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

林育南(1898-1931),湖北黃岡人,長期從事中國工人運動,中共一大后,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5月,林育南在中共五大上當選為候補中央委員。1930年,林育南任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秘書長,正式參與全國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籌備工作的前兩個階段——從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到中央準備委員會,對創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作出了重要貢獻。他建設中華蘇維埃的實踐活動和實踐精神為早期共產黨人進行政權建設積累了一定經驗。
林育南與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
大革命失敗后,中共率領工農武裝深入農村,先后開辟了井岡山根據地,贛南、閩西根據地,湘贛、湘鄂贛根據地,湘鄂西、鄂豫皖根據地,這些根據地遍布贛、湘、鄂、皖、閩各省,形成星火燎原之勢,但相對分散,互相不通信息,與上海的中共中央聯系也極不方便。同一時期,共產國際了解到中國革命的現實情況,要求中共中央召開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1929年,共產國際執委會在給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的信中指出,現在就可以而且應該開始讓群眾做好準備,去用革命推翻資產階級和地主集團的政權,通過積極促進和大力擴展階級斗爭的各種形式去建立蘇維埃形式的工人階級和農民的專政。鑒于上述情況,中共中央表示要發動群眾,為召開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做準備。
1930年1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舉行會議,決定召開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2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專門開會討論關于召開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的問題,次日,會議發出由周恩來起草的《中央通告第六十八號——關于召集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通告指出自中共八七會議以來全國蘇維埃運動蓬勃發展的有利形勢,表明黨的策略更必須注意于全國各蘇維埃與紅軍的聯系,要使廣大的農民政權與武裝不僅在土地革命的過程中發展起來,并要使其在無產階級堅強的領導下聯合起來。隨后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籌備委員會正式成立,并于2月7日召開第一次會議,周恩來出席并作報告,對會議日期、會議代表名額、會議議程和會議決議草案等作了詳細說明。會后,以林育南為秘書長的籌備委員會迅速開始各項籌備工作。
這一時期,上海的白色恐怖仍很嚴重,街上軍警、特務很多,中共黨組織的一切活動必須在秘密狀態下進行。林育南和籌備委員會秘書張文秋裝扮成從新加坡歸國的華僑富商夫婦,在上海英租界附近的卡德路和愛文義路交叉口,以每月60兩白銀的高價租賃一棟較寬敞的樓房,作為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的籌備處。他們把房子裝飾得豪華氣派,一樓是夫婦住,陳設著各種日用品和高級家具,二樓是專門辦公的地方,個別房間里還備有一兩張桌椅,供工作人員開會和休息用。樓上臨街房間的玻璃都裝有墨綠色窗簾,以防街上的人看清室內情況。
林育南和工作人員在這里有條不紊地開展籌備工作,針對會議代表名額、會議議程等具體事宜進行多番討論,尤其是會議決議草案,經反復修改才得以完善。此外,林育南還大力宣傳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的意義以及如何以實際行動迎接大會的召開,與羅章龍主編刊物《勞動》,在《勞動》先后發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華全國總工會執行委員會發起召集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為什么召集蘇維埃區域代表會?》《中華全國總工會擁護蘇維埃區域全國代表大會宣言》《擁護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等文章,并開辟“擁護蘇維埃大會”“紅軍發展消息”等專欄,積極宣傳蘇區的情況和紅軍的戰績。
為保證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在上海能夠順利舉行,林育南定下極為嚴格的會議紀律和保密措施:凡是到上海來開會的代表,都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查程序,才能獲得參會資格;參會代表需要辦理的一切手續,都由各地黨組織派地下交通員直接聯系、接洽,不通過郵局聯絡;代表們到達上海后,用事先交換的暗號與大會工作人員取得聯系,然后坐汽車到達會場;汽車行駛時,代表們不能左顧右盼,不能打聽沿途街道的名稱,不能打聽開會的地址、門牌號碼;代表們到了會場后不準外出,吃飯和睡覺等其他活動都在房子內進行;在臨街的幾間房子里,不許有多個人在里面說話和走動;各個代表小組的同志不得隨意往來,如有事情,需由小組長進行聯系;大會舉行時,如有意外發生,就立即做好把開會文件放進鍋爐里燒掉的準備;大會結束后,代表們不得帶走只字片紙,全部會議資料都必須交同;最后,大會工作人員會為代表們統一訂購車、船票,護送他們安全離開上海,等等。
1930年5月20日,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出席大會的代表共38人(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中共黨史人物傳》,陜西人民出版社,1982),他們分別是上海中共中央領導人,各蘇維埃區域的工農兵士的優秀代表以及左翼作家聯盟代表。大會通過由林育南起草的《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政治決議案》《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宣言》《目前革命形勢與蘇維埃區域的任務》《蘇維埃組織法》等重要文件草案;大會決定于1930年11月7日召開全國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以下簡稱“一蘇大會”),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大會決定成立中央準備委員會,繼續負責一蘇大會的籌備工作。
柔石作為左翼作家聯盟代表出席此次大會,在會后發表文章《一個偉大的印象》,專門描寫當時與會代表崇高的共產主義理想和飽滿的革命熱情。1930年6月4日,《紅旗》雜志專門刊登《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宣言》,宣言指出,大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很順利的完成了全國工農勞動群眾所托付的使命。
在林育南的精心籌劃下,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的各項工作做得極其周到,取得圓滿成功,為接下來召開的中央準備委員會奠定了堅實基礎。
林育南與中央準備委員會
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召開期間,大會主席團決定在中央準備委員會正式成立之前,邀請中共中央、全國總工會、左翼作家聯盟等9個單位的代表組成臨時常務委員會,負責籌備中央準備委員會,并執行其職權。1930年7月13日,中央準備委員會臨時常務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會議討論制定了臨時常務委員會的工作大綱和組織大綱等議案:會議接受全國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的提議,于8月20日正式召開中央準備委員會;會議推選林育南為臨時常務委員會秘書長,負責籌備中央準備委員會。
林育南自稱“華校長”,在上海玉佛寺檳榔路附近的德馨里創辦了一所德馨小學,作為籌備中央準備委員會的據點。一天晚上,一群反動軍警突然將德馨里包圍,在昏暗的燈光下派人悄悄潛伏進德馨小學。這時林育南正在一間屋子里起草文件,聽見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響,便立即收起文件,熄滅燈,走出房間,從大門縫往外看見漸漸逼近的軍警。在這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他機智地回到房間,迅速換上原來準備好的破衣爛褲,化裝成乞丐,越墻逃出。就這樣,他不僅躲避了敵人的突然襲擊,還完好無損地保留了黨的秘密文件。
由于德馨小學遭到反動軍警的破壞,林育南又以湖北皮貨商人“李敬塘”的身份,在上海愚園路慶云里租下一棟樓房作為新的秘密辦公機關。這棟樓房全是按照當時有錢人家的風格來布置的,一樓是客廳,中間擺著兩張四方紅木桌子,供有一尊觀音菩薩,兩邊擺著紅木靠背椅子,墻壁上掛滿了名人字畫。二樓既是林育南的臥室,也是工作人員的工作地。三樓是其他工作人員的臥室。窗臺上擺著花盆,他們一起約定,花盆在表示主人在家,同時也很安全;反之,就是主人不在家或者出了什么事情。
為迷惑敵人,確保革命工作順利開展,林育南要求實行辦公機關家庭化,他是這家的主人,其他工作人員都是家庭成員。有一次,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到慶云里搜查,林育南立即讓大家坐在一起打麻將,就這樣沉著應付過去。上海中共中央代表周恩來、瞿秋白、李維漢、惲代英、王稼祥和羅章龍等人都曾來慶云里和林育南商討工作,特別是周恩來,他十分關注各種決議的起草工作,從內容到形式,從總則到條款,都會提出明確具體的指導意見,與林育南一起字斟句酌地進行完善。有一天,一名身穿長袍馬褂、頭戴皮帽的人來到這里,詢問有無空房出租,林育南十分完美地將問題搪塞過去后,只見這人拿下皮帽、扯掉假胡子,夸他警惕性很高,確實可以瞞過敵人的偵探,林育南這才發現,站在面前的竟是周恩來
中央準備委員會的籌備工作主要分為兩部分,一是負責起草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勞動法和土地法等各種決議草案,二是宣傳一蘇大會的主要精神。林育南等幾位同志盡心竭力起草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部分內容完成后,就給工人們反復宣讀,尋找不合適的地方進行修改,在場的工人代表張金保十分感慨地說,“搞憲法是相當艱苦的”(李良明:《林育南革命活動口述史料幾則》,載《中共歷史與理論研究》2017年第1期)。除此之外,林育南帶領工作人員出版《中國蘇維埃周報》等刊物和其他各種小冊子,廣泛宣傳一蘇大會的主要精神及召開的歷史意義,并積極動員群眾團體、工農紅軍等優秀代表參加大會選舉。經過兩個多月的辛苦付出,籌備工作大體完成。
1930年9月12日,中央準備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在上海正式召開,到會代表有80多人(耿顯家:《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政權》,人民出版社,2020),超過了原定人數的三分之二。林育南報告了大會籌備工作的經過和成果;大會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根本法(憲法)大綱草案》,制定了中華蘇維埃國家根本法的七大原則;大會審議通過了一蘇大會的選舉條例,要求蘇維埃各區域積極處理代表選舉及宣傳等工作;大會考慮到召開一蘇大會的準備工作還沒充分完成,將會議推遲到1930年12月11日廣州暴動三周年紀念日召開;大會接受林育南的提議,決定在江西蘇區繼續開展一蘇大會的籌備工作等。
中央準備委員會順利結束后,中共中央派林育南前往江西蘇區,繼續籌備一蘇大會。因蔣介石發動的第一次大圍剿,通往蘇區的所有道路被封鎖,林育南被迫折返上海。
不幸的是,林育南在返回上海后不久,就被反動軍警逮捕,1931年2月7日英勇犧牲在上海龍華監獄,此后這項籌備工作主要由中共中央和蘇區中央局來領導完成。
1931年Il月7日,一蘇大會在江西瑞金隆重開幕。大會討論通過了由林育南生前主持起草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根本法(憲法)大綱草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土地法》《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勞動法》等法律條例,中共中央后來陸續頒布的法律條例都保留了原來的大部分條款。