絡系統(tǒng)、操作軟件所展示的內容，老年群體所接觸的網絡信息良莠不齊，高質量、高契合度的信息無疑會提高老年群體對數字社會的感知性能。服務指的是用戶群體在使用網絡時為達成既定目標享受服務內容的過程。具有可靠性、回應性和同理心的服務過程能提高用戶對網絡的易用性感知。此外，網絡平臺可依托自身技術優(yōu)勢提高服務內容與過程的趣味性程度。基于此，本文假設：

系統(tǒng)因素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易用性水平（H1c）；

信息因素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有用性水平（H1d）；

信息因素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趣味性水平（H1e）；

服務因素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易用性水平（H1f）；

服務因素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趣味性水平（H1g）。

老年群體對數字產品使用難度的感知將成為影響其是否采納該數字產品的重要因素，復雜困難的操作步驟會降低該群體的使用欲望從而減少適配度，有用性水平由此下降。研究發(fā)現，感知易用性與感知有用性存在顯著正相關。此外，感知趣味性側重于評估使用者的內在動機，用戶使用趣味程度更高的數字產品時往往會高估其實用程度，從而感知到更高水平的有用性。基于此，本文假設：

感知易用性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有用性水平（H2a）；

感知趣味性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感知有用性水平（H2b）。

根據期望不一致理論可知，老年群體對數字社會的各項感知性能越高，越容易超過其預設的期望，形成正向的期望不一致。正向的期望不一致進而提高用戶的滿意度水平。來自子女的援助貫穿該群體使用數字設備及系統(tǒng)的全過程，不僅能提供客觀的技術與設備支持，并且能提高其自我效能，從而實現主觀上的滿意度提升。基于此，本文假設：

感知易用性正向影響期望不一致（H3a）；

感知有用性正向影響期望不一致（H3b）；

感知趣味性正向影響期望不一致（H3c）；

感知易用性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滿意度（H4a）；

感知有用性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滿意度（H4b）；

感知趣味性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滿意度（H4c）；

期望不一致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滿意度（H4d）；

代際支持正向影響老年群體滿意度（H4e）。

根據SOR理論，外部的刺激因素（S），通過機體的變化（O），演繹為融入困難的反應行為（R），據此可知主觀上的滿意度會外化為融入數字社會的行為，高滿意度會促進老年群體融入數字社會，低滿意度則會表現為融入困難行為。此外，后輩的幫助會減少融入困難行為的產生，子女的支持措施多以幫助該群體融入數字社會為目標。基于此，本文假設：

滿意度負向影響融入困難行為（H5a）；

代際支持負向影響融入困難行為（H5b）。

（三） 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的影響因素研究模型

本文在探析行為形成的全過程后，提出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的影響因素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四、 數據來源與變量測量

考慮到60歲以上老年群體閱讀、理解、判斷等能力退化的現實狀況，本研究采取訪談形式完成問卷搜集，即將測量題項設計為訪談大綱，根據被訪者的回答由采訪員完成問卷填寫工作。此外，考慮到老年群體受訪時可能產生抗拒排斥的心理與行為，本文選用了滾雪球法擴大樣本數量，將問卷發(fā)放給調查對象的子女等，由其充當采訪員進行訪談與填寫工作，之后由這些人群再次擴散，完成調研數據搜集工作。調查問卷設置過濾題項，包括受訪者的年齡是否年滿60周歲，以及受訪者是否擁有智能手機等上網設備。受訪者如果年齡低于60歲或者從未接觸過上網設備，則無須對其進行后續(xù)的訪問調查。問卷的測量題項（表1）均采用利克特（Likert）七點量表，“1”表示完全不符合，“7”表示“完全符合”。在正式調查之前，筆者采用德爾菲法檢驗調查問卷的內容效度，并隨機發(fā)放30份問卷檢驗問卷設計的合理性。在預調查時，采訪員發(fā)現隨著數字知識普及工作的推進，即使具有深度數字社會融入障礙的老年人也很少出現抵制行為。根據反饋意見和數據結果，本文刪除了原有設計中“融入困難行為”變量中關于“抵制行為”的測量，以優(yōu)化問卷題項的科學性、合理性和針對性，保證問卷的信度和效度達標，而后進行正式調查。

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我國共有60周歲及以上老年人口26402萬人，城鎮(zhèn)人口占比超60%。因此，課題組于2022年2月至4月期間進行了問卷搜集工作，以西南地區(qū)兩省一市（四川省、貴州省、重慶市）的城市老年人為主要調研對象，經篩選，最終收回的符合要求的問卷共計231份。受訪人群的社會人口學背景統(tǒng)計如表2所示，具有較高的代表性。

五、 數據分析結果

（一） 問卷信度與效度檢驗

根據表3可知，各構念的標準Cronbachs α系數均在0.716～0.832之間，說明了量表內部題項的一致性水平較高。各構念的組合信度均在0.841至0.898之間，說明了題項設計具有較高的組合信度水平。所測題項的標準荷載因子得分均高于0.7，AVE值均高于0.6，問卷的收斂效度通過檢驗。

根據表4可知，各構念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對應的AVE平方根取值，說明了構念之間具有較好的區(qū)分效度。此外，為避免出現共同方法偏差的問題，首先本研究選用了哈曼（Harman）單因素檢驗進行未旋轉的因子分析，結果顯示第一個主成分解釋度為39.14%，小于解釋總方差的50%？譹？訛，說明了問卷設計不存在嚴重的CMV。此外，本文使用CFA比較法檢驗CMV？譺？訛，結果顯示，搭載有CMV的模型χ2=1194.62，DF=434，進行CFV的模型2χ2=607.86，DF=389，△χ2=586.76，△DF=45，P=0.000，結果顯示模型沒有受到CMV的嚴重干擾。

本文使用決定系數R2評估構念的解釋效果，結果顯示感知易用性的R2=0.620，感知有用性的R2=0.352，感知趣味性的R2=0.690，期望不一致的R2=0.411，滿意度的R2=0.497，融入困難行為的R2=0.526，所有構念均具有中等或實質性解釋能力，因此本文構建的研究模型具有良好的解釋度。

（二） 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障礙生成的路徑分析

本研究選用Smart PLS對預設模型進行路徑分析，根據表5可知，除感知趣味性-> 感知有用性（路徑系數=0.111，p=0.155）、感知易用性-> 滿意度（路徑系數=0.010，p=0.894）、感知有用性->滿意度（路徑系數=0.024，p=0.735）這三條路徑不顯著外，其余路徑均表現顯著，除假設H2b、H4a、H4b外其余均通過檢驗。

本文通過PLS檢驗程序？譹？訛驗證感知性能、期望不一致和滿意度三類機體變化構念的效應類型。根據路徑分析結果可知，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對滿意度無顯著影響。由表6可知，在引入感知趣味性后，代際支持與滿意度的關系不再顯著；在引入期望不一致后，感知趣味性與滿意度的關系不再顯著；在引入滿意度后，代際支持與融入困難行為的關系不再顯著。此外，本文對感知趣味性、期望不一致和滿意度VAF值（Variance Accounted For Value）進行了計算，由表6可知，VAF值均大于80%。

六、 研究結論與政策構建

（一） 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生成的結論

從理論視角出發(fā)，本文著眼于老年群體的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為梳理影響要素、挖掘作用機理，將期望不一致理論與SOR理論予以整合，并將期望不一致理論納入機體范疇變化的過程分析之中，完成了以“刺激因素—機體中介—反應行為”為邏輯主線的理論模型構造，從而實現對SOR理論的微觀化與動態(tài)化補充，重點探討了構念間的作用關系，以及機體范疇變化在刺激因素和反應行為中的作用效果，豐富了數字社會融入行為相關領域的研究分析。具體而言，有下列幾點研究發(fā)現：

第一，老年人的使用感知、使用態(tài)度等機體范疇變化受外部刺激因素的影響。通過對模型的路徑分析發(fā)現，代際支持、系統(tǒng)因素、服務因素和信息因素的缺乏或不到位成為感知失衡和不滿意情緒的外在根源，其中代際支持作用面寬，通過提高老年人對數字社會的感知趣味性水平增進老年人在數字社會中的滿意度體驗。這說明了社會各界在不斷提高面向老年群體的數字化程序、服務、信息的質量時，還應加大家庭內部對老年群體使用數字設備的支持力度，從而遏制主觀使用障礙的生成。

第二，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受機體范疇變化的影響。通過路徑分析可知，外部刺激因素首先作用于機體層面，隨后若產生感知、心理的消極變化則會導致數字社會融入消極行為的產生。此外，代際支持也會作用于這一過程，為老年群體提供的技術性支持將幫助其融入數字社會，從而形成多條具有非線性關系的響應邏輯。這說明老年人機體狀態(tài)對行為影響較大，應多關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打造老年友好型社會以幫助其克服心理障礙，從而減少融入困難行為的產生。

第三，感知趣味性引入后，代際支持與滿意度的關系不再顯著，期望不一致引入后，感知趣味性與滿意度的關系不再顯著，滿意度引入后，代際支持與融入困難行為的關系不再顯著。代際支持通過改變感知和心理狀態(tài)得以改變行為，家庭內外開展支持入網的行動時要著重關注老年人感知、情緒、態(tài)度等層面的變化，樹立對數字社會的正確期望，培育積極接納的心理態(tài)度，從而減少老年群體使用數字產品時的畏難情緒。

（二） 老年群體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的消解方案

根據老年人數字社會融入困難行為的形成邏輯，有關部門應當明確老年群體數字鴻溝問題的治理方向，制定“社會—家庭—個體”由宏觀至微觀的數字社會融入障礙消解方案，幫助老年群體克服心理和行為障礙，增進老年群體在數字社會中的福祉。

第一，加大政策支持力度。首先，加快老年人數字教育、數字生活等配套立法，以法律的形式保障老年群體接受正規(guī)數字教育、參與數字生活、享受數字服務等相關權利，為鼓勵老年人融入數字社會提供政策風向。其次，政企合作推出鼓勵老年人入網的系列扶持政策，除了加強信息基礎設施的建設以提高中西部農村地區(qū)老年人的互聯網接入水平，政府與相關企業(yè)還應合作為老年用戶提供優(yōu)惠的購機價格、通信資費等。最后，將助推老年群體融入數字社會這一愿景嵌入政府行政理念與責任框架之中，以資源整合、利益整合、價值整合為手段，以適用性、可持續(xù)性和需求滿足性為目標進行政策支持，以行政力量半強制化干預，提高全社會對老年人入網的重視程度。

第二，完善社會幫扶體系。首先，加大社會支持力度，整合分散的社會資源共同參與老年數字大學、老年數字實踐教育機構等建設，推動數字社會融入困難群體逐步熟悉和掌握數字應用技術。其次，提升社會支持精準化水平，老年群體自身條件參差不齊，對互聯網功能的需求異質性也較大，大部分老年人都需要反復演練才能徹底習得使用技能，除老年大學等機構的門檻級教育課程，鼓勵市場力量進入涉老數字教育行業(yè)，以填補這一領域的空白。最后，嚴守線下服務底線，在引入數字科技提高工作效率的同時，政府機關、事業(yè)單位等涉及老年人生活、辦事場景的相關部門責任主體切忌隨意簡化傳統(tǒng)服務過程或干脆用線上服務取代線下服務，從而為老年人正常開展線下日常活動提供基本保障。

第三，鼓勵家庭數字反哺。首先，鼓勵家庭內部數字反哺，子女進行數字反哺的過程也是增進代際交流的過程，不僅可以向老年群體傳遞具體的網絡知識和操作技能，還能極大增強老年群體入網觸網的信心。其次，有針對性地開展家庭數字教育，子女可以向家庭中的中低齡老年人進行習得式數字反哺，通過掌握數字化操作，消除該群體對數字能力提升的恐懼感，對于高齡老年人則可根據情況進行代理式數字反哺，使其享受數字化生活帶來的獲得感與滿足感，間接樹立數字社會的積極形象。最后，提高數字反哺的主動程度，利用數字媒體等渠道開展宣傳，明確家庭成員的幫扶責任，以提高數字反哺的積極性與主動性。

第四，重視個人主觀感知。首先，提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利用數字社會多元豐富的互動渠道、精彩紛呈的娛樂內容、快速便捷的聯絡方式豐富老年人的精神生活，提升其在數字時代的心理健康水平。其次，重視老年人的情緒態(tài)度，社會各方在開展幫扶活動時應樹立數字網絡的正面形象，培育老年人在學習和使用數字設備時的自信心，內容設計上注重參與感的獲得，避免操之過急而忽視該群體的主觀感受。最后，關注不同老年人的需求，老年人內部特質差異極大，要重視老年群體在數字社會的心理健康就得打造包容型數字社會，包容知識、素養(yǎng)、需求各異的老年人，包容農村、失能、空巢老年人等特殊群體，使其能夠依靠數字技術獨立自主地生活。

（責任編輯：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