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英
幼兒指年齡為1 至6 歲的兒童,度過了嬰兒期的兒童在生理和心智上都在高速發展。幼兒階段是兒童學習的重要階段,但由于居住環境、家庭結構的改變,新生代的幼兒在學校以外的環境中很難接觸到足夠的同齡人,甚至可以接觸的人群也相對較少,因此越來越多的孩子在幼兒時期就開始接觸智能媒體。這不僅降低了智能媒體的用戶年齡,而且給孩子的認知和行為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在智能音箱出現前,大多數家長認為使用電視、電腦、手機、平板電腦等設備會給幼兒視力帶來不良影響,因此大多會嚴格限制幼兒的媒體使用時長,智能媒體對于幼兒的影響有限。但智能音箱普及的過程實際上與獨生子女一代、互聯網原住民一代成立新家庭的過程是同步的,智能音箱的迅速普及一方面是因為智能音箱進一步降低了媒介使用的門檻,延長了設備待機時間,即使是幼兒也可以輕松使用;另一方面,隨著家庭社會交往范圍的進一步收窄和媒介觀念的變化,許多家庭會將智能音箱視為幼兒的伴隨媒體,允許幼兒在較長時間段內使用,因此智能媒體對于幼兒群體的影響較之前更大。幼兒關乎社會的未來發展,智能音箱作為幼兒普遍使用的媒體設備,發展至今已經成為一種標準的全媒體設備。筆者認為,智能音箱技術的成熟也意味著到了反思其發展過程的關鍵節點,只有清晰認識其優勢與不足,方能幫助幼兒及其家長用好智能媒體,進而以媒介推動社會發展。
為了對幼兒智能音箱使用情況有更加清晰的認識,筆者對于城市家庭幼兒音箱使用情況做了問卷調查。之所以選擇城市家庭幼兒作為研究對象,是因為有研究顯示智能媒體在農村的普及程度尚低,遑論智能音箱設備,筆者查閱市場上主流智能音箱銷售年報也證實了這一觀點。最終,筆者將研究對象限定為城市家庭幼兒。
為保證調查對象的合理性,筆者按照一線城市、新一線城市、二線城市、三線城市各17%、四線城市、五線城市各16%的比例共發放了400 份調查問卷,最終回收有效問卷348 份,其中一線城市69 份,新一線城市65 份,二線城市63份,三線城市58 份,四線城市42 份,五線城市51 份。
調查結果顯示,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的使用率高達78.35%,大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使用率更高,一線城市和新一線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的使用率都在90%以上。在使用時長上,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的日均使用時長在1 小時以上,其中三線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的使用時間最長,這可能與三線城市家庭經濟條件較好、家長較為忙碌、幼兒教育項目相對有限有關。另外,3 歲左右的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的使用時間最長,平均每天會花費約兩小時在智能音箱使用上,同時使用其他智能媒體的時間也相對更長。2 歲以下和4 歲以上的城市家庭幼兒智能音箱使用時間會隨著年齡的降低或增長而出現遞減趨勢,原因可能是3 歲左右的兒童精力較年紀更小的兒童旺盛,好奇心強,而且處在上幼兒園前或者剛剛上幼兒園的階段,空閑時間較多。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城市家庭幼兒的智能媒介使用,特別是智能音箱使用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可以說,大量的智能媒介使用必然會影響幼兒的認知和行為,這一現象值得人們認真思考和審慎對待。
技術的發展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智能媒體提升了幼兒群體的認知能力和水平,同時也改變了幼兒認識世界的方式和社會交往的方式,這種潛在的、巨大的影響目前尚未得到學界和業界的更多重視。筆者認為,以智能音箱為代表的智能媒體對幼兒造成的影響至少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縮小了數字鴻溝, 培養了智能媒體原住民。 一般學界習慣將90 后或95 后群體稱為“互聯網原住民”群體,因為他們的成長伴隨著互聯網的產生與發展。相應地,筆者認為15 后或者20 后群體可以稱之為“智能媒體原住民”群體,因為智能媒體始終參與著他們的成長過程。
隨著智能媒體鴻溝的不斷縮小,幼兒通過智能媒體接受教育的門檻也不斷降低。有研究表明,正確使用智能媒體的幼兒往往較同齡人擁有更強的語言能力,因此智能音箱的普及能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不同城市幼兒之間的數字鴻溝,促進教育平等化,使幼兒普遍擁有更好的學習條件、更高的知識水平,同時也能夠從小培養幼兒的智能媒介使用能力,培養真正的“智能媒體原住民”群體,整體提升幼兒群體的受教育水平。不僅如此,智能媒體以其智能化的交互手段,能夠積極地調動幼兒多感官參與,即運用有趣、悅耳的聲音、智能化觸摸,甚至是智能化立體呈現畫面等形式與幼兒互動,將教育過程中許多抽象和難以理解的內容變得更加具體生動,與幼兒的認知特征更加吻合。
幼兒初級群體變化。 庫利指出,幼兒通過初級群體的交往完成最初的社會性訓練和思想觀念的習得,傳統的初級群體主要包括家庭、鄰里和幼兒游戲群體。但是家庭和社會結構的內卷使得幼兒除了有限的家庭成員外,接觸到其他初級群體的頻率相對較低,因此幼兒只能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與以智能音箱為代表的智能媒體的互動中,智能媒體在事實上取代了幼兒的部分甚至大部分初級群體。
智能媒體規范化的傳播內容能夠幫助幼兒更好地完成社會規則的最初規訓,但是卻無法代替初級群體的社會性互動,導致“智能媒體原住民”群體中的幼兒雖然對于社會中的規范性共識有更多認識,例如孝順父母、遵守交通規則、不隨地吐痰、不亂丟垃圾等,但對于其他共識的認識則往往不足,例如很多幼兒沒有獲得保持合理社交距離等類似內容的教育。這些內容的教育大多需要在與初級群體的互動過程中完成,而主要與智能媒體交往的幼兒群體缺乏類似的學習和學習條件,這也解釋了為何缺乏初級群體規訓的幼兒在年齡稍大、開始參與社會活動時“熊孩子”行為頻出。
此外,米德的“主我與客我”理論也曾經指出,人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形成自我,但是與智能媒體互動的幼兒難以在交流的過程中獲得與人類一樣的反饋信息,幼兒無從分辨他們行為的對錯及其行為可能造成的影響,也就無法在社會交往的過程中矯正其行為,使其行為更加符合社會規范和共識。這種對自我認識的偏差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幼兒的認知與行為,加劇了“熊孩子”行為的發生。
數字勞工年齡進一步降低。 以智能音箱使用為代表的智能媒體不僅影響了幼兒的認知和行為,也同時影響著媒介生態和媒介盈利模式。智能音箱等新媒體進一步降低了媒介使用門檻,根據達拉斯·斯邁思(Dallas Smythe)的“受眾商品論”觀點,幼兒使用智能音箱的行為和成人的媒介使用行為一樣,都已經被異化為促進媒介產業資本累積的勞動過程。從這個角度看,智能音箱不僅讓幼兒從小適應了廣告這種商業推廣模式,為傳媒產業和其他產業的資本積累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而且通過進一步降低“數字勞工”年齡底線的方式,實現了媒介產業經濟價值的提升。此外,這種觀看行為可能使幼兒從小受到消費主義觀念的影響,進而影響其未來的消費方式。總之,媒介資本通過延長廣告觀看時間、培養未來消費群體、增加社會媒介使用總時長的方式,加速了勞動化社會的實現。
從前文的討論可以看出,智能媒體的使用雖然能提升幼兒的知識水平,但是社會交往缺失以及情感勞動的異化都有可能給幼兒未來的發展造成負面影響。針對目前幼兒智能音箱使用中存在的問題,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予以應對:
家長對幼兒使用智能媒體產品的態度要正確。 根據生育年齡結構分析,學前幼兒的家長普遍是25 歲至35 歲之間的年輕人,這類群體本身就是智能媒體使用的主流大軍。根據調查顯示,他們當中過半數的家長認為使用智能媒體是融媒體時代的必然趨勢,但也有40%左右的家長認為孩子畢竟還小,不希望孩子接觸智能媒體,甚至也有部分家長堅決抵制幼兒使用智能媒體,認為幼兒無法正確分辨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也無法辨別虛擬世界中信息的真偽。另外,幼兒擅長模仿,對于一些內容會盲目模仿,對幼兒的身心造成極大影響。這兩類家長都沒有正確認識智能媒體,也沒有找到引導幼兒正確使用智能媒體的方式方法。
家長首先,要在幼兒使用智能媒體方面有一個正確的態度,要認識到智能媒體對幼兒成長過程中可能產生的積極影響。其次,家長應該給幼兒樹立好榜樣,不沉迷于智能媒體,不進行無用的娛樂,要讓智能媒體成為豐富知識、增長見識的智能工具。家長要幫助幼兒制定計劃,監督和指導孩子合理使用智能媒體。
減少媒體使用時間, 增加強制關機功能。 從目前的媒介發展來看,傳媒產業對幼兒的異化是無法避免的,且目前的媒介使用行為并不能真正替代幼兒的線下活動,因此只能通過減少媒介使用時間的方式降低異化的程度。
實際上,我國一直以來都有限制未成年人媒介使用時間的規定,多數軟件都有防沉迷系統,以限制青少年的媒介使用時間。那么,作為認知能力、自我約束能力、行為能力都更差的幼兒,理應受到更多的限制和保護,以增加其現實活動時間。對此,智能設備一方面可以開發幼兒保護模式,幼兒模式之下,幼兒觀看時長達到規定上限后設備會強制關機;另一方面可以配備簡單的人臉識別系統,當發現觀看者為幼兒時自動切換至幼兒模式,更好地防止幼兒出現過度使用媒介甚至依賴媒介的現象。
將智能音箱發展為幼兒社交軟件。 幼兒的社會行為習得需要通過與初級群體的互動完成,但是與初級群體的互動卻并不是只有通過線下活動才能完成。目前,社交軟件的發展已經很大程度上將成年人的主要社交活動場所遷移到了線上,甚至大大延長了人們的社交活動時間。那么,按照同樣的邏輯,幼兒與初級群體的社交活動同樣可以轉移至線上,甚至隨著虛擬現實技術的發展,幼兒可以在家庭內部空間模擬一個完全真實的線下游戲場景,并在其中完成社會交往,接受社會規訓,最終形成對自我的正確認識。即使是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屏幕越來越大的智能音箱設備早已可以實現幼兒之間的視頻通話,通過“面對面+場景”的溝通方式,已經能替代部分與初級群體的交往活動,幫助幼兒更好地實現社會化。
豐富內容,提升媒體規訓水平。一直以來,中國的早教內容市場都存在內容滯后、內容資源不足的問題,在智能音箱這種新媒介中,內容的短板更加明顯。目前,智能音箱的內容除了本身存儲的內容外,主要來源于少量的內置第三方應用,這些內置應用不僅數量有限,且內容的種類和豐富性也均有不足。因此,想要通過智能音箱完成對幼兒群體的高水平社會化規訓,還需要智能音箱提供更加豐富的內容。
智能音箱幼教內容的豐富化不僅有助于幼兒群體完成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的啟蒙,還能成為產業未來重要的利潤增長點,實現幼兒、家庭、社會、內容制作商、智能音箱生產商等多方共贏。當智能音箱的內容盡可能覆蓋到幼兒所需要學習的全部社會規訓內容時,幼兒接受社會化規訓的主要場景也會由線下轉移到線上,通過智能媒體完成社會化規訓任務的時代才會真正到來。
提升智能化水平,與互聯網、傳統媒體實現互聯互通。就目前來看,我國市面上銷售的智能音箱智能化水平普遍較低,大多數智能音箱只能通過USB 設備導入信息資源,沒有實現與互聯網、傳統媒體在信息資源的互聯互通、實時共享。尤其在大數據時代,沒有能夠充分利用好海量的數據,對客戶需求進行分析,沒有對傳播內容進行加工升級,這也導致智能音箱所呈現的信息內容較為滯后、形式單一。傳統媒體有著多年生產幼兒節目的經驗,有著權威性強、質量高的內容資源,而且很多傳統媒體延伸、創辦的新媒體平臺也正在生產豐富多彩、健康向上的新媒體產品。因此,智能音箱產品生產方應當不斷提高智能音箱的智能化水平,與互聯網、傳統媒體實現互聯互通、信息共享,為幼兒提供更多有趣、豐富、有內涵的內容。
目前,各種新媒體產品層出不窮,各種智能軟件和應用也是五花八門,對人們尤其是幼兒產生了極大影響。在智能媒體時代,智能媒體技術和內容滲透進幼兒的生活已經成為必然趨勢。對此,社會業界應該努力凈化智能媒體環境,創設一個健康、安全的網絡世界,智能媒體產品生產商要結合幼兒實際需求開發設備,讓家長能安心幼兒使用智能媒體產品,以更加智能、豐富的形式獲取新知識、新經驗。人們應當充分利用好智能媒體產品,使之成為擴大幼兒知識面、增加信息量、拓展思維、開發智力的工具。在這過程中,需要各相關主體協同合作,為智能媒體產品促進幼兒成長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