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昌華
(昭通學院,云南昭通 657000)
在當代藝術領域語境下,綜合材料繪畫藝術作為一種“破界”的探索,材料語言的肌理呈現成為探索中的最為直觀的表現,有別于傳統藝術世界中的造型語言和色彩語言,材料語言承擔了綜合材料繪畫的復合感知。隨著不斷革新的多樣的材料語言創新的實踐,使得繪畫語言形式多變,而作為材料語言顯性呈現的肌理美感,則成為藝術家創作過程之中物質與心靈的完美結合的體現。在進行綜合材料繪畫創作的過程中,肌理美感成為衡量繪畫作品表現力的主要因素之一,亦賦予了綜合材料繪畫與眾不同的審美價值。本文旨在系統梳理綜合材料繪畫的材料語言中肌理的價值取向,并進行研究與分析,為促進綜合材料繪畫的創新提供了可能發展的方向[1]。
綜合材料繪畫,顧名思義就是將“綜合材料”作為繪畫藝術創作的媒介,并體現出繪畫中媒介多樣性的創作及表現的形式。藝術家在創作之中運用不同類型的材料,借助其所具備的物理性質產生不同的繪畫效果,重構了對于傳統觀念中對于繪畫的刻板印象,大大地豐富了觀者的視覺及觸覺觀感。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不同材料的使用直接決定了綜合材料繪畫的質感和表現力,影響著繪畫作品的形式美感。而肌理的美感重塑,極大地豐富了當代綜合材料繪畫的可能性和探索的空間:一方面材料的介入是對畫面主體語言本體的重構,而另一方面呈現了材料語言的物質性向繪畫語言的精神性轉換的過程。在此,藝術創作者與觀看者又與之前的材料的物質性與繪畫的精神性并置為雙重的重構,這些對于多樣材料的使用與制作技法的不斷嘗試,大大豐富了繪畫的可能性和激發了藝術的創造力[2]。因此,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語言呈現出的不僅僅是藝術家觀念的思考、視覺呈現的形式的體現,也引發了藝術家對于物質本身的思考及意義再造;材料語言的介入大大豐富了繪畫創作之中的視覺呈現,而被運用其中的物質材料的呈現被稱之為肌理。而這種肌理是蘊含著藝術家的審美趣味及物質本身的特性以及創作的時代背景等多重人文精神的。
正如上海中國畫院藝術家、上海理工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教授蔡廣斌在《綜合繪畫材料表現》一書中在提及綜合材料繪畫時,明確否定了將綜合材料繪畫視為多種藝術疊加產物的觀點,他將綜合材料繪畫看作集合了當代藝術精神,具備自由表現思想深度,充分體現當代視覺藝術的要求的一種特殊的形式。而圍繞綜合材料繪畫開展的研究多以繪畫方式為主,同時關注綜合材料繪畫在色彩、空間、形體、肌理等方面的表現。
綜合材料繪畫中的肌理表現主要是指繪畫材料物理形態的客觀表現以及其在繪畫作品表面呈現的質感。由于不同類型的物質本身就存在著不同的物理特性,將其應用于繪畫之中,會在物質本身之外呈現出差異化的視覺效果。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所有物質具備的肌理條件都是完整地呈現在畫面及創作之中,被選作繪畫材料的物質的肌理需要具備明確的審美取向,讓人們在見到該物質的同時,能夠感受到其所具備的美感,引導人們產生對美的想象,或是喚起人們的情感記憶。藝術創作者在繪制畫作的過程中,會將材料的肌理作為傳遞思想、表達感情的工具,賦予其與色彩、線條等同等重要的藝術表現力。對于許多藝術創作者而言,肌理已然成為一種特殊的繪畫特征表現形式。
以美國現代作家馬卡?雷里為例,其作為早期紐約學派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的代表,在進行繪畫創作的過程中創新性地將油彩與不同質感的布料結合在一起,賦予了作品獨出心裁的肌理美感。
綜合材料繪畫在許多藝術創作者看來已經不屬于一個新的概念,其所具備的藝術魅力在于綜合材料繪畫為藝術創作者們開拓了廣闊的創作空間,其沒有規范性的要求,也并未形成專門的體系,其創作通常帶有即興發揮的特質,藝術創作者可以運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創作出形式多元的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即便綜合材料繪畫形式不再新穎,但是綜合材料繪畫創作卻常變常新。
無論是細密材料還是粗疏材料,無論是軟性材料還是硬性材料都可以被應用于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之中,正是因為材料本身存在著物理性質方面的差異,才使得創作者在將材料融入畫面之中后能夠給人以飽滿的審美觀感。例如尚揚《董其昌計劃》系列的作品,即表現出尚揚繪畫的結構能力,這系列作品不僅體現了繪畫語言的結構,同時體現了繪畫觀念的結構。一方面他將現實物質肌理直接復制到畫面之中,運用材料的物質屬性和視覺特征優化畫面創作。但是從色彩語言上采用了黑白色系,這種色調也是這個系列作品的主要基調,也體現出了肌理背后的東方色彩的審美,使材料的物質特性成為激發繪畫視覺屬性的閃光點[3]。
與傳統繪畫形式相比,綜合材料繪畫將材料表現與繪畫技法、繪畫語言等放置于同等重要的位置之上,在適當對于材料進行藝術加工后,運用其所呈現出的抽象化語言或是半抽象化語言,使之與畫面碰撞,產生令人記憶深刻的視覺表現力。藝術創作者們在開展藝術創作的過程中可以根據自身的創作需求靈活選用繪畫材料,沖破傳統藝術創作中有關傳統繪畫材料運用的局限,讓材料具備的肌理表現力能夠成為更好契合大眾需求、充分體現人文情懷的有力工具。材料表現的形式語言在繪畫領域中可以被轉化為形式美,兼顧美的內在表現形式與美的外在表現形式。其中,美的內在表現形式主要是指藝術創作者們在繪畫創作中融入的情感、觀念、思維,美的外在表現形式則是與美的內在表現形式相對應的外觀形態,包括但不限于色彩、線條、質感、形狀等在繪畫作品中的呈現。一般來說,繪畫作品表現出的形式美主要是通過美的外在表現形式體現出來的,例如,許多藝術創作者會在其繪畫作品中將現成品直接與綜合材料拼接使用,明顯的差異性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更有助于體現具有象征性意義的內在精神。還有一部分藝術創作者傾向于選用具有不同肌理變化的材料創作繪畫作品,以重點突出其材料美。從本質上來看,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中所運用的材料與其肌理表現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藝術創作者可結合個性化審美特征,賦予繪畫作品獨具一格的審美意趣。
隨著時代的發展進步,綜合材料繪畫經過藝術創作者們的創作實踐,已經形成了多種多樣的表現手法。藝術創作者們可以通過材料拼貼、紙張裁剪、捏制泥塑、拓印形狀等方式產生不同的肌理表現力。舉例來說,金屬材料的光澤度較強,質感較細,能夠給人以平滑、高貴的肌理感受;碎石材料硬度較強,質感較粗,會給人以棱角分明、穩固堅硬的肌理感受;紙質材料在經過適當的處理后,能夠形成獨一無二的自然肌理,既不同于波紋肌理也不同于線條肌理,柔和中帶有自然,其與繪畫筆觸之間的融合能夠產生不同尋常的藝術效果。藝術創作者們在運用不同肌理變化的過程中,不僅能夠給予觀賞者耳目一新之感,而且也能夠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觀賞者的心理體驗。美國畫家馬卡?雷利在其許多藝術作品中選擇將拼貼畫與油畫緊密聯系在一起,運用鮮明的色彩沖突、不完美的表面呈現,留給人們無限的想象空間。與此同時,他又創新性地將以乙烯基材料和金屬材料融入了畫面之中,不規則的形狀、肌理差異明顯的畫面,形成了獨特的審美意境。西班牙畫家塔皮埃斯被許多藝術創作者稱之為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藝術家,其具備強烈的探索精神,能夠靈活運用不同材料的肌理特征,配以刻、涂、滴、擦等創作手法,形成如浮雕般的肌理畫面[4]。其所創作的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幾乎沒有使用過于艷麗的色彩,通常以灰色為底色,凸顯其他材料的肌理質感,能夠讓人通過其所創作的作品感受到成就腐朽中蘊藏的不完美的美。其在1946年創作的作品《報紙與現的人物》運用的材料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材料,他以紙板為底板,先將紙板均勻刷涂深灰底色,再用報紙拼貼出特定的形狀,最頂層的線條看似是凌亂的劃痕,但又給人以如發絲般緊密纏繞的肌理美感,整個畫面協調統一,頗具藝術魅力。
綜合材料繪畫肌理的價值取向能夠使常見的物質材料獲得全新的精神內涵,在運用材料具備的物理屬性的同時,打破其物理屬性,將其發揮的作用提高到精神層面,賦予其強大的藝術生命力。結合當前階段綜合材料繪畫的發展現狀,可以大致將綜合材料繪畫中肌理的表現形式劃分為具體、首相以及意象三種主要應用的繪畫肌理類型,其繪畫的肌理類型與價值取向保持了一定,即價值取向同樣能夠通過這三個方面表現。
在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中,具象肌理通常是指運用直觀的形象,即直接從物質中提取的肌理形態作為表現對象一種肌理語言表現形式。藝術創作者們通常會借助材料本身的肌理組成畫面,或適當進行藝術加工,使之融入畫面。合理的藝術加工能夠在保留材料肌理美感的同時,使其與繪畫創作的主題相契合,而不進行任何加工則能夠最大程度上展現材料本身所具備的天然肌理美感。在繪畫創作中,許多物質本身具備的天然肌理不是一杯直接運用,因此需要適當結合描繪或其他輔助創作形式突出藝術效果。以西班牙畫家塔皮埃斯的藝術創作為例,其善于運用工具或是徒手在畫面上。對泥沙等物質進行劃、刮、擦、刻、涂,以改變物質材料的外在形態,使其能夠在平面上表現出“凹凸有致”的效果。其所繪制的女性裸體保留了泥沙本來的肌理質感,并運用其特殊質感表現分明的發絲、布滿傷痕的身體,整個畫面如同經歷了歲月的沖刷、經過了時間的洗滌,能夠將觀賞者帶入不同的思考情境之中。當觀賞者們以審視的視角欣賞藝術創作時,通常不會只遠觀其總體的畫面效果,也會兼顧其細節處的肌理呈現,用眼神觸摸畫面,感受畫面凹凸不平、縱橫交錯的紋理,感知畫面真實、細膩的藝術效果。
抽象肌理是相對于具象肌理而言的,相對于呈現具體的形象、還原具體的對象,抽象繪畫更側重于保留純粹的形態。觀賞者們在欣賞抽象繪畫的過程中,可能會受到個人文化素質、過往人生經歷以及個人藝術修養等因素的影響,對抽象繪畫的內容和表現傾向產生不同的理解。抽象繪畫中可能存在現實世界中并不存在的和諧與沖突,運用變化、豐富的肌理形式體現具有神秘性的美感。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中抽象肌理的融入不局限于將客觀世界中存在的肌理條件融入畫面之中,而是能夠進行適當的延伸,分析材質、技法中潛藏的肌理,給人以一種虛幻的美感。以國內畫家尚揚的繪畫作品《大風景》為例,該畫作表現了蓬勃的肌理語言生命力。尚揚的作品充滿著一種生命機體的氣息[5],傳達出對于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之心,也表達了物質性與文化性之間的關聯。在畫面之中,他用若有似無的流動的線條和若隱若現的色彩,營造出生命的呼吸感,這種肌理語言的使用洋溢出生命的動感。
意象肌理與抽象肌理存在本質上的差異,但與此同時也存在著一定的共同之處。藝術創作者為了使畫面能夠寄托其濃郁的情感,通常會重點強調畫面的外在形式美感以及內在藝術構成,在作品之中融入與自然物質并無直接關聯的畫面肌理。換言之,意向肌理突出情感的傳遞,讓肌理成為突出主題內容、提升創作意趣、彰顯創作者個性、展現藝術表現的形式。常見的意象肌理的制作方式包括流淌法、噴繪法以及滴濺法等。意大利畫家塔皮埃斯在其所創作的作品時常會運用中國藝術材料,例如水漬、飛白等,使得作品呈現出了一種中西方文化互通融合的瑰麗美感。他將水滴在畫布之上,利用水的滲透作用,呈現出與中國水墨畫較為相似的效果,靈活運用寫意的形式,將原本以客觀形態存在的物象簡化為線條、形狀、色彩,簡潔又充滿趣味性,相似又不完全相同,隨意中潛藏規律,真實中隱藏虛幻,呈現與東方畫作類似的空靈的審美意境。胡偉先生作為中國綜合材料繪畫的領軍人物,他的作品畫面宏大,似是而非,略有似無。材料的選擇上,紙張的選擇方面他選擇使用中國傳統的紙張,使用傳統紙張的同時他極為重視紙張的質感,因此能夠實現以紙作為媒介傳遞一定的情感,在材料的選擇方面他以水墨以及礦物等自然材料為主,同時使用了金箔以及銀箔等金屬類型的材料進行創作。
在意象的傳達方面,他的作品即能夠體現意象本身渾化無跡的質感,同時在色彩方面其繪畫大都為較為深沉厚重的色彩,通過材料的使用他的湖面具有豐富的物質肌理以及不同的質地,通過該種繪畫技法的使用,其繪畫在意象傳遞方面達到了更高的水平,使得作品更為深厚、更具氣概,而作品當中的人文基調,同樣通過繪畫的技術得到了較為有效的傳遞。
張國龍的作品同樣具有自身獨特的性質,他的繪畫當中應用了綜合材料以及立體的裝置,在畫面質感方面他的作品由“黃土”進入到“熔巖”的階段,即作品在力量和質感方面更加突出。尤其在作品局部,他的作品肌理極為豐富,在色彩以及材質方面均極為婚后,這樣的風格使得他的作品具有歷史沉積形成的金石質感以及更為深沉內斂的氣質。整體而言,作品的色彩以及豐富且粗獷的肌理,強化了畫面的宏觀結構與微觀質感的視覺感受與對比。張國龍將質料經營成意象時,通過對質料的重新加工,使得自然的材料能夠以藝術的實行展現。他的實驗藝術,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成功范例。
盡管藝術創作者們運用肌理表達感情、傳遞觀點的方式不同,但是在他們的藝術作品中,肌理絕不是提質增效的輔助工具,而是與色彩、造型等同樣重要的畫面構成。肌理的形式能夠給人以不同的情感體驗,平滑順暢的肌理波動幅度較小,筆觸干練細膩,能夠給人以平和、靜穆之感;粗糙凹凸的肌理筆觸頻繁變幻,畫面起伏明顯,通常會給人以殘破或雜亂之感。藝術創作者可運用肌理語言帶給觀賞者的不同心理感受突出畫面的視覺效果,展現意象肌理的創作優勢。
綜上所述,綜合材料繪畫作品的創作既是畫面繪制的過程,也是肌理制作的過程。藝術家的創作與之緊密聯系在一起,形成了既具有意境又能傳遞情感的獨特視覺效果,肌理美感不言而喻,不同類型的材料在經過不同的方式進行加工和運用后會成為獨具特色的藝術語言符號。綜合材料繪畫肌理既具備裝飾功能,有助于營造更加真實的畫面氛圍,同時也能夠成為表達意象、傳遞情感的重要工具,增強畫面的感染力。總的來說,肌理作為至關重要的繪畫語言,在與色彩、造型等和諧搭配的情況下,演繹出豐富多樣的畫面場景,充分體現出藝術家的思索與實踐,同時使觀者在面對綜合材料繪畫作品時更能夠直觀地感受其背后蘊藏的價值取向,引發強烈的情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