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擁軍：守正創新，做學生終生成長的引路人

余麗柃

GOOD TEACHER

汪擁軍

湖北省武昌實驗中學校長，湖北省高中教學指導委員會化學學科副主任委員，湖北省化學化工教育專業委員會副理事長，教育部全國優秀中學校長第14期高級研修班學員，曾被評為湖北省優秀教師、武漢市享受政府津貼專家、武昌區第六批拔尖人才。課堂教學曾榮獲“全國化學錄像課評比一等獎”，四十余篇論文公開發表或獲省級以上獎勵。主持“促進學校內涵發展的教研文化建設的研究”“全面育人視野下示范高中全課程體系建構的實踐研究”等省市教育科學規劃課題研究，《做學生終身成長引路人——“一核兩翼三級四力五環”生涯教育體系的實踐研究》榮獲2022年基礎教育教學成果獎國家級二等獎、省市特等獎。

2001年，汪擁軍從湖北黃岡浠水來到武漢工作。他最早任班主任的一批學生已經畢業快二十年了，當學生回校看望他時，曾提到當年的汪老師很嚴肅，就像一座雕像。

同學們無意間的評價讓汪擁軍深刻反思。因教授化學學科，他便給自己取了一個“俗名”——王水。這是濃鹽酸和硝酸的混合酸，一種溶解能力特別強的物質，連黃金都能溶解掉。現在，每當有新生入校，在向新同學做校史報告時，汪擁軍都會向大家介紹自己是“王水”老師，他用這樣的方式激勵自己能夠走進學生，與學生融為一體。

凡事為學生考慮，從學生角度出發，為學生成長引路——汪擁軍以此作為這些年工作的原則和理念。“高中三年不僅關系現在，還關系每一個孩子未來的發展，更關系國家和民族的未來，一定要有一種正確的方式去喚醒學生，點燃他們的夢想，為未來發展賦能。只有正確地認識自己，才能追求更高的目標。”汪擁軍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如此說。

生涯教育，便是汪擁軍探索的突圍路。

高考就是考人品

2023年是汪擁軍在湖北省武昌實驗中學擔任校長的第八個年頭。學校擁有百年歷史，是湖北省首批重點中學、湖北省示范學校、武漢市普通高中領航學校，這樣一所百年名校，高考成績自然備受關注。

在與師生、家長及社會各界的交流中，汪擁軍常常提出這樣的問題：高考考什么？高考分數背后的本質是什么？

“高考就是考人品。”這是他給出的答案。“學生高考結果之所以有區別，不在于智力上有多大差別，更多在于知識學習過程中所形成和展示出來的人格品性有區別，包括責任感和價值觀、理想追求、恒心毅力和吃苦精神、學習習慣和學習方法、心理素質、眼光和胸懷等等。”汪擁軍解釋。

從他擔任武昌實驗中學副校長起，就尤其關注學生的德育。他以“德”字從甲骨文到金文的演變過程，向老師們介紹中國先人們對“德”的智慧認知，強調“德”的重要性：“德”字最左邊是雙人旁，表示一個人行走要正；右邊上半部分是一個“十”和“目”，表示眼光要正，要能夠看到好的東西，目不斜視；右邊下半部分加了“橫”和“心”，就是要心正。中國先人們將其總結為“三正為德”即行正、目正、心正。

認真觀察，不難發現校園里那些真正成績好的孩子其人格品性，如道德品質、恒心毅力、學習習慣都是非常好的；反之，如果一個孩子道德品質、行為習慣有欠缺，那學習也很難優秀。經過反復思考，汪擁軍提出“三好兩有”。“三好”即品德好、身心好、學習好；“兩有”即有個性特長、有創新精神。他表示：“過去，我們很多老師總是看重學生‘學習好，忽略了其他方面，但最后往往學習不一定好。我就告訴他們，只要把學生的品德和身心培養好，學習好是水到渠成的事。”

有了理念上的引領，還需行動上的跟進。學校提煉出“守正德育”（即心正、身正、學正、趣正、行正），開展系列德育活動、主題班會等，推進五育融合，對學生形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現在，每周五下午每個班都會開展主題班會，不少老師還把班會情況在學校教師群進行分享。

汪擁軍曾經在閱讀教育新聞時，讀到英國教育家巴伯的分享：良好的教育=道德×（知識+思維+領導力）。對此，他深以為然。“這個公式很好地闡釋了道德品質的重要性。一個人無論知識有多淵博，思維能力、領導力有多強，但如果道德品質是負向的，對社會都是一個巨大的潛在危險。”所以，“德”才是一切教育工作開展的根基，才是高考的“制勝法寶”。

認識自我，把握方向

2018年是湖北省新高考改革的元年。如何適應新的高考方式，如何規劃高中三年的學習，不僅對于學生、家長是一個挑戰，對于學校管理者同樣如此。

近年來，針對教育領域的中高考改革，國家出臺了很多相關政策。在汪擁軍看來，主要都是圍繞如何落實黨的教育方針、落實好五育并舉以及解決好教育脫離生產勞動、脫離社會實踐等系列問題。學校也早在2016年就開始布局，進行了諸多探索。

回到新高考，汪擁軍認為，新高考中的“3+1+2”選科應該怎么做，到底應該怎樣指導學生選科，是簡單地按照升學計劃安排，還是按照學生的性格、興趣、特質等進行選擇，把學生的個人志趣與社會和國家的需要結合起來進行引導、指導，這是需要高中階段的教育工作者認真思考的事情。汪擁軍想起了多年前在學校擔任副校長時遇到的一個學生。當時，學校有一對雙胞胎，兩個同學成績都很優秀，其中一個高考成績剛好達到清華線，但是只能選擇指定專業，在老師和學校的勸說下，這位同學報考了清華。可沒想到的是，不到一年他就提出退學，向母校申請回來復讀，理由是不喜歡就讀的專業，在學校沒法專心學習，這讓汪擁軍心里非常難受。好在，一年后，這位同學考上了香港大學，并且選擇了理想的專業。

雖然是十多年前的學生，但這件事所反映出的問題一直縈繞在汪擁軍心上。“高中教育到底要不要考慮孩子三年后大學專業選擇的問題？”“激烈緊張的高三沖刺階段，學生的內驅力從何而來？”問題一個接一個，汪擁軍必須帶領學校進行探索、突圍。

突圍路徑之一，就是生涯教育。“生涯”這個詞對教育工作者來說并不陌生，但汪擁軍強調，學校探索的是生涯教育，這與生涯規劃或職業教育有所不同。學校確立的生涯教育是大教育觀念下的綜合教育，創造性提出生涯教育內涵認知公式，即生涯教育包含五個方面的教育：喚醒學生生命發展意識的終身成長教育，讓學生去自我探索、自我管理、自我實現的自主發展教育，以德為先、完善人格品性的道德品質教育，培育樂觀、自信、抗挫力等積極心理品質的心理健康教育，面向人的一生的職業生涯教育。通過生涯教育厚植學生可持續發展的素養，培養生涯發展力。即以課程的形式幫助學生認識自身的性格、興趣、特質、優點和價值觀等，當然還包括認識高校的專業，認知行業、社會職業，帶領學生近距離接觸社會，讓學生了解社會對人才素質的要求，然后再做出抉擇、樹立目標、采取行動。

只有清晰地認識了自我，認清社會對人才素質的要求，才能準確把握未來發展的方向，才能更好地了解、思考大學選專業、未來職業和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之間的關系。從這個角度上說，這正是學生獲得持續成長動力的關鍵所在。

喚醒成長“內驅力”

多年的探索與實踐，生涯教育對學生的改變是明顯的。幾年前，學校一位同學在高考中以688的高分突破清華錄取線，最終綜合考慮后選擇了上海交通大學的人工智能專業。近兩年也涌現出了一批有個性特長、有創新品質、有國際視野、有家國情懷的新生代學子，包括全國優秀共青團員、生物奧賽金牌獲得者帖宸鉉，國際跳棋世界亞軍、數學奧賽國家集訓隊隊員、保送北大數學學院的泮憶銘，國家級青少年科技發明獎獲得者韓坤昱，入選清華大學數學領軍人才培養計劃的鄭坤和易暉，入選北大首屆物理學科卓越人才培養計劃的成凌宇等，各美其美。

從學生剛進校時的懵懂，到畢業時對自我清晰的認識、對未來發展從容而堅定的選擇，不難看出通過生涯教育，學校已成功把教育與社會、生活聯系了起來，將教育從“升學”轉向了關注學生個體的未來發展，培養起學生積極主動的發展意識和適應時代需求的綜合素質。這一切，得益于學校將生涯教育融入日常教育教學工作的點滴，在全員、全程、全方位的“三全育人”體系下，建立起學生可持續發展的高中生涯教育實施途徑與操作模式，汪擁軍將其簡要概括為“一核、兩翼、三級、四力、五環”。

這并不是停留在書面的理念或口號，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武昌實驗中學每屆高二學生都會參加一個特別的活動——學農。利用三天時間，學生們來到農場，體驗現代農業與傳統農業，并自己動手下地勞動，用勞動的果實制作三餐。這讓很多學生意識到，農業也是有非常廣闊的發展空間的，尤其是具有時代氣息的現代農業，大有可為。

利用學生家長資源，學生們還會走進醫院、檢察院、法院、地鐵站、建筑工地等，去到真實的工作環境了解不同的職業，武漢大學和華中科技大學等高校還向學校學生敞開了實驗室大門。這些都是學校在生涯教育中開展的走進大學、走進職場、走進行業活動。“我們希望讓孩子們在真實的場景中，了解社會中各行各業從業者所需要具備的素質，再反思自己現在的狀況與將來的需求之間的差距，有針對性地去進行提升。”汪擁軍強調，“這個素質不僅僅是分數，還包括協調能力、溝通能力、規劃能力、社會責任感等，這對學生形成內驅力是非常有幫助的。”

當前，社會發展迅速，導致學生壓力大、競爭大，這也讓很多學生產生了心理問題。很早之前，汪擁軍就開始關注學生的心理健康，但他知道，影響心理健康的因素比較多，通過生涯教育，能夠很好地培養孩子們健全的心理，并認識到積極的心理對終身發展的重要性。

“學校一直跟學生強調，高考只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所謂終身成長，需要從長遠著眼。人最終是要走向自主發展的，高中結束進入大學非常考驗自我發展能力，可以說高中階段就是他們從自然人走向社會人的一個重要的過渡階段。”這也是汪擁軍對生涯教育的理解，是一個大教育觀念下的綜合教育體系，是“業”“觀”“驗”相結合的教育。

2023年高考已落幕，又一批武昌實驗中學學子即將步入理想中的高校。對汪擁軍來說，這既是成績也是鞭策，讓他更加堅定在立德樹人的路上，以生涯教育為突破，為學生未來發展引路。前路漫漫，他堅信：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必成。

【人物專訪】

本刊記者：請您從個人從教經歷出發，談談一個好校長需要具備哪些方面的能力。

汪擁軍：不同的教育工作者對好校長的定義肯定不同。在我看來，一個好校長首先要有教育情懷，這實際上是一種把學校辦好的責任感，一種對教育的敬畏之心。

第二，好校長一定要有教育的格局，簡單來說，就是立德樹人。怎樣才是真正把立德樹人落實在辦學中呢？這就要考驗校長在辦學中怎樣對待學生發展、教師發展，怎樣搞好課堂教學等。

第三，好校長的胸懷也非常重要，一定要有包容之心。武昌實驗中學是高中學校，是在基礎教育中的最高層，這對教師專業性和學術性的要求是比較高的，老師自身的個性和對民主性的要求也相對較高。在這樣的情況下，校長一定要能聽得進去不同老師的聲音。同時，還要包容不同學生的個性特長，尊重學生發展的階段性規律，引導教師尊重學生個性。

第四，系統思維也是好校長必須具備的。從學校的角度來講，工作內容非常多，如何協調各個板塊工作之間的分工，需要校長去具體地思考、統籌。另外，涉及學校內部管理，如干部管理、教師管理、學校管理、家校共育等，校長還要懂得如何整合社會資源，服務學校的發展。

最后，好校長還必須有開放的視野，不能做井底之蛙，這實際上是一種學習的思維，我個人對此體會非常深刻。我在剛走上教師崗位的時候，起點比較低，到現在在重點中學當校長，一直如履薄冰。如何在每一個階段把工作做好，向外，要不斷去學習、去借鑒兄弟學校一些好的經驗和做法；向內，要向學校優秀的教職工學習，聽得進去一些好的意見和建議。因此，開放的視野是好校長的必備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