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景抒懷真性情?最難忘卻家國心

孫秀娟

★古代的中國是農耕大國，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仰面朝天，背靠黃土，對腳下的土地懷有深沉的感情。即便離開故土，外出求學或游歷或做官，古人對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仍是難以忘懷，古詩詞中的家國情懷由此而生，且綿延不絕。部編版高中《語文》教材集結了大量古詩詞，仔細品味，用心咀嚼，其中蘊含的家國情懷無不令人動容。本文總結了五類家國情懷的不同表達，淺論如下。

一、描繪盛世美景，表達熱愛家國之情感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被稱為“孤篇橫絕”，聞一多先生說：“《春江花月夜》乃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為什么贊譽如此之高？因為它恢弘大氣地寫出盛唐氣象，寫出了全天下人的家國情懷。這首詩以“月”為載體，寫出了月生、月照、月輪、月徘徊、月華、月斜，直到月落，“月”這個意象本就是思鄉的象征，從古以來皆如此。面對明月，在外的游子們自然萌生思鄉之情，這就是千古不變的家國情懷，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抒發的正是這種早已融入中華民族血液的情感。文章意境朦朧唯美，正是有這盛世，才有了作者筆下場面的浩瀚悠遠，景色的靜謐瑰麗，氛圍的幽美恬靜；才有了作者對人生的發問“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這道理有趣可愛，即使有人生短暫之傷，但豁達的胸襟幾人能比？后來寫到游子思婦，彼此相思之情無法排遣，但這愁也正是對家、對故土的依戀。《春江花月夜》情景交融、景隨情移，句句有盛世氣象；也正因張若虛懷有家國情懷，才會寫出天下人的共同情感，把這氣象描繪得如此優美。

柳永的《望海潮》勝似杭州旅游的宣傳片，以如椽之筆描繪杭州城的太平景象。雖是一首干謁詞，卻把城市寫得如此繁華熱鬧，這也是作者懷有家國之情的表現，作者喜愛這城市，禮贊這太平盛世。“錢塘自古繁華”，作者用點的手法總寫杭州，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然后又描摹了勝似畫的美景：描繪了如煙的垂柳，寫出了人口的富庶；描繪了郁郁蒼蒼的樹木，寫出了迤邐曲折的長堤；描繪了澎湃浩蕩的錢塘水，寫出了市場的繁榮、百姓的殷富。下闋當中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人間仙境，有吹羌管的漁翁，有唱菱歌的采花姑娘，富有生活氣息，種種描繪，國泰民安，對家國的愛洋溢其中。

二、抒發豪放氣概，表達獻身家國之雄心

《無衣》選自于《詩經》，是秦地人民傳誦的充滿愛國熱忱的軍中歌謠。“豈曰無衣？”反復發問，好像寫出了邊塞地區的艱苦，但“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則寫出了同伴互助，似安慰，似奮起，戰事緊急，一時湊不齊衣服，這有什么打緊的，保家衛國是第一位的，你我的友誼在戰火中更加牢不可分。“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雖句式大體一致，但可以想象士兵摩拳擦掌、厲兵秣馬的高昂士氣。“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層層遞進，上下同仇敵愾，同赴戰場，反復吟唱，讓人血脈僨張，熱血沸騰。這是一支豪放之歌，一首慷慨之曲，這是萬眾一心的誓詞，這是愛國主義的篇章。

高適的《燕歌行》是邊塞詩的代表作，筆力矯健，情感熱烈，表達了作者的愛國熱情，整首詩雖夾雜征戰之苦，但首句“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國之所需，我必所赴，義不容辭，毫不退縮，英雄氣概自在其中。“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更是言語豪壯，好男兒本來就應該馳騁疆場，揮灑熱血，為民請戰，大義凜然。“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士兵與敵人短兵相接，視死如歸，早已做好為家國獻身的準備，這些士兵令人可敬可嘆！全詩格調雄健激越，慷慨悲壯，真是“一片丹心照汗青”！

三、感嘆懷才不遇，表達忠心報國之壯志

陸游留下了大量的愛國詩篇，對后世影響深遠。他創作《書憤》時，已62歲，仍不減報國之志，“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年輕時血氣方剛，天真單純，遭到主和派的刁難排擠和迫害。但不管主和派如何阻撓，作者收復失地的豪邁氣概堅定如山。由于擁有這股豪氣，頷聯意象與意象的組合，展現出一幅聲勢浩大、勇猛殺敵、收復失地的畫面，也表現了作者建功立業之志，雖戰爭環境酷烈，“我”心亦熱血沸騰。而后，作者用典明志，運用檀道濟的典故，但一個“空”字滿眼滄桑，雖自許為“萬里長城”，無人任用，自己只能“鬢先斑”，歲月蹉跎，壯志難酬；可陸游就是陸游，詩人以諸葛亮自況，至死也不放棄收復中原之志，這首詩也被稱為陸游“一生愛國熱情的藝術概括”。

杜甫創作的《登高》基調為一個“悲”字，字字在寫悲，句句不離悲，被稱為“拔山扛鼎式的悲歌”。全詩寫登高所見，蒼茫雄渾，于闊大的氣象中，有一股不郁之氣，抒寫了詩人內心沉郁的愛國情懷、羈旅之思。“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意境悲涼凄清，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哀景呢？也是作者深感國家經歷戰爭之后，滿目瘡痍所致。“無邊落木蕭蕭下”，看到秋葉簌簌而下，轉眼又是一年秋來到，不免讓人想到年華易逝、漂泊無依；“不盡長江滾滾來”，滾滾長江水讓人聯想到江水長流而生命短暫。頸聯他鄉“作客”，又著以一個“常”字，多病登臺又加一個“獨”字，讓人潸然淚下。作者生逢戰亂，離鄉萬里，漂泊他鄉，人到老年，體弱多病，但又憂國憂民，“艱難苦恨”不僅僅是一己之悲，更是對國家、對人民苦難的大悲苦。面對這憂愁，無可奈何身體多病，只能“停酒杯”，孤獨清醒地面對這個世界；再加上“繁霜鬢”，一個“繁”字，寫出了作者的遺憾，空有報國之志，不能為國家出力，杜甫在寫景，在抒懷，卻句句不離憂國，“萬里家國情”啊！

四、懷念古人功績，表達家國為上之胸襟

蘇軾是豪放派詞人，《念奴嬌·赤壁懷古》是他的代表作，作者因“烏臺詩案”被貶，心中應有一股不平之氣，但豁達的胸襟使得他筆下的景物雄壯偉麗，氣勢恢宏，“大江東去”，江水浩浩蕩蕩，“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巖石險怪，林石陡峭，江水洶涌，水石相擊，狂瀾奔騰，“我”仍覺得“美如畫”。作者想到周瑜，年紀輕輕，功成名就，外表儒雅英俊，生活美滿幸福；自己卻屢遭不幸，做一閑職。作者借用周瑜，仍是不忘建功立業之心。在對比之中哀嘆，我壯志難酬，我懷才不遇，但蘇軾的人生態度是何等灑脫，“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人生短暫，江月永恒；壯志難酬，豪情長存。他在飲酒賞月中實現了對人生挫折的超脫。

辛棄疾，一生充滿機遇與希望，卻又不斷地碰壁與失望。他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的基調是悲涼、悲壯、悲憤的。作者主要用典，借用古人表達感情。孫權是他喜歡的英雄，但一個“無覓”，道出了如此一位英雄卻是后繼無人，何其惋惜！劉裕兩次北伐，收復洛陽、長安等地，“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作者用這樣的豪語寫出了自己的壯志雄心。他堅決抗金，用劉義隆的典故勸說當時權相韓侂胄，伐金必須周密謀劃，不可草率用事。最后提到“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詞人以廉頗自況，抒寫了自己寶刀未老，我心依舊，恢復中原，至死不渝！

五、抒寫個人心境，表達憂國憂民之愁思

在三千多年的詩詞發展史中，大多數是男兒在“怒發沖冠”“壯懷激烈”，抒一腔愛國熱情，但“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李清照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在她的詩詞中也能感受到愁苦的家國情懷。“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連用了7組疊詞，寫出了環境的冷清、尋覓的無果、心情的哀愁。是什么讓作者如此之愁？既有情愁獨居之苦，也有家愁喪夫之痛，同時又有國愁亡國之恨。“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宋室南渡之后，國破家亡之痛，顛沛流離之苦，使李清照作品也滲透了深沉的故國之愁思，這愁更上一層！北雁南飛，明春能北歸，而自己呢？雖一介女子，不像好男兒一樣想著建功立業，但她的家愁情愁何嘗沒有家國民族之憂呢？

古典詩詞璀璨多姿，包含的家國情懷飽滿熱情，吸引著我們去鑒賞，去探究。感悟家國情懷，任重道遠，“躬行踐履，行而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