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香囊的作用機理與臨床應用

周瑞娜，楊瑩瑩，程敏,3

（1.陜西中醫藥大學 藥學院，陜西咸陽 712046；2.廣西中醫藥大學 藥學院，廣西南寧 530000；3.商洛學院 科技處，陜西商洛 726000）

中藥香囊療法是一種傳統的外用治療方法，起源于中國傳統的“衣冠療法”。主要選擇一些性溫，味辛香，功效芳香，避穢的藥材，放在布袋里，戴在身上，或者掛在窗戶上，可以通過口鼻、皮膚等的吸收，梳理氣血，調整陰陽，達到防治的效果[1]。現代臨床研究表明，傳統中藥對病毒性肺炎的預防和治療具有良好效果[2]，使用“香囊”預防和治療病毒性肺炎，是我國傳統中醫藥的一種特色治療手段，也是一種比較實用的治療手段[3]。同時，使用中草藥制作香囊有著悠久的歷史，在古代就被廣泛地用于防護和治療疾病。本文針對中藥香囊的歷史淵源、古今防疫香囊配方對比、作用機理和現代臨床應用進行綜述，以期為后續預防經口鼻傳播并突發流行的傳染性疾病的防治及相關基礎研究提供參考。

1 香囊的歷史沿革

有關中藥香囊的記載顯示，中藥香囊療法是中醫藥文化的積淀和升華，它是在防治瘟疫的臨床實踐中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有著豐富的史料記載，最早的有關文字記載出現在殷商時期，在宋朝中藥香囊得到了快速發展，到了明清時期則達到了巔峰，而在近代，它也被世人廣泛接受，詳細演變歷程，見表1。

表1 中藥香囊的歷史沿革

從香囊的歷史沿革中可以了解到，最早用來預防和治療呼吸道疾病的藥物就是用有芳香氣味的中藥熏燒或制成香囊佩掛在身上，是現代社會中應用最廣的藥物[4]。中醫重未病先防，在《黃帝內經》中記載：“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病后治之，亂后治之，如渴而鉆井，如斗而投錐，不亦晚乎”[5]。這就是說，對流行病要有早期預防的意識。唐代孫思邈提出：“天行溫（瘟）疫病者，即天地變化之一氣也，斯蓋造化必然之理，不得無之。故圣人雖有補天立極之德，而不能廢之。雖不能廢之，而能以道御之。其次有賢人善于攝生，能知撙節，與時推移，亦得保全。天地有斯瘴癘，還以天地所生之物以防備之。”[6]其不僅記載了多種防疫方法，而且強調疫病可以通過藥物來預防。姚偉等[7]認為晉唐鼠疫防治以祛邪、辟穢為重點，明清兩代沿襲傳統，強調了芳香、辟穢、解毒的作用。在古代，芳香藥具有辟除穢濁、瘟疫之氣、扶助正氣，抵御邪氣的功能。為了實現辟穢養正，防病治病的目的，古人經常會使用芳香類藥物制作成香囊來防病驅邪。

2 古今中藥防疫香囊配方對比

查閱相關防疫香囊古籍文獻，排除相同配方共有16首，將其具體出處、組成及功效總結見表2。對于重復出現者，按照最早的出處記錄。其中16首方劑分別出自《華佗中藏經》《肘后備急方》《備急千金藥方》《千金翼方》《太平圣惠方》《圣濟總錄》《普濟方》《松峰說疫》《瘟疫萃言》。在功效方面，古代防疫香囊主要采用虎頭骨、羚羊角、螢火蟲、犀牛角等具有辟邪驅邪功效的動物藥，如殺鬼方。在用動物藥辟邪的基礎上，古人還加入了朱砂、雄黃、雌黃等礦物藥。可見，我國古代中藥防疫香囊多具有驅邪辟穢、芳香化濁的特點。

表2 古代中藥香囊藥物配方的出處、組成及功效

查閱相關現代文獻，用于預防COVID-19的有6種，將其配方、功效、佩戴方法總結見表3。分析圖1得知，古代制作香囊的核心藥物為：雄黃、朱砂、雌黃、珍珠、虎骨。現代制作香囊的核心藥物為：冰片、白芷、艾葉、蒼術。

表3 現代中藥香囊配方、功效及佩戴方法

圖1 中藥香囊相同的中藥分析

從功效上來說，現在的防疫香囊大多是以芳香化濁、解毒為主，常用的中藥以藿香、蒼術、佩蘭等為芳香性，與冰片、石菖蒲、薄荷、桑葉等配合使用，可以起到開竅醒神的作用。可見，現代的香囊不僅具有芳香化濕的作用，而且還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

3 香囊防治疾病的作用機理

中醫學“治未病”的理念，就是在初期對疾病進行干預，以預防和控制疾病的發展，其重點在于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金匱要略》：“觀肝之疾，知其為本，以實脾為本。”用一種特殊的布包把有香味的中草藥放進里面，佩戴在胸口處，用來防治呼吸道疾病，這就是所說的：“香佩療法”[17]。中藥香囊芬芳祛穢，可解風邪，芬芳的藥物辛溫宣散，具有驅邪通竅、溫潤疏泄的功效[2]。白芷、蒼術、廣藿香性苦溫，具有辛香和胃、疏散風寒、溫中燥濕的功效。艾葉可以起到祛濕止癢的作用，通過透達經脈，達到祛除寒濕、通氣、肺胃相安的目的[18]。佩蘭和石菖蒲芳香化濕，起到醒脾、疏通氣機的作用，肺宣降功能得到緩解。佩蘭能醒脾理氣，蕩滌甘肥，對有腹脹、消化不良等癥狀的病人有健脾、消食平胃的作用，并能祛除污穢、惡氣。肉桂、丁香有止嘔、祛寒、止咳的功效[19]。《本草正》有“溫中快氣、治上焦呃逆”之說。芳香之氣可以調和五臟，辛溫的食物可以通利九竅，增強正氣，不受瘟疫、寒風、瘴氣、時疫的侵襲，芳香之氣可以舒緩情緒，緩解肝臟的壓力。

由此可見，佩戴中藥香囊在古代就是作為“治未病”的一種獨特治療方法。而上述芳香類中藥則是香囊里的“座上賓”。這些中藥具有“通經走絡，開竅透骨”的功效，它們散發出來的香味可以經過口鼻粘膜、皮膚毛竅、經絡穴位經氣血經脈的循環，從而擴散到全身各個部位，起到調節氣機，疏通經絡，達到氣血通暢，五臟通暢，提高人體免疫力的目的[20]。

傳統的香囊中所用到的芳香揮發油，包括從各種植物和礦物質中提煉出來的芳香揮發油，通過呼吸道、皮膚等途徑被吸收，或者對身體產生刺激，從而起到如下效果：可有效改善鼻腔及呼吸道粘膜的機能狀況，提高其免疫力及對病原體的抵抗力。直接抑制病毒，細菌。反射調整并提高身體的免疫及應激機能，從而提高身體對疾病的抵抗力。香囊的香味對空氣有一定的殺菌作用。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中藥香囊中的藥物并不具有直接殺滅病毒和細菌的效果，但是，它會釋放出一種持久的芳香氣味，從而對人體呼吸道粘膜產生一種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SIgA），該抗體具有很強的殺滅病毒和細菌的能力，使得這些微生物無法在上呼吸道粘膜中生存，從而可以起到預防傳染病的效果[21]。

由香囊配方組成來看，香囊使用了大量芳香藥作為方劑的主要組成部分。芳香性的中藥，具有“通經絡，開竅透骨”的作用。藥物中的有效揮發物，對皮膚、口鼻、經絡等有直接的影響，再經過血液的循環，將其擴散到整個身體，來調節人體的陰陽平衡，激發正氣，祛除污濁邪氣，抵御外邪，達到防治疾病的功效。

4 中藥香囊的現代臨床實踐應用

4.1 提高免疫力、防治流感病毒

中藥香囊是由一些揮發性很強的中藥組成，可以快速地被鼻粘膜吸收，能夠擴張鼻粘膜的血管，加強鼻腔粘膜的防御能力，從而降低身體受到感染率。芳香類藥物既有祛穢驅邪的作用，又有扶正固本、強身的作用。芳香類藥物發揮避穢防疫作用以外用為主。《名醫別錄》說藿香“療風水毒腫，去惡氣，療霍亂”。《本草經疏》說降香“能辟一切惡氣”。《本草綱目》曰：“蘇合香，氣竄能通諸竅，臟腑，故其功能辟一切不正之氣”。《神農本草經》描述芳香藥功能“香者氣之正，正氣盛，則自能除邪辟穢”[22]。芳香藥產生的揮發性氣味會透過呼吸道進入到體內，這種氣味會讓人的神經系統變得亢奮，會對鼻粘膜產生刺激，會增加鼻粘膜上的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SIgA）抗體的含量，并持續地刺激著人體的免疫系統，促使其產生抗體。當SIgA抗體在形成細胞之后，就會進入到血循環中，并且會對全身的淋巴結以及炎癥部位產生影響，這樣就可以防止病毒在鼻粘膜上的粘附、增殖、擴散，從而阻斷病毒的擴散，還能抑制各種病原菌的生長，還能增強人體的抵抗力[23]。

現代研究顯示，祛穢香囊能使人外周血液中的淋巴細胞亞群增加，并使CD3+、CD4+細胞數目、CD4+/CD8+比值、血清INF-γ升高，使人的呼吸系統的免疫功能得到加強[24]。

到目前為止，仍未見對香囊防治病毒性肺炎展開隨機化臨床試驗（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RCT）的報道，只有極少數的臨床報告。例如，沈微等[25]采用了隨機對照試驗，設置了觀察組（配戴香囊）和對照組（沒有配戴香囊），用藥4周后，停止用藥4周，觀察了這兩組兒童在2008年的手足口病的患病率以及2009年的呼吸道感染的患病率。研究發現，本品在防治手足口病及上呼吸道感染方面有較好效果。金鳴昌等[26]在臨床上應用苗藥防感香囊防治H1N1流感。研究表明，該方法能有效地減少兒童流行性感冒的發生，可用于大面積防治H1N1流感。付燕來等[27]通過問卷調查的方式，結果顯示，在連續30 d使用了辟瘟香囊的134人之后，他們的胃口、心情、睡眠、疲倦狀況和感冒相關癥狀明顯好轉。以上研究間接證實了香囊防治病毒性肺炎安全有效。

4.2 防治呼吸道感染

在臨床實踐中，香囊常被用作呼吸系統疾病的輔助治療手段。賈國泉等[28]在前期研究中發現，苗藥香囊能提高小鼠肺部NF-κB（p65）的表達，提高肺部的免疫功能。王力寧等[29]對壯藥香囊對氣虛小鼠局部免疫力的影響進行了觀察，結果顯示，壯藥防病香囊可以增強呼吸道免疫功能，可用于兒童反復性呼吸道感染。朱名潔等[30]以48只昆明種雄性小鼠為研究對象，將其分為4個組，進行對比研究，結果表明，苗藥香囊可通過增強MyD88表達，激活TLR-MyD88-NFκB介導的干擾素-α、干擾素-β等信號通路，可以提高機體的非特異性免疫反應，從而達到防治呼吸道感染的目的。除以上小鼠試驗證明其具有增強機體免疫功能之外，多例兒童呼吸系統感染的臨床病例亦證實其療效。王力寧等[31]在研究壯藥香囊對兒童反復呼吸道感染的干預作用時，發現其對兒童反復呼吸道感染具有較好的預防和治療作用。同時王力寧等[32]研究香囊對兒童肺炎易感者的影響，結果表明，經過香囊的干預，2個月后，兒童發生下呼吸道感染的次數比其它組要少，這表明壯藥香囊可以降低兒童肺炎的恢復期和兒童肺炎易感者發生反復呼吸道感染的次數，可以對兒童肺炎的預防和治療起到一定的作用。

在新冠肺炎防治中，香囊也發揮了重要作用。一方面，“濕”邪是新冠肺炎的核心病機，所以在治療時尤其應重視祛濕。另一方面，新冠肺炎患者主要呼吸道癥狀為干咳、呼吸困難，乃穢濁之邪閉肺。因此還應注重理氣，氣化則濕化，氣行則濕亦除。吳鞠通[33]在《溫病條辨》指出：“溫疫者，厲氣流行，多兼穢濁，家家如是，若役使然也。”可見瘟疫多兼夾穢濁之邪，即濕邪。濕邪重濁黏膩，易阻滯氣機，易兼夾他邪，致病情復雜多變，病勢纏綿。濕邪為病，常侵犯脾胃，致太陰脾土不運。脾功能失常，人體氣機不運，濕邪彌漫，繼而加重肺臟病變。吳鞠通[33]提出，治療濕病，重在行氣，主張以清熱解毒之物，宣發肺上焦氣機，如此，邪氣有了源頭，濕病也就好解了。“土性喜溫，但喜歡芳香”，芳香類藥物可以祛除脾中的濕邪，疏通肺氣，讓五臟正常運轉，讓正氣充盈，邪氣不能入侵。

4.3 防霾、清新空氣

中藥香囊作為傳統的中草藥制品，不僅可以提供香氣，還具有多種藥效成分。其中一些成分具有抑菌、殺菌、清除異味、消毒等作用，可以用于抑制細菌、清除細菌、清新空氣、消毒空氣等多個方面。例如，中藥香囊中常見的樟腦、苦楝子、艾葉等成分，具有殺菌、驅蚊和提神的作用。丁香、桂皮等成分則具有消毒和清除異味的效果。芳香植物如薰衣草、迷迭香、尤加利等成分，則具有清新空氣、消炎和治療呼吸系統疾病的作用，可以凈化空氣并幫助呼吸健康。因此，中藥香囊的使用既可以起到美化環境、增進人體舒適感的作用，又可以在抑制細菌、清除細菌、清新空氣、消毒空氣等多個方面產生積極影響，是一種綠色環保、健康安全的家居護理用品。呂鵬等[34]以艾葉、檀香、蒼術、白芷、辛夷、佩蘭為原料，以陽性藥甲酚皂消毒劑為對照，對香囊中的金黃色葡萄球菌、綠膿桿菌、大腸埃希菌和白色念珠菌進行了檢測，發現香囊對以上4種細菌都具有較好的抑制效果，對大氣中的細菌也具有較好的殺滅效果。陳瑞云等[35]經試驗證明，中草藥香囊及其復合物對多種細菌和真菌都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包括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鏈球菌屬中的乙型溶血性鏈球菌、綠膿桿菌和白假絲酵母菌等。

4.4 鎮靜安神，改善睡眠質量

中藥香囊具有鎮靜、養心安神、開痰醒腦、安神助眠、解悶解郁、改善睡眠等作用。在調查中發現，少數患有基礎病的新冠肺炎病人患有“譫妄癥”，癥狀包括意識不清，說話不利索，情緒激動，甚至是昏迷[36]。“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藏神，心主神明，如果心竅不通，就會導致意識混亂，神志昏迷。芳香開竅藥，味辛辣，藥力升騰，入心，可清心明目，用于治療穴道閉塞，神志不清。鄭涵尹等[37]研究發現，鎮靜香囊可以有效改善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的PSQI評分和患者的睡眠情況，并且無毒副作用。常麗等[38]觀察了128例心血管介入治療的患者，發現患者在治療心血管系統疾病的同時，給予患者中藥香囊和護理干預結合的方式，不僅可以改善睡眠質量環節患者失眠焦慮，而且可以減少藥物的副作用。馮蘇文[39]研究將100名失眠患者隨機分為兩組，結果顯示，接受中藥香囊和綜合干預的患者顯著提高了睡眠質量和入睡時間，與對照組相比，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本草綱目》中有記載：“麝之走竄，能通諸竅之不利”。《本草從新》中記載，石菖蒲“辛苦而溫，芳香而散，開心竅，利九竅”。吳鞠通[33]治療此病，多選用“涼開三寶”等辛溫芳香開竅之藥，并以麝香、丁香、沉香、木香、安息香等為主要成分，以清熱型藥物為主。由此可見，中藥香囊作為一種自然療法可與常規治療相輔相成，具有重要的輔助治療價值。

5 結語

中醫藥作為中國特色的傳統醫學，具有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包含著豐富的理論知識和臨床實踐經驗。其中，中醫藥防“疫”療效突出、手段豐富、藥物廣泛、配伍繁多。中藥香囊在疫情初期主要發揮芳香避穢、排毒祛濕、舒緩心情的功效，通過揮發性成分達到抗菌、消炎、預防疾病的目的。同時，其重要成分具有多種保健作用，如增強機體免疫力、促進新陳代謝、改善血液循環等，對于提高機體自身免疫能力也有一定的幫助作用。因此，以中藥香囊為外治法，在疫情初期防治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對于疫情防控，守護大眾健康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后續，利用中醫藥的辯證施治特點結合現代醫藥科技，深入挖掘香囊的作用機理，開發出更加精準高效、使用便捷。彰顯中醫藥特色的現代防疫制劑，將是醫藥工作者光榮的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