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曉榕
〔中共四川省委黨校(四川行政學院),四川 成都 610072〕
隨著我國經濟持續恢復、總體回升向好,共同富裕的目標愈顯清晰。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1]。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我們堅持把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2]22在此過程中,社會各界尤其是學術界對共同富裕理論和實踐的探索與完善從未停止,取得了諸多創新性成果。站在新發展階段的角度審視共同富裕研究的深化和優化,闡釋和展望其研究范式的再升級以及一般分析框架的創新,是與扎實推動共同富裕這項現實任務、長期任務相匹配的基本邏輯和行動要求。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對推進共同富裕進行了重要部署,即到二〇三五年,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3]。這一遠景目標的提出在當前及未來較長時期都將成為學術界研究的重點。綜合現有共同富裕研究成果來看,主要形成了強調思想[4]、內涵[5]13-16、理念[6]、意義[7]、啟示[8]等的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以下簡稱“理論范式”),以及強調路徑[9]、方法[10]123-125、演變[11]、道路[12]、制度[13]等的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以下簡稱“實踐范式”)。以上研究成果為共同富裕的概念詮釋和實踐應用提供了廣闊的研究視野及豐富的實證材料,但是理論研究“重思辨、輕實踐;重描述、輕判斷”的傾向,以及實踐研究“重規范、輕實證;重行動、輕邏輯”的傾向不能滿足作為整體性、綜合性共同富裕研究的實際需求,共同富裕研究范式遷移已成為當前學術界開展相關研究新的知識增長點。
整體性研究指用整體或整體性的觀點來認識、分析、解決問題的方式[14],實質上就是強調在研究中把研究目的、研究對象以及研究過程等當作一個系統來處理。王駿(2019)認為,就現階段而言整體性研究在研究領域、研究對象、研究目標、研究任務以及研究采取的研究方法或所遵循的原則等諸多方面均還處在摸索階段[15]。舊有范式難以克服自身弱點,新范式尚在摸索之中,基于弱項改進和現實研究的需要,范式的遷移勢在必行。
本文建構共同富裕研究新范式,試圖達成以下幾個學術目標:第一,充分運用理論范式的優勢,增強對共同富裕實踐研究的指導性,實現理論范式向研究新范式的遷移;第二,充分運用實踐范式的優勢,彌補共同富裕理論研究的實踐性短板,實現實踐范式向研究新范式的遷移;第三,實現理論范式與實踐范式的融合,形成綜合性、整體性研究新范式,以供后期學術研究交流使用。
長期以來,國內外關于共同富裕思想的研究通常被置于分配正義題域中。亞里士多德等古希臘哲學家將分配正義視為個人公正德性的具體表現形式。《周易》則提出“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以及“損上益下”,《禮記》黃帝“以明民共財”,《老子》提出“損有余而補不足”等。18 世紀,由于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矛盾尖銳,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資本主義制度進行了反思,認為不合理經濟基礎決定的不公正社會制度是導致社會資源分配不公的根本原因,并關注到了“社會制度”對收入平等的影響。二十世紀中后期,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涌現出約翰·羅爾斯(John Bordley Rawls,1971)、羅伯特·諾齊克(Robert Nozick,1974)、托馬斯·內格爾(Thomas Nagel,1979)、羅納德·德沃金(Ronald Myles Dworkin,1977)、邁克爾·J.桑 德 爾(Michael J.Sandel,1982)、布 倫·巴 利(Brian Barry,1996)等研究分配正義問題的哲學家提出了分配正義理論。與此同時,國內研究也呈現出“以社會分配制度建設來實現正義”的總體研究思路。黨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探索了生產資料公有制、合作化、按勞分配的共同富裕模式;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發展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最終是達到共同富裕”和“先富帶后富”的理論和實踐;黨的十八大以來,進入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新時代,提出2035年遠景目標,相關主題研究在政策驅動下再次成為研究熱點。
以1978—2021年為時間周期①共同富裕是指在社會主義制度下,通過發展使全體社會成員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都得到提高的價值和目標,是中國促進社會平等的政策表述(Policy to Bolster Social Equality)。國外沒有和中國“共同富裕”直接對應的概念。從共同富裕思想源流來看,域外共同富裕理論主要源自于對正義哲學、經濟倫理學以及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關于分配對象、主體、方式、標準的問題的討論;部分對共同富裕的政策研究主要集中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在中國的實踐以及中西方經濟制度的比較方面。考慮到共同富裕概念的本土化和研究的理論性與相關性,本文主要以中國國內的文獻研究為主體,同時排除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的政策宣傳性文章(主要是《紅旗文稿》《人民日報》的相關文章)。,以“共同富裕”“分配正義(Distributive Justice)”“資產再分配(Redistribution of Wealth and Productive Assets)”為關鍵詞檢索文獻,共計檢索到5萬余篇論文。從文獻刊發的時間節點來看,其中較早刊發的論文是1975年紀念毛澤東同志《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發表二十周年的宣傳性文章[16]。除此之外,相關論文集中刊發于1983年(20 余篇)、1993年(3000 余 篇)、2003年(1500 余 篇)、2011年(1000 余篇)、2018年(900 余篇)、2020年(800余篇)、2021年(3600 余篇)、2022年(6000 余篇)①1982年9月,黨的十二大通過的《全面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報告提出在戰略部署上要分兩步走,在20 世紀末力爭使全國工農業的年總產值翻兩番。1992年1月,鄧小平同志視察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并發表重要談話,強調“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1993年11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提出“提倡先富帶動和幫助后富,逐步實現共同富裕”。2003年10月,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了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主要任務,提出“以共同富裕為目標,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調節過高收入,取締非法收入”。2011年,胡錦濤同志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0 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指出,經過90年的奮斗,中國共產黨“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要繼續“加大收入分配調節力度,堅定不移走共同富裕道路”。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通過的《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明確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并提出了這個新時代是“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時代”的重要表述。202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2021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提出的“已經到了扎實推動共同富裕的歷史階段”等。這一系列重大政策時間節點與共同富裕的研究階段高度匹配。。考慮到論文刊發的周期大約為1年,因此相關成果與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鄧小平南方談話、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0 周年大會、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等一系列重要政治事件時間節點高度相關。通過重大政策推進的時間節點回顧共同富裕核心理論的基本內容,結合現有研究基點、時代特點、前沿熱點、理論難點、爭議焦點、學術盲點,并進行理論或實踐上的“二次創新”,使相關研究得到新的理論闡釋并迸發新的時代價值,政策驅動與學術研究協同作用特點明顯(見圖1),其中1980年至2021年間,Emera ld Insight 數據庫和EBSCO host 數據庫統計數據不區分年份,分別收錄相關期刊成果10578 篇和7316篇。

圖1 共同富裕相關文獻數量以及發展趨勢圖
從文獻研究的基本范式來看,大致可以將其區分為側重于價值內涵追問的理論維度和側重于實踐路徑思考的實踐維度。在國外,正義倫理思想是主要研究對象,整體延續了過去和當代兩條路徑,以梳理為主,運用多維度視角開展價值邏輯整合。這一類研究成果多數是對西方正義思想史和哲學史的譜寫、歷史脈絡梳理以及不同流派辨析。國外多數學者在此基礎上通常會對各國關于分配正義的理論進行比較,從中找到共有的價值或理念。相關理論研究主要集中在:基于分配正義歷史[17]、演進[18]、倫理[19]的理論研究等;國際分配正義比較研究[20];社會正義、公平正義與共同富裕關系理論研究[21]等。共同富裕概念是中國的本土化概念,其思想源流主要著眼于公平。該思想在近代則吸收轉化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社會的歷史必然聯系”的基本論述,結合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和改革各個時期的實踐而發展。其理論研究的內容則主要關注中國共產黨重要領導人對共同富裕理論的發展[22]、我國社會的階段性特征與共同富裕關系[23-24]、科學社會主義與共同富裕的關系[25-26]、政府與市場、收入分配與共同富裕的關系研究[27-30]等方面。
通過選取近五年100 篇典型實踐研究成果(主要源于CNKI 數據庫中的北大核心和CSSCI 期刊),基于Cite Space 知識圖譜可視化分析,從圖2(a)可以看出,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主要聚焦于通過縮小收入差距、平衡城鄉發展實現全面共同富裕等,如分配正義與稅收制度實踐研究[31];中西方國家不同地區分配制度實踐比較研究[32-33];推動共同富裕的實現路徑研究[34];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對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路徑探索[35-37];共同富裕典型經驗和代表性案例研究[38-39],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收入分配與共同富裕關系的實踐研究[40]等,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改革開放至今。與理論范式不同的是,實踐范式集中出現的時間較晚,在黨的十四大之后才逐步呈現,到了黨的十八大、十九大之后實現快速崛起和成熟,相關研究成果呈井噴之勢,這與我國建設服務型政府,不斷構建和完善國家治理體系、提升治理能力有密不可分的聯系,更與黨的奮斗目標完全契合。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共同富裕需要在高質量發展中推進。值得一提的是,數字經濟在近年來也成為研究的主要話題,既是數字政府建設的關鍵詞,也是推動高質量發展、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詞。圖2(b)中則是致力于實踐范式共同富裕研究的一些專家學者的研究成果,其中包括逄錦聚、李實、蔣永穆、劉培林等,在相關領域內頗負盛名,為我國共同富裕實踐研究貢獻了力量。圖2(b)中節點N 有67 個,連接線E 才20條,說明就該研究而言學者之間的合作還不夠密切。而從連接線的顏色深淺來看,深色代表近年來的合作情況,深色線條占比較多,這說明學者之間的合作日益密切。這是一個較好的趨勢,說明學術界在未來的共同富裕研究領域將達成更加廣泛的共識。圖2(c)是主要發文機構聚類分析。從中可以看出,多以社會發展研究機構為主,由城鄉關系發展研究中心、一些高校的行政或公共(政府)管理研究室以及社科院等機構組成。

圖2 Cite Space 可視化分析圖譜對近年共同富裕實踐研究成果的聚類分析
選取近五年100 篇典型理論研究成果(主要源于CNKI 數據庫中的北大核心和CSSCI 期刊),基于Cite Space 知識圖譜可視化分析,從圖3(a)可以看出,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主要聚焦于社會體系剖析、背景描述、理念構建、價值闡述等,包括社會體系、現代化國家、人類發展等因素,研究內容主要著眼于改革開放至今的這一時間區間。圖3(b)中則是相關專家學者,其中包括楊宜勇、郁建興、吳文新、張占斌等,相較于實踐范式下的學者,此處節點N 有61個,連接線E 有12條,更加顯示出學者針對共同富裕研究合作較少,主要以獨著形式闡述理論觀點。圖3(c)則是主要發文機構聚類分析。從中可以看出多以經濟學研究所(中心)為主,由高校、黨校、智庫研究中心以及一些經濟學研究部門等機構組成。

圖3 Cite Space 可視化分析圖譜對近年共同富裕理論研究成果的聚類分析
簡言之,理論范式重視經驗的闡述,以高校、黨校系統及經濟學、政治學、馬克思主義等研究學會作為研究主體,在經濟學、法學、黨史黨建學科方面對共同富裕進行理論闡釋,著眼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權衡效率與公平、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理論,其研究成果呈現多元化的特征。實踐范式側重對路徑生成的思考,以黨政機構政策研究部門和宣傳部門、社科院系統為研究主體,側重于基礎性制度安排、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在高質量發展中推動共同富裕等方面,探索共同富裕運用經濟制度、行政體制、法治保障、大數據等的實現路徑、實踐經驗、問題困境、對策建議等(見表1)。

表1 “共同富裕”兩種研究范式特征對比
范式(Paradigm)基本內涵包括解釋、舉例、規范等,在學術研究中引申為某一學術共同體所認同和廣泛接受的某種信念體系,包括范疇、理論、方法、觀點等[41]。
理論范式以理論構建與理論驗證為最關鍵的構成要素,揭示實踐真理是唯一的目的,包括內涵與價值、假設與驗證、概念與推理、比較與歸納等,其主要集中于從特定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出發開展基礎性理論研究,即從學術角度分析研究事物本質、特征、功能、啟示等。卡羅琳·麥格雷戈(Caroline McGregor)在回顧吉普森·伯勒爾和加雷斯·摩根(Gibson Burrell,Gareth Morgan)、理查德·惠廷頓和約翰·路易斯·霍蘭德(Richard Whittington,John Lewis Holland)、湯姆·穆拉利(Tom Mulally)等人對范式框架做出的考慮就指出,盡管從20 世紀后期到21世紀早期的理論范式的性質和方向更加多樣化和復雜化,但范式作為實踐理論框架的價值仍然存在。同時也指出了理論范式需要滿足的要求:一是要更多地強調本土環境在全球條件下的重要性;二要拓寬理論范圍,發揮批判和自我反思在激活理論中的作用;三是系統地了解研究理論的邊界,當然還要了解其實踐的范圍來推進研究[42]。
實踐范式以實操技術的挖掘與總結為關鍵內容,指導實踐現象是中心目標,包括問題與對策、現象與原因、歷史與預測、方法與手段等。特里·安德森(Terry Anderson)認為在一般情況下,實踐范式有兩種研究思路:一是相對比較微觀的研究,即直接面向實踐展開有關研究;二是追求探索規律的研究,在實踐中直接運用有關的研究假設,一方面檢驗理論,另一方面推動實踐發展。相對于理論范式,實踐范式顯得更加微觀和具體,從研究結論的適應性來看,實踐范式相對于理論范式要窄一些,但是對解決現實問題提供思路框架具有重要推動作用[43]。莫里斯·特蕾莎(Morris Teresa)總結了實踐范式的重要性,認為其價值包括行為主體可通過不斷的嘗試獲得解決真實問題的方法,基于理論研究的前瞻性與解釋性的同時,實踐研究可以對假設進行有效驗證,為研究設計者提供政策實施條件與靈活的工作方法[44]。
一個科學的范式是具有開放性的,存在揚棄的過程,允許研究者們在新的研究中運用新的方法解決所面臨的問題。就共同富裕研究而言,隨著人們觀念不斷更新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更多向往,在政府政策引導之下,共同富裕經過實踐-認識-再實踐的歷程,形成了一定的研究范式,主要存在理論范式和實踐范式兩種范式。
托馬斯·庫恩(Thomas S.Kuhn)在《科學革命的結構》中最早提出了有關“范式遷移”的觀點,用于解釋科學進步的過程。針對共同富裕研究傳統范式的缺陷,本文擬通過“四維”一般分析框架對其進行修正完善,實現共同富裕研究的范式遷移,形成新研究范式。這將有助于在新發展階段更好地把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內涵,深化對共同富裕的思想認識,凝聚學理共識,全面推進共同富裕戰略目標的實現。
共同富裕兩類研究范式相互交織、相互影響,構成了我國共同富裕研究的豐富圖景。實際上,兩類范式的共同富裕研究有著各自的歷史起點和發展成因,在具體研究方向上各有側重。基于此,其在研究主體、視野及重點等方面也存在差異,在研究結果上也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差異本身無可厚非,但兩類范式總有顧此失彼的遺憾,致其研究陷入理論解釋理論及在實踐中各執一詞的困境,難以滿足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的要求。
從現有研究成果看,理論范式基于分配正義倫理學、政治經濟學、政治學等不同學科理論開展研究,以社會主義本質理論作為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基點,側重于內在邏輯研究和價值導向研究。
1.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基點:社會主義本質理論是共同富裕的元理論。以完全消滅階級剝削和階級壓迫作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馬克思構建了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其中包括對未來社會人類共同富裕的闡述,指出共產主義基本特征是公有制[45]。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旗幟鮮明,從一開始就明確地將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富裕的理念作為理想信念追求,成為社會主義社會實踐的指南[46]42,但是還沒有進行理論化的概括和描述。共同富裕作為我國本土化的概念,學術界直到改革開放后才逐步對其進行系統的論述,且多集中于理論研究。
《中共中央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中曾出現過“共同富裕”,這是“共同富裕”一詞第一次寫進黨的重要文獻。在當時,“共同富裕”的提出是著眼于走集體化道路而提出的美好愿景和重要概念。直到鄧小平同志比較系統地對社會主義本質及建設等一系列基本問題進行深入探究和回答以后,共同富裕作為社會主義最本質的規定才被正式提出。鄧小平同志反復強調、論述共同富裕系列理論內容,包括“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47]110-111“社會主義的本質,……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等[47]373,“共同富裕”就此上升到了社會主義本質的高度。在以往的研究中,理論范式的共同富裕研究可以粗略分為共同富裕取向論、共同富裕內涵論、共同富裕策略論等內容。學者程恩富(2012)認為,對共同富裕問題的全面闡述主要應歸功于鄧小平同志[46]42。而此后,江澤民同志強調:“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和本質特征,絕不能動搖。”[48]胡錦濤同志要求“使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使全體人民朝著共同富裕的方向穩步前進”[49],并強調“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50]。當前,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我們追求的富裕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51],“共同富裕本身就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一個重要目標”[52]等,實際上都是對鄧小平共同富裕理論的堅持與發展,用經典理論和創新理論指導經濟社會發展實踐,回應人民群眾的共同期盼,最終走向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但無論從黨和國家領導人對共同富裕的定位看,還是從諸多專家學者的研究成果看,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規定,這是理論范式始終繞不開的基本論斷。基于論斷展開一系列研究,即在理論范式中社會主義本質理論與共同富裕相關研究構成“源”與“流”的關系,是一棵樹的“根”與“葉”的關系。由此可以認為,社會主義的本質理論是共同富裕的元理論。
2.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的兩個維度及其共性特征。時間維度:理論范式依循時間維度的“源流”關系,共產主義社會是社會主義社會的高級階段,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的“兩個必然”和“兩個決不會”深刻闡明共產主義道路的漫長。但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對共同富裕還是做了謹慎的預測,也即共產主義的藍圖。以馬克思主義為理論背景,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不懈奮斗、不斷探索。黨中央提出過諸多政策指導:黨的十九大明確了黨的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到本世紀中葉我國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實現[53];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的遠景目標等。正如前文所提及,共同富裕研究具有十分鮮明的政策導向性,緊隨黨中央及各地出臺一系列共同富裕相關政策之后的便是盡顯各家之長的共同富裕理論研究,并隨著政策的推進和變化呈現出波動特征。因此,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在時間維度上展現的是共同富裕研究的波動性,但最關鍵的是展現共同富裕研究的時代特點以及對共同富裕理論(或者說社會主義本質理論)的繼承和發展。空間維度: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在空間維度上體現的是共同富裕研究的不斷推進和擴展,隨著生產力不斷提升和“蛋糕”的變大,人民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極大地提升,尤其是隨著黨的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了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此外,民主是全人類共同價值,我國實行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有著完整的制度程序和參與實踐[54]。在這樣的民主秩序下,共同富裕的空間范圍也將得到充分延伸,與共產主義最終是為了實現全人類的解放在空間上是繼起的。因為理論和政策作為理論范式的根本遵循,除了在時間維度上的特征,在空間上則明顯地表現出延展性。可以看出,共同富裕理論研究所指向的群體及地區從少數到多數、從點到線再到面的變化,而本文構建的綜合性、整體性研究新范式正是著眼時代發展和研究推進,試圖讓相關研究在空間上得到充分地展開。
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的兩個維度實際上充分體現了共同富裕從歷史到現實、從現實到未來的指向,生動詮釋了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從一窮二白到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再到全面脫貧進而實現全面小康整體水平提升的過程,這充分說明了中國共產黨的共同富裕理念的全民性、全面性、共享性,映射出理論研究范式的發展變化。然而,新征程對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真正實現“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單純的理論范式已經不足以應對所面臨的挑戰,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理論范式完善和改進的迫切需要。
3.共同富裕研究理論范式的優點與局限性。優點:過去的研究表明,在學術爭鳴和不斷創新之中理論研究范式確實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尤其是共同富裕的思想、內涵以及理念得到完善、擴充和更新,共同富裕理論日臻豐富和完善,與時代同頻共振。特別是隨著近年來相關研究的綜合化,多學科融合研究讓共同富裕有了更廣闊的理論研究前景,加之馬克思主義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在理論高度上給予了根本的示范,有發展的科學的理論做指導,理論范式具有內在的理論優勢。局限性:實踐性與理論性的二元對立是學術研究中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所謂的“純理論研究”在理論界成為一種主導的研究范式,以致過分傾向純學理的研究,忽視了對現實問題的探究。盡管這種研究范式對于強化學科意識較有裨益,但與此同時也出現了另一種偏向:理論的目光對現實忽略,理論的能量對現實無力,思想的話語對現實沉默,由此造成二者之間緊張的對立。有一部分研究甚至為了“凸顯理論”,從而走向了片面理論化的道路,以概念消解問題、以文本抗拒時代、以邏輯替代經驗、以經典代替流變。這樣一種“理論性訴求”實際上是一種與理論本性相悖的、純經院化的追求,它使得原本扎根于大地的理論成為漂浮的缺乏現實維度和歷史內容的“空中樓閣”。如何進一步完善理論研究范式,強化其實踐性,彰顯理論對實踐的指導成為一項重要任務。除此之外,解釋限度的僭越是近年來理論研究范式存在的一個新問題。當前,理論界客觀上存在過度解釋馬克思主義的傾向,試圖將馬克思主義理解為一個變動不居、無所不包的東西。該視域下的共同富裕理論探究有的已經溢出了合理的邊界,呈現出一派“多元化”現象。從現象層面看,理論繁榮和理論自由似乎內在需要多元的解釋,然而本質是逐漸喪失了限度,導致了傳統的斷裂和理論的混亂或理論對事實的隨意裁剪。
學術界對于共同富裕理論研究的基本立場圍繞著科學社會主義的相關假設展開,在研究中將宏觀的理論架構完整地運用到某一中觀的問題研究中有較高難度,導致理論研究成果交叉重復、整體性割裂。而且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本身也需要經歷現代化和本土化的過程,我國社會體制機制的變革絕不是簡單地展望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勾勒的藍圖,而是要加強對黨中央提高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包容性的研究闡釋,在政策實踐中提出真問題、形成新思維、提出新觀點,不斷精進理論范式,更好地為共同富裕研究創造理論環境。
當前,實踐范式由于和我國“十四五”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結合度、融合度更高,因而在研究內容體量上顯得更為豐富寬廣,也在發展條件和發展規模上顯得更為成熟穩定。但實踐范式的知識旨趣貼近以“增強共享發展成果能力”為中心,肩負探索“分配正義”對社會改變、社會正義和人類解放的使命,在其演變進程中暴露出一些短板和弱項,在現階段也面臨著諸多挑戰,亟待更好地發揮實踐范式的效用。
1.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及其產生的歷史原因。實踐范式主要以路徑闡述為中心,以對策建議和體系建設為核心內容,以社會分配制度建設實現正義的視角從經濟學、行政學、公共管理、社會學等不同學科上開展實踐研究,側重于行動邏輯研究和問題導向研究,結果呈現上主要是方法與路徑、道路與演變、制度與體系等。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在黨的十四大之后才逐步出現,伴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成長而成長,在縮小城鄉差距、地區差距、結構差距等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中其作用不斷得以凸顯,在共同富裕美好圖景勾勒愈發清晰的新時代,實踐范式顯得愈發活躍和成熟。總體來說,實踐范式產生的終極目的是解決實現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問題,服務于實現共同富裕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
2.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的特征、優勢、挑戰與危機。特征: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要分階段促進共同富裕[55]。所以在實踐范式當中,關于路徑、規律和方法的探究就顯得尤為重要。與理論范式類似,共同富裕研究實踐范式也具有學科性,主要集中于收入分配、區域協調發展、基層治理、科技創新及激發新動能等模塊,較好地堅持了問題導向和過程導向,著眼于現實且充分發揮了各自學科的優勢。同時實踐范式還呈現出政治性,現有的研究緊密結合了黨和國家方針政策,努力尋找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契合點。優勢:實踐范式本身的特征就蘊含了一定的優勢。總體來說,該范式更多地考慮了人民的現實因素,體現出較高的可行度,并堅持問題導向和過程導向,整體上是對規律的再現和運用,是實踐方法的集中體現。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上指出:“從那時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就成為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最偉大的夢想。”[56]有著五千多年文明歷史的中華民族使得共同富裕研究有著廣闊的空間,實踐范式也有了在時代的步伐中繼續探索前進道路的底氣和信心。挑戰與危機:在現實中,問題的出現往往都是錯綜復雜的,如何讓“疑難雜癥”條分縷析一一得到解決是十分龐大的工程,比如我國城鄉差距既有自然地理原因,也有政治、歷史、文化等各種原因,不能單純地僅從某一方面考慮。所以目前的實踐范式“單兵作戰”很難適應復雜環境,特別是當今世界,國際局勢波詭云譎,全球挑戰層出不窮,人類社會危機重重,運用傳統的規律、路徑和方法已經很難解決當前復雜的問題,同時還要應對新事物可能的負面效應,對于實踐范式來說,應時應勢的優化升級顯得十分必要。
如前所述,理論范式與實踐范式各有不足,只有將范式遷移到更多注重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分析框架從單學科到多學科的整體性、綜合性研究的新范式上來,才能更好地發揮兩類傳統范式各自優勢,并通過整合轉化,促進共同富裕研究往深、往實里走。本文建構共同富裕“四維”一般分析框架,作為解析共同富裕研究范式的工具,嘗試推動我國新時代共同富裕研究范式發展及其遷移。
對共同富裕一般分析框架進行創新,促進共同富裕研究范式遷移,需要根據研究范式的基本方法,提煉并解析其諸多關鍵要素。構建“四維”一般分析框架,旨在面向社會現實的共同富裕研究時,新的研究范式能夠始終做到緊緊圍繞“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以及“最終實現共同富裕”這個目標,抓住以人民為中心這個根本,通過詮釋主體的重要性、揭示客體的復雜性最終沿著正確的道路推動共同富裕研究不斷向前。因此,共同富裕“四維”一般分析框架的構成要素包含:價值之維、主體之維、客體之維和路徑之維。
價值之維,就是為什么中國共產黨一貫追求共同富裕?即共同富裕是為了什么,最終要達到什么樣的狀態?
主體之維,就是誰來推動實現共同富裕?即黨、政府和人民之間的互動以及互動的歷史成效和未來期待。
客體之維,就是哪些因素影響著共同富裕?即哪些是負面的影響因素,哪些是正面的影響因素,如何克服消極因素同時運用積極因素?
路徑之維,就是如何確保共同富裕的實現?即共同富裕如何通過這些要素并使其發揮積極效用以保障共同富裕的實現,結合前面“三維”,最終引出該維。
對“四維”的差異回應就形成了共同富裕的不同研究模式。
“四維”一般分析框架是用來解釋共同富裕研究范式的分析工具,是建立新舊范式之間聯系的橋梁,通過“四維”分析框架內容的創新可以明確未來范式遷移的方向。本文提出“價值之維”是社會主義理想的號召,“主體之維”描述的是話語構建中主體從集體到少數再到全民的變化,“客體之維”是我國社會大系統,“路徑之維”是組織領導、制度創新與科技進步,表示當前范式遷移的進路。“四維”的內涵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但“四維”的分析框架可以不變,在共同富裕研究中具有一般性質。
實踐范式還欠缺一定的理論深度,對價值之維的思考停留在局部,而理論范式則需要進一步深化對路徑等實踐問題的思考,實踐范式與理論范式相結合可以實現優勢互補。長期不在一個平臺對話,研究可能相互割裂,以致面臨各自陷于困境的尷尬局面。
構建新范式是為了完善理論和實踐兩個研究范式,同時也是為了促進兩個范式的結合并形成合力。本文建構的共同富裕研究新范式通過揚棄傳統范式的優勢與問題而形成(如圖4),新范式可以發揮理論范式在價值判斷等方面的優勢,彌補缺乏實踐經驗不足、信息掌握不夠全面等的不足;發揮實踐范式重心在路徑探索和規律運用上的優勢,彌補理論深度不夠等方面的不足,形成共同富裕研究范式的“四維”全新內容體系。

圖4 基于共同富裕“四維”一般分析框架的新范式與傳統范式的關系
本文嘗試創建具有普適性的共同富裕研究一般分析框架,并融合多學科相關知識,形成一個揚傳統研究范式所長、避傳統研究范式所短的新型綜合研究范式,促進共同富裕研究范式遷移。
談到新的社會制度時,馬克思寫下“生產將以所有人的富裕為目的”[57]。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真理追求,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實現共同富裕一直是人類的夢想,在古代中國關于大同世界的理想以及西方世界的烏托邦都是明顯的體現。但是在馬克思主義產生以前,這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樓。基于對人類社會的深刻洞察,馬克思主義理論全面地論述了共同富裕實現的物質條件基礎、社會制度前提及社會途徑,同時還論述了共同富裕與人的全面發展的關系等方面的內容,揭示了共同富裕的發展規律。實際上,共同富裕作為中國本土化概念,它更是我們黨終極追求的理想。促進共同富裕是黨和政府的長期歷史任務,要實現從“先富”向“共富”時代邁進,之前主要是指走共同富裕道路,向著共同富裕目標不斷邁進[58],下一階段目標是取得共同富裕實質性進展。中國共產黨以馬克思主義為根本指導思想,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經過百余年的偉大奮斗,黨帶領人民在社會主義的光輝大道上走得更加從容,在總目標和一個個分目標的指引下,共同富裕的偉大目標逐步推進并必然最終成為現實。一方面,社會主義本質理論是共同富裕的元理論;另一方面,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關于共同富裕的理論具有重要現實意義[59],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出的社會主義必然勝利,也給人類共同富裕的實現做了最完滿的構想。就此而言,社會主義理想號召共同富裕實現。
集體: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共中央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指出,要“逐步實行農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并使農民能夠逐步完全擺脫貧困的狀況而取得共同富裕和普遍繁榮的生活”。這是“共同富裕”首次出現在中國共產黨的文件中。此后,毛澤東同志開始比較集中、系統地闡述了有關共同富裕的思想[60]。在那個特殊的時期,通過集體的方式廣泛凝聚社會力量,迅速扭轉新中國成立初期一窮二白的局面,讓人民真正體會當家作主的獲得感、幸福感。實際上,共同富裕在當時作為一種宣傳手段起到了很大的激勵作用,由“共同的窮”轉向“共同的富”的一種話語形態凝聚并增強了集體的力量。
少數:黨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主要任務是弄清社會主義本質,形成準確、完整的共同富裕思想進而指導我國經濟和社會制度的改革、創新與完善,實現經濟健康快速持續發展、社會和諧程度提高、人民普遍富裕幸福和社會主義中國的長治久安[61]。鄧小平同志提出社會主義的本質后在多個場合系統論述了共同富裕,主要包含幾個方面:一是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堅持社會主義的前進方向,也就是堅持共同富裕的目標;二是實現共同富裕,提升社會生產力是根本手段;三是先富帶動后富。點線面的結合、先試點再推廣、“摸著石頭過河”,無疑為共同富裕道路夯實了基礎,讓少數能先行,讓整體能進步,我國社會經濟在這一階段實現了騰飛。
全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群眾“精神短板”問題成為共同富裕道路上的障礙,個人的財富增長和思想進步呈不協調發展的狀態。一方面,先富起來的人思想意識未跟上,不愿意發揮帶動作用;另一方面,即使在同等物質條件下,在精神文明發展上依然有個體間的差異,并且物質貧困只是影響精神貧困的其中一個因素,此外還有許多因素使可持續的高質量發展難以實現。總之,我國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現狀以及由此衍生的突出問題是新時代實現共同富裕必須要解決的難題[62]。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提出,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55]。基于對世情國情的深刻洞察,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共同富裕的重要論述堅持系統性思維,從實現共同富裕的現實困境出發,著力提高生產力的質和量,堅持“一個都不能少”,在覆蓋面上更講究全民、全面,在內容獲得上更講求滿意度、幸福感和獲得感,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共同富裕的進程,未來共同富裕也一定是在全民的基礎上取得實質性進展并最終實現。
實現共同富裕必須把握社會主要矛盾,最大限度讓人民群眾參與創建美好社會、共享發展成果。在此過程中,要擴大中等收入群體,不斷縮小貧富差距,提升居民生活質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們依然要把握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我國是世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的事實。在此階段實現共同富裕必須發揮政府宏觀調控的職能,并充分發揮后富者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力。因此,三次分配方式的綜合協調、保證效用確有必要。
針對群體差異,一是要堅持發展生產力;二是持續提高居民收入,并擴大中等收入人群的覆蓋面;三是要合理分配,做好協調,持續縮小人群間生活水平差距和發展差距[10]123。實質性推進共同富裕,提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只是其中的一個因素,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絕不是輕松之舉,而是一個系統性工程。這需要在收入端和支出端多維度推進,科學合理考量和設計相關政策,在保底基礎上推進教育、醫療、文化等基本公共服務的優質共享。在未來一個時期,作為頂層驅動力的共同富裕戰略,作為內生驅動力的縮小城鄉、區域、群體間差距要求,作為行政驅動力的推進民生領域治理現代化,將會齊力推動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63]。
針對城鄉差異,要特別重視集體層面的經營,在鄉村地區積極發展真正的集體經濟,這也是在鄉村地區增強黨組織號召力、居民和組織之間凝聚力的關鍵所在。此外,要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在扎實有效推動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上出大力氣、下苦功夫。2022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鄉村建設行動實施方案》指出:“鄉村建設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任務,也是國家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內容。”[64]要落實好文件指出的十二條鄉村建設的關鍵任務,到2025年鄉村建設取得實質性進展,有效地補短板、強弱項,進一步縮小城鄉差異。
針對區域差異,覃成林(2017)等認為,先富地區帶動其他地區共同富裕有兩種主要途徑。一種是在中央政府的統一安排下通過財政轉移支付等方式,幫助其他地區發展經濟,推動其逐步走向富裕。另一種是先富地區對其他地區的經濟增長產生空間外溢,從而帶動后者經濟增長,走向富裕[65]。欠發達地區除了依靠先富地區,還需要緊緊抓住生態資源稟賦這一優勢,一面瞄準需求搶抓經濟發展,另一面做好資源集約利用。
在組織領導方面,第一,加強黨的全面領導。發揮黨統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統籌各方,科學配置,精準對點開展幫扶項目,提升區域、城鄉、人群之間的發展差異彌合有效性,使得幫扶對象自我發展、持續發展的動力和能力得到提高,并形成先富帶后富的良好氛圍,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第二,政府發揮助推和促進作用,讓弱勢群體在物質生活水平方面能夠有提升的空間,并鼓勵參與社會治理,提升政治參與能力。增強宏觀調控能力,把握財產性收入和一般勞動收入的關系,穩定價格總體水平,穩住市場市價“基本盤”,鼓勵創新。協調國際經濟關系,遏制跨國跨境違法犯罪。第三,鼓勵社會力量參與。貧富分化不只是經濟問題,更是社會問題,因此實現共同富裕還需要持續動員全社會各方面的力量參與。向人民群眾宣傳聽得懂、能吸收、出實效的共同富裕政策,把科學內涵通俗地傳達給人民,并以高度的使命感為之奮斗。提倡誠信、守法、公平、自強,主張責任、互助等良好社會公德。堅持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弘揚革命文化,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持續提升人民群眾文明素養,全面提高社會文明程度。加強對外文化交流和多層次文明對話,創新推進國際傳播,利用線上線下資源不卑不亢講好五千年文明古國的傳奇,提高中華文化在國際上的傳播力和影響力。
在制度創新方面。第一,基本經濟制度是實現共同富裕最根本的制度保障。促進共同富裕最為重要的就是不斷促進收入分配更加公平合理,完善分配制度,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制度體系。第二,城鄉二元分割體制需徹底打破。在各方面為人民群眾提供真實有效的兜底,突破城鄉壁壘,讓人民群眾有平等的機會自主擇業和追求理想生活,最終真正促進“人的發展”而不是“特定地方的發展”。第三,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打破城鄉二元壁壘,讓人民群眾平等且充分享受基本公共服務。統籌推進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創造更加通暢的人口流動條件,努力實現全國統籌、城鄉統籌,并制定明確的時間表和路線圖,縮小待遇差距。吸收先進的國際經驗,科學合理制定和設計制度體系,避免陷入“福利陷阱”,同時更要避免養“懶漢”。
在科技進步方面。科技進步是經濟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但因為科技門檻可能會使社會不平等程度加深。新的技術在應用過程中可能會替代簡單重復的勞動力工作,進一步對相對劣勢的群體和地區造成負面影響。與之相反,更發達地區、更高收入水平的群體可能有更多的機會率先享受到科技背后的紅利,地區、群體間初次收入分配差距可能進一步擴大。與此同時,殘障人士以及老齡人群等在應對技術進步沖擊、利用先進技術共享發展成果方面還存在著較明顯的“數字鴻溝”[66]。而數字化是一個不可逆轉的大趨勢。數字化發展可以為推進服務下沉、促進信息共享、拓寬參與渠道、提升治理效能、評價治理績效、凝聚群眾共識等方面提供技術方案,讓全體人民在共享發展與治理的成果上有更多效能感。互聯網、5G 技術、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加速演進和融合發展,引發新技術、新產品、新商業模式的廣泛應用,同時提供了更多且多元化的工作崗位。智慧社會發展、數字政府建設、智能化社會治理等提升了公共服務的效率和質量。此外,技術進步有助于更好地應對如新冠疫情這樣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沖擊,降低其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數字化發展并不必然通過“技術賦權”推動社會平等,也可能由于“數字分群”進一步加劇群體間的分化,這顯然與共同富裕的目標不相匹配。基于此,推進數字化發展與推進高質量發展、共同富裕的邏輯一樣,一方面要堅持發展數字經濟,另一方面要推進治理能力現代化,更要通過政府兜底對那些為數字化發展所“排斥”、無法自主享受數字化發展成果的群體提供充分的備選方案[5]25。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我們必須把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67]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2]22共同富裕不是鼓舞干勁的宣傳語,不是先富后富的分層式階段式發展,也不是低水平的少數人的共同富裕,而是已經到了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發展階段,是在高質量發展中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新階段,是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要富裕的新階段,我們要隨著時代條件的變化不斷深化對共同富裕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的認識。從學術研究的角度,在新時代新征程的號角聲里,共同富裕傳統研究范式不應在各自發展之中故步自封,而是需要直面自身研究存在的局限性,針對整體性、綜合性共同富裕研究的客觀需求,充分結合傳統研究范式的優勢,圍繞“四維”一般分析框架,實現研究范式遷移,通過新的研究范式促進共同富裕研究更好地向前發展,在領域內凝聚形成更加廣泛的共識,為推動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做出理論和策略上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