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關懷一定會促進高職生的學習投入嗎?專業承諾的中介作用*

任 尚 賈緒計

①廊坊職業技術學院 065001 ②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 △通信作者 E-mail：jiaxuji2004@163.com

二十大報告提出,要發展高質量的教育體系,培養高素質人才。高等職業院校肩負著培養社會急需的、具有“工匠精神”的高素質技能型人才的使命,是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高質量的教育要求學生必須以良好、積極的狀態投入到學習過程中,可見,高學習投入水平既是高質量教育的體現,也是高質量教育發展的要求。所謂“學習投入”是指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其認知、情感和行為的參與程度[1],是學習質量的重要評價指標。學習投入不僅能預測學生的學業成就[2],還能縱向預測學生未來的升學、就業和工作情況等[3],對學生的發展和成長有著深遠影響。高職教育作為國民教育體系不可或缺的部分,擔負著培養多樣化人才、傳承技術技能、促進就業創業的重要職責。根據教育部職業技術教育中心發布的全國職業院校學情調查報告顯示,高職生總體學習投入水平僅為61%,學習積極主動性不足等問題突出[4]。因此關注高職生的學習投入及其影響因素,對于提高學生的學業成就,改進教育教學質量,促進高職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在影響學生學習投入的眾多因素中,教師關懷行為起著重要作用。教師關懷行為是指學生與教師的交流互動中,感知到教師對自己的支持、鼓勵、安慰和疏導等積極行為[5]。根據基本心理需要理論(自我決定理論),每個人都有勝任、自主和歸屬的需要,一旦需要得到滿足,個體的內在動機會顯著增強。當學生感受到教師足夠的關心與呵護時,其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滿足,會更加愿意投入到學習過程中,展現出較高的學習投入水平。如楊舒文等人針對小學生研究發現,教師關懷行為能正向預測學習投入[6]。梁春曉針對初中生的調查結果也發現,教師關懷行為會對學習投入產生顯著的直接效應[7]。張廣鵬對高中生的研究也發現類似的結果[8]。類似結論也從師生關系與學生積極發展的研究中得到證實,如Furrer和Skinner研究發現,擁有良好師生關系的學生,更渴望學習新知識探索未知,更樂意觀察事實、獨立思考、尋找資源、解決問題[9]。而且融洽的師生關系可以改善學生的課堂行為(觀察到的學生課堂行為指標：學習投入時間),即師生關系質量與學習投入時間呈顯著正相關[10]。Khanna等人實證研究得出,教師關懷行為已延伸到高等教育,且能影響成人學習者的學習效果;成人學習者也明確表達了他們需要教師對自己展示關愛行為[11]。在我國,學前教育與基礎教育率先踐行了教師關懷行為,與中小學相比,高職生同樣需要教師關懷,而且教師關懷可能對學習投入有重要影響。如于志學的研究發現,教師支持與高職生學習投入之間顯著正相關[12];滑婧夷等人的研究發現,高職護理教師教學行為對學生學習投入有顯著預測作用[13]。因此提出研究假設：高職生感知到的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之間顯著正相關。

同時,高職生感知的教師關懷行為可能不僅直接影響學習投入,還可能通過其他中介變量(如專業承諾)間接影響學習投入。專業承諾是指大學生與自己從事專業之間的一種心理聯系,即大學生認同所學專業并愿意全身心地學習該專業的態度[14]。這一假設提出的依據有理論和實證研究兩個層面。①理論層面來看,積極情緒的拓展建構理論認為,積極情緒不僅能拓展個體的瞬時注意、認知和行動范圍,還能建構持久的個人資源,給個體帶來長期的好處。學生感知的教師關懷越多,心理需要越容易得到滿足,高職生在專業學習過程中體驗到高興、自豪等積極情緒也會增多,從而增強其對專業的認同和喜愛,這種對專業的承諾又會進一步在學習過程中表現出較高的學習投入水平。②從實證研究看,專業承諾、教師關懷行為和學習之間關系密切,這為專業承諾的中介作用提供了重要的前提和基礎。首先,學習投入不僅受教師關懷行為的影響,還受到專業承諾影響。高專業承諾的學生更有可能取得高成就,且與學習投入關系密切[15]。有研究發現,大學生的專業承諾對學習投入會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專業承諾水平越高,學生對學習的態度就越積極、越投入[16-17]。相反,大學生專業承諾不強,相應的學習投入就不高[18]。專業承諾與學習倦怠呈顯著負相關,專業承諾越低,學習倦怠越高,越不利于學生的學習投入[19]。其次,教師關懷行為與專業承諾也關系密切。盡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教師關懷行為與專業承諾相關,但是與教師關懷行為、專業承諾相近概念的研究表明,它們有顯著正相關。如對教師支持與專業認同的關系研究發現,教師支持與專業認同有顯著正相關,隨著教師支持的增加,高職生的專業認同感也隨之增強;積極的情感支持能增強學生對所學專業的了解程度,消極的情感支持容易使學生對所學專業產生抵觸情緒[20]。李曉慧和余璐研究也發現,實習指導教師的支持水平越高,學生的職業認同水平越高,且二者呈正相關[21]。以上結論均證實了教師支持能促進學生對本專業學習的信心。雖然關于高職生教師關懷行為與專業承諾關系的實證研究較少,但根據以上文獻不難推測出教師關懷行為將會對高職生的專業承諾產生正向預測作用。因此,提出研究假設：專業承諾在高職生感知的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綜上,研究基于已有理論和實證研究,針對高職生這一逐漸受到關注的群體,探究高職生感知到的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的關系,以及專業承諾的中介作用。

1 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

采用分層抽樣法,選取河北省某職業技術學院的大一、大二共800名學生作為被試,現場發放并回收問卷。剔除測謊題未通過41份、答題時長太短25份、連續重復答案2份,有效問卷732份(91.5%)。男生170人(23.3%),女生562人(76.8%);大一352人(48.1%),大二380人(51.9%)。

1.2 方法

1.2.1 學習投入問卷 采用Schaufeli等編制、方來壇等修訂的學生學習投入量表[1,22],該量表包括活力、奉獻和專注3個維度,共17題。采用Likert 7點計分,得分越高說明學生學習投入水平越高。本研究中總量表與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97、0.91、0.91和0.93。

1.2.2 教師關懷行為問卷 采用雷浩修訂的教師關懷行為量表[5]。該量表分為盡責性、支持性和包容性3個維度,共18題。采用Likert 5點計分,得分越高說明學生感知到的教師關懷行為越多。本研究中,總量表與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96、0.90、0.89和0.87。

1.2.3 專業承諾問卷 采用連榕等人編制的專業承諾問卷[14],該量表包括情感承諾、繼續承諾、規范承諾和理想承諾4個維度,共27題。采用Likert 5點計分,得分越高說明學生專業承諾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總量表與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94、0.83、0.66、0.91、0.91。

1.3 統計處理

運用SPSS 23.0軟件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采用Mplus 7.4進行結構方程模型分析,以檢驗中介效應。

2 結 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運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結果顯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有6個,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量為24.90%,遠小于40%的臨界值。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各變量的相關分析

3個變量之間的相關分析發現,教師關懷行為與專業承諾呈顯著正相關;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呈顯著正相關;專業承諾與學習投入呈顯著正相關,見表1。

表1 各變量的相關分析(r)

2.3 專業承諾的中介效應分析

采用結構方程對專業承諾在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關系中的中介作用進行檢驗。模型估計方法為極大似然估計法(ML)。其中,教師關懷行為為潛變量,其3個維度作為測量指標;專業承諾為潛變量,其4個維度為測量指標;學習投入為潛變量,其3個維度為測量指標變量。顯著性檢驗采用Bootstrap法,有放回地重復取樣5000次,根據95%的置信區間是否包含0來檢驗中介效應是否顯著,若置信區間不包含0則表示中介效應顯著,若包含0則表示中介效應不顯著。

假設模型的檢驗結果顯示,模型整體擬合指數良好：χ2=131.65,df=32,RMSEA=0.065[90% CI：0.054,0.077],CFI=0.987,TLI=0.981,SRMR=0.027。模型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結果(見圖1)表明,教師關懷行為顯著正向預測專業承諾(β=0.62,P<0.001),專業承諾顯著正向預測學習投入(β=0.64,P<0.001),而教師關懷對學習投入的預測作用不顯著(β=0.03,P>0.05)。這說明,專業承諾在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關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注：虛線代表P>0.05,圖中為標準化路徑系數

采用偏差校正的Bootstrap法進一步檢驗該模型,結果顯示,間接效應值為0.40,總效應值為0.43,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93.02%,見表2。

表2 模型中介效應檢驗的Bootstrap結果

3 討 論

3.1 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的關系

結果顯示,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之間顯著正相關,但是在加入專業承諾這一中介變量后,高職生的教師關懷行為對學習投入的預測作用不再顯著,該結論與國內外研究結果不一致[23-27],這可能反映了高職生的師生關系和學習投入區別于其他類型學生。教師關懷行為包括包容性、支持性和盡責性3個方面。盡責性是指教師對教學工作認真負責、盡心盡力,為學生樹立良好的榜樣;支持性是指學生遇到疑難問題時,教師能主動提供及時、周到的幫助和支持;包容性是指教師能理解和包容學生的不同想法和做法。高職院校中,普遍存在師生關系淡漠的問題,即使高職生感受到教師的關懷行為(如榜樣示范、積極關注和支持、無條件包容學生),也無法將教師關懷與需要提高專業學習成就建立聯系,更無法直接轉化為學習的動力,表現出高學習投入,這可能與高職生普遍學習態度不端正,對學習有認知偏差有關。而普通本科學生普遍重視學業成就,更能將教師關懷與學習投入掛鉤,因此本科生中,教師關懷行為會直接預測學生學習投入,而高職生中,教師關懷行為無法直接預測學習投入。

3.2 專業承諾的中介作用

結果發現,專業承諾在高職生教師關懷行為與學習投入的關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也就是說,教師關懷行為可以通過專業承諾間接預測學習投入,但教師關懷行為對學習投入的直接預測作用不顯著。這一結果可以通過基本心理需要理論和積極情緒的拓展建構理論進行解釋。①從基本心理需要理論的視角看,高職生具有自主、勝任和歸屬的需要,當學生感受到教師的尊重、支持、包容時,會一定程度上滿足他們的基本心理需要,并對自身的身份產生高度認可與強烈歸屬感。這種歸屬感會促進學生有更高的專業承諾,感覺自己是本門專業中的重要一員,愿意在專業領域付出更多地努力,從而促使他們在課內外的學習過程中投入更多。而且,高專業承諾能促進學生的專業精神,使學生對未來的職業機會、職業成就、職業受尊重度有長期的目標與抱負[28],容易形成穩定且持久的遠景性學習動機,進而有效促進學習投入。②從積極情緒的拓展建構理論看,積極情緒作為重要的個體資源,對個體的發展有積極促進作用[29]。學生感受到越多的教師關懷行為,通常會產生更多地愉悅、自豪等積極情緒[30-31],這些積極情緒作為個體重要資源,會使得學生體會到專業學習中的快樂,會對所學專業更加認同;這種專業認同感能減少學生的學習倦怠,是學生進入深度學習,積極投入學習的重要因素[32-33]。

同時,結果發現,當加入專業承諾后,教師關懷行為對學習投入的直接預測作用不顯著,這與已有關于教師關懷行為對學習投入預測顯著的結果不一致[34]。出現這樣的結果,可能與研究樣本有一定關系。本研究調查的是高職生,高職生具有區別于中小學生、大學生的特征,如高職生的學習內容專業定向強、學習動機層次不齊,職業意識薄弱等特征[35]。該研究結果也許反映了高職生具有的重要特征,即教師關懷行為更多地是通過中介因素(如專業承諾、積極情緒)對學生的學習起作用,后續需要通過更加精致、追蹤研究來驗證本研究結果。

3.3 教育啟示

基于上述研究結果,為改善高職生的學習投入水平,使高職教育高質量發展,可從以下幾方面予以改進。一方面,可通過提高教師關懷行為來增強高職生的專業承諾,進而提升學習投入水平。目前部分高校的師生關系存在功利化、淡漠化、消極化等現象,在師資選聘時,學校不可只注重教師的學術素養,還應考察教師與學生的良性互動能力[36]。教師關懷行為是可培養的,學校有必要對新聘教師進行崗前培訓,科普有關教師關懷行為的積極影響,根據實際工作結合當下需求,不斷完善和細化有關教師關懷行為的規章制度。另一方面,通過增強學生專業承諾來提高學生學習投入水平[37]。要使高職生成為更有生產力、動力和創造性的專業人員,應加強其專業認可度[38],通過學生自身調節(如高職生應做好職業規劃)或外部調節(如教師在教學活動中應多鼓勵學生,激發學生對本專業的繼續承諾;學校制定公平公正的轉專業政策)來增強高職生的專業承諾,進而提升高職生的學習投入。

3.4 研究局限

盡管本研究得出一些有意義的結論,但仍有一些局限性：首先,研究屬于橫斷研究,不能得出變量間明顯的因果關系,未來需通過追蹤研究驗證該結論。其次,從樣本的角度看,研究未調查大三的學生,研究結論未必符合大三學生的特征;而且只選取了一所職技院校為例,不能代表其他的高職院校,調研結果的普適性還需要進一步豐富和驗證。最后,從測量工具來看,基礎教育和高職教育存在差異,師生互動方式、相處模式也有諸多不同。如果能將教師自評與學生評價相結合,來考察教師關懷行為水平,研究結果將會更加客觀公正。本研究使用的是一般的學習投入,沒有涉及專業領域內的學習投入,它們之間具有哪些相似性和差異性,未來需要進一步拓展和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