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醫院提升醫學科研成果轉化能力的探討

□ 李娌 LI Li 沈娟 SHEN Juan

衛生健康事業高質量發展的根本動力在于醫學創新，高水平公立醫院要在高質量醫學創新中做主體、起主導、當主帥[1]。但醫療機構在醫學科研成果轉化方面有其特有的局限和困難，造成了目前醫學科研成果創新不夠，轉化率較低的實際情況[2]。為推動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提升臨床研究和成果轉化能力，2022年6月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在一批高水平醫院開展提升臨床研究和成果轉化能力試點，賦予試點醫院與高校院所管理關于科技成果自主權的同等政策，探索形成符合科技成果轉化規律的國有資產管理模式，自主決定轉讓、許可或者作價投資[3]。那么醫療機構的成果轉化體系與高校院所相比有哪些不足，文章從法律和政策、管理機構、內部管理制度和流程、支撐平臺4 個方面進行對比，以期為我國高水平公立醫院的醫學創新發展和科技成果轉化提供參考。

醫療機構與高等院校創新轉化體系的比較

1.法律和政策。為促進科技成果轉化，2015年我國對《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進行了修訂，賦予科研院所和高校科技成果的處置與收益權利，可以自主決定轉讓、許可或者作價入股。國家還配套出臺了涵蓋知識產權、財政稅收、投融資和產業園區建設、科技中介服務等相關法規政策，促進高校和科研院所科技成果轉化[4]。但是科技成果轉化法及其修正草案中一直缺乏對醫療機構的立法規范，醫療機構在科技成果轉化中的作用缺乏法律保障和促進[5]。

作為醫療機構的行業主管部門，原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2016年出臺了《關于加強衛生與健康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的指導意見》[6]，提出加快建設協同高效的衛生與健康科技創新體系。但是衛計委指導意見沒有涉及關于醫療機構促進成果轉化工作的進一步細則和配套措施，在國有資產處置、知識產權作價入股等方面醫療機構仍然存在政策障礙。

生物醫藥產業是北京及上海“兩區”建設的重點產業之一，北京和上海醫療資源豐富，醫療機構具有較強的科技創新實力，對生物醫藥產業具有支撐和帶動作用。為了進一步激發醫療機構創新主體活力，《北京市促進科技成果轉移轉化行動方案》明確規定有關高校院所的規定也適用于政府設立的醫療衛生機構[7]。上海市科委等八部門聯合印發《上海市促進醫療衛生機構科技成果轉化操作細則(試行)》[8]，醫療衛生機構對其持有的科技成果可以自主處置，處置收入不上交國庫。這些政策提供了與高校院所相同的待遇，激發了屬地醫療機構創新轉化的活力，但是委屬委管的醫院對地方政府規章是否可以參照執行尚無明確依據。

2.管理機構。許多高校已經建立了專業負責科技成果轉化、代表高校對外推廣、營銷高校技術的部門，其職能是知識產權管理、技術交易管理、產學研合作、協同創新等一系列的高校技術轉移工作，提供知識產權培訓、技術熟化支持、技術轉移、轉化項目跟蹤等服務[9]，見表1。以教育部所屬78 所高校為例，部分高校設置了獨立于科研管理部門的科技成果轉化部門。清華大學負責協調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部門是技術轉移研究院，北京大學是科技開發部，下設數個業務辦公室，均擁有20 多人的團隊，完善成果轉化機制體系建設，促進高校科技成果轉化。部分高校在科研管理部門下設置技術轉移中心或辦公室來進行管理。

表1 2所高校科技成果轉化機構設置情況

從業管理人員具備知識產權管理、財會、企業經營、投融資、產業等多方面的專業素質，另外還有社會化的職業技術經理人輔助教授團隊從事技術轉移轉化工作。

而受編制和行業領域限制，許多醫療機構缺少專業且獨立的科技成果轉化部門，存在著人員不足或者專業性不強的特點。對于科技成果的管理和運營嚴重缺失，直接阻礙了科技成果的轉化。根據2022年發布的中國醫院創新轉化排行榜[10]，即使是榜單排名前10 名的醫院，從機構設置來看，其中只有4 家具有獨立于科研處的成果轉化管理部門，見表2。這些醫療機構每年申報專利幾百項至上千項，工作人員僅3 ～5 人。醫療機構應盡快配備獨立的科技成果轉化部門，承擔連接醫療機構與外部企業的協調工作，并配有專門的負責人來管理。

表2 10家醫療機構科技成果轉化機構設置情況

3.內部管理制度和流程。高校專業的成果轉化管理機構建立了完善的成果轉化制度和全流程管理。以北京大學為例，僅專利管理就制定了專利工作管理辦法、專利運營管理辦法和職務科技成果披露管理辦法等管理制度；關于成果轉讓制定了評估備案實施細則、技術轉讓管理辦法、技術入股管理辦法、科技開發管理辦法等；關于機構管理制定了校企聯合研發平臺管理辦法、異地科研機構管理辦法與異地科研機構孵化企業管理辦法等。這些制度詳細地對工作流程、決策機制和收益分配等問題進行了明確規定，形成了業務鏈覆蓋完整，內容完備的創新轉化制度體系。在流程上，整合知識產權管理和成果轉化一體化運營，建立科技成果創造、保護、管理、運用轉化全流程的體系。知識產權管理包括遴選高水平知識產權代理機構、全領域專利預審快速通道，完善成果披露制度，建設知識產權管理系統、開展專利導航等多個工作流程；技術轉讓(許可)與技術入股等也涉及成果價值評估、合作談判、合同協議審閱修改、股權設計、投融資等大量的工作流程[11]。

而大部分醫療機構在現有條件下僅有成果轉化制度，涉及轉化形式、轉化收益分配比例等關鍵內容，尚未形成涵蓋知識產權保護、技術轉移轉化、盡職免責的完善制度體系和精細全面的流程。以某三甲醫院為例，現有制度為成果轉化管理及激勵條款，未見北京大學那樣完備的知識產權保護、價值評估等相關制度[12]。

4.各類產學研合作支撐平臺。高校科技成果轉化與技術服務平臺的構建對推動綜合科學研究創新能力的提升意義重大[13]。高校目前建設了多類型多渠道產學研合作平臺，加快具有應用前景成果的產出和轉化落地。而這些實體或者虛體產學研合作平臺在醫療機構不多見。(1)工程研究中心。工程研究中心是具有較強研究開發和綜合實力的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等建設的研究開發實體[14]。高校工程研究中心通過建立工程化研究、驗證的設施和有利于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的機制，加快科研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促進產業技術進步和核心競爭能力的提高[15]。改革重組后的191家國家工程中心中，由高校牽頭建設的共53 家，占總數的28%，僅3 家依托單位為醫療機構[16]。而現代醫療機構發展越發依賴裝備器械，涉及醫療裝備器械的發明及改進迫切需要工程研究的參與，醫療機構中與工科結合緊密的學科建立工程研究中心是非常必要的。(2)校企合作聯合實驗室。校企聯合實驗室指高等學校與企業或行業協會或開發區按照資源共用、優勢互補、互利共贏的原則整合校企雙方或多方資源，共同創辦的實驗室[17]。近年在高校有很大的發展，以北大醫學為例，2022年建立了10 個校企合作聯合實驗室，使高校科研助力企業產品研發需求，企業產業化平臺助力高校科研成果落地，實現了雙方的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3)概念驗證中心。概念驗證是對科技成果是否能夠進一步形成全新或改進的產品、工藝或者生產方法以及是否能運用新產品、原理和方法解決社會需求的一種以成果轉化為導向的驗證模式。概念驗證是醫學科技成果轉化的關鍵環節[18]。2018年西安交通大學依托國家技術轉移中心成立全國高校首個“概念驗證中心”。北醫三院等醫療機構借助社會力量做概念驗證中心的嘗試，北京市科學技術委員會也通過對概念驗證中心進行資助以期建設這一能填補從研究到市場運用之間空白的關鍵機構。(4)大學科技園。眾多大學科技園不僅為高校進行科技成果轉化提供了場所和平臺，更重要的是為高校科技成果轉化提供了專業的管理服務人才，解決科技成果轉化中遇到的法律、咨詢、金融等問題[19]。上海瑞金醫院與政府、企業合作共建了產業園區，匯聚資源推動具有瑞金醫院學科優勢的臨床轉化。(5)高校資產經營公司。高校資產經營公司負責管理高校經營性資產包括高校投資或控股的校辦企業。從公司建立視角看，資產經營公司可以防范高校由于發展產業而遇到的各種風險從而需要承擔的相關連帶責任[20]。高校因職務發明成果轉化，采用作價入股模式所產生的股權，由高校資產經營公司持有管理。高校資產經營公司，要建立健全現代企業制度，完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更好服務高校人才培養、科技創新，推動高校科技成果轉化[21]。而醫療機構普遍缺乏專業企業經營人才，也因為政策原因沒有所屬資產管理平臺，因此作價入股的轉化形式在醫療機構比較難以突破。(6)新型研發機構。新型研發機構是聚焦科技創新需求，主要從事科學研究、技術創新和研發服務，投資主體多元化、管理制度現代化、運行機制市場化、用人機制靈活的獨立法人機構[22]。可依法注冊為科技類民辦非企業單位、事業單位和企業。通過發展新型研發機構能夠進一步優化科研力量布局，強化產業技術供給，促進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推動科技創新和經濟社會發展深度融合[23]。天壇醫院在積極探索建立新型研發機構促進醫院腦科學研究和成果轉化。

思考和建議

醫學創新成果轉化從早期科學假說到實驗室驗證，再到臨床驗證后轉化成為成熟的臨床產品，環節眾多，高校科研成果轉化的成熟制度和成功經驗可以為醫療機構開展相關工作進行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高水平醫院成果轉化試點[3]建設更要對標高校科研成果轉化成熟體制機制體系。

1.完善成果轉化法規制度。六家委屬委管醫院獲得高水平醫院試點，為積極推動高水平醫療機構科研成果的轉化提供了政策支持和保障，彌補了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及其他行政法規對于醫療機構主體科研自主權授權不足的缺陷。

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要求健全現代醫院管理制度，意味著醫療機構科技成果轉化的工作制度和各流程崗位職責要對標高校科技成果轉化工作，制定促進醫療科技成果轉化的全流程管理體系。需要制定包括但不限于專利管理、成果轉讓/許可、科技成果作價入股以及技術轉移服務在內的標準化工作流程和程序規則，梳理各環節的風險點、防控措施和成效評估指標，在健全的管理制度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實操性強的成果轉化管理流程。

2.設置專門管理機構，引入第三方服務。醫院管理提升是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促進行動的重點任務之一，醫院管理精細化是我國公立醫院整體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的要求。科技成果轉化專業性強，需要配備專業的技術轉移人才，目前多數醫院的管理人員專業化程度不夠。醫療機構應對標高校，成立專門轉化管理部門或在原有管理部門內增設相關專職崗位，建設技術經理人隊伍，完善知識產權保護與科技成果轉化體系，實現科技成果精細化管理。除支持醫療機構建設自己的技術經紀人隊伍以外，北京市還支持醫療機構聘用社會化的技術經紀人和購買其他社會化的科技成果轉化服務[24]，以期促進醫療衛生機構科技成果轉化落地，助力北京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

3.建立醫療機構的產學研合作平臺。高校工程研究中心、校企聯合實驗室、概念驗證中心、產業園和新型研發機構等產學研合作平臺較好地促進了高校成果與市場需求的匹配、成果熟化和落地應用。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促進行動文件指出公立醫院依托國家醫學中心和國家區域醫療中心建設一批高水平的醫藥、醫療設備和器械的臨床研究基地和科研成果轉化基地[25]，支持公立醫院牽頭或參與聯合建立研發機構、科研成果轉移轉化中心。因此建有國家醫學中心和區域醫療中心的高水平公立醫院根據不同的成果類型、研發階段和轉化需求，積極牽頭或參與由龍頭企業牽引、高校院所支撐、各創新主體相互協同的創新聯合體的建設任務，深度構建“政產學研資用”鏈條和平臺，搭建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之間的橋梁，助力生物醫藥創新和成果產業化發展，并向區域醫療中心輻射，帶動行業、地區發展[26]。

4.調動人員積極性，探索試點政策。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始終需要調動醫務人員、研究人員和運營管理人員的聰明才干和積極性。醫院將成果轉化所獲收益對做出重要貢獻的人員給予獎勵，積極探索科技成果作價入股轉化形式，例如，允許成果完成人以個人名義占有股份、提高成果轉化收益比例、明確鼓勵發揮專業化技術轉移機構的作用、將成果轉化情況作為科技人員職稱評定、導師資格和崗位目標等考核評價的重要內容和依據等。激勵政策的出臺將大大提高科技人員的積極性，進一步釋放醫院的創新活力。

健全職務發明制度，允許成果完成人與醫院事先協議約定職務科技成果的權屬或股權比例，在條件成熟時穩妥推進職務發明的賦權改革試點、科技成果“先使用后付費”改革試點必將對公立醫院創新與科技成果轉化起到更大的激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