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情境下創業者政治技能的結構維度與量表開發

張學艷 周小虎 劉晶晶

摘 要：隨著創業環境日趨復雜化和動態化，政治技能作為創業者創業過程中的主要個人特質，在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互動博弈過程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基于中國文化背景，深入探討創業者政治技能。通過與16位創業者的深度訪談和兩次調研獲取的樣本數據，開發和驗證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并對樣本數據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和驗證性因子分析，構建包含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力運用能力四維度結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概念模型，以及具有較高信效度的測量量表。

關鍵詞：中國文化情境；創業者政治技能；結構維度；量表開發

DOI：10.6049/kjjbydc.2022040128

中圖分類號：F2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3）10-0151-10

0 引言

創業者作為企業創始人及最高管理者，在創業過程中扮演不可替代的角色。同等條件下，即便擁有相似的知識與技能，也并非所有創業者都能夠成功創建新企業^［1］。具有某些特質的個體，與缺乏相關特質的個體相比，更有可能從事創業活動^［2］。因此，創業者在創立與發展企業過程中展現出的某些個人特質成為創業研究關注的焦點。

近年來，隨著創業環境日趨復雜化、動態化，學術界對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展現的個人特質及其重要性展開了討論。例如，Chen等^［3］采用雙邊匹配模型，探討CEO個人特質在企業創業和收購過程中的重要作用；Fang等^［1］指出，創業者個人特質不同，對社會資本的獲取和利用情況不同，產生的創業績效也不同。在創業過程中，創業者需要與顧客、銷售商、供應商、政府、金融機構等外部組織進行互動和博弈，以獲取有助于創業成功的關鍵資源^［4］。同時，需要對企業內部員工進行激勵，促使員工為實現企業目標而努力工作。與這些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溝通互動，都需要創業者具有很強的社會交往互動能力^［5］。創業者身上體現出來的這種與利益相關者互動并影響利益相關者行為的能力被稱為政治技能，其是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展示出的主要個人特質^［1］。

學者們一直認為政治技能是解釋個體行為的重要變量，可以影響個體行為、工作績效和職業發展。并且，越來越多的學者注意到政治技能在員工個體層面起作用，在創業過程中也影響創業者行為。創業者政治技能在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的互動博弈過程中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關于政治技能的研究焦點也逐漸從員工個體政治技能轉向創業者政治技能^［2，3］。由于中西方文化差異，中國情景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必然具有獨特內涵和結構。尤其在中國轉型經濟發展背景下，創業者面對的外部環境更為動態多變，這就要求創業者對創業環境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在中國關系和人情社會環境中，創業者需要構建強大的創業關系網絡以獲取、整合與重組創業資源，并對參與創業活動的利益相關者產生影響；此外，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中國創業者在與內外部利益相關者互動博弈過程中需要更多的政治技巧，這就要求創業者具有較強的權術運用能力^［6］。以上都是中國文化背景下，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政治技能。現有關于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測量均采用西方職場情境下的員工政治技能量表。顯然，這些量表并不能充分體現中國文化情境下創業者政治技能的獨特性。因此，本文基于中國文化背景，結合創業活動特點，編制并開發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1 文獻背景與理論基礎

1.1 創業者政治技能概念的提出

國內外關于政治技能的界定主要基于職場情境下的員工個體，最經典的政治技能定義是Ferris等^［5］提出的，其認為政治技能是一種影響他人的能力，是為了實現個人或組織目標，個體在工作中運用相應知識有效影響、控制他人的能力。隨著對政治技能的深入探索和研究，學者們將政治技能引入創業領域，對創業者政治技能進行界定，主要從人際技能、社會能力、個人特質3個視角展開。一是人際技能視角。程聰等^［7］基于社會交換理論，提出創業者政治技能是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在資源和利益博弈過程中所展示出的說服、勸說、妥協等人際交往技能；肖宇佳等^［8］從行為視角出發，提出創業者政治技能是創業者在不同關系情境下，通過具體策略影響他人行為、處理人際交往問題的一種特殊技能。二是社會能力視角。Tocher等^［4］基于社會資本理論，提出創業者政治技能是創業者靈活適應各種社會情境，并與關鍵利益相關者發展和維持認知社會資本與關系社會資本的一種社會能力；孟軍本^［9］提出，創業者政治技能是創業者建立、管理、利用多元化創業伙伴關系的社會能力。三是個人特質視角。Fang 等^［1］結合社會學和行為學理論提出，政治技能是創業者在不同創業情境中展現出的最主要個人特質；張學艷等^［10］也認為，政治技能作為創業者創業過程中最主要的個人特質，是創業者有效理解利益相關者，并利用自己擁有的知識和經驗影響利益相關者行為，以實現創業目標的能力。

學者們從3個視角對創業者政治技能進行了闡釋，不管是人際技能還是社會能力，都是創業者個體所具有的一種技能或能力，反映創業者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念，是創業者的一種個人特質。通過對創業者政治技能定義的梳理和總結發現，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核心內涵在于：一是對特定社會環境的敏銳感知，高水平政治技能的創業者善于觀察自身所處社會環境，能夠在不同創業關系情境中調整自身行為和策略，以影響利益相關者行為；二是創業關系網絡構建能力，創業者通過自身政治技能與利益相關者進行互動博弈，獲取關鍵創業資源，以實現創業成功；三是對利益相關者的影響和控制能力，高水平政治技能的創業者通過自身掌握的知識、經驗和能力，影響和改變利益相關者行為與決策，以利于自身創業目標的實現。無論從哪種視角來看，政治技能都被認為是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展現的最主要個人特質。

1.2 中國文化情境下創業者政治技能的內涵

本研究提到的中國文化情境主要是指以儒家思想為主導、以關系為紐帶而形成的相互依賴的人情關系文化背景，中國文化不同于西方文化，具有其自身獨特性。西方文化崇尚自由主義，以個人為中心，個體以隸屬于某個團體而具有社會價值，而中國在農耕文明和儒家文化的影響下，更傾向于情境，倡導依據“倫理”與“關系”建立等級觀念與秩序規范，形成以關系為紐帶的親疏遠近的社會差序結構^［11］。因此，在人們交往互動過程中，西方傾向于自我依賴，而中國更傾向于相互依賴。西方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相對簡單，中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相對復雜，在人際交往過程中更注重人情和面子。中國是一個人情關系社會，關系作為一種文化，已經深深嵌入到企業創業活動中（單標安，2015）。西方商業活動基于市場信用體系和法律制度展開，而中國商業活動很多是從特定人際關系開始的，關系文化對中國創業者行為與創業活動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

中國創業情境也有別于西方國家，中國文化情境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具有其獨特性。在關系文化的影響下，創業者與合作伙伴和利益相關者交往互動，需要積極構建創業關系網絡，以便創業者從關系網絡中獲取關鍵的創業資源。同時，在中國創業活動中，創業者的政治關系和政治行為對其創業成功具有重要影響^［12］。在此情境下，權術運用能力顯得尤為重要，創業者運用權術，對利益相關者施加影響和控制，以實現其創業目標。此外，隨著創業環境的日趨復雜化和動態化，創業者需要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通過對外部環境的識別，及時抓住創業機會^［13］。基于此，本文認為，創業者政治技能是指在特定文化情境下，創業者通過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與各利益相關者交往互動，構建有利于其創業的關系網絡，并利用其自身人際影響力和權術運用能力，影響和控制利益相關者行為，以實現其創業目標的能力。

1.3 創業者政治技能與員工及普通企業管理人員政治技能的區別

1.3.1 創業者政治技能與員工政治技能的區別

創業者與普通員工的目標不同，交往互動的對象也不同。兩者政治技能存在相似之處，也有著很大區別。普通員工的政治技能主要體現在員工與領導或同事之間的交往互動方面，通過對所處職場環境的仔細觀察，改變自身行為和策略，以適應、影響領導或周邊同事的行為方式，實現個人職業晉升、工作績效等目標^［14］。員工政治技能強調的是善于觀察自身社交環境，通過與職場中的他人進行交往互動，調整自身行為，適應環境或影響社交環境中的其他人，以實現其目標。創業者政治技能與員工個體政治技能有相似之處，都強調網絡關系構建和人際關系影響的重要性，但側重點、運用情境及影響程度存在很大區別。在中國關系和人情社會背景下，創業者的創業網絡能力和人際關系能力主要表現在，通過與政府、客戶、供應商、金融機構、員工等內外部利益相關者構建關系網絡，獲取重要信息與關鍵資源^［15］，并通過人際關系影響力，合理利用和整合這些資源，促進成功創業。另外，在中國經濟轉型發展和創業環境日趨復雜多變的背景下，創業者還需要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及時感知和發現外部環境變化，抓住機會進行創業^［13］。同時，在中國文化的影響下，創業者政治技能行為需要運用權術，協調各種創業資源和網絡關系。這些都與員工政治技能存在較大差異。

1.3.2 創業者政治技能與普通企業管理人員政治技能的區別

在探討創業者與員工政治技能區別的同時，還需要分析創業者與普通企業管理人員政治技能的不同之處。創業者與一般管理者交往互動的對象和情境不同，在企業中充當的角色、承擔的責任及在戰略決策中發揮的作用也不同，其政治技能可能存在明顯區別。創業者作為企業最高領導者和管理者，決定企業戰略發展方向，在企業創業活動中充當關鍵的中心角色^［16］。創業者需要的政治技能，是對企業所處政治環境、行業環境、市場狀況等具有敏銳的政治感知能力，能夠根據市場變化及時調整企業戰略策略；關系網絡的構建主要圍繞有利于自己創業成功的政府、客戶、供應商、金融機構、員工等關鍵合作伙伴進行^［1］，通過自身人際關系影響能力，獲取合作伙伴的認可和信任，影響、改變利益相關者行為或想法，為其提供更多稀缺的、有價值的、關鍵的創業資源^［8，16］，以實現其創業目標。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在與內外部利益相關者交往互動過程中，創業者還要擅于運用權術，以影響和控制利益相關者行為。這與普通企業管理人員側重于協調企業內部人際關系、執行高層領導決策任務的政治技能具有顯著區別。

2 創業者政治技能的維度結構

關于政治技能的結構維度及其測量，國內外學者進行了深入探索和研究。Ferris等^［17］首次界定政治技能的維度結構，從個體對他人影響和理解的能力出發，開發了6條目的政治技能測量量表。之后，Ferris在6條目政治技能測量量表的基礎上，編制了由社會機敏、人際影響、網絡能力、外顯真誠4個維度構成的18條目測量量表。Douglas等^［18］從下屬感知的領導者政治技能視角，編制了12條目的測量量表，具體包括網絡建設和人際關系影響兩個維度。國內研究者立足于中國文化背景，以職場員工為研究對象，探究了員工個體政治技能結構與測量。柳恒超等^［19］提出了包括處世圓通、關系經營、人際敏銳、表現真誠、面子和諧5個維度的22條目政治技能測量量表；林忠等^［6］從傳統和特色政治技能兩個方面開發了19項測量量表，包括和諧人際、形勢機敏性、面子經營、能力型社交、權術運用5個維度，其中，和諧人際和形勢機敏性屬于傳統政治技能，面子經營、能力型社交、權術運用屬于特色政治技能；蔣斌^［20］采用心理學實證研究方法，提出由政治敏銳性、人際關系影響力、關系拓展力、組織協調力4個維度構成的24條目員工政治技能量表；路燕利^［21］提出14條目的員工政治技能量表，包括情感表達、人際關系、情景理解3個維度。

政治技能是基于西方文化背景提出的概念，關于政治技能的測量，國內外學者大多采用Ferris^［5］開發的政治技能量表。然而，該量表是否適用于中國文化背景下的創業者個體研究，還需要進一步驗證。創業研究學者提出，基于中國情境的研究應更多地考慮中國元素，如思維差異、關系網絡和社會文化等^［11］。政治技能是一個個體層面的概念，極易受到個體思維、社會關系等因素的影響。中國是關系社會、熟人社會，關系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個體行為特征滲入到社會生活各個領域（張田，2015），且越來越多的國內外學者開始注意到中國情境下關系的重要作用^［22］。因此，研究中國情境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應更多地考慮關系、網絡屬性。

從現有國內外量表使用上看，相關研究存在如下問題：一是缺乏專門測量創業者政治技能的量表。無論是國內研究還是國外研究，都采用測量員工政治技能的量表測量創業者政治技能^［8-9］。目前，關于員工政治技能的測量量表主要針對職場中普通員工，測量其在工作場所中的人際交往與影響能力。這種測量量表并不能完全適用于創業者，對創業者來說，他們需要具備這種通用的政治技能，但僅有這些通用的技能還遠遠不夠。創業者需要對外部環境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及時識別并抓住創業機會。作為創業者，除對機會與威脅的識別能力外，還需要具有強大的創業網絡能力。創業者政治技能在創業網絡能力方面主要表現為通過與利益相關者交往互動，構建關系網絡，以獲取與整合創業資源。同時，創業者需要具有高超的權術運用能力，對利益相關者施加影響和控制，以實現其創業目標。二是缺乏本土化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雖然有國內學者開發了政治技能量表，但相關量表也是基于職場情境開發的員工政治技能量表^［6，19］。國內學者開發的政治技能測量量表適應中國本土化情境，但缺乏創業情境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雖然學者們引用國外量表在以中國創業者為樣本的研究中獲得了較好應用^［7，8］，但中國創業活動更多關注政治環境與關系文化，現有測量量表無法促進創業者政治技能研究的本土化發展。創業者政治技能主要描述并分析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展現出來的個人特質、行為方式、社會交往與影響過程^［1］，從西方引入的政治技能構念必須關注社會文化差異的影響。已有研究證實了中西方背景下創業者政治技能存在不同影響^［23］。鑒于此，為推動政治技能研究在中國創業情境下的發展，本文認為應深入探討中國文化情境下創業者政治技能內涵和結構，編制適合中國創業情境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

3 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編制與開發

3.1 初始量表問卷題項編制

本文主要通過文獻閱讀和深度訪談獲取測量題項。首先，閱讀大量的政治技能相關研究成果和成熟文獻，對國內外政治技能理論和研究成果進行梳理與分析，尤其是被廣泛引用的測量量表，將其作為本研究量表測量題項的基礎。其次，從不同行業、不同地區選取不同年齡、性別、學歷層次的創業者進行深度訪談。

3.1.1 半結構化訪談

采用半結構化方式對創業者進行訪談，同時，確保有2名研究人員在場。具體程序包括：首先，介紹訪談背景和內容；其次，對受訪對象解釋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概念；最后，請受訪對象表達對創業者政治技能的看法，再詢問受訪對象在創業過程中是否存在以及如何施展政治技能，同時做好記錄。如“您認為您創業成功的原因是什么？”、“您覺得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互動與合作時，需要具有哪些能力？”、“您認為在創業過程中政治技能重要嗎？為什么？”、“請您簡單描述一下您或您朋友創業過程中的政治技能行為”等。受訪者數量的確定以案例研究飽和度為評判標準。采取邊訪談邊整理數據的方法，直到不能獲取新內容時停止訪談，說明所收集的數據已經達到飽和。最終先后訪談了16位創業者，與每位創業者訪談2～3個小時，16位創業者共訪談40個小時，形成訪談文本資料共50 166字。16位受訪創業者中，男性創業者12人，女性創業者4人；專科及以下1人，本科4人，碩士學歷8人，博士學歷3人；創業年限主要集中在3～5年。深度訪談樣本信息如表1所示。

3.1.2 測量題目整理與修訂

收集并整理訪談內容，刪除與本研究無關的內容，梳理歸類所獲取的信息。將訪談中提及的與“政治環境敏銳”相關的語句歸納為一組，如“作為創業者，一定要找準方向，具有很強的市場預判能力”、“創業者要抓住時代發展的大方向（戰略眼光），關注國家大政方針和宏觀調控政策，研究行業的發展趨勢”、“創業者要具有敏銳的洞察力，清楚了解創業項目的發展前景”等；將訪談中提及到的與“創業網絡能力”相關的語句歸納為一組，如“為了實現創業成功，創業者需要通過多種渠道、多種方式與可以合作的利益相關者建立關系網絡”、“創業者要與政府、客戶、供應商、金融機構等重要合作者建立良好的關系以獲取關鍵資源”、“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建立了強大的關系網絡，并擅長運用自己的關系網絡實現創業資源的獲取與整合”等；將訪談中提及到的與“人際關系影響”有關的語句歸納為一組，如“善于與利益相關者及合作伙伴打交道（交流溝通、社交能力強）”、“能夠很輕松地與利益相關者建立密切的關系”、“具有協商、談判、說服和影響他人的能力”等；將訪談中提及到的與“權術運用能力”有關的語句歸納為一組，如“我擅長站在他人的立場上‘換位思考”、“與利益相關者溝通互動時，我盡量在言語和行為上表現得很真誠”、“我會靈活利用各種辦法，讓利益相關者相信我是個真誠可信的人”等。經過梳理與歸納，將上述4組內容總結為4個結構維度：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術運用能力。最終形成4個類別256個條目，這與政治技能相關文獻研究中總結歸納的結構維度非常接近。

由于每一類別的編碼條目較多，對編碼文本進行二輪歸類，并邀請6名管理專家（3名管理學教授和3名管理學博士研究生）對調查問卷進行評價和審核，基于經典文獻中關于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題項的表述，對訪談結果進行梳理，歸納整理各題項，篩選提煉、合并語意相近的題項。從本研究實際需要和創業情境出發，對篩選整理的測量題項進行修訂，經過專家團隊成員對問卷測量內容進行充分分析和討論，刪除3項有重復含義的測量條目，最終形成22條目的初始測量量表。

3.2 量表預測試與分析

3.2.1 問卷調查與取樣

將22條目初始測量量表編制成問卷，采用Likert 5點量表進行測量（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本次調查選取北京、上海、杭州、廣州、鄭州等地區成立年限低于8年的中小型創業企業。調研企業主要集中于高技術服務、電子信息、生物制藥、新能源與節能、教育咨詢等行業。將提前設計好的電子問卷通過郵箱發送給符合條件的創業者，2020年10月—2021年3月，一共發放問卷300份，收回216份，對信息不完整或重復填寫等無效問卷進行剔除，共獲取154份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71.3%。

3.2.2 測量題項篩選與探索性因子分析

首先，對初始量表進行信度檢驗。主要通過Cronbaoch′s α系數和CITC系數進行判斷，其中，Cronbaoch′s α系數用來判斷總體量表可靠性和穩定性，CITC系數用來判斷測量題項信度。利用SPSS25軟件分析得出，創業者政治技能初始量表的Cronbaoch′s α 值為0.906，大于0.7的判定標準，說明創業者政治技能初始量表的總體信度高，創業者政治技能初始測量量表整體可接受。對每個測量題項的CITC值進行檢驗，如果每個題項的CICT值都大于0.5，則說明各個測量題項的信度都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根據Cronbaoch′s α和CITC兩個系數的信度檢驗結果，保留問卷的初始測量題項。

其次，對創業者政治技能的初始量表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判斷測量題項內部效度。分析之前，對創業者政治技能初始量表進行KMO（0.822>0.7）和Bartlett球形檢驗（χ²=736.949，p<0.001），結果表明創業者政治技能初始量表適合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EFA）。運用主成分—正交極大旋轉法，從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的22個題項中抽取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將因子負荷小于0.5且交叉負荷大于0.5的測量題項刪除。最終抽取4個因子，每個測量題項的因子負荷在0.610～0.856之間，累積方差解釋率為64.769%。對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經多次旋轉，最終刪除8個題項，保留14個題項，因子負荷值均大于0.6（見表2），并且該測量量表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851，表明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具有較高信度和收斂效度。

其中，因子F₁共包含3個測量題項，反映創業者對創業環境的政治敏銳感知能力，即時刻關注外部環境變化與發展，及時把握創業機會。因此，因子F₁命名為“政治環境敏銳”。因子F₂共包含3個測量題項，反映創業者善于發展和利用各種利益相關者人際網絡，保障創業成功所需關鍵資源的獲取與整合。因此，因子F₂命名為“創業網絡能力”。因子F₃共包含4個測量題項，反映創業者以微妙而令人信服的方式對利益相關者施加影響的能力，即為了引起利益相關者的特定反應而適當調整自身行為的能力。因此，因子F₃命名為“人際關系影響”。因子F₄共包含4個測量題項，反映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運用權術，刻意表現出表面真誠和利他行為，通過靈活運用各種方法和策略對利益相關者施加影響與控制，以影響和改變他們的行為，實現自身創業目標的能力。因此，因子F₄命名為“權術運用能力”。

3.3 正式量表驗證與評價

3.3.1 樣本

為了驗證預調研獲得的初始測量題項，進一步評估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可靠性和有效性，本文采用不同樣本進行問卷調查，2021年1—3月對南京、杭州、鄭州三地創業者發放問卷，通過實地調查和線上調查兩種方式進行問卷調查。此次調研共發放400份調查問卷，收回278份。剔除信息不完整或重復填寫等無效問卷，獲取196份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70.5%。

本次調查問卷的創業者樣本，年齡主要集中在36～45歲，占總樣本的46.9%；男性占65.3%，女性占34.7%；51%的創業者學歷為本科；私營企業最多，占總樣本的66.5%；3年以下的創業企業占30.6%，3～5年的創業企業占14.3%，6～8年的創業企業占10.7%，8年以上的創業企業占44.4%；行業主要包括教育培訓、電子信息等；企業規模以20人以下為主，占50.5%。

3.3.2 驗證性因子分析

為了驗證創業者政治技能的四維結構，本研究利用Amos23.0對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術運用能力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以檢驗4個維度之間的區分效度。通過比較四因子模型與三因子、二因子及單因子模型可知，四因子模型的擬合度最高（見表3），與調研數據吻合度較高（χ²/DF=2.116，AGFI=0.858，GFI=0.904，IFI=0.924，TLI=0.900，CFI=0.922，RMSEA= 0.076，RMR=0.032），說明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問卷具有較高的區分效度。因此，創業者政治技能是一個四因子模型，包含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術運用能力4個維度。

此外，本文采用Amos 23.0對研究模型進行參數估計，得到創業者政治技能四因子模型的完全標準化路徑。根據圖2可以看出，4維度14個測量條目的標準化因子載荷都高于0.58，說明因子載荷的平方高于0.5，即潛變量可以解釋量表中50%以上的對應問題。同時，其它標準化因子載荷都高于0.5，說明各潛變量對應指標的解釋力較強。

3.3.3 信度與效度分析

首先，為了評估創業者政治技能4個維度的可靠性，本研究主要檢驗測量量表整體信度和各維度變量信度。通過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可知，創業者政治技能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864，大于 0.7。其中，政治環境敏銳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766，創業網絡能力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743，人際關系影響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783，權術運用能力的Cronbaoch′s α系數為0.817，說明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總體信度較高，量表整體可接受。

其次，采用組合信度（CR）和平均變異量（AVE）對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構思效度、聚合效度與區分效度進行判定。由表4可知，四因子的組合信度在0.769～0.858之間，大于0.7的標準，表明創業者政治技能四維度結構的構思效度較為理想；AVE值介于0.526～0.626之間，大于0.5的標準，表明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術運用能力4個潛變量的解釋變異量高于測量誤差對其的解釋變異量，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的聚合效度較為理想。此外，對角線上四因子之間的AVE值均高于4個潛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說明本研究編制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區分效度也較為理想。

4 研究結論與討論

4.1 研究結論與貢獻

本文基于中國文化背景，通過對16位創業者的深度訪談和兩次實地調研，探討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概念內涵和結構維度，并編制開發了信效度較高的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工具。具體而言，本文基于創業過程中創業者個人社交互動能力的重要性，從創業者個人特質視角闡述了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概念。創業者政治技能是指在特定文化情境下，創業者通過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與各利益相關者交往互動，構建有利于其創業的關系網絡，并利用自身人際影響力和權術運用能力，影響和控制利益相關者行為，以實現其創業目標的能力，具體包括政治環境敏銳、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和權術運用能力4個維度。同時，本研究開發的包含14個條目的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具有較高信度和效度。本文結論拓展了政治技能在創業領域的研究，并為更廣泛的創業問題研究提供了測量工具，具有一定理論貢獻和實踐意義。

（1）基于中國文化背景，從創業者個人特質視角探討了創業者政治技能內涵和結構維度，編制和開發了具有較高信度和效度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彌補了關于創業者政治技能本土化研究的空缺，為未來開展創業者政治技能實證研究提供了良好測量工具。現有關于創業者政治技能的量表大多采用Ferris^［5］基于西方職場情境開發的員工政治技能量表，但該量表并不能完全復制應用于中國創業者，本文開發中國文化情境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既揭示了中西方差異，又拓展了政治技能在創業領域的研究，同時，回應了Fang等^［1］關于創業者創業過程中政治技能重要性研究的呼吁，豐富了創業者個人特質理論。

（2）本研究開發的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在內容上包含國內外員工政治技能量表內容。創業網絡能力維度反映創業者善于發展和利用利益相關者的關系網絡，獲取創業成功所需關鍵資源，與Zhang等^［2］、程聰等^［7］、肖宇佳等^［8］基于Ferris等^［5］政治技能量表修訂后的創業者網絡能力測量相一致。人際關系影響維度反映創業者能以微妙而令人信服的方式對利益相關者施加影響，是為了引起利益相關者特定反應而適當調整自身行為的能力^［24］。這兩個維度在國內外員工政治技能量表中都有所體現，但是，運用情境和對象不同，創業者創業網絡能力和人際關系影響主要體現為創業過程中與利益相關者互動博弈的能力，遠比普通企業員工的行為能力復雜。

（3）本研究突出了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的獨特性。政治環境敏銳維度反映創業者對創業環境的政治敏銳感知，時刻關注外部環境變化與發展，及時把握創業機會。然而，國內外員工政治技能量表主要測量員工在職場中對各級領導和同事的敏銳感知^［5，6］。本研究提出的政治環境敏銳維度是創業者獨有的能力，與國內外員工政治技能量表不同。權力運用能力維度反映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運用權術，刻意表現出表面真誠和利他行為，靈活運用各種方法或策略對利益相關者實施影響和控制，進而影響或改變利益相關者行為，促進其創業目標實現的能力。權力運用能力是中國文化背景下獨有的構念維度，這也是區別于國外測量量表的重要維度^［5］。中國背景下的創業者政治技能量表結構不同于西方背景下的政治技能量表結構。相關研究反映創業者政治技能具有獨特性，同時，說明基于中國文化情境研究創業者政治技能具有必要性。

此外，本研究還具有一定實踐意義。首先，鑒于政治技能在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互動博弈過程中的重要性，創業者可以通過政治環境敏銳力、創業網絡能力、人際關系影響、權術運用能力展現自身政治技能，以合適的策略、方式影響和控制利益相關者行為，以促進創業目標實現。其次，創業者不僅要注重自身創新創業能力提升，還要注重提高政治技能。政治技能是個人特質、經驗、培訓和社會化的結果，創業者可以通過實踐來訓練、發展和提升自身政治技能^［25］。最后，中國是一個關系型社會，政治技能在創業者關系網絡構建及通過網絡獲取創業資源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1］。因此，創業者與不同人員接觸時，要盡量避免直接貿然推銷，做到真正關心他人、設法為他人帶來利益和價值、培養互利和信任的密切關系，以便通過牢固的關系產生影響。

4.2 研究局限與未來展望

本研究通過深度訪談和實證探索，開發了創業者政治技能測量量表，具有一定創新性，豐富了政治技能在創業領域的實證研究，但還存在一定局限和不足。為了完善和拓展創業者政治技能研究，未來可從以下幾個方面作進一步探索。

首先，量表開發最重要工作之一就是保證其信效度。本研究采用多樣本和多個方法驗證測量量表信度與效度（章凱，2020），雖然實證樣本量符合定量研究標準，但仍然相對較少，而樣本數量和特征可能影響研究結果。未來可以選取更多樣本或不同類別樣本，進一步檢驗新開發量表的信度和效度，以增強研究結論普適性。未來研究也可以基于中國文化背景，探索創業者政治技能與其它變量間關系，探究創業者政治技能影響因素與影響結果，提升研究結論的理論及實踐價值。

其次，現有研究成果大多關注創業者政治技能在創業過程中的積極影響效應。如創業者政治技能對創業績效、創業資源獲取、創新績效等的正向影響^［8］，但過多的政治技能或政治行為可能對創業活動產生負向影響。正如Wang等^［26］指出，政治技能可能是一把雙刃劍，對企業績效具有積極和消極兩方面影響。未來可以探索創業者政治技能的消極作用，研究創業者政治技能在創業活動中的雙刃劍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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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萬賢賢）

The Structure Dimension and Scale Development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Chinese Cultural Context

Zhang Xueyan¹，Zhou Xiaohu²，Liu Jingjing²

（1.School of Engineering Management and Real Estate， He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Zhengzhou 450046， 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anj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Nanjing 210094， China）

Abstract：Entrepreneurs play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the entrepreneurial process. Owing to their certain characteristics， entrepreneurs are more likely to engage in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 than those who lack th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rocess of starting a business， entrepreneurs need to interact with stakeholders such as customers， suppliers， governments， financial institutions and employees， and influence stakeholders to act according to their own goals with their behavior and strategies， so as to achieve their own entrepreneurial goals. The ability of entrepreneurs to interact with stakeholders and influence their behaviors is called political skills. They are the most important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that entrepreneurs show in the process of starting a business.

Political skill is a concept proposed in a western context. In the existing research， the measurement scales of political skills are based on individuals in the workplace， measuring employees′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and influencing their ability in the workplace. As for the research on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most scholars focus on revising and improving the scale of employees′ political skills developed by Ferris et al. （2005）. However， the measurement scale of employees′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workplace cannot be completely replicated and applied to entrepreneurs. Entrepreneurs need to have such general political skills as individuals， but from an entrepreneurial role， these generic skills are not enough.

In the Chinese cultural context， through the in-depth interviews with 16 entrepreneurs and two field survey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conceptual connotation and structural dimensions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and develops a tool for measuring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with good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entrepreneurs′ characteristics， the concept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s proposed.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refer to the ability of entrepreneurs to interact with various stakeholders through keen political insight into a specific cultural situation， build an entrepreneurial relationship network， and influence and control the behavior of stakeholders by using their interpersonal influence and political trickery to achieve their entrepreneurial goals.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nclude four components： social-environmental astuteness，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ability， interpersonal influence and political trickery ability.

This study expands the research of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field of entrepreneurship and has certain theoretical contributions and practical implications. The research fills the gap in the research on the localiz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political skills and provides a good measurement tool for future empirical research on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t not only reveal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but also expands the research of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field of entrepreneurship. The measurement scale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developed in this study covers the contents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employees′ political skills scale， and it further finds the uniqueness of the measurement scale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n China. It also illustrates the necessity of studying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culture.

This research has certain practical implications. Given the importance of political skills in the interactive game between entrepreneurs and stakeholders， entrepreneurs can show their political skills through social-environmental astuteness，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ability， interpersonal influence and political trickery ability to influence and control stakeholders′ behavior with appropriate strategies and ways. Entrepreneurs should focus on improving their entrepreneurial ability and their political skills，and they can improve their political skills through practice.

This study also has some limitations. In this study， multiple samples and methods are used to test the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of the measurement scale. Although the empirical sample size of this study also meets the standards of quantitative research， it is still relatively small， and the number and characteristics of samples may affect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this paper. In the future， more samples or different types of samples can be selected to further test the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of the newly developed scale to enhance the popularization of the research conclusions. Future research can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and other variables in Chinese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explore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results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Meanwhile the negative effects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and the double-edged sword effect of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in their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 are also worthy of analysis

Key Words：Chinese Cultural Context; Entrepreneurs′ Political Skills; Structural Dimension; Scale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