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多噸“問題氧”

郭紅敏

因工業氧的成本遠遠低于醫用氧，2016年1月至2019年8月，新疆譽州氣體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譽州公司）多次將工業液氧冒充醫用液氧非法銷售給醫院，銷售額達584萬多元。2023年5月29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新疆高院）一錘定音：以銷售假藥罪終審裁定被告單位譽州公司罰金1100萬元，判處公司法定代表人張軍英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5萬元，涉案的公司銷售經理、副總經理、會計三人也分別被法院判處刑罰。

銷售2000多噸“問題氧”牟利

2012年1月成立的譽州公司，注冊資金3000萬元，譽州公司和2002年7月注冊成立的伊寧市福達工貿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福達公司”）股東基本一致，其管理層結構與譽州公司相同。譽州公司在宣傳中稱，公司宗旨是“安全第一、質量第一、服務第一”。

《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規定了醫用氧的強制國家標準。工業氧主要用于工業生產及產品加工，所含的對人體有害的雜質比較多，一旦病人吸入過量，容易引發或加重呼吸系統的病癥。但工業氧成本遠遠低于醫用氧，用工業氧冒充醫用氧出售，牟利空間大。2017年1月至2019年8月，譽州公司法定代表人張軍英、譽州公司總經理助理兼銷售經理張友軍、譽州公司副總經理兼生產廠長田文忠在明知譽州公司無醫用液氧經營資質的情況下，以每噸200元左右的價格購進工業液氧，經公司相關人員非法偽造醫用液氧出庫單、檢驗證明等手續后，直接運至醫院或倒裝入譽州公司醫用液氧儲存罐后，冒充醫用液氧，以每噸3000元（其中運輸費用約每噸2000元）左右的價格，銷售給伊犁州的多家醫院。后經司法鑒定：譽州公司向醫院銷售工業氧共計1794.07噸，銷售金額514萬余元。

2016年1月至2017年，張軍英、張友軍在經營福達公司期間，明知與哈密某公司采購醫用液氧協議在2015年底已到期，仍假冒上述公司的名義，采取偽造出庫單等方式，以工業氧冒充醫用液氧向多家醫院銷售共計263.12噸，銷售金額共計70.45萬元。

譽州公司有內外兩套賬，內賬反映真實經營情況，外賬用以應對有關部門檢查。2019年6月底，在譽州公司被伊犁州市場監督管理局查處后，張軍英、張友軍、田文忠為了隱瞞公司生產、銷售假藥的犯罪事實，由張友軍、田文忠伙同譽州公司會計陳建沙將存放在張軍英、田文忠夫婦居住的伊寧市某小區住宅地下室內的2017年1月至2019年6月的公司財務會計憑證，轉移到上述小區的另一間地下室隱藏，并將2017年1月之前的財務會計憑證運到公司，在鍋爐內燒毀，導致該公司2017年以前銷售冒用醫用液氧的事實無法查清。張軍英等人除了隱匿銷毀公司財務憑證，還商定案發后由張友軍一人承擔責任對抗偵查。

判令懲罰性賠償

2019年7月，伊犁州市場監督管理局查實譽州公司用工業氧冒充醫用氧供伊犁州多家醫療機構使用。案涉金額巨大、性質惡劣，2019年8月22日，伊犁州市場監督管理局將該案移送至伊犁州公安局追究當事人刑事責任。案發后，譽州公司退繳違法所得240萬元。2019年9月27日，張軍英被取保候審，2023年5月10日被逮捕；張友軍、田文忠分別于2019年9月26日被刑事拘留，同年11月2日被逮捕；陳建沙于2019年11月15日被取保候審。2020年6月，伊犁州人民檢察院在辦理譽州公司張軍英、張友軍、田文忠等人非法銷售假藥罪一案時，發現案件可能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遂以民事公益訴訟立案。

2020年8月5日，伊犁州人民檢察院向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伊犁州分院（以下簡稱“伊犁州分院”）提起民事公益訴訟。檢方認為：違法行為人將工業氧冒充醫用氧非法銷售，侵害了患者的知情權及健康權，訴請判令譽州公司承擔非法銷售額三倍共計1542萬多元的懲罰性賠償，并在伊犁州級媒體上公開向社會公眾賠禮道歉。2020年12月11日，伊犁州分院作出一審判決支持檢察機關的全部訴訟請求。譽州公司不服提出上訴，在上訴期間譽州公司經法院傳票傳喚無正當理由拒不到庭，新疆高院二審裁定按上訴人撤回上訴處理，一審判決發生法律效力。

譽州公司和張軍英、張友軍、田文忠銷售假藥，陳建沙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一案偵查終結后，移送伊犁州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隨后，伊犁州人民檢察院就此案向伊犁州分院提起公訴。2020年12月15日，伊犁州分院作出一審判決：以銷售假藥罪判處譽州公司罰金1100萬元；判處被告人張軍英有期徒刑14年，并處罰金75萬元；判處被告人張友軍有期徒刑13年，并處罰金75萬元；判處被告人田文忠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5萬元。以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罪判處被告人陳建沙有期徒刑1年，緩刑2年，并處罰金1萬元。被告單位譽州公司和被告人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新疆高院審理認為，一審判決部分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于2021年8月27日作出二審裁定：撤銷原判，發回重審。

公司和高管獲罪判刑

2023年2月13日，伊犁州分院對此案作出再審判決：被告單位譽州公司犯銷售假藥罪，判處罰金人民幣1100萬元；被告人張軍英犯銷售假藥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5萬元；被告人張友軍犯銷售假藥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5萬元；被告人田文忠犯銷售假藥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被告人陳建沙犯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緩刑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

一審宣判后，被告單位譽州公司和被告人以其不構成銷售假藥罪，不構成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為由，再次提起上訴。

譽州公司辯護人提出，譽州公司銷售行為系履行合同義務，主觀上并不具有銷售假藥之故意，不應認定為銷售假藥罪。醫院明知上訴人向其提供的為工業液氧，而非醫用液氧的情況下，仍將其用于醫療活動，亦具有犯罪故意，請求二審法院宣告其無罪。

張軍英的辯護人提出：上訴人雖為被告單位的法定代表人，其不知道公司液氧的銷售經營及主管負責人張友軍將購進的部分工業液氧銷售給醫院，其無犯罪故意。張友軍的辯護人提出：本案中所涉及的假冒醫用液氧，純度已接近醫用液氧，并沒有出現不良醫療事故，因此本案的社會危害性并不嚴重；被告單位已承擔了部分公益訴訟賠付責任，在本案中預繳了部分罰金，具有較好的悔罪表現。請求二審法院對其從輕或減輕處罰。田文忠的辯護人提出：上訴人自2015年在譽州公司未接觸工業液氧銷售，其對工業液氧冒充醫用液氧銷售的行為不知情，請求二審法院依法認定其無罪或從輕處罰。陳建沙的辯護人提出：本案屬于譽州公司單位犯罪，上訴人不是該罪的犯罪主體，僅是接受單位實際負責人張軍英、張友軍、田文忠安排轉移會計憑證，并無犯罪故意等。

工業氧成本遠遠低于醫用氧

新疆高院審理認為：上訴單位譽州公司，上訴人張軍英、張友軍、田文忠嚴重違反國家藥品管理秩序，明知公司無銷售醫用液氧資質，而將工業液氧冒充醫用液氧向相關醫院進行銷售，銷售金額共計584萬多元，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均已構成銷售假藥罪；上訴人陳建沙作為譽州公司的財務人員，違反財務管理法規，受張友軍等人指使參與實施隱匿、銷毀會計憑證，造成2017年之前的譽州公司銷售情況無法查清，情節嚴重，其行為已構成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原判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2023年5月29日，新疆高院對此案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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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