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雖遠，行之則將至

季露露

唐代著名詩人李白是“超人”一樣的存在——超人的瑰麗想象、超人的理想抱負、超人的浪漫奔放、超人的灑脫自然。青年時代的他，仗劍走天涯，最大的理想是“濟蒼生”“安黎元”，座右銘是“奮其智能，愿為輔佐君王，使天下大定，四海歸一”。漫漫理想路，走起來并不容易，面對這種境況，李白的心境如何？我們不妨從下面兩首詩中窺探一二。

一、《行路難》——人生路漫漫，不妨揚帆再起航

《行路難》一共有三首，是李白被唐玄宗“賜金放還”后的作品，其中《行路難（其一）》最能體現他灑脫的心境。此詩和《將進酒》一樣，都不是律詩或絕句，屬于古體詩范疇。前四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當聽說李白要離開長安后，朋友們開始不相信，后來更是不舍，但又不得不分別。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大家下了“重本”與李白舉行離宴，所以目之所及都是“金樽”“玉盤”“珍羞”，至于“值萬錢”當然是夸張，這份誠意即使旁觀者也會感慨，李白卻“停杯投箸”，不愿進餐。“拔劍”是詩人每次喝酒和吟詩必備的習慣性動作，但此時的他想吟詩卻無詩可吟，想喝酒又喝不下酒，這種矛盾心理都源于其內心的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這里交代了“心茫然”的原因：他想渡過黃河，卻遇見了堅冰堵塞；他想攀登太行，大雪又覆蓋高山。這也寓意了自己一生都在苦苦追尋理想又無法實現理想的兩難境遇。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這兩句用典，前句引用姜尚釣魚遇見文王，興周八百年；后句寫伊尹幫助商湯，建立商朝江山。相較“心茫然”，此時詩人已經完成了心理轉變，相比于80歲高齡的姜子牙，自己還年輕得很呢。未來，肯定有機會重返政壇，實現“大濟蒼生、安定天下”的理想，飽含詩人飽滿的熱情與自信。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面對人生路漫漫，李白先是連續高呼“行路難”，這里的高呼不是情感的又一次回落，而是對著朋友發出感嘆，人生的旅途還有很多“歧路”（更多的選擇），面對這些，應該如何走呢？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想到身邊的那些朋友都會看著他，想著他如何定義和面對自己的人生選擇。但李白并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在他眼中，任何人生路都不用擔憂，只要自己有敢于闖蕩的心，盡管前路千般阻礙，但自己終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乘長風破萬里浪，掛云帆渡千里海，到達理想的彼岸。李白堅信，這一天終將會到來。縱觀全詩，詩人雖然有過短暫的茫然和無奈，但心中的不屈、自信和對理想的執著，都展示了其強大的精神力量和灑脫樂觀的偉大品格，這一點足以光耀世人。

二、《將進酒》——時光路重重，何妨一醉求方休

《將進酒》寫與友人岑勛、元丹丘一起登高豪飲的場面。此時的李白已經是閑散人一個，用蘇軾的“閑人”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因為登高，所以望得很遠，黃河的滔滔氣勢盡收眼底，結合自己的想象，他寫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詩人筆下的黃河居然從天而降，一瀉千里奔流到海，強烈的視覺效果讓人震撼。而后，李白由黃河之氣勢聯想到時光之流逝，“朝如青絲暮成雪”，這里極盡夸張，道出了時光匆匆，不著痕跡，唯有雙鬢的白發是見證者。時光是無情的，面對這種無情，一個人如何對抗大自然呢？這個問題無須回答，因為回答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喝酒吧。當有興致的時候，就應該盡情喝酒，不要讓杯中酒獨自面對高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是李白高昂的人生斗志的展現。人生于世，必然是有用的，因此終有實現自我理想的一天，應該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算不了什么。這里不得不提及李白的花費，當時的李白交往甚廣，而自身又十分豪爽，居然“散金三十余萬”（《上安州裴長史書》），確實是豪舉。所以，他更是借著這個酒宴，發出“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豪邁與痛快。

隨著話題的深入，李白的興致越來越高，酒也應該越喝越多，而且他還竭力勸勉友人。這是他高興的常態，即使透過文字也能窺見他當時的醉態和高聲呼喊的勸酒聲：“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啊）！”李白有一種習慣，那就是越高興越喝酒，越喝酒越吟詩，那么興致來了，就要寫詩了，在寫詩前，他跟朋友說，我準備寫一首詩（“歌”），請你們靜聽。下面就是詩（“歌”）的內容：

首句是“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詩人由眼前的酒食聯想到官宦的生活，當初的“我”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富貴榮華早也享受過了，但這種生活其實“我”一點也不稀罕，“我”只愿永遠沉醉在酒中（不愿清醒）。當然，這應該是酒后吐真言，是出于對自己被“賜金放還”的憤慨。

次句是“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在李白心中，歷朝歷代的文臣武將都是寂寞的，他曾“自言管葛竟誰許”，稱自己有管仲之才、諸葛亮之智，但是誰來認可呢？所以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寂寞的，這種寂寞只有自己知道。他借“陳王”曹植來比喻自己，曹植作為曹操的第三個兒子，很有才華，但是一直郁郁不得志，被兄長曹丕和其侄曹叡猜忌，只能終日寄情于酒中，李白甚至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之句，變成“斗酒十千恣歡謔”一句。在李白心中，曹植跟自己幾乎一樣——同樣文采非凡，同樣有志難酬，同樣縱情于酒。于是，讀到這里，我們能夠充分感受到詩人滿紙不平之氣。

再次句是“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前句對應前文的“千金散盡”一句，意思是“店家，你為什么說錢已經不多，你盡管端酒來讓我陪朋友喝”。這一句實際上是藝術化當時的喝酒場景，他把自己置身于一家酒肆中，因為酒喝得太多了，店家擔心不夠錢，其實真正的場景是自己和好友們在山頂喝酒，而朋友們出于好意，勸他少喝一點。李白這樣說的目的是反勸朋友多喝一點，不要去計較什么，真是灑脫，真是豪爽。

末句是“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白繼續藝術化與友人喝酒的場景——“是不是沒有錢了啊，不用擔心，將我的坐騎、穿的裘衣都統統來換取美酒，在時光匆匆中喝他個一醉方休，就會忘記了人世間的所有愁緒”。讀到這里，不得不讓人感嘆李白真是快人快語。甚至，我們能夠聯想到，當時的李白吟誦這首詩（歌）后，手舞足蹈起來，這種情態是一個經歷官宦生涯的人灑脫、自由的真切表現。在李白心中，過往的一切不順利都是煙云，不如去喝酒！這樣就能忘記心中所有的憂愁和不快。至于明天，待酒醒后重新收拾心情上路就行了。在這首詩中，李白全然沒有“放還”的失落和悲哀，只有昂揚的斗志和樂觀的心態。李白，不愧是“詩仙”，更不愧是“酒仙”。

當代學者余秋雨說過：行者無疆。即使通往未來的道路艱難重重，但如果敢于行動，也一定能夠走到終點。千年以前的李白就已經跟我們說得明明白白，道得清清楚楚，無須懷疑，無須質疑。那么，同學們，面對我們的人生路，不妨多一點果敢，多一點自信，我們也能像李白一樣灑脫自然，樂觀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