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培锏
山東大地人律師事務所,山東 淄博 255000
2012 年3 月14 日《刑事訴訟法》修正時增設了刑事強制醫療程序,將刑事強制醫療的決定納入刑事訴訟程序,將原由公安機關提起、決定并實施的強制醫療行為變成了由檢察機關作為提起人、由人民法院作出相關決定的特別程序。開創了我國刑事強制醫療司法審查和裁判的先例,標志著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由原來行政化的決定模式改為訴訟化的審理模式。這種轉變對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的法律定位有決定性影響,且對程序的具體設置有統領性意義。
強制醫療程序施行近10 年來,運行過程中出現了部分障礙及問題,需要重視并盡快解決。本文從實踐中遇到的相關問題進行思考并提出相關解決建議,以期能從實踐中減少相關障礙及問題,從而使各方合法權益得到保護,以利于立法目的的實現。
1.全國的強制醫療案件數量
通過alpha 案例系統查詢自2013 年1 月1 日至2022 年6 月30 日文書全文中包含“強制醫療”關鍵字的刑事案件,全國共有13778 件強制醫療案件。其中2015 年以前的強制醫療案件為1060 件,2019 年強制醫療案件最多為2567 件。強制醫療案件分布省份最高的為H 省,有1392 件,其次是A省1221 件和G 省1163 件。涉及的案由分布由多至少分別是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占總數的42.62%),侵犯財產罪(占總數的31.84%),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類(占總數的14.63%),危害公共安全罪類(占總數的10.38%),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占總數的0.42%),其他案由(占總數的0.11%)。
2.全國的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數量
通過alpha 案例系統查詢自2013 年1 月1 日至2022 年6 月30 日文書全文中包含“解除強制醫療”關鍵字的刑事案件,全國共有1904 件強制醫療案件。其中2019 年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最多為383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分布省份最高的為J省,有165 件,其次是Z 省162 件和H 省145 件。涉及的案由分布由多至少分別是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占總數的69.7%),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類(占總數的12.07%),危害公共安全罪類(占總數的11.58%),侵犯財產罪(占總數的6.4%),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占總數的0.25%),沒有其他案由案件。
1.S 省的強制醫療案件數量
通過alpha 案例系統查詢自2013 年1 月1 日至2022 年6 月30 日文書全文中包含“強制醫療”、地域范圍為“S 省”的刑事案件,共檢出536 件強制醫療案件。其中2015 年以前的強制醫療案件為31 件,2019 年強制醫療案件最多為104 件。強制醫療案件分布地市最高的為Q 市,有111 件,其次是L 市55 件和Y 市42 件。涉及的案由分布由多至少分別是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占總數的61.04%),侵犯財產罪(占總數的16.23%),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類(占總數的12.99%),危害公共安全罪類(占總數的9.74%),沒有其他案由案件。
2.S 省的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數量
通過alpha 案例系統查詢自2013 年1 月1 日至2022 年6 月30 日文書全文中包含“解除強制醫療”、地域范圍為“S 省”的刑事案件,共檢出101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其中2021 年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最多,為21 件。強制醫療案件分布地市最多的為Y 市、H 市,均有18 件,第三是Z 市9件。涉及的案由分布由多至少分別是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占總數的61.04%),侵犯財產罪(占總數的16.23%),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類(占總數的12.99%),危害公共安全罪類(占總數的9.74%),沒有其他案由案件。
通過對上述數據的對比分析可以看出,強制醫療程序實施以來,全國的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只占全國強制醫療案件總數的13.82%,S 省的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只占S 省強制醫療案件總數的18.84%,也就是說大部分被強制醫療的人員現在尚在強制醫療階段,仍未解除強制醫療。而上述比例中,并不是所有的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的被強制醫療人員均同意解除強制醫療,如果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實際被解除強制醫療的人員比例比上述數據更低。下面以S 省解除強制醫療案件進行分析。
S 省的101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由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案件有6 件,審理結果為駁回申請解除強制醫療3 件(H 市中級人民法院,針對郭某某一人進行了三次駁回)、撤回申請強制醫療1 件(H 市中級人民法院,針對郭某某)、駁回復議申請2 件(L 市中級人民法院、D 市中級人民法院)。也就是說該6 件案件,H 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郭某某涉及的案件為4 件,實際被強制醫療人員為3 人,上述6 件案件均駁回了解除強制醫療申請或對強制醫療不服的復議申請。
1.同意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數量49 件。經查閱相關文書,基層人民法院審理的95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有49 件同意解除強制醫療,占全部案件的51.58%。
2.不同意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數量38 件。經查閱相關文書,基層人民法院審理的95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有38 件不同意解除強制醫療,被申請人需要繼續強制醫療,占全部案件的40%。
3.撤回解除強制醫療申請的案件數量5 件。經查閱相關文書,基層人民法院審理的95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有5 件申請人撤回了解除強制醫療的申請,占全部案件的5.26%。
4.其他類型。剩余3 件案件中,有1 件案件是判決書主文中有“解除強制醫療”字樣,不屬于強制醫療程序文書。有1 件案件因涉及隱私無法看到文書的內容,無法判斷是否同意或不同意解除強制醫療申請,另外1 件為被強制醫療人員在強制醫療過程中死亡,依法終結案件。
通過上述數據分析可以看出,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同意解除和不同意解除的比例約為50%。假設全國案件的通過率與S 省基本一致,那么全國近10 年來,通過解除強制醫療的案件數量約為952 件,也就是說在13778 件強制醫療案件中能真正解除強制醫療的案件只有952 件,占全部案件數的6.9%。通過解除強制醫療決定的案件數量遠遠低于全部強制醫療案件的數量。
S 省的101 件解除強制醫療案件中,申請人為個人的有78 件案件,其中申請人委托代理律師的案件有14 件,指派援助律師的案件有7 件,占全部申請解除強制醫療案件的20.79%,上述案件中同意解除強制醫療的案件有9 件,不同意解除強制醫療的案件有12 件。申請人為單位的有21 件,均未委托律師代理。可以看出,解除強制醫療案件律師代理率低,代理效果不明顯。
《刑事訴訟法》第五章規定了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的強制醫療程序,該章的內容中涉及公安機關的僅是第三百零三條第二款,即公安機關發現精神病人符合強制醫療條件的,應當寫出強制醫療意見書,移送人民檢察院。對于公安機關移送的或者在審查起訴過程中發現的精神病人符合強制醫療條件的,人民檢察院應當向人民法院提出強制醫療的申請。《刑事訴訟法》第三百零四條規定了被申請人或被告人沒有委托訴訟代理人的,人民法院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幫助。但未明確檢察機關是否應當在審查起訴階段要求法律援助中心為被申請人提供法律幫助。[1]
根據《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2020年修正)》中的第一百八十九條,公安機關作出撤銷案件決定后,應當在3 日以內告知原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或者其近親屬、法定代理人以及案件移送機關。也就是說相關法律只是規定了公安機關有通知原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或者其近親屬、法定代理人以及案件移送機關的義務,并未規定通知辯護律師,公安機關撤銷案件后一般不主動通知辯護律師。辯護律師一般通過主動詢問或從委托人獲得相關信息,建議在后續規定中明確決定撤銷案件的辦案機關書面通知辯護律師的義務,以此保障被強制醫療人員的合法權益以及被害人的合法權益。
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法院審理強制醫療程序案件,應當通知被申請人或者被告人的法定代理人到庭,但是由于強制醫療程序的被申請人為無刑事責任能力人,他們不具備訴訟能力[2],因此被申請人到庭參加訴訟的非常少,很多訴訟權利需要通過其法定代理人來行使。從現有案件的出庭率及代理率來看,被申請人基本上不出庭,其法定代理人也大部分不出庭,由其法定代理人委托的律師參與強制醫療程序代理的案件也非常少,代理效果也不明顯,大部分案件法院都同意對被申請人進行強制醫療。現行的《刑事訴訟法》第三百零四條規定了被申請人或被告人沒有委托訴訟代理人的,人民法院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幫助[3]。但是通過檢索可以發現,大部分案件并沒有法律援助律師的參加,部分案件雖然法律援助機構指派的律師為被申請人提供了法律幫助,但是相關法律援助律師的法律援助流于形式,代理效果也不明顯。
現有立法層面強制醫療程序沒有具有可操作性的文件指引,強制醫療的制度規定缺乏操作細則,強制醫療的啟動、鑒定、審查、決定、執行、解除、監督等方面各個部門的操作方式不統一。從檢索到的案例來看,強制醫療程序啟動后,沒有要求被害人參與強制醫療的出庭審理,對于被害人如何參與到強制醫療程序中并沒有明確的規定,對其知情權保護不足。法院應當在受理案件后及時告知被害人,并告知其開庭的時間、地點、合議庭的組成人員等。如被害人未出庭,要及時將庭審的結果、交付執行、變更執行、解除執行等情況告知,以充分保障其知情權。[4]
在強制醫療的執行環節,當前法律對執行場所、執行主體的職責、被強制醫療人員的基本權利保障、強制醫療執行的經費保障、解除強制醫療的標準及程序等諸多問題均無明確規定,嚴重影響強制醫療程序的規范運行。[5]這也導致律師在代理強制醫療案件時無法可依,不利于被強制醫療人員基本的權利保障。
強制醫療解除的依據是強制醫療機構經過評估認為涉案精神病人的人身危險性消除,該危險性消除并不代表其精神疾病治愈,精神病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疾病,治療持續時間長,恢復緩慢,難以根治,具有反復性和難治愈性。[6]因此,即使解除了強制醫療,后續相關精神病人的康復以及治療問題仍需其近親屬或法定監護人履行相應的監護職責。而現實生活中,精神病人的監護人很大一部分沒有能力承擔高額的后續治療費用,部分被強制醫療人已無承擔監護職責的近親屬,另有部分被強制醫療人被其近親屬明確拒絕接納,[7]需要依靠當地的社區、民政等部門來進行監護,因此,強制醫療解除后精神病人的監護問題也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需要相關文件進行規范指引。
綜上所述,強制醫療程序施行近10 年來,運行過程中出現了部分障礙及問題,需要重視并盡快出臺相關實施細則對強制醫療程序的提起、審理、評估、解除、后續監護等問題進行規定,由此讓強制醫療程序能夠更加透明、更加規范,也使得涉案精神病人能夠早日回歸社會、回歸家庭,從而更好地實現強制醫療程序的立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