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女兒學攀登

老陳

我無意讓女兒們成為專業攀巖運動員，只希望她倆記住運動帶來的快樂和成就感，并帶著在運動中形成的勇敢、自信和堅強一路走下去

我的兩個女兒成了僅有的挑戰成功者，周圍大人的掌聲、孩子眼里的羨慕，讓她倆獲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鄭州紫荊山公園北部有處高地，高地兩側是斜坡，由石料堆砌，約4米高，坡度較陡，有七八十度。我就是在這里，教雙胞胎女兒學徒手攀登的。

1998年初冬，我們一家四口逛公園逛到這里，我隨口問只有兩歲半的女兒們敢不敢從這里爬上去。她們疑惑地看著我，我慫恿道：“來吧，試試看。有爸爸在后面保護，不用怕?！?/p>

孩子都喜歡冒險。她倆決定試試，并用“石頭、剪子、布”來決定誰先爬。在這段時間里，我說服了旁邊直皺眉的妻子。

妹妹贏了，興高采烈，但望著高高的石坡，她又有點兒恐懼：“爸爸不許騙人！”意思是，我必須說話算數，保護好她。我蹲下身，正視她的眼睛：“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她放心了。

攀登開始，我跟在女兒后面，亦步亦趨地保護著。同時，我提醒她不要朝下看，手要扒緊石縫，身體貼近石壁，重心保持平衡，手腳要配合用力，找支撐點時先用腳試試牢固不牢固，等等。

女兒開始還嘻嘻哈哈，但是爬到一半就緊張起來，手微微發抖，呼吸也明顯急促。我邊跟她說話，夸她勇敢，轉移她的注意力，邊貼近她，以防萬一。當她攀至離坡頂大約一米時，上面有個游客彎腰伸手，一把將她拉了上去。周圍游客見狀，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一直提心吊膽的妻子也終于松了口氣。

輪到姐姐了。剛才她觀察了妹妹的攀登過程，所以她攀登時顯得頗有信心，動作更熟練，速度也更快。爬到一半時，突然她一腳踏空，我趕緊用膝蓋頂住她，同時下面傳來妻子的失聲尖叫。姐姐嚇蒙了，不知如何是好。我大聲告訴她：“別慌，重新找支點?！焙芸?，姐姐的手、腳都找到了合適的支點，繼續攀登。

危險解除，周圍游客大聲叫好。

稍事休息后，不知是想再體驗一次攀登的刺激，還是想得到周圍游客更多的夸獎，她倆要求再來一次。當時，在公園游玩的孩子不少，有幾個躍躍欲試，被家長制止了，也有家長慫恿自家孩子比試比試，孩子卻面露畏懼，不敢上前。這樣，我的兩個女兒成了當時僅有的挑戰成功者，周圍大人的掌聲、孩子眼里的羨慕，讓她倆獲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此后每個周末，她倆都要求去紫荊山公園，嚴冬也不例外。記得冬天，我們又去紫荊山公園玩兒。女兒們脫去冬衣，先做熱身運動，然后開始攀登。不少游客駐足觀看，其中有位老人善意地提醒我：“小伙子，別讓孩子爬這么高，小心摔著?！睕]等我回答，女兒們爭著嚷嚷：“爺爺，沒事，我們不怕?！?/p>

是的，她們不怕。在一次次的攀登中，她們積累了成功的經驗，越來越大膽、穩健，甚至不用我保護，就能獨自完成攀登。

消除對蟲子的恐懼后，她倆重新愛上了攀登

轉眼，女兒們3歲，該上幼兒園了。剛進幼兒園，老師就找我告狀：“你這倆閨女真不得了，園里能爬的地方都爬遍了。一次，她倆居然想順著葡萄藤爬到二樓，幸虧被及時發現制止了?！?/p>

回家，我嚴肅地和女兒們談了話，并和她倆約定：“在幼兒園要守紀律，老師不允許的事情堅決不做；周末，我帶你倆去紫荊山公園過攀登的癮?！?/p>

女兒們6歲時，想去征服紫荊山公園石坡的陰面，陰面的高度有十多米，坡度和陽面差不多?？紤]到她倆攀登了幾年，有些經驗，我同意了。但十多米的高度，必須有專業的保護措施，于是我去戶外運動商店買來保護裝備給她倆用上，確保她倆的安全。

女兒們第一次從陰面登頂，只用了短短的3分25秒和3分27秒。后來，她倆都在作文里寫下了這次挑戰成功后的激動心情。

女兒們7歲攀登時出現過一次險情。

那天，陽光明媚，她倆換上登山鞋，精神抖擻地開始攀登。妹妹爬到一半，先是尖叫，然后放聲大哭。妻子連忙拉緊保護索，我則快速攀上石坡接應。當我來到妹妹身后，她用手指指旁邊：一只壁虎趴在石縫里一動不動。

我哈哈大笑。到底是女孩兒，爬10米陡坡沒問題，卻被一只壁虎嚇哭了。

我覺得壁虎溫馴又可愛，但女兒們不這么看，她倆心里有了忌憚，攀登時動作就有些遲疑。妻子趁機勸她倆放棄這項危險的運動，改練書法。我默不作聲，心里琢磨著應對之策。

第二天，我買回一摞影碟，全是孩子們愛看的動畫片，比如《蟲蟲特工隊》《別惹螞蟻》《蟻哥正傳》……女兒們樂壞了，匆匆吃過晚飯，便坐到電視機前等著?？磩赢嬈瑫r，我不時地和她倆交流：“看，蟲子挺乖的，并不可怕，對吧？”她倆不住地點頭。

妻子看出端倪，拉我到一邊：“你是想培養她倆和蟲子的感情？”

我說：“是啊，有什么不對嗎？”

妻子說：“怕蟲子是女孩兒的天性，是天性就不能扼殺。你這樣做，完全是胡鬧！”

我說：“怕高也是女孩兒的天性，可現在她們爬十米的陡坡根本不在話下。她們怕蟲子，不是蟲子可怕，而是她們對蟲子不熟悉。對吧？”

妻子噎住了，半晌才嘟囔道：“連蟲子都不怕，還叫女孩兒嗎？”

我搶過話頭兒：“連小小的蟲子都怕，別說當女孩兒，恐怕連當靈長類都丟人?！?/p>

妻子又說：“你呀，純粹是給她倆將來找男朋友制造麻煩！這樣的野蠻女友，誰敢要？”

我正色道：“我的女兒不需要用怕蟲子來撒嬌！再說，現在都是獨生子女，嬌慣得很，誰能保證男孩兒將來個個頂天立地？我就是要讓女兒自己給自己安全感，不勞他人操心！”

幾部動畫片看完，女兒們確立了這樣的觀念：蟲子是弱小而可愛的生命，不傷害人類；好人會保護蟲子，壞人才傷害蟲子；她們要做好人，與蟲子和平相處。

后來，我還帶她倆去郊區挖蚯蚓，并把蚯蚓放在手掌上，任它蜿蜒。她倆有樣學樣，很快不怕蚯蚓了。臨回家時，我突發奇想：“今天，你們每人帶幾條蚯蚓回去，看媽媽是不是會嚇得尖叫起來?！?/p>

姐姐擰緊眉頭：“為什么要嚇媽媽？”

我說：“你們以前怕蟲子，媽媽怕你們攀登時遇到蟲子因為害怕摔下來，所以不想讓你們再玩攀登?，F在你們不怕蟲子了，就要證明給她看，讓她放心?！彼齻z一聽有道理，樂呵呵地給媽媽準備“禮物”去了。

回到家，姐姐一進門就找媽媽：“媽媽，媽媽，快看，我給你帶的禮物。”然后，用右手蓋著左手伸給媽媽看。“什么呀？這么神秘?！逼拮雍闷娴厣祛^，姐姐撤去右手，“哎呀媽??！”妻子尖叫一聲跳開了。

快吃晚飯時，妻子的手機響了。原來，妹妹把蚯蚓和媽媽的手機都放在媽媽的包里，然后用家里的座機撥打媽媽的手機。妻子聽到手機響，伸手到包里掏手機，不料摸到涼涼的、蠕動的軟體動物，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連連。兩個女兒笑得前仰后合。

此后，女兒們對各類蟲子都不再恐懼，甚至用一個玻璃瓶把原來最害怕的蜘蛛飼養了十多天。消除對蟲子的恐懼后，她倆重新愛上了攀登。

我把雙手攏成喇叭，沖上喊：“好樣的！”周圍的帥哥美女看到兩個小姑娘這么有勇氣，也情不自禁地喊起來：“好樣的！”“加油??！”

女兒們上小學四年級時，鄭州南郊建了一個鴕鳥園。其中的攀巖場地號稱市內最專業的，約7層樓高。

我帶女兒們去鴕鳥園玩兒，她倆強烈要求去攀巖場地看看，我同意了。

到那里一看，帥哥美女云集。待了一會兒，我發現：無論攀巖是否成功，攀巖結束后，攀巖者個個臉色慘白。旁邊有人問還想不想再來一次，攀巖者無一例外地搖頭。

女兒們看在眼里，偷偷撇嘴，悄悄對我說：“爸爸，讓我倆上吧，露一手給他們看看！”這話我最愛聽，當即允諾。于是，她倆穿上一樣的橙色運動裝、雪白的運動鞋，同時開始攀巖。一樣的個子、容貌，一樣的裝束、一樣嫻熟的攀巖動作，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有人嘖嘖贊嘆，有人囑咐孩子“別朝下看”，有人打賭哪個先登頂……

這是女兒們第一次玩兒垂直攀巖，高度也是空前的，所以攀巖時比較小心。

垂直攀巖，要求攀登者有足夠的臂力，這方面她倆沒問題。她倆體重輕，經過幾年的鍛煉，臂力也行。不過，這個場地是為成年人設計的，支點間隔得比較遠，而她倆年齡小，個子低，沒有成年人的步幅大，所以尋找支點時有些困難。

我為女兒們捏著一把汗，眼睛盯住安全索，心里祈禱：一定要結實??！

攀到一半，姐妹倆停住，對視著說了句什么。我心頭一緊，連忙上前，仰頭問：“堅持不住了嗎？”

姐姐喘著氣回答：“沒事兒，休息一下?！闭f完，她倆繼續向上攀登。

我把雙手攏成喇叭，沖上喊：“好樣的！”周圍的帥哥美女看到兩個小姑娘這么有勇氣，也情不自禁地喊起來：“好樣的！”“加油啊！”

姐妹倆一鼓作氣，幾乎同時登頂，然后反身并肩站在崖邊，朝下面招手。下面歡呼聲、掌聲響成一片。

女兒們回到我身邊時，管理人員也跟著來了。他說，自開業以來，成功登頂者中，數我的兩個女兒年齡最小。他問我：“你的兩個女兒這么優秀，是不是因為爸爸是專業攀巖運動員？”

“不是不是，”我連連擺手，但又開玩笑地跟一句，“不過，我很可能是專業攀巖運動員的爸爸?！贝搜砸怀?，四周又是一片掌聲。

其實，我無意讓女兒們成為專業攀巖運動員，只是希望她倆記住運動帶來的快樂和成就感，并帶著在運動中形成的勇敢、自信和堅強一路走下去。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