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搭中見敬重，粗野中顯可愛

楊順儀

“令堂”是交談中對對方母親的敬稱，不用于稱自家母親。對他人稱自家母親，一般稱“家母”“家慈”，不會反客為主說“我的令堂”。另，“令堂”一語本身含有“您的”之義，“家慈”也自含有“我的”之義，語用“令堂”“家慈”，其前不必畫蛇添足，再加“您的”“我的”之類的前綴修飾語，所以“我的令堂”又犯了重復贅余之病。因而，稱對方母親，其前不加修飾，這是使用“令堂”一語應有的基本認知。

但在特定場合，由特定人物說出“我的令堂”又別具意味。清人褚人獲著《隋唐演義》，第二十一回“借酒肆初結金蘭通姓名自顯豪杰”，說兗州東阿斑鳩店的程咬金初識武南莊的尤通，尤通欲邀其共事，與之義結金蘭。咬金道：“出路固好，只是我的母親在家，無人看管，如何是好？”尤通道：“既為兄弟，令堂是小弟的伯母，自當接過寒家供養，就是今夜接得過來才妙。先取一錠銀子，去與令堂為搬移之費。”尤通袖中出銀一錠，遞與咬金，囑咐咬金快去請令堂過來。咬金回家，母親見他吃得臉紅，不覺怒從心上起，嗔罵道：“你這畜生，在外邊吃得這般醉了，竟不管我在家無柴無米，餓得半僵，還要呆著臉笑些什么？我且問你，今日柴扒已賣完，賣的錢卻怎么用了？”咬金道：“我的令堂，不須著惱，有大生意到了，還問起柴扒做甚！”

程咬金一句“我的令堂”，別具意蘊：首先是學步神速，好友尤通給他連說了幾個“令堂”，他當即就把它加入到自己的用語中來，豐富自己的詞匯，并學以致用，見到母親啰嗦嗔罵，就大稱“我的令堂”；其次，知道出自他人之口的“令堂”是對母親的尊稱，就大膽移用過來，一句“我的令堂”表達對惱怒母親的寬慰和敬重；再次，以原生態的一句“我的令堂”，更彰顯其用語粗野、不究章法的個性特點。所謂言為心聲，出道之前，程咬金是個窮困潦倒的人物，平時上山伐竹，應急之時，就織幾張柴扒拿去出售，換取10個錢，除此沒有其他的生計，因而他沒有受過什么文化教育，但交朋結友之中，又免不了受其熏陶，自學一點為人處世的用語，充實自己，但因處于原始粗野狀態，用語有時就顯得不怎么地道，因而出自其口的“我的令堂”一句，雖混搭不合章法，卻傳其別樣意蘊，可謂粗野中顯可愛，混搭中見敬重。

（作者單位：江西省崇義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