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明 陳國福 Chin Ho Kalson Hoi 唐炎釗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1年《扎實推進共同富?!返闹v話中提到“提升全社會人力資本和專業技能,提高就業創業能力,增強致富本領”、“要抓住重點、精準施策,推動更多低收入人群邁入中等收入行列”。目前,有創業意愿的弱勢群體是黨和國家關注的重點人群,這類群體被稱為“弱勢創業者(Underdog Entrepreneur)”。具體地,弱勢創業者指那些因自身生理、個體特質、家庭背景、職業經歷等原因不被傳統勞動力市場接受而被迫創業,在競爭中處于劣勢的創業者(Miller and Le Breton-Miller,2017;Baron et al.,2018;朱虹明、唐炎釗,2022),比如殘疾人、退伍軍人、老年人、失業者、家庭貧困者、移民、注意缺陷與多動障礙者(Attention Deficit and Hyperactivity Disorder,ADHD)、少數民族、勞改出獄人員以及難民等邊緣化創業群體。普遍存在的弱勢創業者群體在創業動機、形式、行為乃至結果等方面均可能呈現不同的特征,并存在獨特的價值,值得重點關注并予以針對性的研究(Miller and Le Breton-Miller,2017;Maalaoui et al.,2020)。探索受到多重挑戰的弱勢創業者如何開展與其需求和能力特征相匹配的創業活動,實現經濟回報的同時尋求自尊和自我價值感知等非經濟回報,具有深遠的社會意義。
弱勢創業者在選擇創業后的第一個重要決策是“干什么”,即選擇創業的行業領域。創業者所選擇的行業不僅決定了新創企業的基本特征,而且以路徑依賴的方式塑造了新創企業的績效潛力(Rboinson and McDougall,2001;Nikiforou et al.,2019),對于創業目標的達成至關重要。大多數創業研究將創業進入視為一種獨立于行業的行為,只有少數研究考慮了行業的影響(Bayus and Agarwal,2007;Lofstrom et al.,2014;Knatko et al.,2016)。特定的行業情境會創造一個獨特的決策環境,因此忽略行業特點的創業進入研究可能會受到行業間差異的影響(Chowdhury and Endres,2021)。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具有突出的特點,他們更多集中在低技術含量、對資金要求較低的低門檻行業(Mühlb?ck et al.,2018;Assenova,2020;Dencker et al.,2021)?,F有多數研究將這種現象歸因于:由于先賦資源的劣勢,弱勢創業者難以跨越高門檻行業的進入壁壘,除了低門檻行業,他們似乎別無選擇(Knatko et al.,2016;Williams and Williams,2014)。因此,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更多是“為了生存”。這種解釋從被動視角強調外部因素的阻礙,可能掩蓋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創業背后潛在的主動理性及其多元福利價值(Williams and Williams,2014;Knatko et al.,2016)。
在創業職業選擇的解釋探索下,本文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提出,行業環境機會特征和個人能力需求特征共同決定個人—環境的匹配結果進而影響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決策。弱勢創業者的創業動機是多元化和異質性的,除謀求生存以外,他們會有“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多重需求,比如靠勞動證明自己的價值,贏得自我認可與社會尊重,擁有足夠的自主性,尋求幸福感、公平感和獲得感的提升等(Jennings and Brush,2013;Dodd et al.,2021;Jackman et al.,2021)。在個人—環境匹配視角下,本文認為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并非簡單的被逼無奈的謀生選擇,而是一種可以維持生存同時可以實現自身高層次成長需求的主動理性選擇。也就是說,弱勢創業者是出于自我決定而非被迫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為了綜合論證上述解釋的可行性,本文首先從理論上對比分析了主動視角和被動視角的邏輯機理和解釋依據;然后從影響個人—環境匹配度的創業者個體特征出發,選擇高層次需求代表需求特征,選擇過度自信代表能力特征,將二者作為調節變量,分析其對個人—環境匹配乃至行業選擇的影響;最后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檢驗不同行業選擇帶來的創業結果差異。本文基于2016年CLDS數據分析發現,受高層次需求驅動的弱勢創業者更有可能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過度自信會激發弱勢創業者進入高門檻行業,進而負向調節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匹配度;與高門檻行業創業相比,在低門檻行業創業更能夠提升弱勢創業者的幸福感。
本文有望從以下幾個方面對現有研究做出貢獻:第一,本文深入挖掘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背后蘊含的獨特動因以及潛在后果,為弱勢創業群體的異質性提供實證證據,有助于豐富弱勢創業這一情境驅動的新興研究主題;第二,本文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提出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動因的新解釋,在兼容資源限制解釋的同時反映創業者的主動理性認知,為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行業創業現象帶來新的理解;第三,本文從高層次成長需求和過度自信出發揭示弱勢創業者在不同情境下選擇行業的差異化行為,拓展了對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邊界條件的認識。同時,本文基于社會地位感知偏差提出一種測量過度自信的新方式,有助于拓展過度自信在創業研究中的應用;第四,本文從社會福利和包容性增長角度補充了對弱勢創業益處的認識,肯定了弱勢創業者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價值。
弱勢創業關注的是在先賦資源以及競爭地位上處于劣勢的個體創業活動(朱虹明、唐炎釗,2022)。有必要與弱勢創業區分的是生存型創業,它主要描述創業者由于別無選擇而創業以維系生存的一種創業類型(Dencker et al.,2021),與之相對應的是機會型創業。弱勢創業大多采取生存型創業形式,但仍有少部分屬于機會型創業。在創業“萬花筒”的豐富分類研究驅動下,弱勢創業與生存型創業分別屬于群體特征導向分類和創業動機導向分類,均具有重要研究意義(張玉利、張敬偉,2021;Zhu et al.,2022)。目前,弱勢創業研究關注了個體的弱勢背景對創業進入的積極影響,比如,已有研究發現個體的饑荒經歷(Cheng et al.,2021)、戰爭經歷(Churchill et al.,2021)、ADHD 癥狀(Wiklund et al.,2017)等能夠增加個體創業進入的可能性。然而,大多數研究將創業進入視為一種同質性的結果,忽略了創業進入的行業差異性(Lofstrom et al.,2014)。
根據產業組織和戰略管理理論,各行業存在著由在位者構筑的不同程度的進入門檻,這會阻礙潛在進入者進入行業參與競爭,其中規模經濟、資本要求和產品差異化是最重要的進入壁壘(Rboinson and McDougall,2001)。要想跨越這些門檻進入某行業創業,需要整合各種資源,最重要的資源包括資金和知識。根據行業對潛在進入者資金和知識的需求,可將各行業劃分為高門檻行業和低門檻行業(Lofstrom et al.,2014)。潛在創業者的創業動機、創業前資源稟賦存在較大差異,跨越門檻的意愿和能力各不相同,不同的需求和資源稟賦將促使他們做出不同的行業選擇(Lofstrom et al.,2014)。
已有研究指出弱勢創業存在低門檻行業零集現象,并將這種現象歸因于弱勢創業者先賦資源的劣勢造成其難以跨越高門檻行業的進入壁壘。弱勢創業者的儲蓄水平和受教育程度較低,缺少特定的行業知識和經驗(Assenova,2020),常常受到資源把關者的歧視而難以獲取資源(Baron et al.,2018;Jammaers and Zanoni,2020),他們可以使用的資源組合不足以跨越高門檻,因此只能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例如,已有研究發現女性創業者大多會選擇服務行業創業(李嘉等,2010;潘燕萍等,2019)。部分研究指出貧困推動型創業者不太可能進入高增長、高盈利的行業創業,他們通常傾向于選擇服務型、邊緣型行業領域(楊俊、張玉利,2004;劉鵬程等,2013)。關于創業動機與行業進入的研究也表明,資源稟賦匱乏的創業者往往會采取生存型創業,強調維持生存(Dencker et al.,2021;楊嬋等,2021),由于生存需要帶來的強烈緊迫感,他們不愿也無法承擔創業失敗的后果,往往會忽略投入高、回報周期長的創業機會(Carsrud and Br?nnback,2011),而低門檻行業的低風險創業可以滿足他們的即時經濟需求,被視為無奈的選擇。
根據文獻綜述發現,多數研究從被動觀視角解釋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行業創業進入行為,重點強調外部因素的阻礙作用。本文認為被動觀視角可能掩蓋弱勢創業者實際的認知和心理情況,無法完全解釋其行業選擇背后的成因。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謀生存的同時,可能也在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因此,本文提供了另外一種更具主觀能動性的解釋。
個人—環境匹配通常被定義為個人與環境之間的兼容程度(Edwards,2008;Van Vianen,2018)。根據Muchinsky and Monahan(1987)的補充性匹配和互補性匹配分類,補充性匹配強調個體與周圍環境其他主體的相似性,而討論較多的互補性匹配可進一步分為“要求—能力匹配”和“需求—供應匹配”,分別代表個人能力與環境要求、個人需求與環境反饋之間的匹配性(Edwards,2008)。根據個人—環境匹配理論,個體的態度和行為不僅僅取決于個體本身或所在環境,更取決于二者之間的關系,個人會尋求與自身技能、興趣等最為匹配的工作環境(Kristof-Brown et al.,2005;Knatko et al.,2016)。
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視角,本文為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行業選擇現象帶來全新的理解(對比分析見表1)。在“為了生存”的被動視角下,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創業行為被認為是一種先賦資源劣勢造成的無奈選擇,屬于逐利謀生的生存型創業,主要以經濟價值為評估標準,對經濟增長和創造就業的貢獻有限。然而,將創業片面地具象化為一種只用于財富生產的經濟現象將忽視創業帶來的多元價值(Dodd et al.,2021)。Wiklund et al.(2019)指出人們追求創業是出于個體的、特殊的原因,呼吁創業研究不應只強調企業層面的成果,如增長和規模。實際上,弱勢創業者創業并非主要出于尋求機會和增長(Anderson and Obeng,2017),而是更多地出于一些特殊原因,包括薪酬替代、自己當老板、擺脫失業或勞動力市場歧視、融入社會等(De Clercq and Honig,2011)。因此,“為了生存”的被動視角無法對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創業現象進行全面準確的理解。

表1 “為了生存”和“為了生活”兩種理論觀點對比
而“為了生活”的主動視角強調創業活動本身帶給弱勢創業者的各種生活體驗、角色扮演、決策實踐等過程,能夠豐富其生活的活動非慣常性。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創業行為是一種考慮個人—環境匹配下的主動理性選擇,是一種實現經濟回報與非經濟回報平衡的生活方式,這種創業雖然經濟貢獻有限,但具有巨大的福利價值,是提升弱勢創業者幸福感和獲得感,實現包容性增長的重要來源?!盀榱松睢钡闹鲃右暯浅姓J外界環境和自身條件對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的限制,同時強調在困難的條件下,弱勢創業者主動突圍,靠勞動融入社會、贏得尊重、實現價值的可貴行為。
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本文認為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是自主理性的選擇,涉及一個機會評估的過程,由行業機會特征和個人特征相互作用決定(Douglas,2013)。弱勢創業者和非弱勢創業者的異質性不僅在于先賦能力上的差異,也在于需求偏好的不同;而高門檻和低門檻行業的異質性不僅在于進入門檻的差異,也在于它們能夠滿足不同的需求。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能夠實現個體和環境的最佳匹配:從要求和能力匹配來看,在高門檻行業創業可能更為復雜、工作壓力更大,容易產生挫敗感,而低門檻行業對于資金、認知及技能的要求相對較低,創業相對簡單、靈活(薛紅志等,2003),弱勢創業者更容易勝任低門檻行業的創業活動。更為重要的是,低門檻行業為弱勢創業者提供了生存空間,其在早期逆境經歷中塑造出的勤勞、韌性、生存適應能力、共情能力等積極特征(Miller and Le Breton-Miller,2017),將有助于其在低門檻行業創業中形成自身獨特的競爭優勢。從需求和供應匹配來看,弱勢創業者并非一味追求高增長、高盈利的經濟結果??傮w而言,弱勢創業者強調通過創業維持生存,對增長和規模沒有過高的期望(薛紅志等,2003;Mühlb?ck et al.,2018;Dencker et al.,2021),難以承擔高風險創業行動帶來的損失(薛紅志等,2003),他們希望自己當老板,愿意用收入來換取其他的內在回報,如自主性、工作滿意度、風險規避、工作規避等(Douglas,2013)。與高門檻行業相比,低門檻行業對創業者的約束更低,能夠提供更多的自主性,創業風險更低,同時也能夠提供足夠的收入來維持生存(薛紅志等,2003),更能滿足弱勢創業者的多元需求??傮w而言,弱勢創業者與低門檻行業的特征更加匹配,因而進入低門檻行業的可能性更高。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相比于高門檻行業,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更高。
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屬于低層次缺失性需求,歸屬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需求屬于高層次成長需求(Maslow,1954,1969)。盡管大多數弱勢創業者是由于沒有更好的工作選擇而被迫創業,也就是為了滿足生存需要的低層次需求,但是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仍然具有高層次需求,實際上幾乎所有創業行為都是多動機的,既包括低層次需求也包括高層次需求(Coffman and Sunny,2021)。個體需求影響著其向環境期望獲得反饋的內容,弱勢創業者的高層次需求可能成為其行業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
與其他創業者有所不同,弱勢創業者的高層次成長需求并非通過所創企業的盈利和增長來實現。其中,社交需求主要通過減少歧視、融入社會以及與利益相關者的友好互動等實現,在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減少弱勢創業者在高門檻行業中可能受到的資源把關者的歧視(Baron et al.,2018;Jammaers and Zanoni,2020),更有可能享受到關系簡單而深入的利益相關者互動帶來的工作樂趣,因而弱勢創業者的社交需求將增加其進入低門檻行業的可能性。自尊需求主要通過當自己的老板、靠勞動贏得社會的尊重來實現。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使得弱勢創業者擁有更高的自主性,可以同樣獲得作為老板的心理收益但卻無需承擔高門檻行業創業的心理成本(Douglas and Shepherd,2000;薛紅志等,2003),因此自尊需求會增加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自我實現需求主要通過發揮自己的能力、證明自身的價值等來實現。由于自身弱勢背景以及早期逆境經歷,弱勢創業者積累了與低門檻行業創業更加匹配的經驗和能力(Renko,2013),更能充分發揮自身的能力,為社會做出貢獻,滿足自我實現的需求。因而高層次成長需求會通過個人—環境匹配度的提升,增加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高層次成長需求對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有正向調節作用,高層次成長需求將增加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
個人與環境的匹配性可以是客觀的,也可能是主觀感知的(Edwards,2008)。創業者的認知和行為傾向也在行業選擇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其中過度自信作為一種影響決策的認知偏見(Trevelyan,2008)可能與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密切相關。過度自信指人們認為自己的知識或能力優于其周圍同類人群,是少數能夠將創業者和其他人群區分開來的個人特質之一(Griffin and Varey,1996)。多數人在面對挑戰時均存在一定程度的過度自信,但這種認知偏差的嚴重程度因個體而異(Navis and Ozbek,2016)。當弱勢創業者擁有較為嚴重的過度自信時,他們往往會高估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創業成功的可能性,低估資源的需求以及公司面臨的不確定性(Navis and Ozbek,2016),進而影響其創業行業選擇決策(Kollinger et al.,2007),追求未知的冒險,即便其所擁有的資源或能夠尋求到的資源少于冒險成功所需的資源(Cassar,2010);反之,則會選擇安分守己,將行業選擇控制在自身能力允許的范圍內。在創業行業選擇過程中,由于過度自信,創業者大概率會錯誤估計自身能力與環境要求的匹配度,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過度自信對弱勢創業者進入低門檻行業有負向調節作用,相比于過度自信程度低的弱勢創業者,過度自信程度高的弱勢創業者更有可能進入高門檻行業創業。
目前,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人們從事創業的動機不僅僅是為了經濟回報,弱勢創業者也不例外。一些研究發現,自雇職業者愿意接受較低的收入以換取更大的獨立性(Abreu et al.,2019)。獨立性、靈活性、工作控制等非金錢動機與創業的幸福結果相關(Larsson and Thulin,2018)。弱勢創業者因其早期弱勢背景,通常都有過被社會和勞動力市場所歧視的經歷,而創業能夠使弱勢創業者自主選擇工作環境、自由支配工作時間、增加自信和社會認同,能夠有效提升其自身的幸福感。關于幸福感的衡量,現有研究主要從工作滿意度、生活幸福感等角度來體現(Wiklund et al.,2019),本文將根據弱勢創業者的特殊性和數據獲取的便利性,在現有研究基礎上拓展分析生活狀況滿意度、經濟狀況滿意度、公平感、生活選擇自由度,從更廣泛的維度來捕捉幸福感的差異。根據個人—環境匹配理論,個人在能夠為他們提供所需結果的工作環境中,會獲得更高的滿意度和幸福感(Edwards,2008;Guan et al.,2021)。低門檻行業特征與弱勢創業者特征更加匹配,更加能夠實現個人效用的最大化。因此,本文認為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獲得更高的幸福感提升。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與進入高門檻行業相比,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更能夠增加弱勢創業者的幸福感。
本文所采用的數據來自中山大學社會科學調查中心推進的“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China Labor-force Dynamics Survey,簡稱CLDS)項目,該項目自2012年開始第一次正式調查,之后每兩年開展一次,調查樣本覆蓋了中國除港、澳、臺、西藏、海南的29個省市區,調查對象為樣本家庭戶中的全部勞動力,調查內容分為個體、家庭和社區三個層次,其中個體調查涵蓋教育經歷、工作狀況、創業過程、勞動者狀態等內容,家庭調查涵蓋日常生活、家庭經濟等內容,社區調查涵蓋人口、基層組織、環境設施等內容。官方最近一次公布的數據為2016年調查數據,包含了來自14226戶家庭的21086個勞動力個體樣本,本文使用的是最新公開數據的個體層面、家庭層面和社區層面的部分數據。本文提取了數據庫中的創業者樣本用于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的分析,經過數據處理后最終獲得包含弱勢創業者和非弱勢創業者在內的1331個創業者樣本。
1.被解釋變量
參照Lofstrom et al.(2014)的做法,將創業行業依據其對資金及知識技術的要求,劃分為高門檻行業和低門檻行業,該分類由兩類子門檻共同決定,即資金門檻和學歷門檻。當某行業具備資金高門檻或學歷高門檻的任一特征,則該行業判定為高門檻行業,否則被判定為低門檻行業。依據2016年CLDS 數據,資金子門檻以全體創業者的平均開業投資為基準,高于該平均值的為高資金門檻,否則為低資金門檻;學歷子門檻以全體創業者的平均最高學歷年限為基準,高于該平均值的為高學歷門檻,否則為低學歷門檻。采用同樣的方法,依據2014 年CLDS 數據將行業劃分為高門檻行業或低門檻行業,其結果與2016年數據的劃分結果一致,表明本文對行業的高低門檻分類是合理的。進一步,本文采用專家分析法對行業劃分的結果進行主觀評估,評估認為該劃分結果是可行的。
2.解釋變量
弱勢地位。弱勢創業者相比其他創業者而言具有顯著的脆弱性(Miller and Le Breton-Miller,2017;朱虹明、唐炎釗,2022),最終體現為初始創業資本存在劣勢,導致在創業競爭中處于弱勢地位,其中人力資本和財務資本是最重要的初始資本(Cooper et al.,1994)。因此,本文根據創業者的人力資本和財務資本對弱勢地位進行測量。人力資本或財務資本低于平均水平的,則判定為存在人力資本劣勢或財務資本劣勢。在此基礎上,本文采用兩種方式測量弱勢地位:第一種方式采用初始資本劣勢的數量來衡量,2表示同時具有人力資本劣勢和財務資本劣勢,1表示具有人力資本或財務資本劣勢中的一種,0表示兩種劣勢都沒有。第二種方式采用是否具有弱勢地位來衡量,當創業者具有人力資本和財務資本的雙重劣勢時則判定為處于弱勢地位,記為1,否則判斷為非弱勢地位,記為0。其中,人力資本采用最高學歷的受教育年限來衡量,財務資本采用家庭收入衡量。
3.調節變量
高層次需求。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個體的歸屬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需求屬于高層次需求(Maslow,1954,1969)。CLDS中的測量題項為“目前工作對你的意義或價值是什么?”,受訪者對低層次到高層次的不同需求按照1-5進行評分,1表示非常不符合,5表示非常符合。使用受訪者對“獲得尊重”的打分代表尊重需求,對“認識更多的人”的打分代表社交需求,對“充分發揮自己能力”的打分代表自我實現需求。高層次需求的取值為上述三項打分的均值。
過度自信。先前研究主要通過以下方式對過度自信進行測量:第一種方式,采用成熟心理量表調查創業者意識到自身知識局限性的程度或對風險的態度來評估(Busenitz and Barney,1997;Forbes,2005);第二種方式,采用客觀數據,通過重要財務指標的預測值和實際值之間的差異來評估(Invernizzi et al.,2017);第三種方式,采用其他代理指標來衡量,例如創業自我效能感(Trevelyan,2008)、創業機會感知(Langowitz and Minniti,2007)等。然而,上述方法難以應用在二手調查數據的使用過程中,本文基于過度自信的理論內涵與數據的可得性,提出一種基于創業者社會地位感知的測量方式,通過個體對自身社會地位當前狀況和未來社會地位改變狀況的主觀判斷偏差構建過度自信指數來實現。核心思想為:家庭收入一定程度反映了社會等級的客觀水平,受教育水平一定程度反映了社會地位提升能力的客觀水平,將主觀判斷水平和客觀水平進行比較計算其偏差程度。具體公式如下:
4.控制變量
已有文獻表明個體的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學歷、家庭收入和父親職業等對創業者行為有重要影響。其中,年齡和婚姻狀況將影響個體的創業意向和行為(De Carolis and Saparito,2006)。男性和女性個體在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傾向也有所不同(Lofstrom et al.,2014)。大量研究表明,教育是影響創業行為以及收入和主觀幸福感等結果的重要因素(Hatak and Zhou,2021),家庭收入與創業行為密切相關(Nicolaou et al.,2008)。父親的職業可能影響個體的行業選擇和創業抱負(Basu,2004)。因此選取上述變量作為本文的控制變量。
5.其他變量
幸福感通過工作滿意度、生活幸福感、生活狀況滿意度、經濟狀況滿意度、公平感、生活選擇自由度等指標綜合體現(Wiklund et al.,2019)。上述指標在CLDS 中均通過單個題項進行評估,例如生活幸福感的測量題項為“總的來說,您認為您的生活過得是否幸福?”,生活選擇自由度的測量題項為“有一些人覺得可以完全選擇自己的生活,而有一些人則覺得對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無能為力。您覺得您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程度如何?”,其中生活選擇自由度從1~10進行打分,1表示“完全沒有選擇權”,10 表示“有很大的選擇權”。其余變量均用1~5 來衡量,1 表示“非常不幸福/滿意/公平”,5表示“非常幸福/滿意/公平”。
本文所涉及的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詳見表2。從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來看,弱勢地位與行業選擇之間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r=0.12,p<0.01)。另外,所有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0.5,說明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2 各變量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
1.弱勢地位對創業行業選擇的影響
表3 匯報了弱勢地位影響創業行業選擇的Logit 回歸模型估計結果,模型1 和模型5 為兩種不同弱勢地位測量方式下的主效應模型。結果顯示,在控制所有控制變量和調節變量的情況下,創業者的弱勢地位對行業選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模型1:beta=0.685,p<0.01;模型5:beta=0.418,p<0.01),即當創業者處于弱勢地位時,選擇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更高。假設1得到支持。

表3 弱勢地位、高層次需求、過度自信影響創業行業選擇的logit回歸結果
2.高層次需求的調節作用
將高層次需求及其與弱勢地位的交乘項納入回歸模型,估計結果如表3的模型2和模型6所示。結果顯示,高層次需求對弱勢地位與低門檻行業選擇之間的正向關系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模型2:交乘項beta=0.374,p<0.05;模型6:交乘項beta=0.260,p<0.05)。這意味著,弱勢創業者的高層次需求會增加其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圖1展示了不同的高層次需求水平下,弱勢地位與行業選擇之間關系的差異。假設2得到驗證,這從需求—供應視角證實了“為了生活”這一理論視角解釋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創業的可行性。

圖1 高層次需求對弱勢狀態與低門檻行業選擇關系的調節效應
3.過度自信的調節作用
將過度自信及其與弱勢地位的交乘項納入回歸模型,估計結果如表3 的模型3 和模型7 所示。結果顯示,過度自信對弱勢地位與低門檻行業選擇之間的正向關系具有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模型3:交乘項beta=-1.887,p<0.05;模型7:交乘項beta=-1.473,p<0.1)。這意味著,弱勢創業者的過度自信會減少其進入低門檻行業、增加其進入高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圖2展示了不同的過度自信水平下,弱勢地位與行業選擇之間關系的差異。假設3得到驗證,這從要求—能力視角證實了“為了生活”這一理論視角解釋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創業的可行性。

圖2 過度自信對弱勢狀態與低門檻行業選擇關系的調節效應
將弱勢創業者在不同行業創業的非經濟回報與具有同等弱勢狀態的選擇就業的雇員相比,從分析結果(見表4)可以看出,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和在高門檻行業創業的非經濟回報有明顯的不同。低門檻行業創業對于弱勢創業者工作滿意度、生活幸福感、生活狀況滿意度、經濟狀況滿意度、公平感、生活選擇自由度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經濟狀況滿意度和生活選擇自由度的改善尤為顯著。而在高門檻行業創業上述非經濟回報指標改善均不夠顯著。為了同時觀察幸福感變化與收入變化是否有關,本文將收入一并納入分析。有趣的是,無論是高門檻還是低門檻行業創業,個體的收入均較就業顯著下降,這與前面發現的創業帶來的幸福感提升形成強烈反差,這也證實了以往文獻的觀點,弱勢創業者寧愿承受更低的收入,以獲取更大的獨立性。而更加有趣的是,在低門檻行業創業,雖然收入顯著低于受雇,但經濟滿意度卻顯著高于受雇。本文分析其原因在于:一方面,相比雇員,弱勢創業者無法在勞動力市場獲得工作機會而被迫創業,因此會更加珍惜這份工作,從而收入低但經濟滿意度較高;另一方面,在低門檻行業創業使得弱勢創業者獲得了除經濟收入之外的非經濟回報,顯著增加了弱勢創業者的獲得感,從而使得其心理收入增加。與越來越多的關注創業的非經濟回報的文獻相一致,本文認為這種經濟滿意度的增加對創業者是意義非凡的,尤其是對于弱勢創業者而言,他們需要這種心理動力來激發更積極的努力。

表4 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和高門檻行業創業與同等弱勢狀態的受雇者的工作回報對比
1.基本回歸分析的穩健性檢驗
假設1-3在包含所有控制變量、調節變量的全模型中依然得到顯著支持(見表3的模型4和模型8),初步說明研究結果是穩健的。為了進一步驗證檢驗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對弱勢地位對行業選擇的影響以及高層次需求和過度自信的調節作用進行如下三種穩健性檢驗。
首先,調整樣本大小。原樣本中有143 個樣本屬于其他行業,即受訪者由于無法判斷如何歸類而做出的選擇,經過定性評估發現該類別中既有高門檻行業也有低門檻行業,且資金投資和人力投資差距較大。為了避免這部分樣本造成的干擾,將這部分樣本刪除后再次進行檢驗,分析結果如表5的模型9-12所示。結果顯示主效應以及高層次需求的調節效應均再次得到了顯著的支持,與表3的結論保持一致。

表5 穩健性檢驗:調整樣本大小
第二,替換解釋變量。如前文所述,弱勢地位考察了人力資本和經濟資本的劣勢,但這無法囊括所有劣勢特征,因此本文進一步采用外在劣勢指標衡量弱勢地位。根據Zhu et al.(2022)的研究,測量弱勢創業者可能面臨的五種外在劣勢,包括不利的社會經濟地位、身體認知和情感缺陷、缺乏經驗知識和技能、社會網絡和社會支持缺乏以及不利的地理位置,當創業者具有任何一種劣勢時,則識別為弱勢地位,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分析結果如表5的模型13-16所示:主效應和過度自信的調節效應再次得到了顯著的支持,而高層次需求的調節效應雖然不顯著,但正向方向保持不變。上述結果與表3的結論基本一致。
第三,替換高層次需求的測量方式。在基本回歸分析中,高層次需求作為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的聚合指標進行測量,本文進一步將三個變量分別進行調節效應分析,結果如表6 所示。從分析結果可見,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對弱勢地位與低門檻行業選擇之間的正向關系均具有顯著的調節作用(模型19:交乘項beta=0.379,p<0.05;模型20:交乘項beta=0.297,p<0.1),而社交需求對弱勢地位與創業行業選擇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雖然不顯著,但調節方向與假設一致。這意味著,弱勢創業者的自尊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越高,越會增加其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假設2再次得到顯著支持。

表6 穩健性檢驗:替換高層次需求的測量方式
2.創業行業選擇影響創業回報的穩健性檢驗
另外,為了驗證假設4 的檢驗結果可靠性,本文對不同的創業行業選擇對創業回報的影響進行如下三種穩健性檢驗。
第一,PSM 分析。以往的研究指出,受雇者和創業者幸福感的差異可能是一種選擇過程的反映而不是真正的幸福感差異(Abreu et al.,2019),因為具有特定特征的個體更有可能成為創業者,他們的創業前幸福感可能本身便存在差異。為緩解選擇性偏誤問題,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對T 檢驗中有顯著差異的工作收入、經濟滿意度、生活選擇自由度進行處理,表7 匯報了行業選擇對三個指標的平均處置效應,得到的結論與T檢驗的結果一致,說明研究結果穩健。

表7 弱勢創業者創業行業選擇的平均處置效應
第二,弱勢和非弱勢創業者群體對比。弱勢創業者不同行業選擇下非經濟回報的差異可能同樣適用于其他創業者,為了排除這種可能性,本文還觀察了非弱勢創業者的工作回報差異。表8 呈現的結果表明,非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的收入顯著高于受雇,并且公平感和生活自由度也有顯著提升。而在高門檻行業創業,則使得工作滿意度、經濟狀況滿意度、公平感和生活選擇自由度均有顯著提升。可見,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獲得更高的非經濟回報,非弱勢創業者則在高門檻行業獲得更高的非經濟回報,二者具有顯著的差異性。綜上,假設4 得到了驗證,進一步支持了“為了生活”這一理論視角的可行性。

表8 非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和高門檻行業創業與同類受雇者的工作回報對比
第三,替換樣本。本文采用CLDS 2012年數據再次對假設4進行檢驗。由于2012年的調查數據未包含部分指標的測量,因此非經濟回報用工作滿意度、生活幸福感和公平感表征。分析結果(見表9)表明,雖然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創業的經濟回報有所降低,但其非經濟回報明顯提高。這一觀察結果與前文一致,假設4再次得到支持。

表9 弱勢創業者低門檻和高門檻行業創業與同等弱勢狀態的受雇者的工作回報對比(CLDS2012數據)
綜合上述分析,本文認為研究結果具有較強的穩健性。
現有文獻主要將創業者所選擇的行業當作一種控制變量納入研究,忽略行業情境給創業活動帶來的差異化影響(Knatko et al.,2016)。本文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研究弱勢創業者的行業選擇,利用2016年CLDS數據開展實證檢驗,研究主要有以下發現:第一,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實現更佳的需求—供應匹配以及要求—能力匹配,在主動理性的選擇下,其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更高;第二,弱勢創業者的高層次成長需求在低門檻行業更加容易得到滿足,因而能增加弱勢創業者與低門檻行業的需求—供應匹配度,進而增加其進入低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第三,過度自信誘發弱勢創業者要求—能力匹配度的客觀與主觀感知偏差,進而增加其進入高門檻行業創業的可能性。第四,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創業能夠實現經濟回報與非經濟回報平衡的生活方式,雖然經濟貢獻有限,但是具有巨大的福利價值,能夠有效提升弱勢創業者的幸福感和獲得感。
本文的理論貢獻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本文有助于豐富弱勢創業這一情境驅動的新興研究主題。弱勢創業者是現實中隨處可見卻在學術研究中被極大忽視的群體(Morgan,2020),已有少量弱勢創業的研究大多關注創業者的弱勢背景對創業進入以及創業績效的影響,而關于弱勢背景如何影響創業者的行業選擇行為的研究較少。本文深入挖掘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背后蘊含的獨特動因以及潛在后果,為弱勢創業群體的異質性提供實證證據,響應了新興文獻對于關注弱勢創業者的呼吁(Miller and Le Breton-Miller,2017;Maalaoui et al.,2020;Dodd et al.,2021)。
第二,本文對弱勢創業者的低門檻行業創業現象帶來新的理解?,F有文獻關于弱勢創業者傾向于選擇低門檻行業創業的特點多數源于定性的判斷或簡單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尚未得到實證研究的證實,其背后的原因和機理更是缺少深入研究(Knatko et al.,2016),多數研究將其理解為生存驅動和資源劣勢阻礙下的被迫行為(Mühlb?ck et al.,2017)。本文提出基于個人—環境匹配理論(Edwards,2008;Guan et al.,2021)的新解釋,既能夠兼容資源限制影響行業選擇的解釋內容又能拓展覆蓋其無法解釋的部分。
第三,本文拓展了對弱勢創業者行業選擇邊界條件的認識。本文從高層次成長需求(Coffman and Sunny,2021)和過度自信(Navis and Ozbek,2016)等個人—環境匹配中涉及的因素進行行業選擇的邊界探索,揭示弱勢創業者在不同情境下的行業選擇差異。在此過程中,本文基于創業者的社會地位感知偏差提出一種過度自信的代理測量方式,社會地位涵蓋了創業者對自身能力、創業前景的總體判斷以及與參照群體的橫向比較,能夠比較綜合地反映先前研究中創業者的能力感知、風險態度、預測偏差等評估內容(Forbes,2005;Trevelyan,2008;Invernizzi et al.,2017;Chen et al.,2018),有助于拓展過度自信在創業研究中的應用,也有助于解決利用全國性大型綜合調查的二手數據開展過度自信研究的測量問題。
第四,本文增進了對創業在弱勢群體幸福感提升中積極作用的理解。一些研究認為弱勢創業者被迫在低門檻行業領域從事低創新、低增長、低績效的簡單創業活動(Assenova,2020;Mühlb?ck et al.,2017),對于經濟增長和創造就業貢獻不大。本文發現低門檻創業對于弱勢創業者的個人發展和幸福追求意義非凡,從幸福感提升的角度補充了對弱勢創業益處的認識,增進了對弱勢創業者多元價值追求而非單純經濟追求的理解(Jennings and Brush,2013),同時拓展了創業幸福感(Wiklund et al.,2019)在弱勢群體中的研究。
弱勢創業者是創業者群體中非常重要,也是最需要幫助的一部分,支持弱勢創業者創業具有極其重要的社會意義和經濟意義,本文力求通過來自中國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更好地理解和幫助弱勢創業者,為推動創新創業高質量發展,推動實現包容性增長提供一些實踐啟示:首先,本文揭示了弱勢創業者在資源稟賦、個體需求以及創業行為等方面的異質性特征,反映出對弱勢創業者這一特殊群體給予針對性政策支持的必要性和特殊意義。其次,本文提示弱勢創業者在低門檻行業的創業活動是滿足弱勢創業者多元化需求的重要途徑和實現包容性增長的重要來源,引導社會各界全面看待并恰當支持弱勢創業者的創業行為。第三,本文所揭示的低門檻行業對于弱勢創業者的助推作用具有積極的社會幫扶作用,國家層面“放低門檻、放寬門檻”的政策出臺能夠激發創業活力,給有創業意愿的弱勢群體提供“向上流動”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