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順紅,王敏,李娟,田慧
隨著利好政策的推動、大眾需求的升溫,我國冰雪產業迎來重大發展機遇。就消費端而言,冰雪旅游人次和收入均大幅增長;就供給端而言,冰雪旅游企業數量、投資額度不斷增加,冰雪度假區和冰雪特色小鎮蓬勃發展(北京2022年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組織委員會 等,2022)。市場需求迅速增長的同時,我國部分地區冰雪旅游公共服務仍然存在有效供給不足、地域功能特色不足、現實需求與有效供給不匹配等問題(林志剛 等,2021;王飛,2022)。在群眾參與度方面,作為冰雪產業核心引擎的滑雪旅游產業也存在滑雪人口滲透率和轉化率偏低的問題(許弘, 2021)。因此,亟需探索有效服務供給方式,以滿足滑雪旅游消費者多樣化、個性化的動機需求,從而增加滑雪消費人口,為我國滑雪產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消費支撐。目前,滑雪旅游相關研究或基于服務質量等目的地因素,或基于旅游動機等消費者因素,探討其對消費者的持續性消費行為、口碑傳播行為意向等的影響。而將二者相結合,同時分析滑雪旅游目的地因素和消費者因素對消費者滿意度和行為意向雙重影響的研究則相對較少;對滑雪旅游消費者細分市場的研究成果也較為有限,不利于對滑雪旅游消費者購后行為形成更為全面的理解。鑒于此,本研究運用結構方程模型,探討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對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影響,分析比較其影響路徑和傳導機制,并深入分析不同滑雪水平消費者行為意向影響機理的差異。
1.1.1 旅游消費者滿意度與服務質量
旅游消費者滿意度指消費者暴露于(服務)機會之后的情感狀態(Baker et al.,2000)。期望差異理論認為,消費者滿意度是將對產品(服務)的感知實績與消費前期望相比較的結果。若感知實績與消費者期望正向不一致(即超出期望水平),則消費者感到滿意;反之為負向不一致,則消費者感到不滿意(Oliver,1980)。
服務質量是消費者所感知的服務水平與其期望值的比較(Parasuraman et al.,1985),是消費者在服務過程中及服務完成后基于消費者-供給者互動、服務環境、服務結果的主觀評價(Rather et al.,2019)。休閑旅游服務質量既包括無形的服務,也包括有形的產品和設施,是旅游消費者基于自身的體驗和感受,對旅游目的地服務和設施的總體評價(Mohamad et al.,2019)。滑雪旅游研究以不同滑雪者群體和滑雪旅游目的地為研究對象,探討影響滑雪旅游消費者雪場選擇、滿意度和忠誠度/行為意向的服務質量維度。雖然不同研究所總結得出的影響因素不甚相同,但綜合而言,可歸納為以下主要維度:滑雪設施,如雪道質量、雪道數量、纜車平均等待時間等(Hall et al.,2016;Miragaia et al.,2015);配套設施,如安全保障措施、住宿、社交娛樂設施、特色餐飲、文化元素等(Bichler et al., 2021;Hall et al.,2016);此外,雪場消費價格、可達性、旅途時長等均是影響滑雪旅游消費者目的地選擇的重要因素(Bichler et al.,2021;Hall et al.,2016;Miragaia et al.,2015)。
旅游消費者受自我學習、廣告營銷、社交媒體及親朋推薦、過往旅游經歷等影響,在休閑旅游前對目的地形成一定的期望,并將該期望與游中、游后的感知體驗進行比較。若旅游消費者對旅游目的地的服務質量感知超出其期望水平,則其在旅游體驗中感到滿意。多項實證研究發現,服務質量是旅游消費者滿意度的重要前因變量。Vassiliadis等(2021)研究發現,跑步賽事服務質量的提升能夠有效提高參與者滿意度,進而增強其重游意向;Hall等(2016)研究表明,交通、人員服務、滑雪道、娛樂和活動機會、住宿顯著正向影響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這些研究結論在我國新興滑雪市場中的可推廣性有待進一步驗證,據此提出假設H1:滑雪場服務質量正向影響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
1.1.2 旅游消費者滿意度與旅游動機
動機是指激發、指向及整合人的行為和活動的內部動力(Yoon et al.,2005)。休閑旅游相關研究以不同視角對旅游動機進行了解釋:“推-拉理論”認為,追求刺激、冒險、新奇、放松等內在“推力”和目的地屬性等外在“拉力”促使旅游消費者開展旅游活動(Dann, 1981;Yoon et al.,2005);根據旅游生涯階梯模型,雖然消費者的旅游動機因其旅游經歷不同而有所差異,但追求新奇、逃離/放松、關系強化和自我發展是所有旅游消費者群體最主要的心理驅動因素(Pearce et al.,2005);逃離和尋求二維理論認為,逃離日常生活環境和尋求內在心理回報是旅游消費者的主要動機(Iso-Ahola,1982)。旅游動機是休閑動機的一部分(Iso-Ahola,1982),因而休閑動機量表也常用于休閑旅游動機的測量,多數休閑動機量表的常用維度也與上述旅游動機理論所探討的維度相重合。其中,被廣泛采用的休閑體驗偏好量表包括成就感/激勵、自主性/領導、冒險、家庭關系、學習、享受自然、內省、逃離等19個維度(Manfredo et al.,1996);Alexandris等(2009)將其精簡為逃離、社會認可、享受自然、刺激/冒險、社交、技能提升、成就感等維度,用以測量滑雪旅游消費者的旅游動機。
研究發現,若旅游動機在旅游體驗中得以回應,消費者會對該旅游體驗感到滿意。He等(2020)研究發現,獲得知識、社交、新奇與冒險、娛樂與聲望、運動、逃離等推力動機顯著正向影響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而李京律等(2020)則發現,刺激-逃避性動機顯著正向影響大眾冰雪運動參與滿意度,但社交性動機對其無顯著影響。雖然既有研究對于影響消費者滿意度的旅游動機種類并未達成一致,但大都表明旅游消費者的旅游動機與其滿意度顯著正向相關。據此提出假設H2:滑雪消費者旅游動機正向顯著影響消費者滿意度。
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主要包含旅游消費者的重游意向、口碑傳播、推薦意愿、價格敏感程度等維度(Baker et al.,2000; Hall et al., 2016; Rasoolimanesh et al., 2021)。意向忠誠的旅游消費者群體對旅游目的地而言至關重要,其不僅是旅游目的地持續的收入來源,而且會通過口碑傳播、積極推薦等方式帶來新的旅游消費者,從而為旅游目的地節省大量的營銷費用(Hallak et al., 2018)。
服務質量是旅游行業中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企業成功與否取決于其服務質量能否達到標準以及能否超越旅游消費者的期望(Shyju et al., 2021)。雖有研究認為,目的地服務質量僅為消費者行為意向的保健因素(非激勵因素)(Cetin, 2020),但更多研究表明目的地服務質量是消費者行為意向的重要前因變量,顯著正向影響旅游消費者的口碑傳播和推薦意愿(Jin et al., 2022; Mohamad et al., 2019)。據此提出假設H3:滑雪場服務質量正向顯著影響消費者行為意向。
不同類型的體育旅游中,旅游動機對消費者行為意向的影響有所不同。Rejón-Guardia等(2023)研究發現,休息、參與運動、社交互動等旅游動機可增加騎行旅游者重復參與的可能性,而體驗新事物、自我實現動機則會降低其重復參與的可能性。Raggiotto等(2021)研究認為,極限運動旅游中,尋求刺激的旅游動機負向影響消費者目的地忠誠度。也有研究發現,推力動機對滑雪旅游消費者重游意向的直接作用并不顯著(He et al., 2020)。可見,多數研究認為消費者行為意向受旅游動機影響,但存在顯著作用的旅游動機維度尚未達成共識。據此提出假設H4:滑雪旅游消費者旅游動機正向顯著影響消費者行為意向。
依據習慣建立理論,旅游消費者的購買行為是一種習慣建立過程。旅游消費者在內在需要和外在刺激的共同作用下產生消費行為,若消費過程體驗良好,則會傾向于重復該消費行為。若多次消費均為旅游消費者帶來愉快經歷,便更易形成固定化反應模式,建立消費習慣(李志飛,2019)。有研究認為,消費者滿意度僅是消費者行為意向的保健因素,滿意的消費者并不一定忠誠(Cetin,2020)。但也有證據表明,對體驗感到滿意的旅游消費者擁有更高水平的行為意向。大眾冰雪運動參與的滿意度越高,則其持續參與意圖越高(李京律 等, 2020),重游意向、推薦意向及消費意向也更高(Hashemi et al., 2023)。據此提出假設H5: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正向顯著影響消費者行為意向。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影響機制假設模型見圖1。

圖1 研究假設模型Figure 1. Research Hypothetical Model
關于不同因素對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影響強度,針對不同旅游消費者群體、不同旅游目的地的研究得出的結論也不盡相同。例如,Baker等(2000)對一項節慶旅游的實證研究表明,服務質量的總效應高于旅游消費者滿意度。但也有研究發現,相比服務質量而言,旅游體驗能夠更好地預測旅游消費者的滿意度和忠誠度(Cetin, 2020)。據此提出假設H6:滑雪旅游動機、滑雪場服務質量對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總效應具有顯著差異。
滑雪旅游是一種“技能型消費”,往往需要持續練習才能提高滑雪技術,初學者逐步走向專而精,進階為高水平滑雪者。Bryan(1977,2000)將戶外休閑游憩活動的這一過程定義為“游憩專門化”,指從一般游憩活動(較低涉入行為)到專門游憩活動(較高涉入行為)的連續體;游憩專門化程度反映在參與者所使用的裝備、技能及其對環境情境的偏好中。參與者游憩專門化程度不同,則其裝備偏好、所使用的技能、所追求的體驗類型、活動的期望環境情境等行為和傾向也不盡相同。例如,隨著滑雪技能水平的提高,滑雪者開始尋求更大的挑戰,以避免在休閑滑雪中因過于熟練而感到無聊。實證研究同樣發現,滑雪者滑雪水平不同,其滑雪場選擇、滿意度和忠誠度影響因素也不盡相同(Jacobsen et al., 2008; Matzler et al., 2007)。據此提出假設H7:不同滑雪水平消費者群體在滑雪場服務質量對其滿意度的影響上具有顯著差異;H8:不同滑雪水平消費者群體在滑雪場服務質量對其行為意向的影響上具有顯著差異;H9:不同滑雪水平消費者群體在旅游消費者滿意度對其行為意向的影響上具有顯著差異。
調查問卷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樣本人口統計學特征、社會屬性及行為特征;第二部分為主要變量測量,題項均來自成熟量表。其中,滑雪場服務質量量表參考Hall等(2016)、Little等(2011)和Matzler等(2007)的研究成果,從配套設施(5項)、滑雪設施(3項)、可達性(3項)、消費價格(3項)4個方面進行測量,共14個題項。滑雪旅游動機量表借鑒Alexandris等(2009)和Manfredo等(1996)的研究成果,包括社交(3項)、成就感(5項)、享受自然(3項)、逃離(4項)4個維度,共15個題項。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量表借鑒Baker等(2000)和Milman等(2020)的研究成果,通過體驗滿意、體驗愉悅、明智選擇3個題項進行測量。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量表采用Baker等(2000)和Milman等(2020)的測量題目,包括口碑傳播、重游意向、推薦意愿3個題項。調查問卷第二部分量表均采用李克特5點評分,1~5表示“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
以滑雪旅游消費者為研究對象,采用隨機抽樣方法,主要以紙質結構性問卷形式收集數據,現場填寫和回收。于2021年12月對北京郊區2個滑雪場122名滑雪旅游消費者進行了預調研,對量表進行修正后(刪除因子載荷<0.5,交叉載荷>0.5的題項),在北京郊區2個滑雪場展開實地調研。正式調研共發放問卷513份,剔除數據不完整或規律作答問卷,共回收有效問卷423份,有效回收率為82.46%。如表1所示,研究樣本男女比例均衡,年齡構成以青年和中年為主,結構分布與滑雪產業相關報告中統計的滑雪者特征相符(伍斌, 2021),具有良好的代表性。

表1 調查樣本基本特征Table 1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Survey Sample
借助SPSS 25.0和AMOS 24.0,采用Cronbach’sα內部一致性系數、潛變量組合信度和收斂效度對各潛變量進行信效度檢驗。結果顯示,各測量指標的因子載荷為0.518~0.996,表明各潛變量可以有效地被其測量指標所反映。各潛變量的Cronbach’sα系數為0.670~0.973,均大于或接近0.7,說明該樣本數據信度較好。各潛變量的組合信度系數值為0.724~0.974,均大于0.7,說明各潛變量的測量題項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各潛變量的平均方差萃取量(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 AVE)為0.411~0.925,均大于0.4,表明測量模型每個潛變量均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各潛變量的AVE平方根為0.776~0.962,均大于該潛變量與其他潛變量之間的皮爾遜相關系數,表明各潛變量之間具有良好的區別效度。
為簡化模型,本研究構建了二階模型,將配套設施、滑雪設施、可達性、消費價格作為一階因子,并將其歸屬于二階因子“服務質量”;將社交、成就感、享受自然、逃離作為一階因子,并將其歸屬于二階因子“旅游動機”。同時根據Doll(1994)的目標系數T算法,以一階因子完全有相關模型的卡方值除以二階因子模型的卡方值,T值越接近1,則表示二階模型越能取代一階模型。通過計算,服務質量、旅游動機T值分別為0.922(189.422/205.383)和0.899(505.538/562.434),即服務質量、旅游動機二階模型分別解釋了一階的92.2%和89.9%,因此本研究將服務質量、旅游動機作為二階因子符合理論模型要求。
采用反向題項設定、匿名作答、混合排序等方法對共同方法偏差進行控制。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法,對所有測量題項進行因子分析。結果顯示,未旋轉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生成了10個因子,且第一個因子解釋了36.14%的方差變異,小于40%,因此認為研究數據無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采用Bootstrapping方法對樣本進行10 000次抽取,設定95%置信區間,對模型中的直接效應、中介效應進行顯著性檢驗。結果顯示(表2),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與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之間的總效應為0.933。其中,總直接效應為0.795,通過旅游消費者滿意度傳遞的總中介效應為0.138,三者均達到顯著水平(置信區間不包括0)。具體而言,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顯著影響消費者滿意度,H1、H2得到驗證。滑雪場服務質量對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直接效應未達到顯著水平(置信區間包括0),H3未得到驗證;滑雪旅游動機對行為意向的直接效應顯著,H4得到驗證。消費者滿意度顯著正向影響其行為意向,H5得到驗證。此外,消費者滿意度在2條中介路徑關系中的中介效應均顯著,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通過消費者滿意度傳遞的中介效應分別為0.066和0.071。綜合而言,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對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總效應均顯著,分別為0.234和0.698,占模型總效應的比值分別為25.1%和67.2%,后者顯著高于前者,H6得到驗證。

表2 總效應、直接效應、中介效應路徑檢驗結果Table 2 Path Testing Results of Total Effects, Direct Effects and Mediating Effects
利用AMOS 24.0檢驗測量模型的擬合度。結果顯示,χ2/df=2.640,GFI=0.837、CFI=0.910、AGFI=0.811、IFI=0.911、TLI=0.902,RMSEA=0.062,SRMR=0.063,模型整體擬合度良好。
運用AMOS 24.0對初級、中級和高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群體進行多群組比較分析。結果顯示,測量加權模型、結構加權模型、結構協方差模型、測量殘差模型比較的P值(0.000~0.028)均<0.05,表明測量模型的路徑系數具有顯著差異。
由不同滑雪水平旅游消費者的效應量比較分析(表3)可見,滑雪場服務質量對3個群組的滿意度均有顯著正向影響。通過路徑系數的成對參數比較得出,3個群組在滑雪場服務質量影響消費者滿意度的路徑系數上無顯著差異,H7未得到驗證。在高級水平群滑雪場服務質量顯著正向影響行為意向,但在初級、中級水平群組中未見顯著影響,H8得到驗證。與中級、高級水平群組不同,初級水平群組的滿意度顯著正向影響其行為意向,且在滑雪場服務質量與消費者行為意向之間的中介效應顯著,H9得到驗證。此外,滑雪場服務質量對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總效應僅在高級水平群組中顯著,在初級、中級水平群組中未達到顯著性水平。

表3 不同滑雪水平群組差異分析結果Table 3 Results of Multi-Group Analysis of Different Skiing Levels
研究發現,滑雪場服務質量通過消費者滿意度的完全中介作用顯著正向影響消費者行為意向,凸顯了旅游消費者滿意度的重要性。換言之,滑雪場配套設施、滑雪設施、可達性、消費價格合理性越好,則消費者滿意度越高,進而使其更傾向于重游該地、對該地做出積極評價并向他人推薦。這與前人研究中服務質量通過滿意度間接影響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結論一致(Hallak et al., 2018; Mohamad et al., 2019)。提示,滑雪旅游目的地應努力使服務質量達到或超過旅游消費者的預期水平,使其獲得愉悅體驗,進而激發行為意向的提升。具體而言,由服務質量二階因子到一階因子的路徑系數可見,與可達性(β=0.630)、消費價格(β=0.634)相比,配套設施(β=0.923)、滑雪設施(β=0.897)維度在滑雪場服務質量中更為重要,提示滑雪運動是旅游消費者在滑雪場的核心活動,滑雪旅游消費者最關注的是滑雪場的雪質、雪道質量和多樣性、雪場是否擁擠、纜車/魔毯等待時長、滑雪場安全措施、租賃裝備的質量和便捷性、滑雪教練的專業性等因素,與前人研究結論一致(Bausch et al., 2018; Matzler et al., 2007)。然而,我國滑雪場仍處于起步階段,多數滑雪場規模較小、條件簡陋,優質滑雪場有效供給仍然不足(王先亮 等,2018;伍斌,2022)。例如,截至2022年4月,垂直落差小于100 m的滑雪場占79.91%,雪道面積小于50 000 m2的滑雪場占70.09%;有架空索道的滑雪場數量占比僅為23.55%(伍斌,2022)。因此,為提升旅游消費者的滿意度和行為意向,滑雪場及所在區域應加強雪場基礎設施和配套設施建設,設置難度多樣的高質量滑雪道,及時更新上行設施等基礎設施和安全保障設施,提升滑雪場運營效率;同時,兼顧住宿、餐飲、文化、娛樂、身體恢復等服務的配套完善與合理定價。此外,在政府部門的支持下完善立體、多樣的公共交通系統,確保通景道路暢通,提升滑雪旅游目的地可達性;可推出季卡、次卡、家庭滑雪套餐等,以及發售區域內或跨區滑雪場聯盟通滑卡,降低滑雪旅游消費門檻。
本研究顯示,滑雪旅游消費者的旅游動機對其行為意向具有顯著的正向總效應,包括直接效應和通過消費者滿意度所傳遞的中介效應。換言之,若旅游消費者在滑雪旅游過程中提升滑雪技能,獲得成就感,充分地享受自然景色,釋放壓力,加強與家人、朋友的溝通和情感聯結,則會提升消費者滑雪旅游體驗的整體滿意度,同時也會提高其重游意愿、推薦意愿等,與前人研究結果部分一致。He等(2020)研究顯示,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在其推力動機與重游意向之間具有完全中介作用。除測量工具有所不同外,這可能是由于2個研究的樣本來源于不同滑雪文化環境;或由于旅游目的地服務質量不同,對消費者滑雪旅游動機的回應程度存在差異等。此外,本研究中“旅游動機”二階因子到一階因子的路徑系數表明,成就感(β=0.862)和逃離(β=0.851)是滑雪旅游消費者最重要的2個動機,表明滑雪旅游消費者最看重的是嘗試新事物、發掘自身潛力,體驗滑雪運動帶來的興奮感、技術進階的成就感,以及避開日常工作和生活的壓力,放松身心。因此,滑雪場應豐富其旅游產品和服務業態,設計多樣的空間和活動機會以回應旅游消費者的成就感、逃離等旅游動機。且冬季運動項目與其他旅游資源的創新性結合也有助于滑雪旅游目的地開展四季運營,實現自身及區域的可持續發展(Bichler et al., 2021)。例如,避免建設“山中新城”的發展模式,而是依托區域內山地、峽谷景觀,樹木、草地等生物景觀,以及文物古跡、民俗風情、節慶活動等人文景觀,開發競賽表演、節日慶典、休閑度假、游憩療養、滑雪教學、雪地/山地探險等多樣化旅游產品服務,以滿足消費者獲得成就感、放松與逃離、享受自然美景、社交等多元化旅游需求。
本研究結果顯示,滑雪旅游動機對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總效應顯著高于滑雪場服務質量的總效應,這一結果凸顯了回應消費者滑雪旅游動機對提升其行為意向的重要性,且在一定程度上挑戰了傳統的服務質量-忠誠度以及服務質量-滿意度-忠誠度模型,即服務質量是影響消費者忠誠度和行為意向關鍵因素的理念。滑雪旅游行為受消費者旅游動機的驅動而產生,而旅游動機所反映的正是消費者的內在生理和社會性的需要,如逃離壓力、放松身心等生理和安全需要,與家人、好友增進感情等愛的需要,展示自我魅力等被尊重的需要,探索潛能、提升自我等自我實現的需要等。只有這些需要在滑雪旅游體驗中得到良好回應,才會最終消除消費者的心理緊張感,使其恢復生理和心理的平衡狀態,進而促使消費者傾向于重復或分享該旅游愉悅行為。隨著體驗經濟的到來,休閑旅游目的地服務質量更多成為了保健因素(Cetin, 2020),旅游消費者不滿足于僅獲得符合其標準和期望的功能性產品和服務,其所追求的是一種獨特而愉悅的體驗。因此,滑雪場在提高滑雪旅游服務質量的同時,更應依托自身及區域資源稟賦精準定位,凸顯特色、做強優勢,滿足滑雪旅游消費者個性化多元動機。例如,為吸引尋求刺激和成就感的消費者,滑雪場可建設更多高難度滑雪道、極限滑雪場地等;對于以社交為主導動機的消費者,可組織更多社交活動機會,如在相關協會和俱樂部的支持下組織滑雪比賽,豐富家庭式旅游路線等產品和服務。
滑雪旅游“技能型消費”的特征使其不同于其他形式的旅游。對不同滑雪水平消費者群體而言,滑雪場的滑雪設施、配套設施、消費、可達性等不同維度的重要性也各有不同(Jacobsen et al.,2008)。本研究發現,滑雪場服務質量對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直接效應、總效應僅在高級水平群組中顯著,而在初級、中級水平群組中未達到顯著性水平,提示高級水平群組的消費者比其他群組更注重滑雪場的服務質量。這可能是由于高級水平滑雪者在適應了既定雪道后,便需要難度更高、類型更加多樣的雪道,以維持或提高其對滑雪的興趣,因此高級水平滑雪者更加注重雪道難度、多樣性和雪質。另一方面,高級水平滑雪者的滑雪旅游頻率更高,在旅游目的地的總逗留時間更長,因此更加注重往返交通的暢達性、消費價格的合理性,以及住宿餐飲、康養休閑等配套設施的多樣性等。
研究結果顯示,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對其行為意向的影響僅在初級水平群組顯著。這一結果表明,初級滑雪水平消費者的行為意向比其他群組更易受其滿意度的影響;隨著消費者滑雪水平的提升,其滿意度對行為意向的重要性有所下降,而服務質量的重要性有所提升。這可能是由于高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滑雪頻次更高,在重復滑雪旅游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對目的地和滑雪旅游方式的偏好。而根據習慣建立理論,消費者的購買行為受到愉悅體驗的正強化后便更可能形成消費習慣,不再需要比較感知實績與期望值等認知過程參與(李志飛,2019)。而初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對滑雪的了解還不夠深入,可能尚處于嘗試和探索階段,以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滑雪場。因此,單純依靠服務質量可能不足以使其形成對某個滑雪場的重游意向;如果滑雪場服務質量超過其期望值,即對滑雪體驗感到滿意,才更可能使其產生重游或推薦意向。因此,滑雪場應依據自身及區域優勢進行市場定位,針對不同滑雪水平細分市場的多元需求制定差異化發展戰略。例如,以初級水平旅游消費者為主要目標市場的滑雪場應重在通過提供超出消費者期望的服務質量來提升消費者滿意度,而以高級水平旅游消費者為主要目標市場的滑雪場則可建設成為雪道產品齊全、接待設施完備的目的地度假型滑雪場,并提供優惠價格、優先服務等,以強化消費者對滑雪旅游目的地的偏好。此外,區域內或跨區滑雪場或可采用“聯滑”“聯合+共贏”運營模式(白蘊超等,2021;王飛 等,2017),各滑雪場依據自身優勢細分功能定位,在聯盟內部形成可供初級、中級和高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選擇的進階梯度,實現互促共進,聯動發展。
滑雪場服務質量、滑雪旅游動機均通過滑雪旅游消費者滿意度影響其行為意向;滑雪旅游動機是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直接影響因素,且滑雪旅游動機對消費者行為意向的總效應顯著高于滑雪場服務質量的總效應;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的影響因素因其滑雪水平不同而存在差異,高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更容易受滑雪場服務質量的直接影響,初級水平滑雪旅游消費者行為意向更易受服務質量通過消費者滿意度所傳遞的中介效應的影響。基于此,應加強滑雪場滑雪設施、配套設施建設,并確保其可達性和消費價格合理性;整合區域內或跨區滑雪產業優勢資源,提升各滑雪水平細分市場滑雪旅游服務供給的精準性;完善產業融合體系,建設以滑雪產業為核心的產業集群,滿足旅游消費者多元動機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