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金融背景下財富管理業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文/王靜

一、引言

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持續增長形成了可投資資金積累，居民主動投資意識不斷增強，財產性收入逐漸成為居民新的重要收入來源。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提出要多渠道增加城鄉居民財產性收入，2021 年政府工作報告指出,“持續增進民生福祉,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是我國“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和重大任務之一。基于此，居民財富管理業將迎來重大發展機遇期。近年來，數字金融以技術帶動金融創新、產品服務、業務模式，通過其覆蓋廣、客戶黏性優勢，提高了金融體系效率和社會福祉。從居民財富管理的角度而言，數字金融的發展使得金融資產投資便利性大大增強，投資體驗不斷提升，居民隨時隨地即可進行多渠道投資。本文從金融供給側角度出發，探討數字金融發展下財富管理業面臨的機遇與挑戰，為如何實現供需平衡提供可行性思路。這對于引導資金流向實體經濟、民眾多渠道分享經濟發展成果、應對人口老齡化等問題具有現實應用價值。

二、居民財富管理業面臨的機遇

（一）居民財富管理規模持續增加

近年來，國內經濟持續發展使我國居民可支配收入持續增長，形成了較大的可投資資金積累。2020 年，中國個人可投資資產總規模達到了241 萬億元人民幣，為家庭進行資產配置提供了資金。但觀察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 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到，雖增長趨勢相同，但前者增速卻明顯慢于人均GDP（如圖1 所示），民眾并未充分分享經濟發展成果。根據2021 年瑞信全球財富報告中對于主要國家家庭財富相對于GDP 增長的情況，也印證了這一事實（如圖2 所示）。

圖1 2013-2021 年我國居民可支配收入與人均國內生產總值

圖2 2020 年主要國家家庭財富相對于GDP 的增長率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20 年我國居民收入來源中工資收入占55.7%，財產收入占8.7%。隨著國民財產增加，財產性收入占比從2002 年的1.8%逐步上升到2010 年的6.2%，再到2020 年的8.7%。因此，居民家庭需要通過投資增加財產性收入來應對未來各種支出壓力。

（二）金融資產配置需求上升

1.政策引導資金投向資本市場

2016 年以來，歷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都強調“房住不炒”，投資性房地產配置受到明顯限制，居民資產配置將逐漸由實物資產過渡至金融資產。2019 年資管新規出臺后，非標準化、保本和剛兌產品逐漸轉變為標準化和凈值型產品。2020 年4 月，銀保監會發布《關于推動銀行業和保險業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強調多渠道促進居民儲蓄有效轉化為資本市場長期資金。2022 年4 月21 日，《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推動個人養老金發展的意見》發布，明確參加人可以根據不同偏好，自主選擇銀行理財、儲蓄存款、商業養老保險、公募基金等投資。由此，金融風險資產配置的加大將成為未來居民資產配置的重要趨勢。

2.家庭資產結構有待優化

根據央行2019 年中國城鎮居民家庭資產負債情況的調查結果顯示，我國居民在資產配置中，房產占比59.1%，金融資產占比偏低，為20.4%。在金融資產中又以低風險資產如存款、理財和公積金存款為主，戶均持有的無風險金融資產占比達53.9%，銀行定期存款占比22.4%，活期存款占比16.7%，理財產品占比26.6%，而股票和基金僅各占6.4%。相比之下，美國、英國、德國、日本居民風險金融資產的占比分別達87.5%、74.9%、60%、46.5%。我國居民資產呈現房產高配的同時，隨之而來的是居民杠桿率的上升（如圖3 所示），居民中長期消費貸款（主要是住房按揭貸款）占到了全部居民貸款的65%。2021 年瑞信財富報告同樣也顯示了我國居民財富增長同時，債務增長15.3%，高于7.5%的世界平均水平。因此，我國家庭資產配置結構有待優化。

圖3 2006-2019 年五國居民債務占GDP 比重（單位：%）

三、居民財富管理業面臨的挑戰

（一）居民投資行為“移動化”趨勢加速

首先，數字金融的發展引起居民金融行為變化。數字金融的發展喚醒了大眾投資意識，個人投資者由于大量資訊和各種創新帶來的“心理沖擊”，以及社交網絡帶來的“擴散效應”，使其行為發生變化，尋求更多投資主控權和多元選擇。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建設、智能手機的使用和移動支付的廣泛接受，使得隨時隨地進行金融活動成為現實。個人零售客戶和長尾客戶的需求，人口結構變遷與金融資產的轉移，對財富管理業的數字化互動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其次，突發應急事件加速了金融服務的線上化進程。近年來，金融業一直在進行業務模式調整，以適應移動應用帶來的數字變革要求。而突發應急事件導致社交距離仍然存在，加速了金融服務的線上化進程，大眾對數字化財富管理的需求飆升。比較2019 和2020 年北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中的投資指數，可以觀察到其快速上升趨勢，而越是經濟發達省份，變化越顯著（如圖4 所示）。同時，根據第49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2021 年底我國互聯網理財用戶規模達到1.94 億人，網民使用率18.8%。

數據來源：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課題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2011 和2020 年）[R].2021 年.

（二）科技重塑競爭格局

近年來，財富管理金融科技交易活動快速上升，融資金額和投資活躍度均穩步增長。金融科技圍繞財富管理價值鏈全面展開，覆蓋了從客戶獲取、交易、投資管理資訊、賬戶服務、客戶關系管理等全流程。相應的，財富管理業的競爭格局也因科技的發展與融合而發生改變。2021 年末，我國個人銀行存款103.24 萬億元、證券基金資管68 萬億元、銀行理財29 萬億元、保險資管24.89 萬億元。伴隨著居民端財富配置從房地產向權益資產的轉移，公募基金和私募基金合計占證券基金資管規模68 萬億元的67.38%，上升最快且集中度明顯（見表1）。基金投資正逐步成為居民獲取資本性收入、實現個人資產保值增值的重要手段。由此，基金客戶獲取和智能投顧成為金融風險資產管理競爭的焦點。

表1 2018 與2022 年各類型資產管理業務規模存量占比比較

隨著互聯網影響力的提升，金融科技公司基金保有規模占比從2015 年的2.14%，上升到2019 年的11.03%，已經超過證券公司和其他銷售渠道。根據中國基金業協會2021 年末的數據，螞蟻基金已超過招商銀行，成為非貨幣市場公募基金保有規模最高的銷售機構（如圖5 所示）。此外，上海天天基金、騰安基金、珠海盈米基金、北京雪球基金、上海好買基金和京東肯特瑞基金進入前50 排名。

圖5 2021 年末公募基金保有規模排名

（三）智能投顧業務布局迅速

居民家庭在有資金可投、成本降低、渠道便利的基礎上進行金融資產配置，需要明確交易標的選擇、交易頻率確定、交易執行和組合配置等關鍵問題，基金投顧應運而生。2019 年10 月，證監會發布《關于做好公開募集證券投資基金投資顧問業務試點工作的通知》，啟動我國公募基金投顧業務試點。2019 年至2021 年7 月，共批準三批試點機構，包括了5 家基金公司（嘉實基金、華夏基金、易方達基金、南方基金、中歐基金為首批試點機構）、2 家銀行（招商銀行、平安銀行，2020 年3月獲批）、7 家券商（中金公司、銀河證券、中信建投、國泰君安、申萬宏源、華泰證券、國聯證券，2020 年3月獲批）和3 家第三方基金銷售公司（騰安基金、珠海盈米基金、螞蟻（杭州）基金，2019 年12 月獲批）。其中，2019 年12 月的第二批試點機構中，數字基金投顧機構正式入場，其提供的智能投顧和跟投策略為居民家庭提供了相應的解決方案（表2 中對不同數字基金投顧機構及其特點進行了梳理與比較）。盡管投顧機構通常采取收費模式，年固定費率在0.5%～0.8%，但可以幫助居民家庭節約時間成本，解決不會買不會賣的問題。

表2 數字基金投顧機構及其特點

四、對策建議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發展數字經濟。數字金融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突發應急事件發生以來，數字金融在恢復生產生活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在財富管理上也發揮了顯著作用。我國已站在財富管理業大發展的“風口”之上，其快速發展對于更好地服務老百姓、推進業務轉型方面具有極高的價值，金融機構在這一領域中大有可為。金融產品供給要動態適應客戶結構及其需求的變化，減少不平衡以及縮小供需質量缺口，在居民財富管理增長的新時期，真正發揮“金融服務百姓”的作用。

（一）基于風險偏好，構建與資本市場相關程度較高的財富管理體系

我國居民個人可投資資產由2013 年的96.2 萬億元上升至2019 年的200 萬億元，年均復合增長率高達12.97%。未來，仍將延續這種增長勢頭，因此，迫切要求資管行業豐富供給。當前房產高配、存款占比高的結構勢必改變，金融資產的合理配置將減弱債務杠桿上升對家庭金融脆弱性的影響，同時可以緩解通脹、養老和醫療壓力。在資管新規、理財新規等政策推出后，金融產品由預期收益率向凈值型轉變，這一時期，金融機構將大有可為。構建與資本市場緊密相關的財富管理體系，將存量金融供給盤活，并形成增量金融供給，更好地滿足居民財富管理的需求，令民眾分享經濟發展成果。

鑒于過去居民金融資產配置中以低風險的儲蓄、貨幣市場基金、理財產品為主，其偏好是風險規避型的。居民對于資產凈值波動的承受能力不高且經驗不足，從而易于導致其風險資產持有體驗不好，導致持有時間短，甚至是虧損退出。誠然，投資者教育始終是不能忽略的問題，選擇風險承受能力相當的產品有助于資產增值的實現。但波動幅度小的產品或許是基金投資新手最應先去嘗試的產品，特別是剛兌打破后、理財產品凈值化之下，低波動產品對于金融機構而言，將有較大發展空間。這一產品類型對于風險承受較低的居民，或成為其風險金融資產的主要配置選擇。對于風險承受能力較高的居民，或成為其部分配置及其高風險資產配置前的過渡階段。

（二）多個并存，不同客群適用不同投顧方式

目前的財富管理已呈現多個并存趨勢：年輕客戶和年長客戶并存、單一需求和多元需求并存、簡單產品和復雜產品并存、線上和線下并存。可投資資產在500 萬元以上的個人，其財富管理的首要目標是保障財富安全，同時還要考慮財富傳承、子女教育、稅務規劃、信息安全等多方面需求。由此更偏好直接與客戶經理溝通，其需求更為復雜化和綜合化，更在意信息的安全以及定制化產品。因此，其對于定制化綜合解決方案、資產配置、個性化服務的要求較高。一對一的財富管理顧問模式難以被取代，這一點在國外金融機構的大量經驗中已得到佐證。可投資資產50 萬元以下的個人，對數字金融的接受度更高，其需求相對單一，關注社交屬性和信息獲得。數字金融在服務這部分長尾客戶中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截至2021 年底，中國網民規模達10.32 億人，占全球網民的1/5 左右，互聯網普及率為73%，構成龐大的數字社會。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的數據，2021 年底，87.6%的網民使用網上支付應用，50.7%的網民使用網上銀行應用，18.8%的網民使用互聯網理財應用。金融的互聯網通道遷移趨勢，構筑了更快到達或接近投資者的基礎設施環境。智能投顧可以用于為長尾客戶提供自動資產配置和賬戶管理，但自動化投資工具的實現，尚有很大發展空間。科技進步可能解決或緩解地理位置等局限因素，但客戶的核心價值訴求是不變的，亦是金融機構能力建設的核心。

（三）從產品銷售轉向客戶陪伴，將產品收益轉為客戶收益

各類型金融機構在財富管理業務中具有較高的重合度，在投研能力、投顧服務經驗和渠道客戶積累上則具有不同的優勢（如表3 所示），未來或者最大化發揮自身優勢或是通過合作的方式來實現共贏，但轉向客戶陪伴是發展的共同趨勢。截至2020 年底，我國公募基金場外自然人賬戶數為6.9486 億個。根據基金業協會數據顯示，我國公募基金行業累計實現超過2 萬億元的盈利，偏股型基金平均年化收益率達到16.5%，為投資者創造了很好的長期回報價值。但超過一半的投資者并沒有在基金投資中獲取正收益，截至2019 年底，全市場公募基金盈利的投資者僅占41.2%，其中還包括大量持有貨幣基金的用戶。在數字金融覆蓋面不斷擴大、使用深度不斷加深的背景下，金融機構之間的競爭將從產品或服務的競爭，轉向場景或生態的競爭，需要實實在在地將產品收益轉化為客戶收益。客戶盈利水平與持倉時長正相關，金融機構勢必要從產品銷售向陪伴客戶轉換，建立多元化與高效率的客戶投后管理體系。客戶的滿意度和收益率均要被納入考量，關注改善客戶盈利體驗，這正是當下投顧業務的意義所在。

表3 各類型金融機構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