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泓毅
(廣西大學,廣西南寧 530000)
隨著時代的發展,觀賞電影成了當代盛行的一種娛樂生活方式。愛情一直是東方電影創作中的熱門題材,縱觀我國電影歷史發展歷程,純愛類型電影起步相對較晚,發展持續緩慢,加之年輕演員在演技方面的缺失造成了我國純愛電影逐漸失去了其美學基礎,“爛片”的不斷涌現致使國人長年提及純愛電影便是嗤之以鼻,國內純愛電影在發展、創新等方面更是一度面臨寒冬。為了擺脫我國純愛電影市場的種種困境成為,當代學者不得不借鑒日本、韓國等東方國家在純愛電影發展中的成功經驗繼續深入探索,尋求一條挽救中國純愛電影的道路。
談及東方的純愛電影,日本新銳導演巖井俊二的經典代表作《情書》中摻雜著濃厚的東方美學思想,依托于電影中美學的交融以及獨特鏡像語言手法,美學在影片中被展現得淋漓盡致,頗具感染力。下文將從色彩語言、音調旋律、人物心境三個方面分析其中所蘊含的美。
一部電影的好壞往往受到很多因素的決定,色彩語言的應用應首當其沖。通過色彩語言的合理應用可以從側面烘托電影主題,渲染環境氛圍,帶動觀影者內心感情上的共鳴。
1.純潔的白色元素
作為一部具有跨時代意義的日本電影,電影《情書》以白色調作為主色調,凸顯出了一種純潔、堅貞、至死不渝的韻味。受歷史文化等因素的影響,與我國所忌諱的白色不同(我國通常以白色象征死亡),日本人民以白色為尊,極度崇尚其文化中代表連圣潔的白色。《情書》中白色元素從始至終貫穿著故事情節的發展,從潔白的雪花飄落到圖書館內隨風飄舞的白色簾子,從白色封皮的《追憶似水流年》再到重病時漫天大雪封城封路,白色作為電影的主要色彩基調,給人在視覺上直接的沖擊感,烘托出了兩位女主人公各自沉重且悲痛的心境。除此以外,導演巖井俊二大量采用白雪作為環境也是考慮到其色調上的優勢,白色的雪景能使得影片中出現的大環境變得更加直觀、簡潔,從而更容易塑造出一種圣潔、寧靜、傷感的美感,由此賦予電影極致的美學造詣,深化感染力。
2.沉重的黑色元素
《情書》中出現頻率第二高的色調當屬黑色基調。從視覺層面剖析,黑色是一種帶著沉重感的色彩基調,其通常能夠讓人聯想到死亡或是無盡的黑暗。在電影《情書》中,黑色基調對于電影情節發展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電影的開頭,映入眼簾的便是眾人一身黑色裝束前來參加男藤井樹去世三周年紀念日的場景,影片中的黑色基調主要是通過悼念時所穿的黑色喪服展現出來的,這些黑色元素也使得電影一開場就氛圍凝重,觀眾的傷感之意也隨著視覺觀感油然而生。通過黑色基調,觀眾在第一時間便會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進行各種猜測、推理,推斷故事的內容是否是關于某人的離世或是其他悲劇的發生,布滿懸念。導演便是利用這種色彩上的美學元素,將觀眾的內心牢牢抓住,借此牽引著觀眾的內心,使觀影氛圍也跟著變得凝重起來,引導觀眾在潛移默化間陷入一種哀思與悲傷之中。影片的一開頭就宣告了男藤井樹的死亡,這也算是開門見山,直接為后續情節的發展填上了濃重的一筆,渲染了一個高度悲傷的基調,著重吸引觀影者的眼球,使觀眾能繼續有耐心、有興趣往下一探究竟。除了開場宣告男藤井樹的死訊使曾出現了大面積黑色元素外,《情書》中第二次大規模使用黑色元素去敘述死亡便是在講述女藤井樹的父親病死的片段中,該片段也同樣是通過漆黑凝重的喪服來表現一種沉重的、悲痛的心境。綜上所述,《情書》中的黑色元素的選取都充斥著濃烈的死亡色彩,導演通過黑色元素的巧妙搭配,將悲傷一步步升華。
3.回憶的黃色元素
無論是純愛電影還是其他各種題材的電影,在電影對于色彩的運用中,黃色通常用作回憶場景中的主色調,尤其以暖黃色為主,這是一種溫暖的、溫馨的、和睦的、感動人心的色調。縱觀電影《情書》故事發展情節,插敘的手法在其中運用得最為恰當,故事的內容相互交錯,來回切換,憑借著女藤井樹與渡邊博子的書信內容在回憶與現實中來回跳躍,情節相互疊加,一旦進入回憶階段,背景色調必定以暖黃色為主旋律呈現,通過暖色帶來的色彩美感,推動情節靠著溫馨且美好的方向發展。別具一格且頗為巧妙的地方在于影片中采用在暖黃色時都調特意為其披上了一層模糊的面紗,凸顯一種極致的朦朧美感,由此更適合打動人心,更凸顯溫情。例如,《情書》中女藤井用手搖動自行車踏板使自行車車燈發亮的場景,通過車燈暖黃色之間的微弱變化,由強到弱,再由弱到強,體現了女藤井樹內心的變化和動作上的變化,描繪了男女藤井樹二者之間一段美好的青春回憶,細節之處展現出了二者相互暗戀卻互不知情的情況,因為這種變化的過程高度類似于青春期內心的跌宕起伏,羞澀中又充滿朝氣,時而低落茫然,時而魯莽沖動,而這也是《情書》這部電影足夠動人的關鍵點之一。
綜上所述,色彩語言的運用對于純愛類型的電影來說就顯得尤為重要。從藝術學的角度分析,色彩是最能打動人情感的因素,也是人感受到美的最直接的要素,色彩間的交替與交融間往往能喚起人們內心情感的波動,激起人們內心騷動。相較之下,國內純愛電影存在的弊病在于電影的拍攝中往往只專注于主角演員的選擇,過度專注于演員的名氣、顏值等方面,往往忽略了色彩語言對于電影故事情節的推動作用以及調動觀眾內心情感變化的作用,這也使得國產純愛電影在投入成本上不斷提升,但是效果卻不見增長。
音樂屬于美學范疇,音調旋律的應用在電影中具備至關重要的作用,對于純愛類型電影來說,音律的起伏往往能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與轉換,同時還能塑造特定的人物性格特征,是電影中最常見的一種增進電影美感的方式。
1.音律營造氛圍
背景音樂通常可以營造特定的氛圍感。一部成功的影片中必定蘊含著具有獨具魅力的音樂,這些音律的起伏變化往往能貫穿情節的發展,營造著獨特的環境氛圍。以《情書》這部電影為例,電影以男藤井樹哀悼會現場作為切入點,逐步引出話題。巖井俊二借機采用了背景音樂與場景環境相互交融的手法,合理地選用大提琴和鋼琴所演奏的曲調作為男藤井樹祭日上的背景音樂,再配以滿天飄落的雪花的場景,使得原本單一的飄雪有了音律的點綴,而原本傷感的音律在雪景的襯托中也能更進一步凸顯出凄涼與悲痛感。在哀悼會上,參會人群歡聲笑語,飲酒作樂,這與癡情的、難以釋懷的渡邊博子所表達出來的極度悲傷之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巖井俊二巧妙地借助兩種蘊含著不同感情色彩的音律作為伴奏,將渡邊博子與其他人情感上的反差進一步拉大,借助于音律上的變化描繪出了人一旦離去就很容易被世人遺忘的這種悲哀的情境。縱觀優秀的純愛電影,音樂的美在于其能創造獨特的環境氛圍,能進一步渲染獨特的氣氛,故而巖井俊二就巧妙運用了大提琴和鋼琴這兩種樂器,演奏出不同的音調旋律,彼此間相互轉換、相互堆疊,借此進一步烘托出渡邊博子一人在雪地中孤獨寂寞、疼徹心扉的心境,在側面上暗喻了在男藤井樹的哀悼會上只有渡邊博子一人流露出的悲傷是真誠的,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在長達數分鐘的配樂中,導演將凄涼悲傷的鋼琴演奏悄無聲息間過渡到灰暗沉重的大提琴伴奏,從而向觀眾更好地傳達了渡邊博子這一癡情女子對已逝未婚夫的無盡思念之情。作為美學元素,音律的美感可以說是為純愛電影奠定了聽覺的基礎,進一步使得電影在表現力上更加具有張力,在人物的塑造上又更加豐富飽滿。音律營造氛圍的片段在《情書》中其實還曾多次出現,例如女藤井樹的父親在病危搶救時被眾多醫生、護士推過走廊時的片段,鋼琴音樂的伴奏既能體現出此時情況的危急,又能側面描繪出女生藤井樹在行動上的不知所措以及其內心上的悲痛和絕望之情,借此渲染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情景氛圍。
2.音律塑造人物
音律能塑造電影人物的形象。在電影《情書》中,不同的配樂出現在不同的場景中,對渡邊博子、男女藤井樹等人物的形象、性格方面的塑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導演通過對不同的場景巧妙地插入了不同的背景音樂,借此影響人物的塑造,使得影片從主角到配角的人物性格都非常鮮明,毫無雷同感。該影片依靠以長相十分相似的兩位女主角來推動情節的發展,在渡邊博子出場的故事中,背景音樂整體上是相對舒緩的,旋律是較為輕柔的,起伏不大。導演巖井俊二選擇這種配樂實際上是為了進一步凸顯渡邊博子這一角色的性格特點,意在即塑造一位癡情的、溫柔的女性形象。而該影片在塑造女藤井樹時,選擇的配樂是歡快的、活潑的。這通常體現在一些回憶片段中,例如女藤井樹在學生時代擔任圖書館的管理員期間,其工作時出現的背景音樂大多都是比較歡快活潑的,這種輕快的音律與渡邊博子那種舒緩的背景音樂是有本質上的、明顯的區別的。這種音樂的搭配也使女藤井樹這個人物形象在性格上更加地活潑可愛,這也與渡邊博子的那種溫柔、癡情的女性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3.音律深化主旨
實際上,巖井俊二對電影背景音樂的起伏變化拿捏得相當到位,借助于音樂旋律中所蘊含的美學原理,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電影擺脫了尋常愛情題材電影的陳詞濫調與千篇一律,解決了對愛情題材電影碎片化理解的問題,從而達到了主旨上的升華。例如在電影《情書》中,開場的背景音樂是輕柔且動人的,觀眾能夠理解并同情渡邊博子對男藤井樹意外死亡后那種久久不能釋懷的情感,這種對逝者的無限懷念需要的確實是一種傷感動人的音律。隨著故事的推進,情節的發展使得背景音樂也在跟隨著變換,逐漸變得更加的豐富多彩。感人的、悲傷的、深沉平緩的背景音樂逐漸在影片中被加以應用,在女藤井樹因為感冒加重進而受到肺炎威脅的時候,該片段選用的背景音樂始終是深沉的,而到了影片即將收尾的部分(即爺爺按時將女藤井樹送到醫院并且爺孫兩都平安無事后)出現的背景音樂是相當溫馨的、感人肺腑的,其實這看似容易被忽略的音律在悄然間帶來的效果卻是相當感人的。從《情書》的開頭至結尾,背景音樂所表達的感情是逐漸被升華的,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循序漸進的,而這也讓影片的主旨一步一步得到深化。
1.物哀美學
何所謂物哀美學?“物哀”為日本所特有的美學概念,最早見于日本古代歌謠,指各種情感引發的感嘆之聲,以后進而表達“同情共感,優美纖細的憐惜之情。”[1]這種日本美強調在人的各種感情中只有苦悶、憂愁、悲哀才是使人感受最深的。因而在日本電影中,也常常可以感受到人物感情的委婉含蓄、心理刻畫的纖細深刻,有一種清純而朦朧的藝術美感。在20世紀90年代崛起的日本新稅導演中,巖井俊二最好地繼承了這種美學傳統。[2]在電影《情書》中,其將女藤井樹的“哀”寄托于《追憶似水流年》中,將渡邊博子的“哀”寄托于皚皚白雪中,托物言志,情景交融,孕育出了和諧且憂傷的美感。對于當前國內純愛類型的影片而言,若是涉及“哀”,則必定為憂愁、悲哀等負面元素,往往將“哀”理解得過于的簡單、片面化,從而在電影中未能形成一個系統的、正確的對于“哀”這種美感的展現與界定。對于巖井俊二這類杰出的導演而言,“哀”未必就是悲哀,反而可以是內心的感動、人物的細膩等正面的元素,以《情書》為例,其中的“哀”指向的是一種意境氛圍,例如女藤井樹與渡邊博子之間通過書信往來的形式對男藤井樹的過往進行追憶,其中不乏對回憶美好向往,同時也有對生命脆弱與短暫的嘆息。影片中也更多地通過細致刻畫人物在某個特定的環境中或者是對某個物品的觸動中內心產生的微妙變化,借此來強調出人物情感的跌宕起伏,這類物哀美學的融入也更能展現了女主人公內心的觸動與感動,從而使得《情書》給人第一印象便是撲面而來的極致的唯美感。
2.悲劇美學
悲劇美能為純愛類型電影帶來了點睛之筆。以電影《情書》為例,其實一開始就塑造了一種悲傷的氛圍,以皚皚白雪中渡邊博子抬頭仰望天空的身影為背景,直接切入悲傷主題,純潔而又唯美。巖井俊二在《情書》中將悲劇美學全然灌輸到了渡邊博子身上,使得人物充滿悲涼與哀傷。從影片開頭講述的男藤井樹的三周年祭日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的悲傷早已被淡化。然而渡邊博子則不同,唯有其一人還沉浸在哀傷中無法自拔,這也與周圍人產生了強烈的反差感。然而她卻不知道這種悲哀是一種盲目的徒勞,首先在于男藤井樹已然離世,渡邊博子再多的悲傷與幻想都將于事無補。其次在于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只是女藤井樹的替代品,一個愛情的犧牲品。作為一個癡情于逝者的女子,其結局注定是悲哀的,以至于后面從女藤井樹的書信往來中才得以知道這場邂逅其實只是一個誤會。對于純愛類電影中融入悲劇美學,其實更能戳中觀眾的淚點,例如渡邊博子在男藤井樹死亡的山谷中,面對著皚皚白雪撕心裂肺地一遍一遍呼喊著自己曾經的未婚夫,一遍一遍地詢問著他“你好嗎?”。這種悲劇美學的融入,使得觀眾催生出了對渡邊博子悲慘經歷的憐憫之心。
不可否認的是,物哀美學和悲劇美學的融入,使得《情書》作為一部純愛類型電影在煽情方面不會演繹得太過尷尬或是太過刻板,正相反,其效果相當成功,時至今日依舊算得上是經典之作,值得國內純愛電影參考學習。
總的來說,本文通過對巖井俊二的經典作品《情書》進行分析,發現愛情類題材的電影能夠打動觀眾更多的還是依靠于其中的美學元素。基于此,國內純愛類型的電影想要更好的發展,廣大導演、學者亟待深入地去理解、研究純愛類型電影中的美學理念,需要更多地去學習、參考和借鑒更多國外優秀的純愛電影作品。同時應加大相關方面的資金投入,以確保電影中色彩、音律和人物情感塑造等方面都能具備一定的美學體現,避免只盲目地將資金一味投入到電影的選角上,從而才能對癥下藥,治根治本,從根本上提升純愛電影的質量,解決當前國內純愛電影市場所面臨的重重困境,給予國人更好的純愛電影觀賞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