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級經歷對初中生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的影響

摘? ? ? 要?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對中國教育追蹤調查基線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學生在小學階段的跳級決策受到家庭因素的影響，尤其是父親的受教育程度和家長對子女的教育期望。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青少年發展存在顯著的消極影響，表現在學生認知能力發展、心理健康水平、語文數學英語三門科目的學業成績上。分組檢驗結果表明，跳級經歷的消極影響隨著學生年級的升高逐漸消退。公眾媒體應增強社會責任意識，合理合規介入教育類話題，引導家長理性判斷；教師應追蹤跳級生的學習能力和適應程度，及時提供學業指導或調整學習進度；家長應加強與子女的溝通，增進情感和資源支持。

關 鍵 詞 跳級? 學業成績? 認知能力? 心理健康? 傾向得分匹配

闞斌斌.跳級經歷對初中生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的影響[J].教學與管理，2023（27）：33-36.

教育成效的顯現需要以尊重教育的發展規律和個體的成長規律為前提。《學記》一文對循序漸進教育原則進行了充分論述：一方面，以學校及其教育者為主體，根據學生的年齡特征、知識基礎實行分段分級教學，教育內容之間具有相對順序、整體安排具有計劃性和系統性；另一方面，以學習者為主體，應當在適宜的學習規劃中踏實前行，既不可急于求成，也不可用散漫和隨意的態度對待學習[1]。學校教育的規劃和安排具有一定程度的強制性和普遍適用性，但出于對不同學生個體成長現實情況的尊重，個性化調整學習進度的現象也時有發生，例如提前入學和跳級學習。

受“教育從0歲開始”“別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等宣傳口號的影響，家長們越來越關注子女何時開始接受教育，在PISA數據中，3歲前上幼兒園的青少年比例從2015年的6.50%增至2018年的54.71%[2]。兒童認知發展理論認為，個體從出生到青春期的智力或思維發展經歷感知運動階段、前運算階段、具體運算階段和形式運算階段，超前攝取知識可能不利于創造力思維和探究能力的發展，甚至會影響學生的自信心和學習自主性[3]。除了學校的發展焦慮、教師的競爭焦慮外，家長作為教育焦慮鏈中的關鍵一環，生發出對“教育落后”的恐慌，并最終轉嫁到學生身上，使得“學習搶跑”愈演愈烈[4]，各種教育活動都在盡量往前趕，學生的學習壓力越來越前置[5]。跳級除了能縮短學習年限，還被部分家長視作為對子女學習能力的檢驗和證明，而家長群體中的相互學習、模仿可能增強家長教育參與行為的相似性，但若僅停留在表象模仿而非達成理念契合，則可能誘發學生發展程度與家長教育計劃、預期不一致的問題。與提前搶跑議題相比，跳級生的研究相對較少，尚缺乏實證研究對學生跳級經歷的影響做深入分析。同時，在認知發展和學業適應之外，跳級生普遍與班級同伴在年齡上存在差異，正常融入集體、建立正向的社會聯結將與良好的學業適應一同成為跳級生需要應對的挑戰，而由此引發的心理壓力也將是本文關注的重點之一。

一、數據與關鍵變量

1.數據獲取

本文使用了中國教育追蹤調查（China Education Panel Survey，簡稱CEPS）數據，其是由中國人民大學中國調查與數據中心設計與實施的、具有全國代表性的大型追蹤調查項目。調查以2013-2014學年為基線，將初中一年級和初中三年級兩個同期群作為調查起點，以人口平均受教育水平和流動人口比例為分層變量，從全國隨機抽取了28個縣級單位作為調查點，共包括112所學校、438個班級，約2萬名學生，其中男生占比為51.5%。

2.關鍵變量

本文的因變量為學生的認知能力測試成績、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水平。（1）認知能力測試成績：CEPS對學生進行了時長為15分鐘的綜合認知能力測試，內容不涉及學校課程所教授的具體識記性知識，主要考察學生邏輯思維與問題解決的能力，包括語言、圖形、計算與邏輯三個維度，采用三參數的IRT模型估計出學生認知能力測試標準化總分。（2）學業成績：基線數據庫提供了學生2013年的期中考試成績，包含語文、數學和英語三門科目的標準化成績。（3）心理健康水平：對其測量是了解學生在過去一周內對于沮喪、抑郁、不快樂、生活沒有意思、悲傷等消極情緒的感知頻率（1=從不、2=很少、3=有時、4=經常、5=總是），取均值進行標準化處理，得分越高意味著學生的心理健康水平越差。

關鍵解釋變量為學生在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根據問卷中“你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一共跳過幾次級”題項進行處理（1=有；0=沒有），僅將跳級次數在6次以內的納入處理，樣本中有跳級經歷的學生占比偏少，僅有1.6%。控制變量的選擇包括學生的性別、城鄉戶籍、獨生子女身份、民族屬性、家庭經濟條件、父親和母親的受教育程度、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期望。

3.研究方法

首先，采用Logit模型估計影響學生跳級的因素。其次，考慮到普通最小二乘法在估計中可能會因選擇性偏差引發估計偏誤，因而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進一步探究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與初中生學業成績、認知能力、心理健康水平之間的關系。此外，為保證估計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還將分別采用半徑（卡尺）匹配、核匹配與馬氏匹配對處理組的平均處理效應進行估計。

二、影響學生跳級的因素分析：基于Logit模型的估計

首先采用Logit模型分析了影響學生在小學階段跳級的因素（見表1），模型中納入的學生性別、民族屬性、獨生子女身份、父親受教育程度和父母教育期望對學生的跳級經歷有顯著影響。具體而言，在個體特征方面，男生、少數民族學生、非獨生子女學生有更高的跳級率。在家庭環境方面，母親的受教育程度和家庭的經濟條件均沒有顯著影響，但父親的受教育程度和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期望對此有顯著影響。當父親的受教育程度提高一個教育層級，學生在小學階段跳級的概率值會提高0.1個百分點；當父母的教育期望提高一個教育層級，學生在小學階段跳級的概率值會降低0.3個百分點。

三、跳級經歷對初中生發展的影響：基于PSM模型的估計

1.協變量的平衡性檢驗

基于Logit模型的估計結果，進一步采用PSM模型估計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初中生發展的影響，首先對其前提條件進行檢驗，即處理組和控制組的協變量分布平衡化（見表2）。從表2可知，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削減，除母親受教育程度外，各變量的標準化偏差絕對值均在10%以內。其中，家庭經濟條件的偏差實現了最大幅度的削減。整體而言，處理組和控制組中的協變量在數據匹配前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匹配后這些差異中大多數都有較大程度的降低。

2.處理效應估計

隨后采用K近鄰匹配，令n=4估計了小學階段跳級對初中生認知能力、學業成績、心理健康水平等三方面的影響（見表3）。整體而言，通過PSM糾正選擇性偏差之后，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個體初中階段發展的影響維持了原有的作用性質，匹配前后的顯著性檢驗結果一致，但作用程度有所收斂。第一，跳級經歷對初中生的學業成績有顯著消極影響，此消極影響同時存在于語文、數學、英語三門學科中，對語文成績的影響最大，對英語成績的影響最小。第二，跳級經歷對個體的認知能力發展也有明顯的負向影響，且不利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3.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K近鄰匹配估計結果是否穩健，進一步采用半徑（卡尺）匹配、核匹配與馬氏匹配對處理組的平均處理效應進行估計。其中，半徑（卡尺）匹配的卡尺范圍設定為0.01，核匹配采用默認的核函數和帶寬（見表4）。從表4的結果可知，三種匹配方法在估計結果上基本一致，即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個體初中階段的認知測評得分、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水平均存在顯著的消極影響，對學業成績的負向影響同時存在于語文、數學、英語三門學科中，但作用程度在不同學科間存在一定差異，其中，對語文成績的影響最大，對數學成績的影響次之，對英語成績的影響相對小一些。半徑（卡尺）匹配、核匹配與馬氏匹配的估計結果與K近鄰匹配所得結果基本一致，可見本文的研究結論較為穩健，即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個體后續的發展存在顯著的消極影響。

4.分組檢驗

為進一步觀測跳級經歷對初中生發展影響的時間變化，以學生所在年級作為分組依據，對初中一年級和初中三年級學生分組進行檢驗（見表5）。跳級經歷對青少年影響的作用方向仍然是負向的，但集中出現在初中一年級學生群體中，從其認知能力測評的得分，到語文、數學、英語三門學科的學業成績，再到學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均具有顯著的消極作用。在初中三年級學生群體中，小學階段跳級經歷的消極影響已不再顯著，意味著跳級生在經歷了2年左右的適應之后基本可應對初中階段的學業和生活挑戰。

四、總結與建議

本文采用CEPS基線數據，利用傾向得分匹配法考察了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初中生認知能力、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水平的影響，經總結發現：第一，在影響學生跳級的因素中，學生的性別、民族屬性、獨生子女身份、父親的受教育程度和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期望均會產生顯著影響。第二，小學階段的跳級經歷對青少年認知能力、學業成績和心理健康等三方面均存在顯著消極影響。第三，跳級經歷的消極影響集中在初中一年級，該影響可隨年級的升高逐漸消退。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1.全社會要尊重教育規律，優化社會支持環境，為兒童的成長爭取盡可能大的包容空間

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為家長獲取育兒經驗提供了更加多元的渠道，除微信、微博等社交媒體平臺外，育兒類APP也在更新著大量信息，為家長提供線上直播、線下交流等多種形式的學習機會，傳播育兒知識，部分平臺還推出了主題式的育兒產品和課程，受到不少家長的認同[6]。各類媒體應警惕自身對家庭教育的引導作用，避免引發家長對超前攝入高深學習內容的盲從，進而轉化為對子女學業的極高要求和超前超速行為，造成子女的極大壓力。教育資源消費市場在學校教育之外為家庭提供著各類學習資源，政府須對校外學習資源尤其是學科類學習資源供給的年齡限度加以規范，為家長對子女學習材料的理性選擇提供指導。此外，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需增強指導的針對性，幫助家長樹立正確的教育觀念，尊重孩子的認知發展規律和差異性，全面了解孩子的個性天賦，以發展性眼光對待孩子現階段的教育問題并提供幫助[7]。

2.學校要對跳級生的學習和生活充分關注，尤其是學生在初入高年級時的適應情況

學校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考慮提供更具有彈性的學習進度規劃，允許學生在評估通過后轉入高年級跟讀，并提供轉回原進度的機會，在合理的限度內幫助學生發掘自身的潛力。班主任應幫助跳級生盡快融入班級、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尤其關注性格相對內向、社交被動程度高的學生。已有研究發現，同齡人之間相互支持、關心和團結的程度越高，個體表現出的外化問題行為越少[8]。Hanushek還曾在構建教育生產函數時，將同伴影響作為投入要素類別之一，充分肯定了同伴對個體學業成就的重要影響[9]。除了行為適應和學業發展，跳級生在新班級建立的良好人際關系還將為其提供必要支持，降低心理上的陌生感和恐懼感，有助于維持健康的心理狀態。面對剛接觸高年級學習內容的跳級生，任課教師應追蹤其學習進度，并在出現不適應的情況時提供學業輔導。

3.家長應理性看待跳級經歷伴隨的強者光環，按照學生學習能力和適應程度及時調整學習進度

在個體的成長過程中，接受系統性教育將持續相對較長的時間，學生在學習進度上表現出的超前或落后都可能存在暫時性，家長需要在調整自身心態的基礎上引導學生客觀看待自己的任務壓力。良好的親子關系、高效的親子溝通是影響學生成長的關鍵要素，但部分家長在家庭教育中過于追求“學習至上”，將親子互動的內容局限在學習與監督學習上，容易導致親子關系的離散化、對立化和沖突化[10]。

4.學生要增強自身在學業規劃中的主體性和能動性，與家長和教師保持順暢的溝通，避免陷入壓力過大的困境之中

學習進度的安排應契合學生自身的學習能力，更需要契合學生的學習興趣和學習計劃。學生在轉入高年級且出現學業或人際適應困難時，應主動與教師溝通，獲取學業或適應幫助，家長則需要幫助學生做好轉回原學習進度的心理準備。若學生在較長時間內仍不能跟上高年級的學習進度，學校和教師應在與家長、學生協商后，做好學生轉回原進度就讀的協調工作，并提供必要的情緒疏導幫助，避免學生對學習產生抵觸、恐懼等消極情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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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彭靜雯，李寧.控制型教養方式：歷史演進、生成邏輯與破解路徑[J].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刊，2023（03）：153-165+182.

[作者：闞斌斌（1990-），女，安徽宣城人，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教育科學學院，講師，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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