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惠 葉飛燕
(1.2. 昭通學院藝術學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合唱聲部之間的音準研究,通常是從音樂技能的角度來進行分析,但音樂事象本身除去技能訓練之外,還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因素,對合唱省部之間的音準起著直接或間接的作用,這一點,早就引起了部分研究者的注意“……在美國,以弗朗茲·博厄斯(Franz Boas,1858 ~1942)為代表的一批人類學家、音樂學家以及他們的學生,開始更多地從文化背景中去研究非歐洲地區及其各土著民族的音樂傳統,他們更重視實地考察(田野作業)和音樂與社會、經濟及文化方面的聯系,從注重和強調音樂文化意義的角度,為這一學科的新發展做出了貢獻。”[1](7)
苗族唱詩班的主要活動區域,在中國西南邊陲的滇東北次方言苗族人聚居區。滇東北次方言苗族支系,俗稱“花苗”,自稱“阿卯”,他們主要居住在滇東北、滇中及黔西北地區。
現當代基督教傳入我國西南苗族聚居區的時間,可追溯到鴉片戰爭后,隨著基督教的傳人,其相應的宗教儀式亦同時傳入,其中自然包含了各種歌唱活動,苗族人接受最快的是基督教宗教儀式中的歌唱活動,因為,這與苗族人以民歌傳承歷史和文化的風俗很契合,基督教的唱詩班在滇東北次方言苗族人(俗稱“花苗”)中間迅速傳播開來。西方的傳教士們,在滇東北次方言苗族人聚居區傳播基督教的過程中,逐漸發現:通過教唱贊美詩的形式,來進行傳教的效果,比單純布道的效果要好的多,苗族信眾通過“唱詩”這種宗教教義藝術化包裝的形式,更容易理解和接受基督教的教理和教義。
位于滇東北的昭通市地處烏蒙山區,是滇東北次方言苗族人的聚居地,他們與毗鄰的黔西北苗族,可謂一脈相承,屬同一支系。目前,云南省的昭通市,大約有幾萬苗族基督教信徒,他們分布在昭通市周邊幾個縣鄉的苗族村寨里。他們平常去當地教堂做禮拜唱的歌,主要是漢語版的《新編贊美詩》和《敬拜贊美》,另有苗文版的《頌主圣歌》,還有一些當地的苗族信眾根據圣經的內容或自己的感悟所編創的各類歌曲。
當地的唱詩班,由教會的信眾組成,一般是信徒中歌唱能力較好的一群人,他們主要負責教會禮拜日的唱詩及帶領其他信眾進行敬拜儀式,唱詩幾乎是整個基督教儀式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唱詩班的演唱形式,主要是以多聲部合唱為主,其中既有橫向的旋律聲部運動,又構成了縱向的和聲效果。想要做到整體演唱的和諧之音,音準是其關鍵的核心,整個唱詩班的各個聲部,除去準確地把握自己的音準外,同時,還要聆聽其他聲部的歌唱效果,與其他聲部的歌唱者融合為一,構成整體歌唱效果協和的音程關系。
滇東北次方言苗族(花苗),是目前學界研究少數民族宗教唱詩班歌唱藝術的主要對象,尤其是對苗族基督教音樂的研究,已有不少著述問世。如云南大學李昕博士《滇北花苗基督徒熱衷唱詩原因解析——以云南昆明芭蕉箐教會為例》(載《西藏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 期)一文,是從顯性和隱性兩個方面探討了云南花苗熱衷誦唱贊美詩歌的原因;中國藝術研究院孫晨薈副研究員《傈僳族與大花苗四聲部合唱音樂的比較研究》(載《黃河之聲》2014 年第21 期)一文,專門探討了苗族唱詩班合唱的發聲方法;西安音樂學院華慧娟的《基督教贊美詩在滇北苗族地區的傳播、演變與文化意義》(載《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2007 年第3 期)一文,比較詳細地介紹了贊美詩的演唱情況;中央音樂學院楊民康研究員的《本土化與現代性:云南少數民族基督教儀式音樂研究》(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8 年版),是一本專業研究的學術專著,對云南少數民族基督教儀式音樂的各個方面,都進行了全面、細致的研究,書中也利用了不少的篇幅,完整介紹了云南花苗基督教信眾贊美詩的演唱方式。
以上各位專家學者及宗教音樂的研究者們,對宗教音樂尤其是云南的基督教音樂的前期研究成果,從不同的視角,采用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方法,對滇東北次方言苗族唱詩班的合唱情況進行了解析與詮釋。從學者們的分析研究中,我們發現:民族音樂學視野中的“音樂”,并不只是單純的聲音形態,而是一種歷史、文化、民族包括民俗的綜合的音樂現象。
延綿在云貴高原上的烏蒙山,覆蓋著黔西北和滇東北地區,來自云南昭通烏蒙深山里面的一群花苗民眾,他們平日里忙碌在田間地頭,也沒有受過任何專業的聲樂訓練,甚至有些淳樸的花苗民眾連認字和識譜都有困難,究竟是如何掌握了這種外來的、陌生的、宗教儀式中的多聲部歌唱形式的,是音樂研究者們關心的問題。筆者也是這一音樂文化現象的關注著,為了探究其中的原因,筆者開展了深入烏蒙山區進行田野調查,走訪了頗具代表性的三所滇東北次方言苗寨的基督教堂,近距離觀察了唱詩班的現場演唱活動,并廣泛訪談苗族信眾和教堂工作人員,從民族音樂學的視角,探究苗族唱詩班合唱音準的原因,其余宗教文化的問題,本文概不涉及。
針對滇東北地區苗族信眾詩班如何處理聲部之間的音準問題,筆者專門走訪了坐落在滇東北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的三一圣堂,還有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及大關縣天星鎮涼風坳的基督教堂,并分別采訪了三個教堂的負責人王海牧師及教堂工作人員王健清和陶仕敏。上文提及的三座教堂均有上百年的歷史,幾經翻修,目前依舊按時舉辦各種宗教活動,因為這三座教堂均位于滇東北次方言苗族人聚居地,其信眾也基本上都是當地苗族民眾。而且,教堂中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亦均系當地土生土長的苗族人,且均畢業于云南神學院,有著規范的宗教文化研習的身份背景。為此,給筆者的調研增添了不小的信心,給實地調研訪談所獲得的第一手材料,也增加了可信度。
2019 年9 月,筆者專程趕往云南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的三一圣堂,采訪了該教堂的負責人王海牧師。蓮峰鎮基督教堂所有的唱詩活動,都是由王還牧師教傳授和指導的,附近苗族寨子里的苗族信眾或是到他家或是直接去教堂學習唱詩。
王海牧師介紹說,信徒們學習唱詩的積極性很高,天天晚上都到他家去學習唱詩,即使沒有樂曲的伴奏,他們的音準也不會出錯(見圖1,圖片內容:為云南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的唱詩班在教堂里唱贊美詩,她們手上所拿書本為苗文贊美詩。拍攝時間:2019 年9 月22 日上午12:20。拍攝地點: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內。拍攝:楊云惠)。

圖1
我在采訪該教堂負責人王海牧師時,他就苗族唱詩班有關聲樂歌唱如音準等技巧問題,談了自己的體會,他覺得:
苗族有個特點,大概是因為經濟文化背景的原因吧,歷史上,苗族人一直都隱居在山上,不愿意跟其他民族或者是外鄉人來往,他們的思想意識等各個方面,都顯得更加封閉。但是,苗族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就是他們在唱歌這方面的天賦。通過唱歌,苗族民眾可以表達自己喜怒哀樂的心情,他們通過唱歌,還能把自己感到的所有壓力,或者是自己的一些自卑感慢慢地釋放出來。
我小的時候,常常能看到家鄉苗寨里的苗族民眾在一起聚會時的場景,就是現在想起來也還會很感動。家鄉的苗族百姓每逢節慶或其他好日子,常常聚在一起唱啊、跳啊、講啊……很多人唱著、跳著、說著就會流下淚來,大家都會覺得喜樂平安,是多么的珍貴。無論白天的勞作多么忙、多么累,也不論你自己有什么煩惱,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唱歌,彼此分享著各自的感受,這種的和諧融洽的溝通,通過同歌共舞的形式,就會讓你得到心理上的滿足,寨子里所有的人都會感覺到平安喜樂,慢慢升起一種自己對生活的勇氣和自信……
我們那一代人,在沒有信仰的時候,苗寨里的花苗看到外來人,都會往自己家里躲藏,或者干脆把門關了,不見外人,也不想與異鄉人溝通,甚至根本就不想與外界任何人來往。這種心理和行為,在苗寨已經成為一種生活常態,或者說是行成了一種風俗習慣。其實,這是因為苗家人,尤其是生活在山上還不愿下山的花苗民眾,他們心里面的自卑感所導致的。現在的情況好多了,再遇到漢族或者彝族,還包括其他民族,都覺得彼此間的隔膜沒有以前大了。
唱歌,對于苗族人來說,并不陌生,尤其是他們在不認識字或不識譜的情況下,也不會跑調。苗族人有一個特點,就是太害羞了(不自信),但是在唱歌這方面卻能夠掌握得很好,十分自信。比如說合唱的時候,他們的音準和節奏,都不會高出來或者跑偏,但是,在單獨唱的時候,又會發現他們實際上掌握的并沒有那么好,可能這就是因為他們自身的一種自卑感所導致的。
當苗族人認可并接受了基督教,也就是說廣大苗族民眾大家開始認識神的時候,大家就認為它是一個至高無上創造天地的主,在苗族民眾的心里面,是很敬畏他的,在唱歌的時候,自然就會產生一種神圣的心理狀態,不敢亂跑調。在合唱中,他們會認真聆聽別人的聲音,然后再跟隨著節奏和旋律去自覺地融合,若碰到自己不會唱的地方,就悄悄地跟著唱,遇到自己會唱的部分,就大聲的唱出來。不忽高忽低,不會故意亂唱和亂吼,也不存在有這種心態。①
2020 年11 月初,筆者前往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的蒙恩圣堂,參加了在這里舉辦的一年一度的感恩節(見圖2,圖片內容:為筆者在蒙恩圣堂院壩里面與前來參加感恩節的苗族信眾合影,一旁地下放著的背簍是當地的苗族信眾背來做奉獻的糧食。拍攝時間:2020 年11 月8 日上午11:00。拍攝地點: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攝影:葉飛燕)。該教堂管理組的組長,名叫王建清,他幾十年來一直負責該教堂的管理工作,并負責唱詩班工作。

圖2
筆者對該教堂的負責管理的王建清進行了訪談,據王建清介紹,當地的苗族民眾喜歡用唱歌的方式來表達內心的真實情感。在他們來教堂參加禮拜活動時,更喜歡通過唱歌的方式來展示自己內心的虔誠與信心,效果往往勝過單純的講道活動。這個教堂的工作人員,在每次禮拜活動之前,都會利用空閑的時間教前來參加活動的苗族民眾唱歌,等人到齊或者到時間了,才開始做禮拜。
該教堂的負責人王健清,向筆者講述了自己帶領唱詩班的成員學習合唱的情況:
平常的日子里,每個禮拜日的早上,我就提前來到教堂,帶領著一些先期趕來的唱詩班的成員聯系歌唱。等到來教堂參加禮拜的人來得差不多了,我再帶著大家集體練習合唱。除了禮拜日在教堂里聯系合唱外,有時,差不多每個星期,我們都有兩三個晚上,還聚集在某位唱詩班的成員家里,一起練習歌唱……②
筆者在參與蒙恩圣堂一年一度的感恩節活動現場,還發現有不少當地苗族信眾陸續背著玉米前來蒙恩圣堂做奉獻,還有給蒙恩圣堂捐現金的。唱詩班的成員站在講臺上方的臺階上唱歡迎歌,她們一邊拍手,一邊歌唱(見圖3,圖片內容:蒙恩圣堂的唱詩班在禮拜儀式開始前演唱歡迎歌。拍攝時間:2020 年11 月8 日上午12:00。拍攝地點: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內。攝影:楊云惠)。由于筆者是漢族,蒙恩圣堂的唱詩班,通常是唱一遍苗語的,又唱一遍漢語的,筆者也能知道她們歌唱的內容。

圖3
該教堂的感恩節活動內容,由唱詩、講道及舞蹈等活動內容組成。許多苗族信眾都準備了節目,大家穿上節日的盛裝,輪流上臺表演。參演的苗族信眾,年長者有70 多歲的老人,年幼者有13、14 歲的孩子,女性偏多。
在活動現場,筆者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在整個活動過程中,當某個苗族信眾與同伴分享自己的體會時,或許是他(她)的某個想法觸動了其他兄弟姊妹的內心,他們就會根據敘述者所講的內容,唱起相應的歌來,進行回應。筆者在現場觀察到,有好幾次,只要有一個人起頭唱歌,其他人就跟著唱起來。筆者通過采訪的苗族同胞了解到,他們歌唱的內容,或歡樂、或悲傷。唱到開心之處,他們還會集體拍手打節拍,身體也隨著節拍左右搖擺。激動之處,甚至站起來拍手跺腳高聲歌唱,速度越來越快,現場的情緒越來越高,氣氛也越來越熱烈……每當這時,剛剛與大家分享自己心得體會的人,要么停下來等待大家唱完繼續講述,要么跟著大家一起唱,直到唱完這一首歌之后,才又接著往下講。這或許與苗族民眾平日里動輒以歌唱來表達自己內心感受的生活習俗有關,一人唱,大家合,顯得那么自然而然,祥和共情。
2020 年10 月底,筆者參加完由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民族宗教局主辦的苗文培訓班后,就和大關縣天星鎮涼風坳教堂的管理人員陶仕敏女士一起,前往她負責布道并管理的涼風坳教堂,參加星期天固定的禮拜活動。
中午12 點左右,前來參加禮拜的苗族信眾坐滿了這個新修的教堂。由于當地的苗族年輕人基本上都出門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多是老人和帶著小孩的年輕婦女。
整個禮拜活動,貫穿講道與唱歌,唱詩班間或進行表演,站到講臺前方的臺階上為大家唱贊美詩(見圖4,圖片內容:涼風坳基督教教堂唱詩班的部分成員在唱贊美詩。拍攝時間:2020 年10月25 日中午12:40。拍攝地點: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天星鎮涼風坳基督教堂內。攝影:楊云惠)。

圖4
整個禮拜活動,由該教堂的管理者陶仕敏女士主持,由于筆者在場的緣故,陶仕敏女士就用漢語普通話布道。禮拜活動貫穿著布道和唱歌,陶女士說到動人之處,下面的苗族信眾當中,就會有人立即唱起相應的歌,只要一人起頭,苗族信眾就會很自然地加入進去,一起歌唱。即興的歌唱,這是在其他地方的宗教儀式中,很少見到的一種文化現象,筆者在云南昭通不同的幾處教堂中,都遇到這樣的歌唱場景,感觸頗深。布道者講得好,就會打動下面的苗族信眾,苗族信眾就會有感而發即興唱歌,唱的歌多,聽講的人也多,大家都很專注。如果臺上的布道者講得不好,打動不了臺下的苗族信眾,引不起大家的共鳴,或者說對他們沒有什么啟發,臺下的信眾就會各自講悄悄話,也不會即興唱起歌來,或者是打瞌睡,甚至走出教堂門去,這種情況筆者也遇到過,但不多。在筆者長期調研宗教音樂的過程中,碰到的臺上布道,臺下傾聽,彼此互動,即興歌唱的場景,還是常見的,如此這般的文化現象,貫穿了整個活動的全過程,這是苗族信眾參加宗教活動時的一大特點。
接下來,筆者結合田野調查的第一手調研材料和訪談錄音的整理資料,就云南昭通地區苗族信眾唱詩班合唱的音準的問題,從幾個不同的視角進行分析研究。
筆者在對云南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王海牧師的訪談中了解到:民族文化心理因素,對于苗族信眾合唱音準的把握,有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他告訴筆者:
這一方面的原因,是由歷史原因所導致的封閉和自卑感造成的,這種心理體現為苗族民眾平日里不敢大膽表現自己,總怕出錯。一來是怕影響整體的合唱效果,二來是怕自己唱的不好而遭人恥笑。因此,他們參加唱詩班開初的一段時間,總是表現得小心翼翼的。這種小心謹慎的體現,在參加合唱時,總是偷偷找自己的音高,另外,是通過仔細傾聽其他人的音高,來找準自己的聲部。一旦她們找準音高了,就開始大聲歌唱,反過來,若找不準,就干脆不出聲,只聽別人唱,直到找準后,才張口……此外,這些唱詩班的成員,即使自己會唱,平日里自己也不敢單獨唱,好像缺少勇氣和自信。但是,在她們進行合唱時,每個唱詩班的成員,都會放開喉嚨盡情地歌唱。這大約是由于合唱的時候,她們的音準和節奏,都不會高出來或者跑偏,但是,在她們單獨歌唱的時候,掌握得又沒有那么好的緣故,最后說起來,還是因為他們自身內心深處的一種自卑感所致。③
苗族民眾在聲樂學習和演唱中的這一文化藝術現象十分有趣,即:由于自卑和不自信,導致他們獨唱時不敢唱,而合唱時卻唱得很好。換言之,即:群體的力量使個體凝聚成一個整體,這種內聚力強大的集體感在合唱時體現的很明顯,這大概就是民族學家們研討的苗族民眾的群體意識吧。
這種強烈的群體意識,正是苗族心理特征的一大體現。在苗族習慣法《議榔詞》中,要求苗族人民“穿衣同布,做活同一處”,“我們走一條路,我們走一坐橋,我們轉頭在一起,立足在一處。”可以看出,苗族的生存方式是以“群體行為”為主的,個體必須遵守群體的生存法則。“在苗族的傳統文化和道德觀念中,群體是遠高于個體的現實存在,是被‘神圣化’了的具有崇高意義的存在,個體必須歸屬于群體。在作為習慣法性質的‘議榔’中,有一種關于對違反榔規者給予‘開除’的處分,被‘開除’者即使不被驅逐出村寨或一定社區,也被斷絕同‘議榔’的各成員的一切交往?!_除’是一種僅次于處死的嚴厲處罰,受罰者也感到離開群體是很嚴重的問題,脫離群體就意味著失去了庇護,失去了生存的權利……”[2](270)
“由于民族音樂學在研究有關民族的音樂及音樂生活時,必須要涉及相關民族群體的社會內容和這些音樂及音樂生活與社會體制之間所發生的密切聯系的內容,”[1](41)苗族以家族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小聚居群體,就形成了一個凝聚力很強的群體,整個寨子里面的人,都是親人,大家必須遵照一定的倫理或社會準則行事,體現出長幼有序、謙恭謹慎、團結協作的群體意識。苗族人這種極強的“群體意識”,在歌唱中尤其是合唱中體現得最為明顯,其顯現為不同聲部演唱不同的旋律,而各個聲部的成員不但要有準確的音高判斷力和穩定的音高概念,還要傾聽彼此之間的音程關系,以達到完美協和的視聽效果。這種分工合作的歌唱形式,體現出整體的風貌,在表達形式和內容上都體現了集體整齊劃一的堅強意志。
這種群體和個體間的關系,體現在合唱中就反映為:單個個體演唱的時候,這種來自于集體的信心就變弱了,于是,就造成了單個演唱的效果并不出色這樣一種現象。筆者采訪的王海牧師時,也多次同筆者提起過這個問題,也認可這種現象其實也是苗族民眾文化心理中的那根深蒂固的“群體意識”的體現:
苗族信眾單獨歌唱時顯得不自信,但在大合唱的時候,大家一起唱,就唱得非常好,音準和節奏都掌握得很到位??僧斠粋€人或者少數幾個人一起唱的時候,又沒有那么好了。所以,你看,苗族人單獨歌唱的時候很少見的,比如說在一個什么節日當中,一個苗族人在眾人面前出來獨唱的,非常少,但一出現合唱的情形,所有在場的苗族民眾就非常積極的參加。④
當然,“群體意識”的鞏固和維系,還包括共同信仰的因素在里面。筆者訪談的王海牧師,在訪談中涉及到合唱音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由于有共同信仰的約束。他認為人有信仰時,就會心生敬畏之情,甚至在歌唱時也顯得虔誠謹慎,從不敢隨意對待,亂跑調的。
有學者研究發現“從發生學的角度來說,人類遠古的民俗和音樂是共時共生的一個整體,所有的音樂都是實用性的,都包含著民俗內容……”[1](41)筆者在云南昭通地區的諸多苗寨進行田野調查的過程中,尤其是考察苗族民眾日常生活中的歌詠習俗時,深深感受到了這一點。
2011 年,筆者受滇東北昭通市民族宗教局的委托,前往位于昭通市昭陽區附近的盤河鎮“阿初魯”苗寨,為那里的苗族群眾教唱漢語歌曲,當地宗教合唱團的苗族信眾也參加了這次以合唱為主的聲樂學習,宗教合唱團的成員,主要由當地蒙恩圣堂唱詩班的成員組成。在近兩個月的時間里,昭通市民宗局委派了一位工作人員(花苗)為筆者當助手。在這次培訓中,每天,都是由面包車載著筆者和助手,趟過寬寬的、流淌著淺淺河水的河床,前往苗寨,組織苗族群眾學習合唱,而參加合唱培訓的苗寨群眾,則是跋山涉水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合唱學習,可見苗族人對唱歌的熱愛及對學習的渴望。合唱培訓工作結束后,在告別宴會上,所有的參與合唱培訓的苗族學員排著隊,唱著歌,挨個向筆者敬酒,表達惜別和感謝之情,令筆者十分感動。
苗族人用唱古歌的形式傳承自己的歷史文化和民族習俗,這在筆者數次深入苗寨進行實地田野調查時,都得到了印證。歌唱,已經成為他們生產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更成為他們生命成長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苗族人在勞動時唱歌、休息時唱歌、做客飲酒時唱歌、談情說愛時也要唱歌,尤其是苗族人的婚禮上,主家都要請當地善長唱歌的著名歌手來唱歌助興,到了節日里,更是要唱歌……
寨子里或自己家中來了客人,主人也會邀請善歌的青年男女前來盤歌,這既是一種歡迎待客的方式,也是通過對歌增進彼此間的了解和感情。苗族每年最盛大的花山節,那更是歌舞的海洋。善歌的青年男女是參加花山節人群中的佼佼者,他們吸引了眾多羨慕的目光。這些朝氣蓬勃的苗族男女青年,通過對歌互相了解彼此,建立感情,發展成情侶者,不在少數。可以這樣說,苗族人一生中,基本上所有的言行舉止,喜怒哀樂等,都離不開歌的伴隨,哪怕是與敵人開戰前,也要由寨子里的巫師唱歌來祈神相助,鼓舞士氣。
苗族喜歌善舞的習俗,使得苗族民眾通常以自己所屬的村寨為一個彼此熟知的群體,經年累月地處在一個歌舞的環境和氛圍中,已成常態。為此,他們歌唱中的音準和節奏,早就融進他們的血液和骨髓中,雖然沒有專業音樂院校刻意訓練的音準概念,但在日常生活習俗中,置身歌唱的海洋,他們從小生長的環境就是一個天然的、開放的學習歌唱的大課堂,整個苗寨就是一所歌唱的學校,所有祖先留下的歷史、文化、生產及生活中的各種風俗,都是通過歌唱而汲取知識和養分,代代傳承的……筆者在多次的田野調查中,常??吹竭@樣的景觀:晚飯后,苗家人的晚輩,圍坐在火塘旁,聽老輩人唱苗族古歌,通過歌聲了解了祖先的歷史故事;在山坡上放牛羊時,也能和對面山上的人對歌解悶;花山節上,隨著人群吹笙唱歌,仍然是以歌唱來慶賀苗家最隆重的傳統節日;婚禮,是每個苗家人一生中最重要時刻,這一時刻的古歌、山歌、“啊阿作”歌,會唱的通宵達旦……總之,歌唱,對苗族人而言,是族群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也是族群生存的一個重要標配,更是苗族人傳統文化、鄉風民俗、道德規范、價值觀念和審美情趣的具體體現。
筆者采訪的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的負責人王海牧師對苗族信眾善歌的民族習俗和文化傳統十分認可:
苗族有一種天賦,就是通過唱歌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或者通過唱歌把自己的一切壓力,包括自己的一些自卑感,都能慢慢釋放出來。苗族人為什么有唱歌的天分?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通過唱歌的方式,能釋放出自己內心的壓力,是一種“生命之需”和“生存之需”,能慢慢提升自己對生活的勇氣和自信。這個天分的形成,與他們天生喜歡唱歌、一切都離不開唱歌的習俗是分不開的,因為唱歌能夠釋放一切壓力,得到心靈的滿足。⑤
筆者同云南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的管理組組長王建清交流時,他也深深地感受到苗族信眾與生俱來的歌唱天賦,在唱詩班的合唱中展現得最為充分,顯露無疑:
苗族信眾喜歡用唱歌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內心的情感,在禮拜活動中,更喜歡通過唱歌,去理解教理教義,效果往往勝過單純的講道?;顒蝇F場,當某個信眾與兄弟姊妹們分享自己的心得體會時,如果這種分享觸動了其他信眾的內心,他們就會根據分享的內容,唱起相應的歌曲,有時就是苗族人的古歌,這大概是我國西南苗族聚居區宗教活動中一個獨有的文化藝術現象……⑥
滇東北次方言苗族能歌善舞的習俗,早已融進了他們日常生活中,包括宗教儀式活動之中,他們通過唱詩班里的合唱來了解深奧的教義,并在彼此分享心得體會時,即興的一人起頭,眾人合唱,使得整個禮拜活動充滿了歌聲。
唱歌成為苗族民眾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組成部分,這一積淀已久的傳統習俗,造就了苗族善于歌唱的天賦本能,而聲樂演唱時的音準和節奏等要素,既是最基本的技術手段,同時也是最重要的歌唱技能,都潤物無聲地滋潤并培育了苗族民眾的天賜的歌唱能力。由此可見,苗族民眾喜歡唱歌的習俗,使其音準與節奏等聲樂演唱的要素,是他們在長期的實踐中形成并早已運用自如了。
語言和音樂彼此的互動的關系由來已久,與此相關的前輩學者的研究也是碩果累累,音樂界的老前輩楊蔭瀏先生,在其《語言音樂學講稿》(1963 年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研究所油印版)一書中,仔細地分析了漢語的聲、韻、調、句逗等與音樂的關系,為民族音樂學新領域的拓展開了先河;中央音樂學院錢茸教授所著《語言音樂學基礎》(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18 年版)一書,詳細介紹了語音、聲調等與音樂的關系,其系統性與學理性,成為這一研究領域的典范之作。類似的前輩學者在這方面的著述還有許多,這里就不一一贅述了。
有關苗語聲調音樂性的研究,也引起了許多音樂研究者的關注,相關的研究也陸續發表。著名語言學家、中央民族大學教授馬學良先生注意到“……押調不押韻是黔東方言苗族格律的特點,押調是在詩句的末一個音節要求聲調相同, 讀音的高低升降等完全一樣?!保?](8)劉振南在研究苗語后也發現“苗族的詩歌、唱詞不講究押韻而講究押調。”[4]李炳澤研究了苗語的押韻和聲調后闡述了自己的看法“苗語的押韻比較獨特,要求上下詩句相同位置的聲調一樣, 這一點在黔東方言詩歌中體現得最徹底……”[5]李石德富在研究了苗語詩歌的格律與音樂的關聯后認為“……更巧的是,這些平調的調值相差數值與音樂上的五聲音階互相吻合。”[6]
不但中國的學者發現了苗語聲調的音樂性,國外的研究者也發現了這一語言現象,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民族音樂學系的李海倫(Helen Rees)教授撰文認為“Agnew 在文章中,非常詳細地介紹了苗族的儀式音樂場景,還介紹了他們的民歌、樂器和舞蹈動作等。他還進一步分析了苗族音樂的音階和節奏,而且提出,苗族的民歌跟苗語的聲調應該有密切關系……”[7]
大量的研究結果都表明苗語具有音樂性,尤其是苗語聲調的音階化,使苗族形成“會說話就會唱歌”這一獨特的語言藝術現象,“說話”與“唱歌”融為一體,對聲樂演唱音準的掌握,自然駕輕就熟。
2020 年10 月,筆者參加了由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民族宗教局主辦的苗文培訓班(見圖5,圖片內容: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參加苗文培訓班時的照片,圖中前排左一為筆者。拍攝時間:2020 年10 月12 日上午10:30。拍攝地點: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文化館會議室。攝影:云南省昭通市大關縣民族宗教局副局長王朝光),授課的教師由大關縣政協朱明釗老師(滇東北次方言苗族)擔任。在歷時半個多月的滇東北次方言苗族語言的學習過程中,朱明釗老師詳細教授了滇東北次方言苗語的聲母、韻母、聲調,還有苗文拼寫、朗讀及教唱苗文歌等。

圖5
滇東北次方言苗語有6 個聲調,豐富的語言聲調,使滇東北次方言的苗語具有了音樂性。滇東北次方言的苗族民眾,大多數人還在依舊使用老苗文(即拉丁字母與苗族服飾圖案的結合),其聲調標記是根據發音的高低,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排列的。
從滇東北次方言苗語的6 個聲調位置來看,第一聲處于字母上方的最高位置,其聲調音高最高;第六聲處于最低位置,其音高最低,全部六個聲調的音高,都可以用音符來區別(見圖6,圖片內容:為滇東北次方言苗語聲調位置示意圖。制圖:楊云惠)。

圖6
如圖6 所示:最上方的位置,是第一聲,相當于漢語的一聲;右肩上有兩個聲調,一個是第二聲,相當于漢語的去聲;另一個是第三聲,漢語無對應聲調;中部腰部有一個聲調,即第四聲,相當于漢語的第二聲;最下方有兩個聲調,一個是第五聲,另外一個是第六聲,相當于漢語的第三聲。⑦
如何區分這六個聲調,筆者在大關縣文化館參加苗文培訓期間,對聲調第三聲的音高很難區別和掌握。后來發現,用簡譜的首調音樂旋律5 35 2 的音高,去記錄這個聲調的苗文拼讀,就掌握了第三聲的音高。
與此同時,筆者也用這種類別的方法,掌握了其他幾個聲調的音高及彼此間的區別,“……在把這樣一種語言演變成文字的過程中,似乎自始至終都在需要某種音樂的樂譜,從中您能夠學到一張可以唱出來的乘法運算表。如果當真把它當作包括數字在內的十足的數學問題,亦將令人難以應付,總之音樂的要素從來絕對不可缺少。”[8](12)結合上述六個聲調的音高,可用音符標記示意圖(見圖7,圖片內容:為滇東北次方言苗語聲調對應的簡譜首調音高示意圖。制圖:楊云惠)來區別:第一聲的音高,相當于簡譜中的5 音;第二聲的音高,相當于帶前倚音5 的3 音;第三聲的音高,相當于簡譜中的2 音;第四聲音高,相當于帶前倚音3 音的5 音;第五聲相當于簡譜中的1 音;第六聲相當于簡譜的低音6 音。

圖7
從這些音符的排列來看,滇東北次方言苗語的幾個聲調中,已經包含了中國傳統民族調式的五聲音階1235 及低音5 和6 了。
以上內容可用一個設計的表格來總結歸納(見下面的表格,表1,表格內容:為滇東北次方言苗語聲調位置、音符拼讀方式、聲調音高及對應的漢語聲調示意圖。制表:楊云惠)。

表1
另外,聽苗族人說話,他們習慣用帶頭聲的高位置拉長語調,外人聽起來,就像在唱歌,因此,民間才有“苗族會說話就會唱歌”這種說法。
云南省昭通市彝良縣滇東北次方言苗族學者李睿,在其所撰寫的《云貴川邊境苗族的文化教育圣地——石門坎》一文中,通過總結操滇東北次方言苗語的人在學習音樂及在歌詠隊的演唱情況,把苗族人在歌唱方面音準的天賦,歸功于其族群的語言“說來可能有人不相信,苗族學生唱歌,七個音階唱的十分準確,無矯正可言??蓾h族生就不同了,要把七音唱準確,不經過長時間的糾正是很難的,尤其是3、4 與7、i 兩個半音,實在無法糾正。苗族人不說學生,就是一般沒進過學校的男女青年,也唱得十分準確。這也可以說是苗族人先天的一種長處。其實,從生理上講,這可能是與本民族的語言有關……”[9](268)
滇東北次方言苗族唱詩班的多聲部合唱,是一群生活在山鄉僻壤、來自田間地頭、文化程度不高且未受過專業訓練的苗族信眾,在多種因素的作用下,唱出的令人震撼的四聲部合唱歌曲。
多聲部大合唱,需要每個成員具有強烈的團隊意識,具有寬容、默契與合作的平和心態,還要有自覺自律的統一性。苗族唱詩班成員共有的民族認同感和一致的信仰追求,使唱詩班的成員們在合唱中得到了一種心靈上的滿足,這為唱詩班合唱時的音準和諧,奠定了牢固的群體凝聚力的基礎。她們在演唱中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音準不再是一種刻意的技能追求,而是一種單純的歌唱行為,是個體情感表達與集體情感表達的相互融合為一的最佳效果?!坝捎诿褡逡魳穼W描述和研究的音樂對象(特別是其中的民間音樂類型),在留存和分布上總是依賴人類社會群體生活而表現為一定的自然空間區域范圍,而且這些音樂事象又無時無刻不受賴以生存空間范圍的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的影響和制約?!保?](49)扎根于云南苗鄉的基督教禮拜儀式中多有歌唱舞蹈伴隨,對于能歌善舞的苗族民眾而言,這種伴隨歌唱的宗教活動,既滿足了精神上信仰的需求,又抒發了內心豐富的情感。
苗族唱詩班合唱中的音準把握,既得益于苗族族群的歌唱天賦,又得益于苗族文化心理的強大生命力和信仰的凝聚力,更源于他們平日里的勤學苦練和不懈努力。恰是因為這些主客觀因素的助力,他們憑著父輩傳承下來的記憶和經驗傳授,憑著每周四次的勤學苦練,排練出和諧的四聲部合唱,以小水井農民合唱團(其前身就是苗族唱詩班)為代表,他們唱出云南,走向全國,也走向了更大的世界舞臺。⑧
本文通過田野調查的方式,實地觀察和參與唱詩班的活動,從民族音樂學的視角,把苗族唱詩班合唱音準這一學術問題,與其民族心理及群體意識、傳統習俗和宗教信仰及族群語言聲調與音符的關系等問題相結合進行研究。唱詩班合唱中多聲部音準的和諧,對苗族民眾而言,不僅僅是聲樂演唱技能的掌握,更是族群文化的綜合體現。
注 釋:
①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與該教堂負責人王海牧師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19 年9 月22 日上午08:3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海。
②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與該教堂管理組組長王建清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20 年11 月8 日下午17:0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健清。
③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與該教堂負責人王海牧師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19 年9 月25 日下午15:2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海。文中提及的有關苗族民眾民族文化心理對合唱音準的影響,尤其是其“群體意識”對唱詩班合唱的影響,不可忽視。對這一問題的探討,亦可參閱筆者在《音樂天地》2021 年第8 期上發表的題為《群體意識對滇東北次方言苗族詩班合唱的影響》一文之詳述。
④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與該教堂負責人王海牧師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19 年9 月23 日下午16:0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海。
⑤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永善縣蓮峰鎮三一圣堂與該教堂負責人王海牧師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19 年9 月24 日上午10:0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海。
⑥本段文字實錄,來自于筆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盤河鎮蒙恩圣堂與該教堂管理組組長王建清的訪談錄音記錄整理。訪談時間:2020 年11 月10日上午10:00。訪談人:楊云惠。被訪談人:王建清。
⑦有關滇東北次方言老苗文聲調研究的詳細內容,可參閱筆者在《內蒙古藝術學院學報》上刊發的論文《滇東北次方言老苗文與苗文譜的田野調查與研究》(2021 年第3 期發表的是該論文的第一部分,2021 年第4 期發表的是該論文的第二部分)。
⑧2003 年10 月,云南省“小水井農民合唱團”(前身為小水井唱詩班),參加了首屆中國西部合唱藝術節“美麗多彩云南”族群杯大賽,以一曲英國作曲家亨德爾的《哈利路亞》征服了來自北京和西部省區的評委和觀眾,一舉奪得了優秀指揮獎、優秀組織獎和中青年組演唱一等獎。之后,云南省“小水井農民合唱團”陸續參加了全國各類演出和比賽,并受邀赴英、美等國演出。
注 釋:
[1]伍國棟.民族音樂學概論[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12.
[2]石朝江.中國苗學[M]貴陽:貴州大學出版社,2009.
[3]馬學良.民族文學研究的新課題——試論少數民族的詩歌格律[M],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
[4]劉振南.苗族曲藝“嘎百?!钡恼f唱性,[J].中國音樂,1989(2).
[5]李炳澤.苗語詩歌格律發展初探[J].民族文學研究,1992(3).
[6]石德富.黔東苗語的語音特點與詩歌格律[J].民族文學研究,2005(2).
[7]李海倫(Helen Rees).1949 年前中國西南地區地方音樂研究的外文資料(Non - Chinese Language Studies on Music in China' s Southwest Regions Before 1949)[J]. 中國音樂學(MUSICOLOGY IN CHINA),2005(1).
[8](英國)柏格理 著,東人達,東旻 譯.在未知的中國(苗族紀實)[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1.
[9]東旻,朱群慧 主編.貴州石門坎.開創中國近現代民族教育之先河[D].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