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生夏涼

耿艷菊

早上八點多的太陽已燃燒成火爐，天熱讓人精神不佳，多一步路都不想走，抄近道從小廣場出來，是新開辟的馬路，無一絲綠意，更助長了炎熱的氣焰。和朋友約好在小廣場前相見，煌煌日頭下，哪有立足之地呀？

便往前走，右轉，一股清涼之氣迎面撲來，悠悠然一個青翠世界。這是一條很老的馬路了，柏油路面坑坑洼洼的，中間的花壇凌亂無序，沒有花，長著野草，但綠意蔥蘢，火辣辣的陽光下閃動著露珠。路兩旁是參天的稠密的梧桐樹，碩大的梧桐葉是一把把翠綠的扇子，高低錯落連綴起來，成為一把綠意流蕩的天然遮陽傘。

這平日里看來粗粗笨笨的梧桐樹，灑下的濃蔭，在炎熱里成了愜意的清涼之地。古人的詩句早已替我們精辟地描述過：“喬木生夏涼。”站在樹蔭下，涼風時不時拂來，望著匆忙出行的人群和車輛，再仰望頭頂梧桐樹撐起的翠綠天空，直讓人胸中滿滿充溢著對這些高大喬木的感恩。

“何可無喬木，多年雨露成。是間涼意別，長夏綠陰生。”漫漫長夏，熱氣蒸蒸，默默無言的喬木，一棵棵屹立在酷暑里，持之以恒地青著翠著，給人間送來綠蔭和清涼，賞心悅目的同時，也清潤著易躁易怒的心，給人安靜和輕松。

曾經住的小區樹木猶多，記得第一次來看房時，一進小區門，就是一條兩旁種滿銀杏樹的主道，青翠的銀杏樹裝扮著略顯陳舊的小區，讓人覺得幽靜而舒緩。遠遠就看見幾個老人坐在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下下棋，幾個老太太坐在一樓人家的小花園里聊天說笑，一群小孩在人行道上跑來跑去。它的清幽寧靜，它濃厚的煙火氣，一下子就讓我喜歡上了。

我們在小區最后排的一棟樓里住下了，后面是空闊的草地，有幾棵柳樹，視野極好；前面有香椿樹，長在一樓人家的小院里，特別茂盛，枝丫都伸到我們家陽臺的窗前了。在這里，我們住了五六年，夏天，幾乎沒開過空調，風扇也沒怎么開過。很熱的時候，從外面一進樓道門，就會感受到清涼的氣息，屋子里也清清涼涼的，南北的窗戶開著，風帶著草木青翠的氣息來往如梭，清朗愜意。

這五六年的清涼夏日都是樓周邊的樹木賜予的。之前，身在其中，并沒有意識到，直到搬走時，回望住過的地方，才發現這幾年是和那么多樹木為鄰，驚嘆它們的沉默和無私，不聲不響地擋著嚴寒酷暑。

而今物質條件好了，想我們小時候那會兒，根本沒有空調，風扇也是稀少，度過漫長的夏日，就指望著那些高大的喬木帶來的清涼。我們那一帶胡同東邊有一片樹林，楊樹、槐樹、構樹、楝樹……錯落有致地構成一幅綠意葳蕤的圖景。吃過飯，我們就拿著席子鋪在樹下，或看書，或下棋，或閑談，長長的夏日就這樣輕松悠閑地一年年過去了，沒覺得多難熬，反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記憶。

樹木其實一直在護衛著人們，和清風、明月、云朵、花朵、光……這世上所有美好而公平無私的事物一樣，任是忽略輕視，依舊不改執著深情的本色。

（編輯? ? 黃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