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 崔翰超 宋佳

甘肅省子午嶺林區花溪谷景區花海世界
甘肅省慶陽市地處黃河中上游多沙粗沙區,北部與毛烏素沙地接壤,屬黃土高原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也是黃河上游生態修復、水土保持的重點區域??墒牵谧游鐜X自然保護區,只見麥苗青青、河水淙淙,綠意盎然,宛若江南。
子午嶺作為黃土高原中部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最具代表性的次生林,猶如一葉綠肺。為了再造一片青山,2013年慶陽市啟動實施百萬畝造林綠化工程,每年利用荒山荒坡造林100萬畝。
在干部群眾齊心協力下,一代代人用青春換青山,人工林與天然林相連成片。隨著水土得到保持,入黃泥沙量不斷減少,昔日干旱荒涼的黃土高原早已綠茵遍野,百姓在綠水青山中樂享“生態紅利”。
清風伴驕陽,綠茵漫山野。站在瞭望塔上極目遠眺,林木如一張綠毯,向天際線舒展延伸,偶有些黃土小徑入目,卻像綠毯上的一絲紋路。
“這些年山頭綠了,告別了起風一層土、下雨一攤泥。”慶陽市環縣環城鎮張淌村村支書王鴻斌感慨萬千,“當年種的樹現在都至少2米多高了,比小孩長得還快。”
慶陽是我國黃土地貌發育最為典型的地區,也曾是黃土高原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上世紀80年代調查數據顯示,慶陽市年入黃泥沙量達1.7億噸,占黃河流域入黃泥沙量的10%,黃河里的十粒沙中有一粒就是慶陽的。
曾幾何時,這里到處黃土裸腹,黃色是這里的主色調。看似高大的黃土山,其實是當地百姓口中的“樣子貨”。遇到下雨,黃土便被沖刷下來,造成水土流失的同時,還可能危及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水土流失又傷莊稼又害人,過去一下大雨就有可能發生滑坡,甚至泥石流。”王鴻斌說。
為了保護家園,2013年秋季,慶陽市啟動實施百萬畝造林綠化工程,計劃每年利用荒山荒坡造林100萬畝。
張淌村的村民得知消息后,自發涌入種樹的隊伍中?!爱敃r樹苗拉來之后村民都搶著種,村里25平方公里內2/3的地方都種上了樹。”王鴻斌說。
慶陽市林草局造林綠化科科長趙亞平介紹,截至2020年底,全市累計完成人工造林730.85萬畝,這相當于子午嶺在慶陽境內的面積。
2021年慶陽市又啟動這一人工造林工程的提質增效行動,號召全市上下廣泛動員、積極行動,提高樹木成活率,高質量開展林業工作,迅速掀起播綠植綠新熱潮。
當地將坡面植被恢復與塬面徑流調控、溝頭溝岸加固防護、溝道水沙集蓄相結合,構筑起解決水土流失的四道防線。
而今,人工林與自然林相連成片、相映成趣。當地將坡面植被恢復與塬面徑流調控、溝頭溝岸加固防護、溝道水沙集蓄相結合,構筑起解決水土流失的四道防線。
據慶陽市水土保持管理局統計,截至2022年底,慶陽市累計治理水土流失面積1.56萬平方公里,年入黃泥沙量減少7200萬噸。慶陽市水土流失面積和侵蝕強度呈“雙減”趨勢,土壤的地表徑流和河溝的輸沙量逐年降低,每畝年減少表土流失量1.4噸至2.27噸,水土流失治理工作實現了“整體遏制、局部好轉”的歷史性轉變。
同時,環縣毛烏素沙地邊緣12個鄉鎮的風沙侵害也得到有效遏制,沙化土地和沙化程度呈下降趨勢,實現了從“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
郁郁蔥蔥的森林望不穿、看不透,歲月無聲篆刻著樹木的年輪,雕琢出葉的纖纖細脈。鮮有人知,無數翻山越嶺的林業工作者,為造林護林傾注心血,用一雙手換來百萬棵樹。
從這個黃土坡到那個山頭,陡峭的山體看似無路可走,53歲的邢立瓊卻一眼就知道往哪里下腳、從哪里上坡。
“我們過去一天不知道翻多少山坡,走多少山路,一般的土山難不住我們?!毙狭偸菓c城縣林業局林業綜合管理服務中心主任,也是一名“山林設計師”。
邢立瓊1991年進入林業系統工作,她主要負責林地的規劃和項目實施工作,林木密度、樹種選擇、土壤情況等都是她需要考慮的因素。為了做好這份工作,32年來,她的腳步幾乎遍布了轄區內的所有土地。
為了準確了解土地情況,她過去經常背著畫圖用的網點板,走到哪兒畫到哪兒,從山坡滑下來、困在獨木橋上、雨天滿身泥濘,對她來說早就習以為常。
在甘肅省子午嶺林業管理局合水分局蒿咀鋪林場一處瞭望塔,趙建平沿著狹窄的旋轉樓梯拾階而上,朝四個方向眺望莽莽林海。
55歲的趙建平,早在1991年來到蒿咀鋪林場三官橋森林資源管護站,成為一名護林員。歲月如梭,眼前林海愈加蒼翠,可當年種樹造林的青春少年,如今已雙鬢泛白。
每次巡山護林,護林員趙建平都會扛著一把鐵鍬,兜里裝一個饃。32年如一日,等到陽光布滿森林,他已經走遍了轄區內的幾個山頭。寒來暑往,陪伴自己的鐵鍬換了一把又一把,但他對守好林子這件事癡心未改。
“我父親也是林業工人,我生在林場,長在林場,對林子感情很深?!闭勂鹱约旱墓ぷ?,趙建平有些佝僂的腰板挺直了些?!斑@些都是應該做的,沒什么了不起?!睂τ诠ぷ?,他總是惜字如金,只有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訴說著護林的辛苦。
目前,慶陽市林下種植面積已達到43 萬畝, 產值達2 億元,林下養殖105.15 萬頭(羽),產值達2.8 億元。
林場的工友們說,老趙看向林木的眼神中,總有一股子特別的情愫,既像是父親對孩子的愛護,又像是老友之間的相惜相伴。
53歲的薛敬鋒也是位“林二代”。他每天巡查林場,至少要走十幾里的山路,膠鞋一兩個月就得換一雙。
“現在山上隨處可見各種野生動物,巡林怕遇見毒蛇、野豬,更怕有個火星或者哪里冒煙?!毖翠h很清楚,孤獨才是這份工作最大的困難,“晚上一個人聽著貓頭鷹咕咕叫,心里跟貓撓似的睡不著,耐不住性子的人真干不了這個活?!?/p>
“我在這里長大,這片森林就是我的家?!泵慨斢腥藛栄翠h為何從事這一行時,他總是這樣回答,“過去光禿禿的荒山上現在都是樹,空氣好了、風沙少了、降雨多了,誰住著都舒心?!?/p>
青山不語,枝葉沙沙作響,苗木長成樹,與當年的植樹青年并肩而立。
再造一片青山,就是再造一方水土,養活一方百姓。依托得天獨厚的環境,這里的林下經濟已開枝散葉。
在寧縣湘樂鎮瓦窯村的山林里,山風夾雜細雨,送來陣陣花香,令人心曠神怡。山間偶爾可見一個個小木箱,湊近一瞧,是當地人養蜂用的蜂箱。
“野花聞起來香,花蜜嘗起來甜?!别B蜂園的主人安文祥一邊接待記者,一邊侃侃而談他的“甜蜜”事業。
養蜂是安文祥的“家傳手藝”,從爺爺那輩開始,家里就開始在土窯里養蜂,用蜂蜜換糧食貼補家用。
但過去有一段時間,由于環境惡化,水土流失嚴重,不僅山里的花少了,連家里的莊稼和房子都怕下大雨“漲大河”被水淹了。
進入新時代,走過南跑過北的安文祥回到家鄉,先是做起了苗木生意,后來看山頭越來越綠、花草越來越茂密,2017年開辦了養蜂合作社。
“我們之所以能釀出百花蜜,都是因為山綠了,花兒多了?!卑参南槎似鹨还薹涿?,透光一看,這蜜如赤色琥珀,取一勺入口,香甜順滑,唇齒留香。
安文祥介紹,每年蜂蜜的收入可達五六十萬元,同時他也不斷擴大生產規模,蜂箱數量從50多箱變成500多箱,還開拓了線上銷售途徑。
向綠林腹地挺進,本刊記者又見到一處傍山而建的林麝養殖基地。林麝產出的麝香,因為是名貴中藥材,被視作“軟黃金”。2018年,基地負責人王剛看中這里得天獨厚的植被和環境,決定發展林麝養殖。
“林麝喜食葉子,這里植被茂盛,而且環境安靜,非常適宜林麝生活?!蓖鮿傉f,飼養員每頓要給林麝準備5種以上新鮮樹葉,配以麩皮、黃豆、芝麻、白蘿卜、胡蘿卜、南瓜等飼料,“還要加一點營養補品,養得可金貴哩?!?/p>
聽說林麝會“產金”,周邊16個合作社近200戶村民紛紛加入,借栽植桑苗、種植飼草、采摘桑葉來增收致富。
在合水縣蒿咀鋪鄉陳家河村,村民呂元泰和妻子也看到了綠色商機,自打發現山里的野豬慢慢增多起來,他嘗試用家豬吸引野豬配種,雜交形成新品種。
“雜交出來的豬肉質緊實、鮮嫩,能賣上好價錢?!睘榱吮3制贩N優勢,呂元泰選擇散養的管理方式,讓大豬領著小豬滿山遍野去撒歡“鍛煉”。太陽落山之際,呂元泰一聲吆喝,大豬小豬拉起長長的隊伍,跟著呂元泰的身影回到圈舍。
物以稀為貴,如此特別的黑豬肉受到市場青睞。呂元泰靠著這種特色黑豬一年最高收入能達到七八十萬元。今年上半年,他還和成都一家公司簽訂了合同,訂單式提供特色黑豬肉。
趙亞平說,目前,慶陽市林下種植面積已達到43萬畝,產值達2億元,林下養殖105.15萬頭(羽),產值達2.8億元。同時,當地也在積極發展林產品采集加工和林下旅游等產業鏈條,確保生態效益不斷轉化為經濟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