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光照亮了他

周岳梅

“誰會和我做同桌？”

今年，我新接了一個班，班里的孩子大部分都來自周邊村莊。上課第一天，我給每個學生發了一張紙條，讓大家用“我是×××，我想和×××做同桌”的句式寫出自己理想的同桌名字，完成后舉手示意。一會兒，絕大部分學生就陸陸續續舉起手。可是，有一個叫小炎的同學面無表情地趴在桌上，既不在紙上寫名字，也不舉手。我沒有問小炎為什么不寫，只是在全班其他學生都完成后直接收了所有學生的紙條，包括小炎那張沒有寫名字的空白紙條。

課后，我在辦公室梳理字條，給同學們匹配同桌時，發現有一個同學選擇了小炎。于是，我請來小炎，問他為什么一個都不選。小炎低著頭說：“我要一個人坐，我不想和任何人做同桌。”我說：“你看，我們班48個人，每兩個人1桌，正好分4大組，每組兩列，每列6個人。而且，課堂上，我們有很多話題需要和同桌或小組交流的，有了同桌，交流的時候才方便啊！小炎說：“我選了也沒用，誰會和我同桌啊？”我立即拿出那張寫著“我是小雪，我想和小炎做同桌”的紙條給他看。小炎的眼睛一亮，我趁熱打鐵，說：“現在有人選擇了你，你愿意和她做同桌嗎？”小炎點了點頭。

“我討厭她們！”

然而，好景不長。有一天？？下課，？？突然有學生來報告：“不好啦，小炎和小雪打起來啦！”我趕緊去教室，發現“戰斗”已經停止了。小炎怒氣沖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問他發生了什么，？？他也不理我。？？我說：“告訴周老師，為什么這么生氣？？？你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小炎看看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哭著說：“她嘲笑我，嘲笑我以前在地上打滾的事。女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討厭她們！”

我很詫異，小炎為什么會這么說？于是，我找小炎的同桌小雪了解情況。小雪說：“我們幾個人一起聊天，說一些好玩的事情。我就說，小炎在地上打滾蠻好玩的。不知為什么，他就發火了，還拿書砸我。”回到辦公室，我向其他科任老師了解小炎的情況才得知，小炎的父母在小炎上一年級的時候就離婚了，媽媽離開了他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家。小炎爸爸不讓小炎媽媽探視孩子，家里其他長輩也有意無意地提醒他：“你媽媽不要你了。”“你別想這個壞女人。”從那以后，小炎就覺得媽媽拋棄了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沒人要、沒人喜歡的孩子。無論在家還是在學校，小炎動不動就會發火、摔東西，要么往地上一躺，哭鬧撒野。

“那道光讓我重獲新生！”

心病還需心藥醫。小炎的狀況讓我很心疼，我立即聯系了小炎的父親，與他探討了小炎的心理問題，告訴他要治愈小炎，必須允許小炎的媽媽來探望孩子，并且要求他不要允許家里任何人說孩子媽媽的壞話。可能小炎爸爸也早已覺察到了孩子的異常，爽快地答應了。然后，我又聯系了小炎媽媽，告訴她我的看法。她說：“快4年了，我非常想念孩子。有時候，我買好了東西在小炎放學的地方等他，可他根本不靠近我，還說我是壞女人。”我告訴小炎媽媽，我一定會幫她，請她不要急，慢慢來。

我開始有意識地在班級里尋找機會表揚小炎，讓他體會到老師對他的喜歡和關心。然后，我策劃了一個主題班會——《今天我要贊美你》。我請同學們用一周時間留心觀察生活，主動發現身邊同學值得贊美的行為。班會課上，我先讓大家交流什么樣的行為值得贊美。接著，我讓所有學生贊美兩個同學，一個是自己最想贊美的同學，還有一個是自己學號后面的一個同學。然后，伴隨著《想把我唱給你聽》的音樂，學生紛紛走向自己要贊美的人，真誠地表達自己心中的贊美。最后，每個學生就這次活動寫一篇作文，抒發自己的感情。

班會課上，贊美小炎的同學除了他學號前面的同學，還有兩個同學。班會結束后，小炎在他的作文中留下了這樣的文字：“贊美是什么？可能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一個字。雖然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它可以感動一個人，溫暖一顆心。我，就是一位受益者。想想以前的我，人生好像永遠都是黑暗的，永遠都別想逃離那無盡的深淵，無法感受和煦、溫暖的陽光。于是，我總是用叛逆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在同學眼里，我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在老師眼里，我是一個好動、沒自控力的學生。他們都不懂我內心深處的孤寂。直到那一天，我居然得到了別人的贊美：有人把我比作他心中的大山；有人把我比作一棵大樹；有人立我為他心中的榜樣……我萬萬沒有想到，滿身缺點的我竟然會有那么多優點。那一刻，我感覺有一道耀眼的光射進了那黑暗的深淵，那道光芒變成一雙手，將我拉出深淵，讓我感受到陽光的溫暖。那一刻，我仿佛重獲新生。”

“原來，這就是幸福！”

那一天以后，小炎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遇到問題不再發脾氣，而是用小紙條的方式與我交流他的看法。他也漸漸地喜歡和大家一起玩耍了，還主動申請當語文小組長。

我趁他情緒好的時候，與他單獨聊了一下父母離婚的事情，我告訴他：“父母分開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么，也不是因為爸爸或者媽媽壞，只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不合適了。他們離婚不是拋棄你。因為無論他們在不在一起，你永遠都是他們的孩子。你的媽媽很想你！周老師打個電話給你媽媽，你想不想聽聽？不需要你說話，只聽著就好。”小炎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地撥通了她媽媽的電話，并打開了免提。我對小炎媽媽說：“你家孩子最近表現可好了，經常幫老師做事情，幫我管理班級，我好羨慕你哦，有這么一個優秀的兒子！”媽媽在電話那頭說：“我家小炎從小就是個好孩子，是我對不起他。我很想念我的小炎，我給他買了衣服和他愛吃的零食，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幫我送給他？”我說：“我征求一下小炎的意見，再回復你哦。”我看看小炎，摸摸他的頭，說：“讓你媽媽明天下午放學時當面把東西送給你，好不好？”第二天放學時，我牽著小炎的手，把他交到了他媽媽手中。小炎媽媽一把摟住了兒子，泣不成聲。

7月，孩子們小學畢業了！我坐在安靜的教室里，翻看著同學們的畢業作文。小炎的畢業作文是這樣寫的：誰說我總是孤身一人，誰說我沒人陪伴？我的媽媽一直默默地關心我，愛著我。有媽媽的懷抱和媽媽的呵護。原來，這就是幸福。

（作者單位：江蘇省揚州市廣陵區育才小學）

責任編輯 ?何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